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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心机初露
第二天上午,“旅游节”组委会在林克峰的总裁室举行了第一次会议。 组委会由五个人组成,鲍玉良为主任,罗义之为副主任,成员有林克峰、刘敏章和舒雨桐。柳子君列席了会议,因为今天会议的第二个议题,是商议开幕式议程。 九点钟,六位与会者来到总裁室,先后在会客区分别落座。 林克峰自然坐了上首,鲍玉良坐在面对房门的长沙发上靠近林克峰的一侧,他身边是罗义之,对面是舒雨桐和刘敏章,柳子君是最后一个进的门,进来了却并不急着坐下,反客为主地张罗着为所有与会者一一放好了茶水,尔后,才款款走到下首,在面对林克峰的小沙发上优雅地坐了下来。 会议由鲍玉良主持。 第一个议程,是“旅游节”活动方案的最终确定。 鲍玉良将他和罗义之共同草拟的“‘牡丹花会-暨新东方第一届旅游节’的整体活动方案”分发给与会者人手一份,列席的柳子君也领到了一份。他请与会者共同审阅活动方案,其间,还不时地对照着方案文本,作一些简单扼要的补充说明。 与会者整个通阅了一遍活动方案,原则上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对几个具体的枝节问题,进行了简单的议论,便达成了一致性意见。不足两小时,这一重要的议程便大功告成了。 整个会议的议事效率,看上去倒还是蛮高的。其实这会议,仅只是个形式,因为“功夫都在会下”。 林克峰是属于那种善于授权且用人不疑的领导,虽然本次提交会议讨论的活动方案洋洋洒洒数千言,内容繁复,又十分重要,但他也只是坐在一旁,仔细地翻阅、认真地倾听而已,因为在会下,甚至在昨天夜里,针对方案的所有关键性问题,他与鲍玉良已经进行了多次沟通,两个人基本上达成共识,这才提交会议讨论。 不过,有一项议程,在所有与会者当中,除了林克峰、鲍玉良之外,其他人事先都不知道的,那就是“有关主持人的后备人选问题”。 前一天中午,林克峰得知柳子君拒绝接手主持人一事,当时他并没有说什么。下午,他与鲍玉良到集团参加一个会议,散会回家时,俩人同车。鲍玉良驾车,林克峰坐在后座上。 一路上,两个人随意闲聊了两句,林克峰遂沉默下来。鲍玉良从反视镜里瞥见他微合双眼似在假寐,便闭了嘴,专心开车。 不一会儿,林克峰闭着眼睛低声问起鲍玉良有关主持人的事情,鲍玉良苦笑着摇摇脑袋,说真没有想到这柳子君还挺倔,一口就回绝了,没得商量!不光让刘敏章、罗义之傻了眼,就连他鲍玉良一时都找不着北了!因为他们一致认为:只有柳子君,才是“牡丹仙子”的最佳人选嘛! 林克峰睁开眼睛淡淡一笑,望向窗外,默了一会儿,突然转回头问鲍玉良:舒雨桐怎么样啊? 鲍玉良心里一动,不由“咦”了一声,应了句“也可以呀”!说完便竖起耳朵,想听听林克峰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林克峰却只“唔”了一声,就一路没话了。 鲍玉良没再追问下去,心想舒雨桐虽不比柳子君靓丽,但也还有独到之处。 当天夜里,林克峰与鲍玉良通了几次电话,最后一个电话中,鲍玉良忍不住捅了一句:“干脆把舒雨桐作为主持人的后备人选吧”!林克峰“唔”了一声,鲍玉良又问他,是否在明天的会上提出来,林克峰依然一声“唔”。 结果第二天一上班,鲍玉良就从刘敏章嘴里知道柳子君又同意了,便飞奔着告知林克峰,两人立即达成了一致:维持原议,启用柳子君。然而林克峰却对柳子君一夜之间便彻底转变一事颇感兴趣,就临时决定让她列席会议,他想亲耳听听她怎样说。 柳子君坐在那里,心情十分复杂,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还有些得意,她已经算准了,如果自己答应接手主持人,林克峰就很有可能让她参会,因为他一定想知道她的具体打算,而她也已经为此做好了汇报的一切准备。 她的眼睛虽然一直都在看着手里的活动方案,心里却在一遍遍的梳理自己的汇报方案,一心一意就等着林总开口问了。 很快的,会议进入了第二个议程,围绕主持人的工作内容、亟待解决的困难、以及目前存在的问题,展开讨论。 鲍玉良望了林克峰一眼,便转头朝向了柳子君,笑道:“怎么样?柳助理,你先谈谈你是怎么想的,有什么问题,或者是困难,都可以提出来,林总可以为你撑腰的!” 林克峰接着鲍玉良的话音,突然微笑着抬起头,望向了柳子君,其余的人也都含着笑望向了末席上始终端坐无语的柳子君。 柳子君虽说性格有些内向、孤僻,却并不十分怕见人,尤其不怵与各种有身份的人物打交道,平日她只是因为喜欢安静、独处,才较少出没于社交场合,然而一旦身处公共场合,她很少会感到紧张不安,因为在生活中,她总是自觉不自觉地一直置身于公众的焦点中心,已然非常习惯了被别人注意,被目光包围。她知道,只要自己心中平静,不为所动,那么身边无论围满了什么人,交织了什么目光,充斥着什么声音,对她而言,都只是一次心如止水、微澜不起的例行演出而已。 然而,她发现偶尔也会有例外的时候,那就是每当她遇见林克峰时。 无论是与他单独相处,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相遇,她都会很奇怪的发现自己心跳加速。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四个月前,林克峰找她单独谈话,请她到新东方任职,那只是一次10分钟的会见,并不算长,他一直满脸微笑,声音温和,她却一直心跳不止,甚至都不敢抬头直视那双明亮温润的眼睛。 后来,她在公众场合与他相遇过无数次,虽然几乎没有再相互交谈,但心跳异常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减半分,反而激烈的日甚一日了。 因为工作关系,她几乎每天能够见到他,但彼此说话的机会很少,他们中间,先是横艮着一个罗义之,后来又加进了一个舒雨桐,每次他来事业部,只到总经理室找舒雨桐,从未进过助理室。 但她仍然乐意,只要能天天看见他,心里就好像感到充实了,若他出差,几天不在,她心里就会觉得空了一块。 柳子君明白了,这位温润沉静的男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走进了她的内心。她也知道了,他有着一个完整的家庭:一个妻子,一个女儿。 但她依然止不住地总想起他。 这次主持人的一波三折,一开始柳子君担心的就是林克峰,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不能给他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后来她答应下来,也是因为想到了她如果答应,便可以借此增加与他直接接触的机会,这是一个极大的诱惑,而且是最终促使她改变决定的一个非常重要但却无法启口的动因。 今天早上,舒雨桐突然通知柳子君列席会议,她便心头一喜:机会如期而至了!她盼望着见到他!她想给他一个惊喜!她要让他记住她! 柳子君先是沉了一口气,接着就抬起头,从容地迎向了对面林克峰投过来的目光,当她的视线与他交汇时,却感觉自己的心猛然间又怦怦作响,身上也莫名其妙的涌起一股燥热,才明白自己到底有些枉费心机了,尽管已是成竹在胸、把握在手,然而一旦面对他时,却仍然与往常一样,总会被一种惊慌失措的感觉所包围。 由于心慌,柳子君美丽的脸上红晕渐浓,眼波低迴,整个人倒更加增添了几分迷人的风韵。 林克峰倒是有些气定神闲,心想,自己与柳子君毕竟接触得少,往常有事情总是一竿子插到舒雨桐就完全打住了,从不曾十分地留意过舒雨桐身边的这位助手,所以当她面对自己时,感觉不适应或有些紧张,也在所难免,于是,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神情,颇有些鼓励地看着柳子君,静静等待着她。 实际上,林克峰此时最关心的问题,只有两点,一是她的心态,二是她的打算。 首先,他很想听听柳子君对主持人的真实想法和转变的动因,为什么一开始坚辞不从,旋即却又一口应承了下来?这个180度弯子的转折点究竟是什么?这是林克峰的第一个兴趣点。 林克峰一直认为,一个人在面对一项新任务或是一个新问题时,他的最初想法,是最能够体现这个人的内心特质的。林克峰习惯于通过具象的工作状况,对手下每个人的基本素质进行揣测和评判,这既是他多年形成的一种职业习惯,也是他为了避免在用人上出现偏差所练的内功。 其次,他也非常想听听她是准备如何进入角色,如何入手的,毕竟对她来说,甚至对所有人来说,主持人是个崭新的课题,大家都没有什么经验,如何入手,怎样把它做起来,这是林克峰的第二个关注点。 所以今天他让她列席会议,并怀了很大的兴趣,等待着她的解释与回答。 柳子君轻轻漱了漱嗓子,微笑地说道:“林总,鲍总,还有在座的各位领导,大家好!今天,我之所以能接手主持人这项工作,首先要感谢各位领导对我的信任和期望,如果没有大家的鼓励和支持,我想我柳子君恐怕是没有勇气担此重任的!” 林克峰和缓而及时地插入了一句:“你是怎么想的呢?”说完,便用温热的眼神看了柳子君一眼。 柳子君微微一笑,轻声答道:“主要是因为我听说领导们对我出任主持人曾经寄予了殷切的期望,我虽然没有十分的把握,也曾经犹豫过,拒绝过,但我意识到,如果自己退缩不前,那不仅仅会使自己失去一个成功的机会,而且还有可能辜负了领导的信任与关怀!” 柳子君说到这儿,转过眼望望舒雨桐,温婉妩媚地笑了笑,舒雨桐也默然地回敬她一个清浅的微笑,局外人看上去,以为不过就是她们二人的默契、会意而已。 柳子君这番不动声色的移花接木,一开始的确令舒雨桐略感意外,但多年的修养,加之对林克峰的了解,使她把自己那些类似“成人之美”的举动,也都看得很淡、很开,既然说服柳子君是目的,目的一旦达到了,其他一切也就没必要提及了。究竟柳子君的转变是缘于“他助”,还是“自助”,其实并不重要,如果说还有重要的,那就是如何帮助柳子君把这件事情最终做到底、做成功。 舒雨桐虽然不计较,但知情的刘敏章和罗义之却不以为然,而且当时就有了反应,两个人不觉同时地侧目转睛,匆匆对视了一瞬,又掩饰地低下了头。 坐在他俩侧面的林克峰,看到了须臾间的这一切。 鲍玉良一直含笑注视着柳子君,听到这里,便笑着问道:“所以你就豁出去,准备试一试啦?” “是的!”柳子君一脸微笑地将目光从舒雨桐转向了鲍玉良。 鲍玉良满心欢喜,立即切入主题,爽爽朗朗地称赞道:“好!那就说说你的打算吧!” 柳子君敛容垂首,打开了一份事先准备好的汇报提纲,将目光转向了林克峰,面带沉稳优雅的微笑,开始了从容有序的汇报。 柳子君将自己的汇报冠之以“关于如何着手主持人工作的几点设想”。 “设想”共分为两部分,第一是工作要点,第二是具体措施。 关于工作要点,她把头天晚上在“苏浙汇”吃饭时,罗义之、舒雨桐提到的那几个要点,稍稍加以梳理之后,概括为八个字,即“文案,语言,装束,形体”。既言简意赅,又便于记忆。 关于具体措施,她将他们几个人在餐桌旁议论到的所有要点都提纲挈领地略加解释,而后又都逐一辅之以具体的措施和办法,比如:自己准备利用多长时间解决语言问题;在装束设计和费用支出方面自己的一些初步想法;有关形体训练方面自己的日程安排,等等,逐一娓娓道来。 柳子君的汇报大约进行了10分钟,可以说是重点突出,层次清晰,首尾呼应,上下应和,叙述有条不紊、详略适中,措施具体详细,有的放矢,整个汇报,不仅给人留下了一种非常严谨、特别务实的印象,而且也似乎暗示着,整个思路和设想俨然完全出自于她柳子君一人之手。 听汇报的几个人,表面上看,反应似乎都差不多,每个人都是一副专心致志、津津有味、略显惊讶、颇带欣赏的神情,但如果仔细厘析一番,却也不难发现,他们之间还是有着或多或少或明或暗的区别的。 林克峰比较含蓄,自始至终都微微含笑,神情颇为专注,眼睛不时地望向柳子君,温和的眸子会在那张妩媚的脸上流连一下,然后低垂下来,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的茶杯。 鲍玉良最为激动,一直都歪着脑袋,全神贯注地望着柳子君,认真地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时不时的还会频频颌首,脸上自始至终挂着亲切的笑容,看得出来,他对柳子君的汇报,不仅非常赞同,而且非常欣赏。 刘敏章的反应最丰富,圆润的嘴角一直衔了一丝浅显的笑意,时而凝望着神采飞扬、侃侃而谈的柳子君,仿佛被她容光焕发的魅力所吸引;时而伸手取过杯子,慢慢啜饮着杯子里的白开水,似乎在品味那水的滋味;时而低头翻看手里的活动方案,好像在对照方案中的某些章节和内容。 舒雨桐是众人中表情最单一的,她一直含笑凝望着柳子君,脸上的表情清清淡淡,偶尔,她微转双眸,扫视一下身边的几个人,迅即又收回目光,依旧落在柳子君的身上,嘴角微翘,依然一副清清淡淡的笑容。 罗义之的表情最模糊不清,他从一开始就专心致志地埋下头,竖起了耳朵,眼睛没有看柳子君,也不看手里的方案,更不看周围其他人,却把一双漆黑的眸子牢牢盯住了身前那只盛着开水的纸杯,整个人仿佛入定了一般,直到柳子君说完了,他也没有抬起头。 最后,柳子君用一种谦语结束了整个汇报,然后便以温柔坦诚的笑脸面对众人,当然了,她最初的目光和最终的目光,还是投向了对面的林克峰。 不等林克峰开口,鲍玉良竟有些兴奋地爽朗笑道:“说得很好啊!想不到你竟然考虑得这么细致周到,一开始我这心呐,还悬在半空里呢!现在我的心可以放到肚子里了!”说着,转头看向林克峰,笑问道:“怎么样?林总!您觉得如何?” 林克峰冲他微微一笑,缓缓说道:“鲍总都放心了,我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鲍玉良连忙说道:“林总又拿老弟打趣了!” 林克峰却笑道:“不是开玩笑。你是‘组委会’主任,你考虑得当然比我要全面一些,只有你觉得放心了,我们这些‘委员们’才会感到轻松了。”说完,便缓缓转向柳子君,慢声说道: “柳助理刚才说的不错,看来是动了一番脑筋了,而且是已经进入角色了,这很好!大胆的闯吧!在实际运作中,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多和鲍总、舒总、刘总和罗总他们多沟通,多请教。” 柳子君对他腼腆地一笑,清脆地答道:“我记住了,林总!” 林克峰笑了笑,又对她说道: “刚才听到你说自己要承担一部分费用,为企业节省资金,这个想法让我很感动!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能把企业当作自己的家,都能够时时处处的努力做到精打细算、勤俭持家,那咱们经常说的‘开源节流’就能够落到实处了。不过,这次主持人的服饰费用以及各种培训费用,还是由企业来支付吧!一来呢,这些资金费用我们酒店还是可以负担的,二来呢,等‘旅游节’结束后,这些服饰也可以保存下来,今后再组织类似的活动,仍然可以再利用,企业的任何资源都应该尽量做到合理利用,用巧,用足,用得恰到好处。” 柳子君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林克峰,脸上一片春光明媚:“林总,您说的真好!谢谢您!”说着,脸颊上飞起了一片粉红,整个人显得更加妩媚动人了。 林克峰望着她也不禁温和地笑了笑。 刘敏章和罗义之却不知为何突然同时抬起头,对望了一眼,转瞬间便彼此交换了一个同样的眼神,一个看上去平淡无奇、无风无浪的眼神,两个人就立即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和自己一样,于是竟又同时伸出手端起杯子低头喝了一口水,再抬起头时,两个人的眼睛里已经把那同样的心思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 这一次,他俩的一举一动却让鲍玉良看了个正着,他眨了眨眼睛,以一种不经意的口吻,对柳子君说了一句:“看来,柳助理真是好福气啊!” 柳子君略微一愣,随即轻柔地笑了笑,应声道:“您说的真对!我的确是个特别有福气的人!所以说,我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呢!” 她见鲍玉良笑望着自己,便又柔柔地笑道:“鲍总,我知道您最喜欢打哑语,您所说的‘福气’,与我所说的‘福气’不知道是不是指一回事?”说完还笑吟吟地看了看其余几个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舒雨桐身上。 舒雨桐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一种淡淡的笑容,这时候也不由得有些专注地望向了柳子君,眼睛里隐隐显露出了几分宽厚与平和。 刘敏章、罗义之又对望了一眼,便都微笑着转头去看柳子君。 柳子君见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眼睛里闪烁出几分乖巧,几分调皮,轻柔地笑道:“我猜鲍总所说的‘福气’,可能是指我身边有林总、舒总、刘总和罗总这么多贵人、能人和好人来提携我,帮助我。而我所说的‘福气’嘛,”她故意停顿了几秒钟,然后提高了声音缓缓笑道:“和鲍总说的完全一样!”大家一听,先是一愣,接着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林克峰微敛笑意,伸手端起茶杯,慢声细语地说了一句:“知道了这福气,就要珍惜才好。” 柳子君转睛仔细看了看已经低头喝茶的林克峰,忙应了一声“哎!您放心吧!”。 刘敏章、罗义之又一次悄无声息地对望了一下。 接下来,鲍玉良带领着众人又围绕“旅游节”继续不急不缓的交谈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林克峰不动声色地拿眼睛看了看鲍玉良,后者立即会意,开口道:“我看,今天的会就先开到这儿吧!大家回去消化一下,然后就按照总体活动方案中各自的分工,开始着手筹备落实。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沟通,或者直接请示林总。下周同一时间,还是在这里,召开组委会第二次例会。好!就这样吧!” 众人纷纷起身,准备离去。 林克峰低声唤了句:“请舒总缓走一步。”说完,却看了鲍玉良一眼。 舒雨桐点点头,没动身子,鲍玉良则伸出手慢慢端起了杯子。 刘敏章、罗义之再一次相互看了看,便相跟着出了总裁室。 柳子君朝林克峰妩媚地一笑,又含笑望了望鲍玉良和舒雨桐,便娉婷袅娜地走了。 当屋子里只剩下林克峰、鲍玉良和舒雨桐三人时,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就沉静了下来。 三个人都坐在原地没动窝,也都兀自低垂着眼睛不吱声,各自想着心思,只是有一搭无一搭的啜饮茶水。 过了一小会儿,林克峰抬起头看了舒雨桐一眼,转过脸问鲍玉良:“哎!怎么样啊?” 舒雨桐原以为林克峰留下她,可能要进一步问她有关如何包装柳子君的事情,于是正在心里打着底稿,但见他开口第一句便问得很是含糊,一时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禁注意地看了看林克峰。 此时鲍玉良已经轻轻笑道:“要说这股子锐气嘛,倒还是不错的!士气难得,终究是可鼓不可泄的呀!” 林克峰“唔”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鲍玉良抬头盯住林克峰看了看,眉头开始聚拢起来,试探地说道:“毕竟还是年轻嘛!一下子可能还搞不明白什么叫做‘知遇之恩’,什么叫做‘成人之美’吧!” 林克峰望着他,沉静而平缓地说道:“该提醒的时候,还是要点它一下。渴望成功,誓在必得,固然好,但做人、做事情,还是应该实实在在、厚厚道道的才好。”说完,便将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了舒雨桐的脸上。 鲍玉良见此,略一沉吟,小声说道:“您说的是。林总,我还有点儿事情,先走一步了。”说着起身向林克峰点点头,又向舒雨桐笑笑,便出去了。 舒雨桐却感到更加茫然了,她不知道林克峰要和自己说些什么,而方才林克峰与鲍玉良的这一番对话,更让她听得迷迷糊糊,不得要领。 林克峰望着一脸茫然的舒雨桐,笑意却更深了。 刚才的会上,一向善于观察的林克峰,早已觉察到柳子君的转变应该得益于舒雨桐,而柳子君陈述的各种措施,又绝大部分是由舒雨桐和她的亲友负责提供的,这就从旁证实了舒雨桐必定是从中做了大量的工作,加上刘敏章和罗义之在会上一反常态的表现,饱经世故、洞悉人性的林克峰,就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了。 至此,他对柳子君便有了深一层的认识,既为她外在的“美”和“热”所感佩,也为她内在的“智”和“冷”所震动。 同时,通过柳子君身上那不易察觉到的“冷”,也使他对舒雨桐身上不愿显露出的“热”,有了进一步的感悟。特别是舒雨桐对别人忽略自己的助人之举所表现出来的漠然置之和不为所动,尤使林克峰深感到她的宽厚与包容,并为之所动。他很想告诉她,自己是知道事情的真相的,让她知道他对她的一片良苦用心是了然于胸的,所以,就在鲍玉良宣布会议结束的当口,他冲口一句,留下了她。 然而面对一脸踯躅、茫然不解的舒雨桐,林克峰一时不知怎样开口,于是便深深地望着她笑。 舒雨桐却觉得有一丝尴尬,便端起杯子连连喝了几口。 林克峰见此,轻声笑道:“倒也怪了,刚才一直都是柳助理和鲍总唱主角,也没听见你说什么,怎么就这么渴了?” 舒雨桐扑哧一笑:“怎么,您还舍不得这杯水了?” 林克峰嬉笑道:“我是怕你呛着。” 舒雨桐脸上仍在笑,却有点不自然了,忙放下杯子,不敢喝了。 林克峰低下头,调整了一下,抬眼看了看舒雨桐,低声问道:“雨桐啊,这柳子君一直在你的左右,感觉怎么样啊?” 舒雨桐听了,憨然一笑:“不错。” 林克峰稍稍有点儿惊讶:“你们前后一起共事得有好几年了吧?就概括了这么两个字?” 舒雨桐轻声嗔笑,反问道:“我怎么知道您想了解哪个方面呢?” 林克峰接口便道:“哪个方面?当然是指做人了!” “做人?”这回轮到舒雨桐惊讶了,她一时没有转过弯来,今天研究的都是具体工作,并不是讨论人事问题呀! 林克峰轻轻皱了一下眉头,索性直说了:“一夜之间就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难道是她自己突然顿悟了么?还是借助了什么外力?” “哦!”舒雨桐这才明白过来,稍顿,便爽然答道:“这一半天里,刘总、罗总,还有我,我们都給她做了些思想工作。” “那为什么她在刚才汇报的时候只字不提这些呢?她以为我不会猜到事情的真相么?难道连一点点的‘感恩’都不屑一提么?”林克峰的语气依旧舒缓,但一句紧跟着一句,说得沉稳笃定,落地有声。 舒雨桐盯住林克峰愣怔了片刻,倏地,竟粲然一笑,清清朗朗地答道: “林总,您的意思,您的心思,我全明白了!我只有感激!”说到这儿,她看了看林克峰,见他微微颌首,便沉了沉心,接着说道: “林总,我是这样想的,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多少都有一种自我肯定、自我欣赏的倾向,这也无可厚非,因为别人如何劝说是一回事,但最终做出决定并敢于亲身实践的,毕竟是她本人,而且后者是更需要一些勇气和智慧的。旁人的劝导也罢,铺路也罢,那只是敲敲边鼓而已,真正去做的,毕竟是她本人呀!我想,也许在如今这个新的时代里,自信、自尊,才是最值得提倡的!过去总习惯强调说‘虚心使人进步’,认为‘助人为乐、成人之美’才是美德,其实有许多谦虚谨慎,恰恰正是缺乏自信、缺乏进取的遮羞布!我们面临着越来越多的新课题和新任务,过去的经验,许多已经不适用,或是落伍了、过时了,所以我觉得更应该强调要多一些自信,多一些自尊,甚至是自傲,才有可能保持住不断进取的锐气!” 一番话,使林克峰大受震动,他直直地盯住了她,仔细琢磨着她说的每一句,过了好一会儿,方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嘴里缓缓说道:“雨桐啊,你的想法很有道理,我很受启发,没想到你的思维挺独到,视野挺新奇,心胸还挺开放!倒是我自己显得有些小视了!短视啦!” 舒雨桐被他说的不好意思了,脸上开始发热,忙低了头端起杯子,但马上又醒悟过来,放下杯子没敢喝。 林克峰深深望向她,慢慢说道:“我现在似乎有些理解了上次你所说的,柳子君也是可以作为事业部的第二梯队的真正含义了!” 见他如此,舒雨桐的心里却开始百转千回了,她淡淡一笑,望着他低声道: “林总,其实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在昨天,甚至就在刚才,对她的所作所为,我也有过一丝妒忌,一丝失落,一丝幽怨,只是我自己也明白那样狭隘不好,所以才使劲儿拘着,没敢表现出来。其实啊,我也有两个‘小私心’:起先,我之所以表现得平静,那是因为我知道您了解我,我心里有数,自然不着急。后来,我之所以说出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也是因为被您刚才的心意所感动的!” 林克峰笑了:“我想,你坦白出来的这些想法和‘小私心’,还有刚才的即兴演说,应该都是真实的。你若从未那么考虑过,那么一大篇的慷慨陈词,也不是一下子就能编得出来的呀!” 舒雨桐笑着点点头。 顿了顿,林克峰又笑问道:“雨桐,你知道么?今天的会上,原本还有一个议题,但最终没能提出来。” “啊?什么议题啊?”她又开始纳闷了。 “我准备提议由你来做主持人!”林克峰温和地望着她。 “为什么?”停顿了一瞬,她小声地问。 其实她似乎知道答案,也并不觉得答案有多么重要,但却突然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你和她不一样。”他答得有些含糊。 “怎么不一样?”她固执地。 “不是一种风格。”他缓缓地。 “她是什么风格?”她有些迫不及待。 “妩媚艳丽,雍容华贵。”他慢慢说着,仿佛还在揣摩。 “那我呢?”她只小小声地,不敢明目张胆。 “一种我喜欢的风格。”他却突然很露骨。 她怔忡了片刻,茫然端起杯子,“咕咚”一声喝了一大口。 他静静望向她,眉头微皱,嘴角嵌了一丝温柔。 她忙放下杯子,看看他,呆了一小会儿,又兀自端起杯子,却见他紧皱了眉,她心虚的低头一看,杯子里已经没水了,便终于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 “就知道喝水!”他嗔笑着低声嘟囔了一句,只得任由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