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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夜色撩人
暮春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一团团丁香花的清馨,撩得路人心醉神迷。 舒雨桐与柳子君在星巴克门前分手后,便招手拦下了一辆黄白相间的出租车。 车子里十分整洁,白色的座套在频频闪烁的路灯下泛着斑驳的淡蓝色,司机是一位嗓音低沉的中年男子,问明了目的地后,便沉默下来,专心致志地盯住前方目不斜视,此时路上的车辆已渐渐稀少,清浅的夜幕中,车子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的疾驰而去。 舒雨桐的心情分外轻松,她随手打开提包,摸出手机,给家里挂了电话。 “喂!您找哪位呀?”接电话的是父亲舒艺平。 舒艺平已年近七旬,因为做了近四十年的话剧演员,又曾经在戏剧学院兼任台词课老师,讲起话来自然总是字正腔圆、中气十足的,加之嗓音又天生的极其敞亮,一开口还喜欢将语调稍微上扬,所以他的声音听上去依然显得是那么的年轻气盛!倘若是外人冷不丁的听到舒艺平接电话,在年龄判断上必定要下滑三十岁,而且多多少少会觉着他有那么一点点舞台腔,但几十年来舒雨桐毕竟是听得太多了,倒也不觉得做作。 舒艺平一听是女儿,旋即放松了,语调也陡然降下来,就像是演员刚在舞台上一亮相,便突然落幕了,于是掉头折进后台休息室,整个人眨眼工夫就恢复了原生态。不过此时还是能够听出老人带了一丁点儿的苛责:“是小桐啊!还没吃饭呢吧?” 舒雨桐一听,便立刻感到自己的肚子竟开始呼应着咕咕作响,虽说刚才在星巴克曾吃了一小块蛋糕,但似乎转眼之间就被那杯咖啡“刮”没了,于是开始撒娇:“爸!我还没吃呢!刚完事,正打了车往回赶呢!” 舒艺平的声音一下子轻柔了许多,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快点儿回来吧!我这就叫你妈把饭菜给热上,等着你啊!” 舒艺平的话音才落,电话里边就远远传来了妈妈那清脆急促的问话:“问问她,大概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家?” 妈妈季禹是一位退休的音乐杂志社资深编辑,年轻时曾选修过声乐和作曲,后来转行作了编辑,虽说一辈子都在关注音乐界和音乐人,但季禹却有着商人一般的精明和医生一样的冷静,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最讲究精确和效率,她希望在女儿跨进家门的一瞬间,微波炉里的炒菜、米饭和燃气炉上的红菜汤恰好都刚刚热好。 舒艺平犹豫了一下,琢磨着是否有必要算计得那么精确。冷场的瞬间,舒雨桐听到了电话里的背景声音好像是电视台重播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开场曲目,她嘴角一撇:不好意思啦,搅了二老的雅兴!便迅即回了句:“爸!告诉我妈,20分钟后到!”说完就收了线。 舒雨桐才要收起手机,突然想到:是不是可以给刘敏章、罗义之他们递个准信儿呢?他们是那么渴望主持人的人选早一些敲定下来!如今算是基本上定下来了,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好事情总不该过夜呀!于是,立即拨通了刘敏章的电话。 刘敏章在电话里听到舒雨桐说柳子君已然松了口,虽还没有明确地应承下来,但曙光已现,不由大喜,立即呵呵笑地打趣道:“哎呦嗬!神速呀!舒总!您是什么时候给她拿下的呢?怎么好像也没有看见您找柳助理促膝长谈,或是‘痛说革命家史’啊?” 舒雨桐轻轻哼笑了一声,也故意把声调矜持了起来:“呃,大约就在10分钟之前搞定的吧!” 刘敏章又嬉笑地问道:“您是怎么说服这位‘刀枪不入、软硬不吃’的柳助理的呀?” “自然是掰开揉碎地促膝长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喽!这就叫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么!懂否?”最后那两个字,舒雨桐特意说得又慢又重,她很有些得意了,更加起劲儿地卖起了关子。 刘敏章却仿佛猛然间省悟了什么,突然急转直下地急急问道:“哟!敢情您现在还没回家呐?可否透露一下您现在的具体方位啊?” 舒雨桐微微一怔,继而抿嘴笑道:“我正往家走呢!” 刘敏章的声音竟又急切了几分:“我猜您一定是还没有来得及吃晚饭呢吧?” 舒雨桐心想这“刘菩萨”今个儿看来是要‘打破砂锅问(纹)到底’啦!嘴上仍嬉笑着:“早已经是前心贴后心,饥肠辘辘响如鼓啦!怎么,刘总正在赴宴么?难道想为咱分上一杯羹么?”她揣摸刘敏章也许今儿个刚好有应酬,这会儿可能正陪着客人大吃大嚼呢,一听说她还饿着肚子忙工作,一时起了恻隐之心,才有了这番嘘寒问暖。到底是个菩萨心肠呢,便开始盘算着继续和刘敏章调侃一番。 果然,刘敏章的口气比平时的十分诚恳又加重了两分:“这是哪跟哪啊!舒总!我这会儿刚刚到京东三环路上的‘苏浙汇’会所,还没来得及登堂入室、落座点菜呢!舒总啊,您若是不嫌弃,能否直接坐车过来,咱们一起尝尝这儿的‘上海菜’,听说蛮地道哩!怎么样啊?” 舒雨桐见他还真的当真了,便赶紧收起了玩笑,认真而婉言地谢绝道:“多谢刘总的一番好意了!今儿个就不去啦!我刚给家里挂了电话,等以后有机会吧!” 刘敏章心里明白,今天如果不抓住舒雨桐,以后恐怕也很难有什么机会了,因为舒雨桐在工作之余几乎基本上是拒绝任何社交活动的,她把时间完全奉献给了她的家庭。今晚难得这么凑巧,他便打算“宜将剩勇”穷追猛打了,顺便也试一试自己的魅力,于是便诚恳地说道: “舒总,您就给我一个面子吧!今天您说动了柳助理,算是帮了我和罗义之的一个大忙,总得给我们一个说声‘谢谢’的机会呀!要不往后还怎么好意思再劳动您呢?再说了,明天咱们这个‘旅游节’组委会就要正式成立了,往后的两个多月里,咱们就是名副其实的同一战壕的战友,您要总是这么客气的退避三舍,那让人该多么失落呀?” 若在平日里,邀请舒雨桐共进晚餐,他刘敏章是绝然不会轻易说出口的!因为他非常了解她的脾气:她从不喜欢应酬,总是画地为牢,能躲的则躲,不能躲的还是要躲,与人交往一律等距离接触,率性而为,从来就没有看见她与谁走的更近一些。共事这些年来,为了避免陷入不必要的尴尬,刘敏章从未在私下里请她一起吃过饭。但今天似乎是一个例外,冥冥之中他觉得舒雨桐的口风好像不似往常的那般严谨了,到底是刚刚完成了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嘛!人在顺心得意之时,即便不一定言听计从,但也往往是不设防的。 刘敏章的一番“锲而不舍”还真的起了作用,舒雨桐一时竟闷了声,十分地踌躇起来。她先是感到,如果依自己往常的惯例回绝邀请,那就是驳了刘敏章的面子,有一点儿于 心不忍。接着又觉得,倘若自己答应赴约,可此番却是单独和刘敏章出去吃饭,似乎也很不妥。 刘敏章见她不吱声,觉得有门儿了,赶紧又说:“其实也就是一顿便饭、几道上海本帮菜而已,一个小时后您就可以打道回府了!我保证,舒总原有的生活秩序,是肯定不会受到什么不良影响的!” 刘敏章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真诚实在,可声音里已经揉进了一丝调侃,他在话里话外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如果舒雨桐执意不从,他也好以开玩笑的形式,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舒雨桐想了想,终于决定答应他,但还是心存顾虑,便问道:“就我们两个人吗?”她想,如果就她和刘敏章两个人,她会不安的,或许应该把罗义之也请来,但现在毕竟是人家刘敏章请客,自己总不好随意扩大参加范围,倒不如干脆来个AA制吧,也就完全消除心理负担了!于是,又轻声说道:“刘总,要不要把罗义之也约过来?人多好点菜,也显得热闹!” 刘敏章突然彻悟,这女人的心思可真是细腻呢!便狡黠地笑笑,朗声答道:“这您就放心吧,舒总!不会只是咱们俩的‘二人世界’的!罗义之我已经请了,这会儿他正往这边赶呢!我们兄弟二人可就恭候您啦!” 舒雨桐又紧追了一句:“不能让您一人承担,还是AA制吧。” 刘敏章含糊其辞地应着:“好说好说!” 舒雨桐这才答应了下来。 她刚要收线,刘敏章却突然想逗逗她了,便蓦地插进一句:“哎!舒总,您先别挂电话,再问您一句,您知道柳子君现在哪儿吗?” 舒雨桐果然心里一动,嘴上却不动声色:“我和她十分钟前分的手,现在应该也正在回家的路上吧。” 刘敏章听出她的声音已经放缓,不禁偷偷一乐,旋即又怕她生疑,便赶紧解释,语气也变得十二分的诚恳了:“舒总,我一开始邀请您,确实就是想答谢!但转念一想,不如干脆也把柳助理一齐约来,咱们四个人一起聚聚,正好也可以聊聊主持人的事情,大家碰碰思路,集思广益嘛!不过,这还得烦劳您打电话把柳子君请过来,我的面子总不如您的大,不敢轻举妄动!我知道您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舒雨桐停了一瞬,便应了下来。 她心里开始有些发涩,但紧接着又为自己的过于敏感和小心眼儿,感到十分郁闷,不管刘敏章、罗义之今晚邀请她和柳子君,究竟是一时兴起呢,还是蓄谋已久,也不管在他或是他的心底里,究竟是想请她呢,还是想请她,看来今天这顿饭局终归是躲不开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大家能聚在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里,围绕有关主持人的话题,彼此沟通一下,也还是颇有必要的,毕竟这是一个新课题,又是“旅游节”的重头戏,想到这儿,她随即拨通了柳子君的电话。 此时柳子君正在一辆公交车上,一听是刘敏章发出的邀请,心中虽无反感,但也没有兴趣,因为她一心一意的想要赶回家,好静下心来,仔细考虑一下明天该怎样向林总表示自己准备答应接手主持人的这件事,于是她想婉拒,可刚要张嘴,又灵机一动,其实在明天面见林总正式接受任务之前,能和舒总、刘总、罗总一起碰一碰情况,聊一聊思路,使自己能够形成一些比较丰满、比较成熟的想法,这样,自己在林总面前就会显得更自信一些,这对自己还是大有裨益的呢!因此柳子君一开口竟答应下来了。 柳子君的爽快应允,倒是让舒雨桐颇感意外。她在给柳子君打电话的瞬间,内心里其实是盼望柳子君能拒绝的,须臾之间,舒雨桐刚刚平复下来的一颗心不免又是一动,但她已经顾不上细琢磨了,抓着手机赶紧再给家里打电话,告知自己不回去吃了。舒艺平放下了电话,就赶忙扬起清亮的舞台腔,向厨房里的老伴传达女儿的最新信息。季禹听了,无言一笑,慢慢踱步转回了客厅,一副处变不惊、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啦!我心里有数!还是做两手准备吧,小桐在外边总是吃不饱的。” 半个小时后,四个人终于聚齐了,就在“苏浙汇”宴会大厅的西侧,围着一张铺着墨绿格子桌布的长型餐台,在两张相向的、火车硬座一般的长身餐椅上,按性别分成男女两组,面对面的落座为安了。 一位身型细细窄窄的服务生迎上前来,迅速递过来一大本印刷精美得如同画册一般的菜谱,坐在男生席外侧的刘敏章接过来,就转给了坐在女生席外侧的舒雨桐,舒雨桐忙说:“我不会点菜,还是柳助理来吧!”一翻手将“画册”塞给了身边的柳子君,柳子君对她轻轻一笑:“我也不大懂呵!咱们就随他们吧!”说着,就举着“画册”伸向了对面的两个人,半空中却犹豫了,一时不知递给谁好。罗义之赶忙伸手接过了这“烫手的山芋”,却并不打开,回望了身边的刘敏章一眼,嘴里一句“还是请刘总费心吧!”就把“山芋”还给了他。刘敏章“嘿”了一声,接过这本转了一圈的菜谱,翻开来迅速浏览了一遍,便往桌上一放,开始果断地发布命令: “来!每个人负责点一道菜,不准推辞!其余的由本人负责补充、完善!”众人一听都笑了,站在一旁的服务生也笑了,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电子点菜宝,准备输入菜名。 罗义之扯过菜谱歪头瞥了一眼,冲口而出:“我点‘百结烧肉’。” 柳子君并无动作,只微微一笑便接口道:“‘响油鳝糊’。” 刘敏章笑着点点头,望向了舒雨桐。 舒雨桐稍一停顿,移过菜谱翻了翻,低头小声道:“就点个‘红酒雪梨’吧。” 众人微怔,包括那窄窄细细的服务生,都齐齐的看向舒雨桐。 刘敏章见舒雨桐被大家盯得有些发窘,一股护花使者的侠勇之气陡增,旋即开口解释道:“这可是一道应季凉菜,极其爽口!好!”众人遂颌首,舒雨桐暗暗松了口气,感激地望了刘敏章一眼,正好对上了他投过来的温和目光。 刘敏章这才转向服务生,大包大揽的一口气又点了几样冷热荤素、水产、汤煲补品及甜点等,看着他那如数家珍的样子,应该是这里的常客了。 过了一会儿,柳子君终于插进一句:“刘总,我看是不是差不多了?不然事后大家都要采取减肥措施了。” 罗义之也凑着打趣道:“差不多填饱肚子就行了,别弄不好让您一下子破产了!”刘敏章笑了笑,这才打住,接着又转头问大家都喝什么酒?要什么饮料?于是新一轮的集思广益又开始了。 罗义之点了红酒,舒雨桐认为刘总、罗总都是开车来的,还是点可乐或鲜榨汁吧,柳子君说每人来一小杯红酒应该问题不大,否则也辜负了刘总的一桌好菜,刘敏章听了点头称是,便都依了柳子君,每人一小杯龙徽干红。 等着上菜的工夫,男女生们一时间有点儿冷场。虽然大家都已经知道今晚的主题是“开幕式主持人”,但一时不知道怎样切入为宜。 对柳子君,刘敏章和罗义之都还有一点儿局促,不免在肚子里掂量着第一句该说些什么,柳子君自己原本就是想来倾听的,自然不会主动出击,于是三个人不由得望向了舒雨桐。 舒雨桐略略思考了一会儿,开口笑道: “其实啊,对这个‘主持人’,一开始柳助理之所以拒绝,主要是由于缺乏经验,也缺乏信心,现在她已经得知刘总和罗总,乃至于林总和鲍总都对此事非常重视,也都对她抱了一份希望。为了不辜负大家,所以柳助理准备重新再考虑一下。今天既然大家聚在这里,不妨就都放开一些,我想是不是请刘总或者罗总把你们对‘旅游节’开幕式的一些具体考虑,特别是对主持人的具体想法和要求,先给我们介绍一下,也让柳助理能够多了解一些情况,最后也好做出相应的决定呀!” 刘敏章和罗义之相互对望了一眼,刘敏章看出罗义之眼里跃跃欲试的神情,便伸手示意他开口。 罗义之也不谦让,口若悬河地侃开了,从“旅游节”的前期筹备策划、中期具体实施到后期效益测算,从开幕式、花展、画展、笔会、商务洽谈,到客房、餐饮、美容美发、健身美体、礼品纪念品售卖等活动的让利酬宾,从内部各部门、各单位人力、物力、财力的统筹兼顾、有机调配,到外部与各界宾客的有效衔接以及与新闻媒介的即时沟通,一口气足足侃了七、八分钟,然后才意兴盎然地结束了发言。 其间,几道凉菜和红酒已陆续摆上桌,众人却不忍打断他,直到他终于停住了口,才彼此相互谦让着,端起了杯子,提起了筷子。 直到此时,柳子君才得知主持人的具体任务,不过就是在开幕式上介绍一下到场宾客、按照议程组织剪彩仪式、请领导致词、请嘉宾讲话、引领宾客参观花展等内容,反倒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时第一道热菜“响油鳝糊”上来了,刘敏章热情地为柳子君布菜,嘴里还一叠声的笑道:“来来来!品尝一下,这可是‘苏浙汇’的看家菜,怎么样,柳助理给打打分吧!” 舒雨桐听了罗义之的介绍之后想了很多,她举起了筷子,望着还在嗤嗤作响的“响油鳝糊”并没有动,却若有所思的转头对柳子君说:“子君,‘旅游节’的工作可谓是千头万绪,但你这个主持人的工作内容并不十分复杂,咱们是不是可以归纳出几个要点来,只要抓住这几个关键环节采取措施,做好准备,就一定会纲举目张,事半功倍的!抓住要点,你也比较容易尽快地切入啊。” 柳子君冲着刘敏章敷衍了一句:“马马虎虎80分吧!”就转头紧盯着舒雨桐,追问道:“您最了解我的情况,您说说都有哪些要点呢?” 舒雨桐脑子里快速地转了两圈,觉得主持词是第一紧要的,便答道:“应该尽快将全部活动的主持词拟出,定稿,作为主持人首先要做到对主持词倒背如流,‘胸有成竹’了,才能够做到谈吐自如,神态自然。” 罗义之望了一眼舒雨桐,颇觉有理,接口插言道:“主持人的文案就由我来负责吧!力争三五天完成,提交林总、鲍总审批后,即可转给柳助理。” 罗义之说这话的同时,脑海里却一闪:乖乖!我怎么都开始给她布活儿啦?还不知道人家柳子君是不是就真的应下这事儿了呢!正在狐疑,却见柳子君已经带着感激冲着他抿嘴一笑,并随即点了点头,不由窃喜:啊哈!她真的答应啦!便立即回了柳子君一个清朗的笑脸。 刘敏章伸手夹了一些菜放到舒雨桐的碟子里,示意她趁热尝尝,舒雨桐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低头用筷子拨弄着碟子里的菜,刘敏章忙转头向着罗义之,用话岔开,以转移视线: “罗总啊,主持词毕竟和一般会议上的领导发言、讲话不一样,需要一定的文学色彩和艺术性,要让大家既能听得明白,又能听得进去,还得听得非常顺耳、悦耳才好。据我所知,咱们新东方乃至咱们东方集团,最有文采的怕是要数舒总啦!不是我怀疑罗总的文采,主要是考虑到你是‘旅游节’的主要策划者,担负的工作最重最多,恐怕没有更多的时间对主持词精雕细刻,所以我建议,主持词的初稿可以由罗总草拟,但拟出后,还是需要请舒总给把把关,定定调,加加工,润润色,整体上再争取提升一下,你看好不好啊?” 罗义之听了,笑着望向刘敏章,朗声道:“嗨!还是刘兄想得周全、仔细呀!只是不知道舒总能否拔刀拨冗倾力相助呀?”说着便将一张清朗的笑脸转向了舒雨桐。 舒雨桐正担心刘敏章上述这一番有抑有扬的话,会无意中伤了罗义之的自尊,可一见罗义之并无不快,反而一双眼里充满了期待,便温婉地一笑:“既然是刘总、罗总看得起,我也惟有欣然从命了!况且,这也是为了给咱们子君做嫁衣裳呢,雨桐自然是义不容辞啦!” 刘敏章哈哈一笑:“痛快!我就欣赏舒总这种成人之美、雷厉风行的作风!” 舒雨桐反倒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 柳子君冲着舒雨桐甜甜的一笑,颇有几分动情地说道:“舒总这么维护我,支持我,我一定尽全力把任务完成得漂漂亮亮的!以报答诸位的一片美意!” 罗义之望着柳子君如春风一样含笑凝眸的样子,一时有些怔了。 柳子君似有所察觉,却并不看他,只低头抿了一小口红酒。 舒雨桐见罗义之突然盯住柳子君看,便知趣的垂下眼帘,慢慢品尝碟子里的菜。 刘敏章瞥了一眼罗义之,又开始张罗着给舒雨桐布菜,好像生怕饿着她。 只一会儿,罗义之却猛不丁开口了:“哎!对啦!我突然觉得除了主持词,还有几个要点,也需要我们提醒或者是帮助柳助理把握一下。” 柳子君立即抬起头,轻声问道:“还有什么要点?罗总说说看!”一边说着,一边将筷子伸向那碟“百结烧肉”,为罗义之选了一块红烧肉。 罗义之忙举着双手做出了一个“十分感谢,我自己来”的手势,然后目光沉思地看着柳子君,缓缓说道:“应该有这么三个要点。一个是语言表达问题,一个是服饰装束问题,再一个就是有关礼仪问题。” 刘敏章边听边频频点头,接口笑道:“罗总提醒得好!这可都是属于主持人的包装问题呐!依我看呀,这后两个问题比较容易解决,这几年,集团人力资源部一直与市礼仪学院有业务合作关系,我们可以通过集团联系到礼仪学院的老师,请他们过来,为我们设计主持人的服饰装束,并在有关对外礼仪方面给予专业上的指导。我想,有集团出面,上述这些协作内容,应该是可以随叫随到,并且免费提供的!” 柳子君边听边点头,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明丽动人了。 罗义之却冷静地把刘敏章留下的第一个问题,单独挑了出来:“那语言问题怎么解决呢?我觉得主持人在语气、语调和语言上的处理,绝不应该只是简简单单的照本宣科。” 大家一时都沉默下来。 刘敏章忽然想到舒雨桐的父亲是演话剧的,也许能帮上忙,但他一抬头见舒雨桐静静的坐在那儿,对罗义之的问题摆出一副并不想搭茬的姿态,就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或许,她想有所保留?不过,她已经算是尽力了,刘敏章心绪复杂地望着舒雨桐。 舒雨桐感觉到了刘敏章的目光,她心里确实有点儿不想接罗义之的话头,不想再提供什么帮助了,但具体为什么,她心里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心底里隐隐约约的有了一丝苦涩,于是她决定不做声。她端起红酒,浅浅沾了一口,放下了杯子,抬起头,正好与刘敏章的凝视撞了个满怀!她连忙移开了目光。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细腻敏感的她从“刘菩萨”的圆眼睛里,仍然看到了一丝期许,还有一丝理解,不知怎的,她心里的苦涩慢慢开始稀释了,熔解了,飘散了,于是她轻轻咳了一声,缓声说道:“这样吧,我母亲的一位朋友在传媒学院教语言,还在传媒学院的朗诵艺术团当主持人,我托母亲请她过来,给子君上几堂速成课吧。” “太好啦!”刘敏章大喜过望,抚掌叫道:“真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啊!这样吧,速成课的授课费用,我来想办法解决!” 舒雨桐却呵呵笑道:“不用你刘总出血啦!这位阿姨是我母亲几十年的密友了,友情义务客串一把指导老师,应该是没问题的!” 罗义之也满心欢喜,连连笑道:“舒总真是又帮了一个大忙呢!我代表柳助理再一次感谢舒总的无私贡献和鼎力支持啦!” 柳子君也一脸欢欣,她一边忙着为舒雨桐布菜、满酒,一边笑吟吟地向众人宣布:她有个堂姐,开了一家婚纱影楼,有关主持人的服饰装束,她打算参照指导老师的设计方案,全部由自己找那位堂姐帮助解决,如果影楼还不能满足,她就准备自己再投点儿资,反正绝不让酒店增加费用支出! 一席话,说得众人又惊又喜,纷纷拍起巴掌来! 刘敏章望着一脸灿烂的柳子君,心下很是感动:这女人,平时看上去有些清冷淡漠,其实走近了,还是可以感觉到她的善良与热情的! 罗义之也对柳子君刮目相看了:一个人,当她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热衷的事业的时候,才是最美丽、最感人的! 只有舒雨桐为自己刚才的一念之差感到十分羞愧,柳子君的坦诚,使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刘敏章见她这样,便明白了几分,低头略一沉吟,忙又提出了一个新话题:“诸位,今天还真是收获颇丰呢!大家再议议,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提醒和帮助柳助理的地方?” 众人又都做出了沉思状,一时沉默下来。 舒雨桐突然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小声说道:“窃以为,似乎还有一个‘小问题’令人不安。”说完,便刹住了口,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环顾其余几个人。 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小问题?” 舒雨桐却嘻嘻笑道:“你们猜猜!” 几个人抓耳挠腮,虽不免焦躁,但都不敢恼。 舒雨桐又笑着叫道:“猜中了有奖!雨桐决不食言!” 还是罗义之忍不住了,张口便叫:“舒总!别熬鹰啦!我们也不忍心让您额外破费呀?” 舒雨桐浅浅喝了一小口红酒,方慢慢地说道:“这个小问题就是主持人的形体训练问题。” 三个人恍然大悟,都不觉点了点头。 柳子君一把抓住舒雨桐的手一个劲儿地摇晃着,小声叫道:“对呀!众目睽睽之下我要在主席台上走来走去的,举手投足之间可都有学问呢!您说说,我的形体训练请谁负责呢?” 舒雨桐嗤笑道:“咦!那我怎么知道呢?” 柳子君却急得涨红了脸:“我知道您知道!您总是滴水不漏的!既然提出了问题,一定是也把答案同时想好了,不然的话,您是不会轻易出手的!求您啦雨桐姐,快告诉我呀!” 舒雨桐笑道:“鬼丫头!就数你精!好啦好啦,快把姐姐摇得散架子啦!是这样,我父亲曾在戏剧学院教过课,那儿有专业的形体老师,我想可以请过来给你补补课。” 柳子君听了自然是眉开眼笑。 两个女人推推搡搡、你来我往地又说又笑,把对面的两个男人却看呆了、痴了。 平日里在办公室里一向总是不苟言笑、正襟危坐的职业白领,怎么一下子就在眼前变成了两个活泼可爱、娇柔温馨的小女人了?蓦然之间,他们心里都有一小块柔软的地方苏醒了过来,眼睛里便溢满了温和亲切的笑意。 舒雨桐眼睛的余光,似乎觉察到了对面两个人有些安静的可疑,便蓦地转头望向了刘敏章,竟见他痴痴的一脸暖意,再一转眼看向罗义之,也是呆呆的两眼春水,不由愣怔了。 柳子君见此,也向对面张望了一下,轻笑不语。 两个男人立时发觉有些失态了,一个忙着抓起杯子大口喝起来,另一个也端起了杯子小口呷着。 柳子君收回目光,微笑着对舒雨桐说: “雨桐姐,如果老师教课太忙,就请舒伯伯事前给递个话儿,到时候我可以到老师那里去上课,免得老师来回跑路耽误时间!另外,形体课的费用,我估计也不会太多,我可以自行解决。虽说这形体训练,最初是因为工作需要,但最终我才是主要的受益人呀!再说了,酒店由于‘旅游节’的需要,对我个人进行整体包装,我自己承担一部分费用,也是合情合理的。” 柳子君一番情真意切的坦诚表白,特别是她那张美丽妩媚的笑脸,令在座的三个人不仅深感这顿晚餐完全达到了目的,而且也都为她的通情达理感动不已,众人一时间都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欣赏她。 最感动的要数刘敏章了,过去,柳子君的优雅外表是他最为欣赏的部分,今天他才见识到这女人的内心世界也是这样的丰富多彩、善解人意,特别是她那股子渴望成功的直率和热情,令他惊叹不止,肃然起敬。 罗义之也惊诧于柳子君的冰雪聪明,舒雨桐只是稍加点拨,柳子君便能心领神会,而且在场面上待人处事竟是如此地豁达大度,应付自如,不由对她艳羡不已、欣赏有加了。 舒雨桐通过这个晚上也对柳子君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先是在“星巴克”,她感知了她内心的隐讳曲婉,瞥见了她生活中的时尚不羁;后是在“苏浙汇”,体味到了她的乖巧伶俐和精明果断,看来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柳子君自然也很兴奋,她觉得这顿饭收获颇丰,对即将接受的任务已经有了几分把握,对身边一起共事的三位领导有了朋友一般的亲切感,对自己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一顿饭在融洽亲切的氛围中进入了尾声。 当那位窄窄细细的服务生过来结账时,舒雨桐故作很随意地笑道:“刘总,咱们AA制吧!”说着拎起了提包。刘敏章连忙大叫:“别别别!我来我来!”罗义之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她一眼,默不做声。柳子君也在一边浅笑静坐。 舒雨桐含笑转向刘敏章:“哎,你忘了?一开始我可是有言在先呐?” 刘敏章急得站起来,一边躬身作揖,一边笑道:“您做了这么多工作,到现在我都没有得着机会郑重其事地感谢您呢!就让敏章做一回东道主吧!权当聊表谢意!聊表谢意!” 见他这样,舒雨桐赶紧起身上前,伸手托住了他的胳膊,嘴里一叠声的“不敢当!不敢当!” 刘敏章见她认真,不免来了精神,更加夸张地低头弯腰,嘴里还学着范伟的腔调,振振有词道:“谢谢啦!谢谢啦!” 舒雨桐涨红了小脸,一个劲儿的制止他。 就在这两个人揪扯不清的当口,罗义之一直稳稳端坐一边,坏坏地笑着,不搭腔。 刘敏章抽空儿扭过头瞪了他一眼,叫道:“义之!还不快说声谢谢?” 罗义之怪腔怪调地说道:“你们俩这么一闹,我怎么突然感觉像是遇到了家务纠纷,自己却是个局外人,怎么敢随随便便插进去呢?” 一听这话,刘敏章、舒雨桐不禁都愣住了,停了几秒钟,两人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舒雨桐的笑声特别的爽朗奔放,很有些打远,听得众人都是一愣,不由得跟着也开怀起来! 舒雨桐笑了两声,突然忍住大笑,冲着罗义之嗔怪地瞪了一眼:“你真讨厌!”那眼神娇嗔嬉笑、活灵活现的,完全丢掉了平日的矜持与温婉,倒让罗义之一时怔住了! 柳子君这时候才站起身一把拖住舒雨桐,嫣然一笑:“雨桐姐,您值得让他们好好谢谢您!我也得谢谢您呢!”说着也向舒雨桐弯身鞠躬。 舒雨桐心头一热,脸上顿时一片绯红,拼命地摆手,慌乱中竟吐出了一句台词:“真真是羞煞我也!” 刘敏章见她羞红了脸,忙笑着替她解围:“好啦好啦!天晚了,我们回去吧!” 最后还是刘敏章买了单。 四个人意犹未尽地同声约定:今后,一定择时再聚,但要轮流坐庄。 出了“苏浙汇”,刘敏章对两位女士笑道:“男士有责任先护送女士回家。请女士们自选‘青铜骑士’吧。” 舒雨桐推辞说自己打车走,她心里不太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住处。柳子君也嚷嚷着要打出租,刘敏章伸手拦住柳子君,戏谑地对她笑道:“不用担心,我们只送到小区大门口,不会惊扰各位的家人的!”这弦外之音舒雨桐自然听得清清爽爽,不觉略一皱眉。 罗义之淡然接口道:“我知道柳助理好像家住城北,和刘兄大方向一致,就请刘兄送送柳助理吧!” 刘敏章呵呵一笑,转向柳子君,将圆滚滚的身子微微一欠:“子君啊,罗总已经发布命令啦,咱们就遵照执行吧!”柳子君抿嘴一笑,也不再推辞。 罗义之转过身来,对舒雨桐笑着轻声道:“舒总,我们也走吧!您若再客气,可就见外了!” 他的声音比平日温柔了许多,却仍含了一丝不容拒绝的威严,舒雨桐蔫了,乖乖的低着头,跟他上了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