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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存款单
当我终于在离市区不远的那间背靠山面临海的房子里找到叶婷时,叶婷那双因刚刚哭完而红肿的眼睛露出困惑与惊惧。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竟能找到那样的地方去,还真的把她给找着了。自雷丁让我转交那个信封给她后,我就开始了这历时两个多月的漫长而苦心的寻找。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是为了雷丁,也许是为了叶婷,也许是为我自己,也许什么也不为。就象人做梦时说梦话或梦游一样,潜意识的希望导致了无意识的行为。 我本可以去叶婷的家里找到她后,将那个信封直接交给她,如果找不到她那么就交给她家里人转交她就是。再妥当一点负责一点,就是请她家里人转告她,请她自己去我那儿取。然而,当我敲开她家的门,看到她的父亲叶龙校长——他已变得臃肿而俗不可耐,和她的母亲叶龙夫人——依然风韵犹存,正垂头丧气地为她的出走而在伤心和哀怨的时候,我就想也没想地开始了找她的过程。从她的学校到她的老师班长同学朋友,我一个个地将他们的电话号码要到手,然后一个个地小心翼翼地拨通他们的电话约见,再东南西北地或走路或坐车地跑去问关于她的任何一丝情况。然后,她的老师同学朋友,没有一个知道她的真正下落。他们给我提供了许多她可能去的场合,可是,当我费尽心机地找到那里时候,我连她的影子也没有看到。每天新闻之后那段寻人启示以及一此反馈信息,我总是一字不漏地将它们看完听完并录下来,希望能从字里行间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然而,那些广告那些寻问那些苦苦思索的日日夜夜,却全都象流水一样付诸大海。叶婷始终象一个迷一样躲在真相的背后不肯出来见人。 我真的很想就此打住。因为,新学年就要开始了,我必须倾尽全力为我自己的目标而奋斗了。一年,最后的一年,就这一年,我要去实现我自己人生中第一个愿望。这个愿望的达成与否将关系到我一生的成败,我以后的前进道路,我其它的各个愿望的实现,以及我这十八年来活着的不仅仅是我个人的全部意义。十八年后的最后一年,它是我结束陈年往事,开始新旅程的一年,我能不重视不在乎吗?幻想创造了现实,成就了奇迹;而现实又促成幻想的产生、衍变和飞行。我走在现实的土地上,幻想着放飞自己,飞到那无穷无际的高空和无边无垠的远处-------- 我想起了雷丁,想起雷丁当年寻找他父亲的苦心和努力,想到他郑重其事的将那个信封交给我的情景,想到那个夏日的午后我们的快乐——我忽然觉得叶婷的快乐也许就在信封里面。虽然我至今仍没有打开它,我不知道它会给她带去多少快乐。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是雷丁的东西,叶婷见到了一定会非常开心和快乐。也许那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既然这一瞬间的快乐是属于叶婷的,那么,我不可以因为我自己的理由而将它剥夺。何况,这是受雷丁所托,我已经答应了他的事。我怎么可以背叛他也背叛自己呢?不,不可以。 我又开始寻找叶婷。我连做梦都在找她。我终于梦见了这座山这片海还有这间小屋——雷丁曾经来这里找过他父亲,他把这里的一切告诉过我。我早已忘了它。但是,现在,我终于又突又想起了它。 叶婷坐在小屋前的大海边的那块岩石上。她的长发正迎风而飘,好象美丽的女神在迎候出征的猛士回来。而泪水却象山泉一直流淌不息。因为我的到来,她才匆匆地将它们擦干。也许这样的情景她是不愿意被我看到——她曾一度将我视为她的情敌。也许此刻仍然是。 看着叶婷一副哀怨而楚楚动人的样子,我心里只觉得老天爷真会捉弄人,真是居心叵测,铁面无私,无情无义。如此漂亮的脸蛋怎么忍心不让她笑而让她哭泣让她流泪?这么年轻而痴情的心又怎忍心使它受到伤害?由叶婷我又想起了那个夏日下午的我自己。那天,我和雷丁大吃大喝地从午后不到二点光景——其实我已记得不太清楚,一直吃到第二天早上十点多钟。我们两个象超人一样忘记了世上还有睡眠这回事。我们吃饱了就说话,说得饿了的时候,又吃,然后又说。如此,我们从上幼儿园的第一天说起,一直说到眼前第一回那样大吃大喝的情景。我们将十多年里面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有的情节已经忘掉的一些事,我们就充分发挥我们的想象,将它重新填充一番,补充一番,修饰一番。我们两个象巫师一样极尽能事地修补那些被我们遗忘的故事,使之完美,使之合理化或者更喜剧化一点。那会儿,我们好象已经忘掉了自己的身份说着别人的故事一样。无论说到高兴处还是伤心处,我们都会大呼——干杯!干杯! 那一天,我们真的很快乐,我们将所有不快和烦恼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我们尽情地享受着属于我们共同的最后时光。 然而,当我微笑着送走雷丁以后,我却再也没有心情收拾被我们两个扫荡一空并扔得满地都是的那些变形的空罐头,破碎的塑料袋盒,散得四处都是的花生壳,香肠皮和烟头——那天我们还抽了我父亲忘在家里的大半包万宝路香烟。我向来讨厌抽烟的男人。虽然,我很喜欢市中心人行桥上万宝路香烟那幅广告画。但是,那天我却破例鼓动起雷丁抽烟。我说男子汉都是抽烟的,不抽烟的男人不象男子汉。那时,我对于真男人和真女人这样的概念并不十分清楚,我也不知道雷丁那会儿真的已经成了男人。我只觉得那天他特象真正的男子汉——当然是我心目中的那种,也特有男人的味儿——一种感觉而已。雷丁则说女人也抽烟,还说,抽烟的女人不是最博学的就是最好的,不好不坏的女人才不抽烟。我说我不是女人,我只是一个女孩,而且我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坏的。然后又问他,你母亲抽烟,那她算最好的女人还是最坏的女人?她是个特例,是最好也最坏的那一种。我不是很明白雷丁的话。但是,后来,我还是雷丁的鼓动下抽了一根又一根烟。我们两个人你一根我一根,平均数分配地抽完了我父亲那大半包烟——其实,每一根烟,我们只抽到一半就将熄灭了。我们说,那些半根头的烟就作为我们以后重缝的希望吧!我们又说,烟火不灭,希望不息!-------什么希望?一屋子的狼籍,一屋子的烟味,一屋子的空虚,一屋子的破碎。童年的记忆、过去的友情、熟悉的笑脸、陌生的表情、罐头饮料、红色香肠、肉色花生米、黑色的牛肉干和烟屁股-------一切都是破碎的,一切都成了虚无的回忆,一切就象昨夜的梦,梦中一切都很真实,一切都让人看得见摸得着,醒来后却发现什么都不存在,连回忆也是断断续续,支离破碎,零乱不堪。我只觉得我头顶的天将要塌下来,我的世界从此就要毁灭,我的心被扎穿了扎碎了扎得不再是心了,而是一团血淋淋的肿块肌瘤而已,一块没有知觉没有生机的烂肉而已—— 我就象一堆烂肉一头倒在了沙发上,倒在那堆杂乱无序的废物上面,倒在突然塌陷的心灵和精神的的废墟里。 当我醒来的时候,当我重新去想刚刚过去的一切的时候,我只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可怜最痛苦最不幸的人。那会儿我根本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人比我更痛苦更不幸更可怜,也根本没有想叶婷却在这里独自哭泣。我没有想到,我想雷丁也肯定没有想到。噢,不,也许雷丁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让我来找她。他那么郑重其事的样子,莫非他早就预感到了什么,早就知道叶婷会有这一天?那么,他又为什么要走呢?这个薄薄的信封到底对她有多大作用多少意义呢?短暂的快乐之后,却是这么多的沉重的疑虑。雷丁,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找我?”叶婷凄然地问我,“还有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既然你能来到这里,我也能。”我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地对她说。 “是谁让你找我的?”她又问。 “这很重要吗?”我反问道。其实你心里很明白,我心里在嘀咕。 “不过,我真佩服你,同时也羡慕你。”叶婷从牙齿缝里说出这句令我暗暗吃惊的话,她仍然在吃我的醋。 一线苦笑挂上我的嘴角,我真不知道如何跟她解释。我想了想,忽然觉得我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叶婷也不会听我解释,不会相信我的解释。再说,我又能解释什么呢?雷丁对我和她来说一样遥远,一样不可及,一样陌生而熟悉。只不过,我们所站的角度不同,我们对他的了解也不尽相同。仅此而已。我将那个信封取出来递到她的手里。我希望它可以化解她心头些许的困惑、疑虑和猜忌。 “这是什么?”叶婷拿着那个信封,十分不解看着我问。 我摇摇头,表示我不知道。“你自己看吧。”我告诉她是雷丁让我转交的。 她又看我一眼,似乎在犹豫什么。我转过了身。我想她可能觉得我在一旁有点不太方便。 “你帮我看吧!”叶婷追过来,将信封又塞回到我的手里。 “我?”我狐疑地看着她,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想起了雷丁将它叫给我时,也让我打开看看的事。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没别的意思,只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我想,你不会拒绝我,是吗?”叶婷显得很冷静,就象她第一次去找我时那样。只是,那时候是带着一种挑衅和示威的意图去找我的。而此刻,她的眼里却是充满了对我的信任,还有一种坚定。就象雷丁对我说“你可以打开它看一下”那会儿一样。但雷丁当时仅仅是为了向我证明什么——也许是这样吧?而叶婷却是在恳求我帮忙。我拒绝了雷丁的用心——他没有必要向我证明什么。可是,我能够拒绝叶婷吗? “打开它吧!”叶婷闪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她仿佛已完全从伤心中走了出来。她的脸上又泛起动人的光彩。她的美是令我惊叹和羡慕的,就象雷丁能引起我的冲动和渴望一样。 我不再犹豫。我打开那个信封。里面是一张对折着的纸。我将它取出来交给叶婷。叶婷没有伸手来接。她还是那样看着我,又示意我继续将那张对折着的纸摊开。 当那张纸经我的手摊开,展现在我的面前时,我和叶婷一时都惊呆了。这是一张十万元的存款单,上面写着存款人的名字竟是——叶婷! 我十分不解地看着叶婷,只见她一下子满脸通红,既而转白,由白转青,最后变成了两颊微红。泪水早已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但是,她抬了抬头,将它们压往了心里。她吸了一下鼻子,用牙齿紧紧地咬了好一会儿嘴唇,叹了一口气后,对我说:“其实,我是完全自愿的。在他,也许是出于报复。我从家里出走并不是因为那件事——我一点不在乎那件事会对我以后的生活产生多大的影响。我不过是想让我父亲为他自己做下的那件事承担应该承担的后果而已。这样,也许对雷丁公平一点。我父亲使雷丁失去了父亲,那么,雷丁让我父亲失去我也是理所当然的。”叶婷说到这里停了一下。 因为那张存款单,我则一直听得云里雾里。我不知叶婷告诉我的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她从小说上看来的,或者是她自己编出来的。总之,我觉得一切令人不可思议,莫明其妙。叶婷后来又接着说了下去,说了很多很多。而我根本没有再听进去一个字,再听清楚她说的一句完整的话。我只是凭着那张存款单,凭着叶婷的出走,凭着雷丁后来与我疏远的情形,凭着那天他和我说的一些话,以及他父亲留下的那张纸条上的话,隐约构出了这个故事的轮廓: 雷丁父亲突然失踪了。使他失踪的那个人就是校长叶龙。叶龙出于对雷丁父亲才情的嫉妒,出于他的位置有可能会被雷丁父亲接替的威胁,出于他只有一个女儿叶婷——虽然叶婷不笨也很漂亮,而雷丁的父亲却有一个特别聪明又非常可爱的儿子雷丁,一直耿耿于怀,心有不甘。于是,他总想让一些事情能无形中影响雷老师的地位生活以至事业。那年,他所以听从雷丁班主任一句无意的建议就同意雷丁跳级,就是想通过跳级使雷丁落到别人的后面;后来,在全市一次小学生文明知识的竞赛中,叶龙为了争得前三名的名次,竟然在竞赛之前,不择手段地弄到了那些考题和答案,然后将它们告诉要去参赛的学生。这件事不知怎么的被雷老师知道了,雷老师就跑去找叶龙,建议那些参赛的学生重换人选。叶龙当然不会听从雷老师的劝告,那些学生照常参赛,并且还得了一个全市第二。为此,雷老师从心里蔑视着叶龙,而叶龙则一直心头不畅。他想让雷老师离开他所在的学校,但是,他找不到理由跟雷老师说,也找不到理由跟其它人说。何况,如果让雷老师走的话,只会让雷老师更出风头,让其它学校成为自己更强的对手。无疑,这是很不明智的做法。不想让雷老师超过自己,就只有将他完全控制在自己的手下,要不,就得让他从这个城市里消失。除了这两个办法,似乎再也没有比这更可行的路了。叶龙就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下,寻找着除去雷老师这个眼中钉的机会。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叶龙始终没有想出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好办法来。叶龙的心里既焦急,却又不能表现出来。他的心思谁也不知道,谁也猜不着。他不能将这样的事告诉任何人的,包括所有的属下和他的夫人与女儿。他一有空就在想着这件事,他一想那件事的时候就抱着他的大花狗。他觉得狗才是他最真忠实的心腹和和可以倾诉的对象。于是,他将他的心事全部倾诉给了他那只心爱的大花母狗。他一边倾诉一边臆想,一边臆想一边倾诉。终于有一天,他发现他最可利用的工具就在他的怀抱里,就是他那只最心爱对他最忠实的大花母狗。 不久,一件人狗乱性的丑事开始在校园里悄悄传播。先是一两个人在窃窃私语;后来,有一小群人在交头接耳;又过了一些时日,似乎谁都知道了那件事,而唯有那个与狗乱性的人自己不知道;再后来,不但所有教职工知道了整件事的全部经过和详细情形,连学生中也有一部份知道了------最后,就是那个人失踪了,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设计了这一陷井的那个人从此高枕无忧,安享着权力和美誉的快乐和满足。 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所有的人虽然在谈论。事实上,他们中有许多人是因为怀疑事实真相而在议论。有的人甚至想直接将这件事告诉“当事人”,以还“当事人”一个清白。但是,这样没有人性的丑事何以说得出口?怎么样告诉“当事人”?何况这件事是怎么来的,谁也不知道。全部是道听途说,一切都无凭无据,如果弄得不好会落得个自讨没趣自作自受的结果——既然是无中生有的事,谁能说得清楚,谁又相信这事不是你捏造的?既然是惹事生非的事,就干脆离它远一点吧,就少往自己身上沾边,就让它自生自灭吧!越是谣言越不能理它,越是理它,它就会越加猖狂,越加荒唐,越加肆无忌惮。这就好象用扇子灭火,越扇只会使火焰越高,火势越旺,最后可能连扇子也保不住了。因此,这种扇风点火的事情许多明理人是不会做的。何况,官大一级压死人。“当事人”的例子已经旗帜鲜明的摆在那里,一个竞争激烈的社会,找一份工作是多么的不容易。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人却是专门乐于做这样的事。结果,谣言随风四处散布,弄得谁都知道了,包括那个“当事人”以及与当事人有直接关系的人。 雷丁知道了事实的真相后,就想去找叶龙报仇。但是,他已是一个初中既将毕业就要上高中的学生,他知道借助法律需要证据,无凭无据的事很难讲清楚;他也知道武斗需要力量,凭着自己无依无靠的弱小的力量,又何以斗得过有权有势的强劲的叶龙?自己的父亲最后都被叶龙击到了,击败了,何况是自己!简直是以卵击石!必定是自取灭亡!不,他不能现在就动手。他不能乱来,他不可以乱来。他还要学习,还要上大学,还要参加工作,还要有自己的事业,还要成为象父亲那样一个出色的男人! 想到父亲,雷丁又热血沸腾,血脉喷张;想到父亲,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想到父亲,他的牙齿咬得咯咯响;想到父亲,他的心里在流泪,眼里冒火;想到父亲,他恨不得立即将那个面目慈善心狠手辣蛇蝎心肠小鸡肚肠下流无耻狗屁不如的恶棍魔鬼疯狗变态狂杀掉,把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碎死万段喂狼喂狗操他娘操他奶奶操他十八代祖宗操——!我——操!我——操!--------我——操——你——女——儿! 雷丁突然一激淋,冷静了下来,象一只受伤的野兽那样;他成熟了,在痛苦与绝望互相撕咬中成熟;同时沉默了,象火山爆发前的那样沉默,象熔浆喷射前的那样沉默,象导火线点燃之前的那样沉默。 叶婷来了,姗姗而来,婷婷玉立,象仙女下凡,天使降临;象妖精转世,白雪公主出现在梦中;象火红的玫瑰,烂漫的杜鹃,幽香的剑兰;象春天的桃花,夏天的荷花,秋天的石榴;象水仙芙蓉牡丹野百合-------- 而雷丁看着看着,却觉得她是恶棍的女儿,不要脸的小婊子,心如罂栗的美女蛇,应该由自己来崭除的妖魔鬼怪——他早已将她定为实施报复的工具和对象。 叶婷对雷丁一往情深,雷丁对叶婷恨之入骨。但他们成了朋友。他们出双入对,他们形影不离,他们不分你我,他们纠纠缠缠。他们终于做下了那件事。 做完那件事,他告诉她,他从来没有爱过他,他根本不可能爱她,他也决不可以爱她。因为她是他仇人的女儿,是他心中诅咒了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的千年魔王的女儿。她只是他实施报复的道具,他只是为了报仇才和她交往的。他要让那个万恶的鬼魔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他本来还想杀她的,在做完那件事后。 但是现在他觉得有点不忍心了。因为,她太美了,她对他太好了,她让他知道了什么是男人。虽然,她什么也不懂,就跟他一样。他在肆意地糟蹋她,粗暴地蹂躏她,蓄意地毁灭她;但她却竭尽地依顺他,努力地满足他,忍辱负重地接受了他施予她的一切。他象野兽一样愤怒,她则象美人鱼一样温和;他想剥光她的皮抽断她的筋吸干她的血然后将她丢入大海,让她父亲再也找不着她,让他永远活在痛苦和恶梦之中。然后她却用她温柔的抚摸狂热的亲吻柔若无骨的身体饱满奔放的乳房融化了他铁铸的心肠仇恨的意志邪恶的动机。他差点就完全被她俘虏了。 他痛苦地告诉了她一切,然后让她去告发他;她却流着泪求他杀了她,如果杀了她可以弥补他心头了缺憾。她愿意为他而死,如果活着不能得到他的爱。 但是,他不能再跟她在一起,他不想再见到她。他亵渎了她,亵渎了一份纯洁的感情和那颗纯洁的心,他亵渎了神圣的爱情,亵渎了道德和良心,也亵渎了他自己的灵魂。 他无法坦然地面对她,他无法平静地面对恶梦一样的过去,他无法面对着她让自己内心安宁。太深的仇恨太久的欺骗太丑陋的事实太可怕的面具太恶毒的用心太无耻的阴谋太不可思议的一切,他不能当它们没有发生过,不能全部接受下来,并且马上忘记它,忘得一干二净,忘得无踪无影。 他要离开这个恶梦萦绕的魔鬼之地,他要去一个新的地方赎他的罪孽,他要找回自己迷失已久的灵魂,让太阳重新升起,月亮更加丰满;让万物复苏,大地觉醒;让天空明净,世界详和。总之,他要让一切重生,让自己重生,让地球重新转起来-------- 他走了---- 他留下了这张存单------ “请把它给我,好吗?”叶婷打断了我的沉思,并伸出手来要那张存款单。 从沉思中醒过来后,我突然觉得我手里这张薄薄的纸是那样的沉重,又那样的轻微。那上面有痛苦的泪滚烫的血,却也有肮脏的污垢下流的斑痕。它不再是一张普通的存款单,而是一张上帝的审判稿和魔鬼的诅咒书。我拿着它就好象拿着一块火红的烙铁,又好象拿着一张被很多人擦过屁股的卫生纸。我真想立即甩掉它。我开始恶心得直想呕吐。但是,我还是将它交到了叶婷的手里。不管怎么样,这是叶婷的东西,上面写着她的名字。怎么处理是她的事,我没有权利。 叶婷拿到手后,认认真真地将它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看了一遍,然后将它放在唇边吻了吻。吻过之后,她又将它对成原来的样子。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浮上了她矜持的嘴角,她抬起了头,眼睛看向远方。那张纸却在数秒钟之内随着她双手轻舞慢动而变成了丝丝缕缕破碎不堪的小碎片。一阵风吹过,叶婷突然双手向空中一扬,那些碎片一下子随风四处乱飘,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走吧!”叶婷转过身对我说。 “去哪里?”我问她。我并没有被她的举动所震惊。我想,换了我也会这样做的。但是,我觉得我对她多了一点了解,多了一点认识。 “回家。”叶婷说着向前走去。风吹起了她一头漂亮的长发,它们在空中欢欣鼓舞,好象在向我招手,又好象在对我诉说着什么。 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我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想起。然后,我就快步追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