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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真想不到会是那样的巧合,车刚进入到村口,就看见有个老人牵着一头牛迎面走来,在这里相遇应该就是乡里人。让司机停下车,摇下玻璃窗仔细一看,我的天哪,竟然是原先住在我房间后面的那个大叔。头发已经白掉一半,背也稍微有点驼,一身泥巴脏兮兮的,看样子刚从田里做完活回来。想不到他衰老得这么快,才几年的时间,以前虽然谈不上健壮如牛,在当时的心目中,也算是个身材高大的叔叔,怎么就变成瘦骨嶙峋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看着这个邻居大叔,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当年那恶心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既生气又有点羞愧。眼前这个糟老头,就是当年曾经将我紧紧抱住的男人?真太不可思议了,当时那种被羞辱的情形哪能够轻易忘记。 想了想还是算了,都过去那么久,就两个人的事又没有别人知道。还幸好那天他知难而退手下留情,不然如果被他破了身子,往后我的情形还不知怎么样呢,说不定也像黄昏时候小镇路边夜游的姐妹们一样,为了生活主动去兜售自己的身体。自己有经历过,对男男女女之间那些破事才会清楚。也难怪的,婶婶出去打工一年难得回家一趟,也许他太压抑了。这几年在外边什么人物没有见识过,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回到村里,好歹还是乡亲,论起来还是远房的叔叔,就算了吧。 我先下车在一旁,等他走近了,心不在焉的叫他一声“叔叔”。他一愣,还来不及回应,很紧张的望着我,好一阵才结巴巴的说,你回来啦?好几年的,都快认不出了。 听得出他声音有一点点颤抖,眼神里是诚惶诚恐的。今非昔比了,我已经无比风光,让家里人也都沾了光。而他却日渐困顿,想起以前在他家里他对我干的那点破事,他能不心存疑虑吗? 他越是恭卑,我心里越不好受。打开车门从座椅上把挎包拿过来,轻轻拉开拉链,用手指拧出两张百元钞票,轻轻折叠着,一手递给他说叔叔,这次来没多带什么东西,这点钱就给你买瓶酒过年喝的。他哪里敢接,长满茧的双手微微的发抖,口里唯唯喏喏的不知说了些什么,旁边那头黄牛也呆呆的两只大眼睛木木的盯着我。我是硬把那两百块钱塞进他的衣袋里。 看他都瘦弱成那个样子,还坚持要帮我提行李包,虽然过意不去,也没有怎么阻挡。他说我的新家在村子南面的大路边,搬到那边以后还经常有去串门。也好,省得再去问路,就让他帮我背东西带我到新家。 离别几年,如今回来,一家人自然有说不尽的话。看新房子宽敞明亮内心也是喜滋滋,家里的住房是按照镇里边的楼房格局去设计建造,地板 墙砖 挡蚊门 卫生间一应俱全,跟以前住在那老家真是天壤之别,难怪父母亲脸上总是挂满笑容。母亲更加关心的是我的终身大事,问我有没有中意的男朋友,什么时候让他来作客一家人认识一下。原来最近已经有不少的热心人陆陆续续来到我家提亲,爸爸说要等我过年回来问清楚后才拿得下主意。家里人为什么那么急着呢,真烦。 平常里冷冷清清的山村一到过年就无比热闹起来,这个村那个寨爆竹声此起彼伏响个不停,粗犷的锣鼓声重复着同样的旋律,到处充满着新年喜庆的气氛。山里人的乡情比较浓,串串门说说话整个初一到初三好像都很忙碌。 原来春节还是同学聚会的好时候。 初三上午才九点多,高中时的老同学,班里的学习委员刘富贵开一辆嘉陵摩托车就找上门了。他说已经跟原先的班主任联系好,初五要开同学会,让我一定要参加。 刘富贵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县团委,据他自己讲目前工作搞得不错,人脉挺好的,前途比较乐观。以前我是文体委员,都是班干部,经常有接触的,平时考试分数都差不多。命运不同,他现在春风得意,所以有兴致组织同学会。他说班长联系不上,我一时也很不是滋味,班长没有来,还开什么同学会。学生年代思想比较单纯,认的就是班主任和班长,也不管考试好坏能力大小。 见我没说话,富贵就说其它班级都开过好几次同学会了,咱们这一班还从来没有开过,不少同学都希望他能够组织一次,班主任也很支持。 我说你乐意就安排吧,到时候我参加就是了。 毕业好几年,想当初学生年代,正是豆蔻年华,班里大多数同学都是农家子弟,善良纯朴,心无杂念。到后来纵然情窦初开,也是羞羞涩涩文静内敛。如今别的同学也不太清楚,但想起自己几年来的风尘岁月,真是啼笑皆非。心里既想着当年的同学,却又害怕相见。 不出所料,初五那天来的人并不多,班里五十多个人还来不到一半。有的外出打工没回来过年(我们班长就是);有的不知道嫁到哪里去了,联系不上;有的听说日子过得不顺畅,没心情参加。来了二十几个同学,好几个就是有正式工作的,说话的底气比较好,自始至终也比较活跃。当年和我同桌的李萌萌也来了,老同学几年不见南北西东尽情的聊。萌萌没当过班干部,读书时候话好象并不多,可今天象变了一个人似的,总是要找机会表现一下自己。看她穿得花枝招展,嘴唇是猩红猩红的,眉毛涂成黑黑的柳叶状,连手指甲也抹得金黄的一点点。看我没化妆,就觉得奇怪,她说她们深圳那边有聚会是一定要化一下的,不然就是对客人的不尊重。 我淡淡一笑说好吧,以后有聚会我再补妆。心里想,看你这骚样子,你在广东赚什么钱,骗别人也许还可以,要在我前面买弄可就不行啦。 当年很沉默很羞涩的孙喜同学如今已经在母校教书了,他有一位亲戚在镇里的教委办工作,师专毕业后就分配到中学。他找上我,请我到一边说话。我以为是什么事,坐下听一阵子才清楚。原来他说的是这里周城小学有一名老师请假去生孩子,现在要找个代课的,问我要不要去。在外面放纵惯了,我一时也没多大兴趣的,我委婉的拒绝了。要是在以前,那是求之不得的,辛辛苦苦读书,不就是为了考上大学,换个城镇户口吃上皇粮,能有一份固定的工作吗?见我不喜欢,他倒也没话,只是还叹息着象我这样的同学,以前成绩那么好,却没机会发挥。 我说自己刚回家不久,广东那边可能还等着我过年后回去上班,这几年在外面过惯了,读书时学习的那些东西也差不多忘记得一干二净,就这样去教书我真的还没有多大的把握。 当然这些天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自己未来的生活,凭自己的直觉,娱乐城那边的钱已经越来越不好赚,老板们对于我们这些做小妹的越来越苛刻越来越小气,当然我自己还好得多。但能够保持多久这还是很难说,大哥们的心谁也没能把握,谁也拴不住。 富贵看我和孙喜在一块,以为什么事,就凑过来了,班主任也来。弄清楚以后他们倒是劝说我,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应该努力争取。现在听说到处都在重视教育,虽然是代课,以后应该还有转正的机会,在外面打工虽然目前的工资收入好,但总不是长久之计。这一句那一句说得我都乱哄哄的拿不下主意,我说还是让我考虑一下吧。 这个时候去当一名代课老师我真的一点也没有思想准备。原来倒是想着回家乡以后多留意些,毕竟年龄也差不多呢,总不能长期在外面游荡,看看家乡有什么合适的生意,到时候结婚生孩子操理家务才比较方便。也考虑过在集镇或者县城里租一个门面,经营服装鞋袜,要不就开个美发店,做小本生意。甚至还想过要找个人合作办一家饭馆,因为这方面我有经验。 代不代课呢? 回到家里,这个问题我也是苦苦冥思。要不然就先答应下来吧,做一段时间再说。 学校在县城,说是工资每月是150元,学校里有宿舍。工资当然不能跟广东这边比啦,像孙喜这样正式的老师也不过是两百多元。少是少了点,但学校在城里,又有住的,还有什么话好说呢。这在以前那就是可望不可及的好事情,连想都不敢想。这时候的钱对我来说并不是很重要,如果不出意外,我的积蓄足以让我这一生衣食无忧。 真正决定下来才知道原来好多事情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教师份额虽然空着,但要进去还是很费一番周折,早知道这样真的干脆就不要瞎掺和了。说好的事一拖再拖,后来拿了从广东带来的一大袋南澳犹鱼送给教育办的唐主任才搞定,那可还不止一个月的工资。 还没到元宵节,学校就召开教职工会议,校长听说身体不太好没来,副校长姓金,就由他主持。啰啰嗦嗦说了很多,也听不那么清楚,就是传达上面的文件,还有我们应该怎么样之类的。看身边的老师都听得很不耐烦,我初来咋到,也只有认真听了,他的眼睛老盯着我。 教务主任把我介绍一下,就是是某某老师请假还没能来上课,这学期由我先代着。就安排我教三年级的语文,还有三年四年级那几个班的音乐,他说是校务会讨论决定的。反正安排再多我也无所谓的,说心里话,我巴不得教多一点呢。 夜里没有回家睡觉,学校里边有我单独的一间宿舍。昨天已经收拾过了,没有床垫,从家里带来一领旧被子垫在下面,枕头棉被都是新到镇上买回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味道。晚饭在学校食堂吃,一起吃饭还有七八位老师,两三位跟我一样都是单身姑娘,剩下的也是单身汉子,家在农村,县城里没有住宅,所以也住在学校里。 新的地方,新的环境,虽然在县城,但天一黑四处都很寂静。没有电视看,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话,外面好像只有蟾酥的鸣叫声。洗完澡,才发觉天空已经下起绵绵细雨。脑子里一阵惆怅,突然觉得内心虚虚的。坐在桌子前面打算先备一下课,却感到整个人恍恍惚惚,好象缺失了什么,注意力老是没办法集中。关起门躺在床上,好久的,才想起来是王大哥。哦,王大哥。 窗外雨打梧桐,滴滴嗒嗒一阵阵下着,我的心也一阵阵的起伏不定。也许以后就真的没机会再跟王大哥相见,还有很多曾经关心过我疼爱过我的大哥们老板们再相见了。从此以后我将留在这穷乡僻壤,远离人世间的喧嚣,在凡俗的尘世中默默的教书,平庸的生活。想到这里心里面禁不住一阵阵的酸楚,忍不住坐起来,悄悄走到走廊尽头的电话台,拨了拨王大哥的电话。打不通,原来长途的功能已经被锁住。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山城的夜风充满着寒意,在南方过惯了,一时还经受不住,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回到宿舍赶紧披了件外套,打起雨伞,我径直往大街走去,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那个人迹罕至的小卖部,用他的公用电话我再一次拨开了王大哥的手机。好久了才接通,电话那边亲切的声音,温馨的问候,殷切的期待,一声声一句句打中我的心扉。说没到几句话,我已经禁不住‘呜呜”的哭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