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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诚知天意高难问,共怜时世俭梳妆1
成天在大人们之间混,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如今陪着几十个小朋友觉得还是蛮轻松的。我比较随和,长得好看,声音又甜美,孩子们都喜欢我,听我的话。每天在学校里的食堂吃饭,在广东锦衣玉食惯了,开始几天还真的不太习惯。老是稀饭干饭馒头榨菜,鱼和肉少得可怜。还好得有师傅自己熬制的辣椒酱醮一醮提提胃口。 师傅是县城本地人,很勤劳,在学校宿舍后面的空地上开辟了一块菜园,种了一些蔬菜瓜果,还养了四五只老母鸡。鸡蛋主要是午餐的时候供给学校领导吃的,我们一般教师能够享受的就只有那些自产的蔬菜。 一段时间以后才知道原来学校里代课的老师还真的不少,有的已经教十几年了,都没有转正。他们也并不象我那样积极,很多人好像就是在随便应付的样子。有一个对待学生还挺凶的,小孩子背后都在骂她,给她起了很不好听的外号。我天生忧柔寡断,就是让我气也都气不起来,更何况打心里就觉得这些孩子很可爱,所以教书也比较用心。平时都一样的教,一样的上课下课,没有对比,所以也没有什么感觉。一直到第一次单元考试的时候,成绩一出来,才感到还是有区别。我这个班的成绩就比上学期提高了很多,三个班我排第一名,平均是81分,语文课能考这样就很不错了,我真的挺开心,原来自己还是块教书的料。 学校有三四位老师在读自学考试,起初我还不知道自学考试是怎么回事,后来一问才清楚,原来是平时自己看书学习,等到统一考试的时候就去参加,及格一科算一科,全部考试及格了就算毕业。咋一听说,觉得还不错,就跟着报名了。以前高中的时候语文基础好,自己又喜欢文学,就选了“汉语言文学”专业。一次可以报考四门课,我一口气把“现代汉语”“古代汉语”“普通逻辑”和“中国革命史”四科全部填上。书店里没有卖这方面的书,到教育局一问才知道要通过邮寄的方式才能够买到,立刻就到邮局把钱汇过去。然后先找到同学孙喜跟他借那几本书来学习,他在师专读的是中文系,和我报考的汉语言文学应该没有太大的区别。 上课有学生陪着,课余时间抓紧看书学习,不知不觉中光阴悄然流逝,对广东那边的事也渐渐的淡忘了。几门课除了中国革命史比较容易记,其余三科都非常枯燥,尤其是那普通逻辑,翻不到几页头脑就晕晕的,什么内涵外延还有大前提小前提,记了这个忘了那个。 跟丈(先)夫认识就是从自学考试开始的。 考场在蓬安中学,四月末的校园绿树成荫,春雨滋润后的大红花争先怒放,象吊满一个个的金钟,园圃里午时花指甲花也竞相开放,整个校园充满了勃勃生机。 【中国革命史】是公共科,安排在最后考,那是星期天的下午。在二楼的教室里,不同专业的人都凑在一块,我在中间那一行,022号,他排最前面是021号。 这一科的论述题真的很多,写得我的手都出汗了,停下来放松一下。这时候他转过身来问我借笔,他说笔水写干了。来的时候我多带了几支笔,就顺手递一条给他。继续埋头做着试题,也不知有多久,桌子上轻轻的一声敲打声,我抬头一看,右上角放着一杯还飘着热气的茶水。噢,他去倒茶喝,也帮我捎了一杯。轻轻的微笑,我说了声谢谢,大家就接着各自做题了。 铃声还没响他就先交上试卷,试题虽然不太难,但我还是检查到时间到了才交卷。走出教室的门就看到他在楼梯旁等着我,他把笔还给我问我考得怎么样,我们边走边聊一会儿就到楼下。看他还是不想走的样子,我又陪他说了一阵话。他问我怎么来的,我告诉他中午坐三轮过来,等一下就再雇一辆回学校。他不肯,执意要送我回去。也不好意思再怎么推辞,就跟着他走。他开的也是嘉陵摩托车,不过有上牌的。开嘉陵车在我们那里也很多,但是有牌照的就很少。坐在他车后,他开得很慢,一边开车一边回过头来跟我说话。当时我真的好傻,满脑子都是古代汉语现代汉语,他对我有意思了我还没发觉出来。现在回想起来也真是的,原来读书还会让人变得单纯,甚至变得那样的傻乎乎。 听说月下老人平时总是用一根根红绳子,把天下的每一对有情人系起来,不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最后还是必须走到一块。大概我们原先也是被系住的吧,各自奔波之后,终于还是要相逢。 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它来得那么迅猛那么突然,我还来不及准备就已经乖乖的接受了。不愧是当过兵的,三招两招过后,我的心就彻底的被他俘虏了,但我心甘情愿。 考试后坐他的车回来,一路上聊也聊了说也说了,到校门口他说有点渴问我要不要请他进去喝杯水。免费坐他的车,总不能吝啬到连一杯开水也不肯给司机喝吧。 星期天的校园很宁静,他一坐下就不肯走的样子,哪里是一杯水,喝的喝的就三四杯了。我们无边无际的聊着,从试题开始,一直谈到他的生活一直到各自的工作,不知不觉中天色已黄昏。黄昏真是个容易让人动情的时候,他缓缓向我道别时那双热辣辣的眼睛还紧紧地不肯离去,再次回眸那一刹,我竟然有一丝丝的依依不舍。 好英俊的小伙子,浑身充满着朝气和活力。原先在西藏当了两年兵,还是个代理班长。回来后安排在镇里的电力所工作。他说想趁着现在还年轻赶紧多学点知识,所以就报了自学考试。讲起他在部队的每一段经历,我都会无比的向往无比的钦佩。 第三天上午收到他寄来的明信片时,我简直就是心如窜鹿了,关上门,我的手稍微有些颤抖。那是一张精美的图片,茂密的山谷中间有一条奔腾的小溪,潺潺的流水溅出点点洁白的浪花;两边是萋萋的芳草,一株茁壮的杜鹃花热烈的绽放着,一如那红彤彤的火焰,真的是万绿丛中一点红。画面下有几行漂亮的小字: 假如你不能做, 高山上的青松, 那就做山谷里, 小河边的, 一棵小树吧--- 但要做河边, 最好的那一棵。 看着看着,心里无比的温馨。会的,我会努力的,我要做河边最好的那一棵小树。 有人牵挂的日子,快乐并痛着。 从收他的信,到夜里等着接听他的电话,到互相牵手,我们只是一个多月的时间,看似短暂其实很漫长。他是外线工,经常需要做夜班。黑夜里出去巡查的时候总是让我牵肠挂肚,寂寞的长夜里才知道思念一个人那是一种痛苦的煎熬。然而我们更多的还是快乐。 他帮我把自学考试的成绩单拿来的时候故意兜了圈子,我的心更加的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现代汉语古代汉语和革命史都及格了,普通逻辑他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我抢过来一看,57分。忍不住靠在他肩膀伤心的哭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就差那该死的三分。 他不停的抚摸着我安慰着我,替我擦眼泪,告诉我说其实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优秀了。他亲眼看过成绩单,很多人都是连一科也没有及格。渐渐地我的心才开始平静下来,是的,第一次参加考试就通过了三科,还有什么好伤心的呢?倚在他宽厚的肩膀,感到无比的欣慰,我终于找到了依靠,在我伤心痛苦的时候有人在乎我关心我,为我拭眼泪,安抚我无助的心灵。 那一刻我才明白什么是爱。 有爱的日子天空总是很蔚蓝,这是一个收获的季节,不只是爱情。 六一儿童节镇里组织了一场大型的文艺表演活动,我辅导下的三年四年级各获得了一个奖项。四年级是个纪念奖,三年级的童生合唱“妈妈的吻”取得全镇的第二名。一个刚刚走上讲台的代课老师,能有这样的成绩,我好兴奋好幸福,自己辛勤的劳动有了回报,心里面乐滋滋像是六月天吃了冰激凌。能有这样的状态,能有这样的灵感去排练去辅导,跟他是分不开的,真感谢他给我的鼓励,给我的支持和帮助。 心灵不断的碰撞,感情不断的升温,那一年的国庆节我们结婚了。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之后我们就出去旅行,在青城山我们十指相扣,流连忘返;在峨眉山我们追逐嬉戏,得意忘形;在乐山大佛前我们合手许愿,祈福永年。。。。。。 我们约定,再等半年,最多一年,等我考试毕业后再生个小孩;我们约定,等我能够转为正式教师,我们就到西藏玩个痛快,看看他曾经站岗锻炼的地方;我们约定。。。。。。 然而还不到半年,一场泥石流把正要去抢修线路的他埋在里面,顷刻之间他变作古人,我成了寡妇。生离死别,那些日子我几乎完全崩溃了。 往事不堪回首,苍天无眼,这究竟是为什么? 一起走过的日子,几多恩爱几多呢喃细语还历历在目。回忆往事,泪湿衣襟。(出于对前夫的敬重,那些细节我不愿意多说)借用一首词表达对他的思念。 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断肠处, 明月夜,短松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