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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背景
阿娣说,她进我家当保姆就好象一直在糠堆里的小鸡突然有一天跳进了米堆里那样幸福。 阿娣的家在北方的一个农村里。阿娣的父亲是一个煤矿工人,母亲是个农民。在她十岁那年,阿娣的父亲因为煤矿塌陷而死去。为此,才读小学三年级的阿娣只好从此缀学在家,帮助她母亲打理家中的一切。阿娣的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 阿娣说,她弟弟是属于超生的,为此她家被罚了几千块钱。那几千块钱大部分是向人借的。本来要是她父亲不死的话,那笔钱大概过两三年就可以还清。没想到她父亲出了事,原来的债务不但没还清,反而又多了一笔。她母亲带着他们兄妹三个硬是捱了一年半后,终于还是改了嫁。当时她弟弟才三岁,母亲因实在不忍心将他丢下,就带着他一起嫁了过去,而她和七岁的妹妹留在爷爷奶奶那里。 阿娣的爷爷奶奶都已六十多岁,而且就只有阿娣父亲一个儿子。因此自阿娣的父亲死后,就过得非常痛苦和艰难。阿娣的母亲一改嫁,多了阿娣和阿娣的妹妹,日子就更象霜打的茄子一样艰涩无比。虽然阿娣和她妹妹都能帮忙做一些事,但那只是一些根本解决不了生活问题的小事。他们的经济来源早已完全被断绝了。 就在这时,阿娣的家里来了一个自称跟她父亲一起干过活并相处得不错的人,说要去外面打工,可以带几个人一起去。他想到了阿娣那死去的父亲,就过来看看阿娣愿不愿意跟他去。他说虽然阿娣的年龄是小了一点。但看在她死去的父亲的面上,他可以照顾一点。他说因为他曾经答应过她父亲会好好照顾他们。虽然那时候说的时候是开玩笑说的,但既然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情,他就应该履行自己的诺言。所以他今天就来到了阿娣的家中。 阿娣的爷爷奶奶听完那人说的似乎并不相信。两位老人认为儿子死了已经快两年了,为什么以前没有什么人来到自己家里,如今自己的媳妇刚刚改了嫁人,怎么就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来?虽然两位老人因不识字从不看报读书;又因家里没有广播和电视,对于外面的事知之甚少。但是关于外面如何乱,山里人初到外面去总是被骗被抢被拐的事情也听到过不少。所以他们马上以阿娣现在还太小的理由拒绝那人的好意。 可是,阿娣听完那人说的一切却非常相信,尤其是听那人说跟他去外面做工的话第一个月就可以发工资,而且她一个小孩的工资就跟她父亲赚得差不多时,就马上动了心,竟不顾爷爷奶奶的反对一口答应愿意去。 钱,她太想有钱了。自从父亲死了她停学后,她就再也没有摸过钱。过了两个新年,她和妹妹俩一个都没再穿上新衣服。而自从母亲改嫁后,他们一家人就再也没有吃过一次肉。别说是肉,连白馍馍也越来越少吃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到最后真的要饿肚子去要饭。如果到那时候去要饭,那么还不是现在就跟人家去外面做工挣钱。自己要挣了钱,爷爷奶奶和妹妹就不用每天喝稀饭吃黑馍,而且还可以让妹妹去上学。自己好歹上了三年学,而妹妹至今还没上过一天学呢。其实按妹妹的年龄去年就可以上学了。 最后,阿娣硬是说服了爷爷奶奶,就跟着那人离开了那个家,离开了爷爷奶奶和妹妹。 阿娣告诉我上面这些事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不时地变化。有时候她显得很是平静,好象她说的那些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有时候,她又非常的忧伤,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噙满了泪水。而当她说到她要是挣了钱,她爷爷奶奶就不用天天喝稀饭和妹妹还可以上学时,她就一脸的神采飞扬,似乎那梦想马上就会实现一样。 可是,当我问她跟那人走了以后的情况时,她则想了很久都没有告诉我。最后只跟我说:“以后再告诉你吧。现在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 后来,我因为没有再去想阿娣的事情,也就没有再问。而她自己也一直没再告诉我,直到她离开我家的时候,我才模棱两可地弄懂了一半。到底我才六岁,还没上幼儿园。 阿娣在我家干活可以说是尽忠尽责到极点。当初我父母叫她来时,就只为让她临时照过我一段时间并看住我,以免我再搞出上次那样的事来。 阿娣对我的照顾不用说是无可挑剔的。由于我刚从医院回来的时候病还没有完全好,因此,阿娣每天把饭送到我的房间并喂我吃,后来,当病好的时候,她还是那样喂我。在我自己一再坚持下,她才让我自己吃,但还坚持每天将饭替我送到房间里来。 我要上厕所,她也是抱着我上。我说我自己可以,她也不让。她说我才四岁,而且又是城市里的人,家里条件这么好,父母又只有我一个小孩,平时肯定是非常宠我的。因此,她不可随意地听我的话让我自个儿上厕所。她说她们农村里的小孩不到五六岁都不会自己上厕所,非要有人看着或陪着不可,而且擦屁股还要大人给擦。我才四岁怎么可能这么能干,肯定是我在耍性子或是在她面前想充能干而已。 我说,我自己上厕所已经很久了,根本不是耍什么性子或是充能干。我还说,上厕所算个什么,还充能干不能干的。再说,我干吗要在你面前充能干?我在我父母面前都从来不充能干,何必在你面前充能干呢?在你面前充能干顶个屁用?可是,任凭我说什么,也任凭我怎样故意气她,她就是不相信我会自己上厕所,她也硬是不让我自己上厕所,而是非要让她抱着我上厕所。没有办法,我只好答应让她抱着我去厕所,而到了厕所由我自己上,上完再由她抱回房间。至此,阿娣才没再坚持她自己的想法。 而我却在阿娣第一次抱着我去厕所时,竟突然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一下就充满了我的全身。那种感觉使我突然间想起一些什么来,可又非常的模糊。我不清楚那是什么,只觉得当阿娣抱着我的时候,我似乎回到了某一个我曾熟悉却已忘记的陌生地方,正由一个面容模糊的陌生女人抱着我畅快地将尿向前方撒了出去。由于这种畅快的感觉,我到了厕所后,竟忘记自己跟阿娣说过的话,根本没想到要下来自己上厕所,最终还是让阿娣抱着我上完为止。 上完厕所后,阿娣笑我说,原来我真的是在使性子而已,其实自己根本不会上厕所。 我摇摇头,心里对她说:你不会懂的。 阿娣除了无可挑剔地将我照顾好外,还尽力做一些我父母并没要求她做,但她自觉力所能及的事。我母亲放在洗衣机里的衣服,晚上的饭,还有给那些小哈巴们洗澡这样的事,我父母都没要求她做。可她总是自己主动地去做。 也许阿娣是带着一种感恩戴德的心情来做那些事的,不然她何以会说出从糠堆里跳到米堆里这样的话呢?也许她是因为出于对这样一个机会的珍惜。所以,她总是那样主动而卖力地做事。而她的主动和卖力反过来为她自己带来了好处。我父母在当初叫她来时并没打算长期雇用她,而是出于应急临时雇用而已,准备另找一个年龄稍大一点成熟一点的来代替阿娣。但看着阿娣做事既卖力又主动,无形中为他们减少了许多麻烦和锁碎事,因此,也就没再想起另外重找一个。这样,阿娣在我家就一直干了下去。 由于阿娣在我家继续干了下去,所以我病好以后也仍享受着阿娣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似乎很快就习惯了阿娣坚持要为我做的一切。我除了第一天跟阿娣有过争执,后来再也没有跟她争过什么。阿娣把我看得和公主一样,我也把自己当成了公主。我觉得我原本就是一位公主来的,只是在阿娣来之前我自己并不知道,或者说我因某种特殊的原因将那忘记了,才使我每天过得无声无息,若有若无的样子。如今,阿娣让我重新找回了原来那种感觉,阿娣使我重新认识了自己其实早已形成了的另一面。而且,从那时开始,我似乎真正地开始有了记忆,并且有一些非常模糊的东西,竟不只一次地从我没有记忆力的脑海深处跳出来出现在我的眼前,唤起了我一些幻想和对梦境的回忆。 于是,那一段时间里,阿娣成了我的思维导航图,我从阿娣的一举一动里寻找着我的生命源头,我从阿娣的一言一语里,聆听着来自遥远国度里的生命之音。我的内心似乎处在一种极度的平静之中。 我仿佛忘记了我与狗们的那些恩怨,和曾经发生过的我与狗们间的灵肉交替之战。我变得不再痛恨狗,虽然,心头的讨厌还不曾完全消失,那种由做梦引起的对狗的恐惧也依然在心头。 其实,哈妮后来根本没对我怎么样。我从医院回来的那天,它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我,只不过是对我那天想杀害小哈巴们的想法和行动表示不可理解。而我当然也没再对它们做出类似的恶性行为。 我与狗们的关系表面看起来似乎又回到了恶性事件以前那种互不相干`相安无事的局面。但事实上,自从那件事即将发生的那一刻起,已注定一切都将不同以往,包括人,包括狗,包括其它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