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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涛子说:“我从来没见到你那天喝那么少的酒就醉成那样。”老大微咳了一声,我可怜巴巴地看着老大,老大一脸深沉说:“你知道你喝醉了都说什么吗?”我立刻答:“我是不是一直叫张小可的名字?”老大和涛子都同时摇头。 我又猜:“我是不是像个怨妇一样不停地喊‘不要离开我’。”他们又摇头,我实在受不了了,一人肩膀上给一掌说:“别卖关子了,快讲。”老大这才慢悠悠地说:“你一直说着捷克语,而且说得极流利极地道。”我一愣,然后三个人一起大笑起来,惊飞了落在窗外树枝上的一只麻雀。 不笑了,我问老大:“能听出来我在说什么吗?”老大是班里头最勤奋的学生了,他挠挠头说:“开始好像是说电话什么的,后来就说到太阳、桥什么的上面去了,还有一个天长地久的词,因为老师特别讲过,印像很深。” 我顿时明白,是九五年除夕夜的那个越洋电话,他在威尼斯的叹息桥下,想告诉我他想跟我天长地久。我的眼圈红了,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这么一个眼窝子浅的小女人。 涛子说:“要不怎么说你是语言天才,不上课都一点儿不耽搁,赶情都是睡觉时补习的啊。”老大也说:“就是,去年你也没上过几次课,可是哪回考试你都是通过的。老三老四他们还是补考通过的。” 补考的事我还真是头回听说。看来我真的是脱离集体太久了,除了涛子小何老大之外,跟其他人都有点疏远了,我又想起曾经想过要撮合老大和张清泉,还没有帮到底呢。最后,涛子又说了一句话:“在爱情里,谁陷得更深,谁就被甩得越快。” 老大对我说:“别听涛子胡扯,以后想喝酒就来找我们。”我一直不知道是不是老大和涛子已经知道些什么,还是预感到什么,他们的话让我的心很是沉重。 深秋的时候,我和他去了钓鱼台的附近的银杏林,那天天气非常好,湛蓝的天空下,被阳光照得透明金黄的银杏叶,像一片片金色的水晶,如果真的有金色的水晶的话。人很多,许多摄影爱好者或者真正的摄影师支起三角架神情专注地拍着风景或人。 他带了一架准专业的尼康相机,据说光机身就花了一万多块钱,我第一次看到那相机的时候就说:“我还不知道你也是摄影爱好者呢。” 他告诉我:“我不是摄影爱好者,不过我想为你拍出好照片,所以为你买的。”甜言蜜语谁都爱听,我真的很受用。 在那片金黄里,我们留下了许多年轻的笑脸,还请别人替我们俩拍了不少合影。照片洗出来后,我感叹:“这相机拍出来的真的不一般,好漂亮啊。”颜色特别鲜明,我们俩的表情也都非常明亮,笑容非常透明。 我挑出一张自觉得最好的合影用剪刀裁好,让他拿出钱包,把他之前放在里面的我的另一张照片取出来,把这张合影放进去,他伸手拿过钱包,又拿过我取出来的照片,放回到那张合影的底下:“两张我都要。”他微笑着说:“永远带在我身边。” 为了帮助老大和张清泉,我把我和小可的照片拿去给老大看,建议他邀请张清泉一起去银杏树拍照。他看着我们的照片,很是动心的样子,我就自告奋勇地去替他做说客,如今回想起来,这看视义气的举动,竟是我这一生中对朋友犯下的最重大的错误之一。 在寝室找到张清泉,她还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模样,我把她拉到走廊,悄悄把去银杏林的事儿一说,她出乎意料地断然说不行。我软磨硬泡,她突然问我:“你是不是和我哥好了?”我觉得不用瞒她,就点头,她显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后来又问:“真的是黄天想邀我一起去看银杏吗?”我又点头,她抬头看看天,静静地说:“为什么他自己不来跟我说。” 我一听有门,立刻解释:“是我自己想来找你说的,女生寝室我进来比较方便。”她笑笑,说:“如果真的想找到一个人,是没有什么可以挡得住他的。”我迷惑地望着她,顿时对这个跟我同龄的女孩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找到老大,对他说:“你喜欢的人,自己去争取。人家说了,要你亲自去邀请她。”老大愕然:“她真的这么说。”我大力点头。 后来我只知道老大拖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去找了她,但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跟老大一起去银杏林,张清泉毕业后,很快就跟同班一位男生结婚,然后一起去了美国留学。老大也只字不提去找她的情形,这件事在一些年内成了悬案。 也是这件银杏林事件后,我感觉到老大与我也变得疏远起来,我曾试着扭转,却无力回天。 于是我更加地依赖张小可,甚至是霸占他。今年春节爸妈没有回来,只是电话问候,我去刘姨家里吃的年夜饭。初一,他叫我去他家里吃饭,我不敢就说再推推。过完年,他就开始着手找工作,他跟我说因为有经验,国旅已经向他抛来橄榄枝,工资正常,不过做导游抽成很高,问我觉得如何。 我心里是很不情愿他做导游的,因为导游里很多小姑娘,我怕他因为环境不同,心也会变了。我问他有没有其他的选择,他解释说他的工作要自己找,意大利语一般的公司也不太需要,就是旅行社和国家对外机构,对外机构小语种一般都要定向生,旅行社方面,像国旅这样的大单位算是最佳的选择了。 我只好强笑着说:“那很好,我支持你的选择。”那时候我隐隐有些明白,有些别人看似来跟你商量的事情,其实已经是别人的决定,如果不想不欢而散,不如选择支持。 他不是说永远把我带在他身边,这样就足够了。 在他毕业之前,我和他去了一次吉林,只有我们两个人。面对天池的美丽,我们都沉默无语。在吉林我们会了他的一位朋友,那男孩子是他的大学同室兼好友,已经决定毕业后回到吉林,男孩子的爸爸是中国银行吉林分行的行长,男孩子让他爸爸开了一张条给我们,可以不用买火车票,直接坐上回北京的车,然后再由列车员给我们安排两个卧铺,都是上铺。 夜里他爬过来,在狭小的上铺,我们紧紧抱在一起,他偶尔会低头吻吻我的额头。我快睡着的时候,他轻声问我:“我带你回去见见我爸爸,好不好?”我立刻清醒过来,说:“现在还不行。”我知道他爸爸是个严格的人,一想到他对张清泉的要求,我就觉得自己一定不附合他心目中好女孩儿的标准,我想等到我毕业的时候再去见他,我想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听得我心里难受。良久,他才说:“毕业以后,我要搬回家去住了,不能够再跟我爸说我住在宿舍里了。”听到他的话,我心里非常痛,那感觉就仿佛是在听他说让我们分手一样。 我只是说:“好吧。”他亲亲我说:“一有机会,我就回来看你。”我还是说好,眼泪无声地汹涌地流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