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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哈妮与吉咪
第二年的春天,哈妮再次生下一窝。这一窝比上一年那窝生多了三个,但死了两个,活下来就只是多了一个。 由于有阿娣在我家做保姆,我父母在家里待的时间便越来越少。他们总是早出晚归,我越来越难见到他们的面。每天我还没醒来的时候,他们就离家走了;而当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则早已睡了。不过,我很少去想到底有多少天我没见过他们的面这样的事,虽然,偶而我在吃晚饭的时候会突然想起来问一下阿娣:“他们回来了吗?”。头几次阿娣好象不知道我问的“他们”是谁,总是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半天也没回答我。而我问完了,并不想要什么答案。就好象领导问部下好不好时,不过是一种出于自我标榜的需要而已,而并不是真的在关心部下过得怎么样。后来,当阿娣明白了我所问指的是谁时,则总是以摇头作答,然后自言自语地加一句类似“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回来吃了”这样的话。每当阿娣说这样的话时,脸上总有一种复杂的表情。而我则象外星人看大猩猩一样看着她自己对自己说:“真是莫明其妙!” 因为哈妮又生了,而我父母又很少早早回来,因此,阿娣每天侍候完我以后,便去侍候那些小哈巴们。擦尿扫屎帮它们洗澡是每天的例行任务。后来,由于哈妮为那两个死去的小哈巴过度伤心而受了刺激,加上活着的小狗又比以往任何一窝都多,因此,它的奶水远远不够活着的那七个小哈巴吃时,阿娣又多了一项喂它们喝牛奶的任务。阿娣侍候小哈巴们也象侍候我一样耐心,从来都是无怨无悔,不厌其烦。 但是,有一天出晚上,她在侍候完我之后出去侍候小哈巴们时,一会儿就疯一样地跑进我的房间扑倒在我的床上,然后在那里独个儿地“咯咯咯”大笑不止。我以为她受到什么刺激疯掉了,就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她。谁知,她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对我说:“我——从——今——天——开始——就——可以——不用再喂它们——喝——牛奶啦!啊,笑死我了,笑得我肚子痛啊!哦哟哟——真的笑死我了。” “真是有病!莫明其妙!”我在心里嘲笑她,“为这就把你疯成这样?”我不屑地问她。 “去,你自己去看吧。”她说着一把抱起我向门外走去,边走边继续说:“你看了,准把你也笑死。真是无奇不有。我觉得你们家的事越来越怪。真是怪得太神奇了。” “你是少见多怪吧!”我在心里说。我真的有点怀疑阿娣的脑子出了问题,我不知她到底在搞什么鬼。在我家里一年到头就是这么几个人和那么几只狗,还有什么直得她如此惊奇不已的事呢?我毫无反应地由她抱着我走出房间并等着再在心里嘲笑她一番。 “喏,你看!”阿娣抱着来到我客厅将我放在沙发上,用手指着客厅的一个角落对我说。 “看什么?”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吉咪伸展着四肢侧身睡着,在它的四肢中间有一堆几乎盖住了它整个肚皮的黑乎乎的东西在轻微地蠕动着。我不屑地看了一眼,对阿娣说:“这有什么!不就是地毯的角落被她掀起而已。也许它是冷了吧。”我忘记了当时已是春暖花开之季,早已没有一点寒意;我也忘记了我家的空调永远总是调得刚刚好的,根本不会有感到太凉或是过于暖和的时候。何况吉咪自身还有一种人所不及的适应能力。 “什么地毯!你再看一下,看仔细一点嘛。”阿娣不停地摇着头说。 “不是地毯是什么?”我还是以为那是地毯因吉咪的呼吸而在轻轻起伏波动。 “唉——真拿你没办法!”阿娣为没有看到她所预期的我象她一样的因震惊而引起的激动而有点失望,“你是真没看清还是假没看清呀?算了,进去吧,就算你看清了又怎么样呢?我忘了你还是一个小小孩,什么都不懂!”她叽叽咕咕地叨着,将我抱起来准备回到房间去。 就在这时,我看见那黑乎乎的东西动得厉害起来,而吉咪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着,根本没有动一下。“等一下,让我再看一下。”我突然阻止阿娣,定定地将眼睛睁到最大,而将双手却紧紧地搂住阿娣的脖子。恐惧的同时,我又有几分好奇。 “别怕。没什么。”阿娣马上感受到我的反应,本能地将我抱得更紧了一些,“你看清了吗?你要怕,就别看了,好吗?”阿娣似乎此时才明白过来我是一个才五岁的小孩,同时大概又想起了一年前的事,因此对我又是哄又是安慰,而对她自己则是又怨又怪,“唉,我真该死!我怎么还忘记了去年那件事呢?真是,都怪我不好,我不该抱你出来。哦,小宝贝,你可千万别有事啊!不然,我怎么跟他们交待呀?” 阿娣的声音听起来好象就要哭的样子,我的注意力暂时被她吸引了过去。 “跟谁交待呀?”我看着阿娣的脸问,我突然发现阿娣似乎比刚来的时候更好看了。 “跟他们呀!”阿娣仍然愣愣的样子,看也不看我地回答。 “他们是谁呀?”我一时竟忘记了我自己口中常说的“他们”是谁,反而问起阿娣来。 “哦,他们?他们就是------”阿娣忽然反应过来,定定地看着我不知怎么回答了。 “你说交待------交待什么呀?”我又问。 “哦,没什么,没什么。”阿娣不停地摇头,想要否定自己刚才的失态。 这时,我看到吉咪身边的那堆黑乎乎的东西比刚才动得更厉害了,好象有一只猫在被窝里爬过来又爬过去,又好象老鼠在厚厚的泥土底下钻来钻去。我情不自禁地松开了刚才紧搂着阿娣脖子的双手,一个劲地去揉我的眼睛。刚才的恐惧此刻已完全被好奇所驱逐,我真想自己走过去到吉咪的身边看个明白。可是,阿娣紧紧地抱着我。 “我想走近点去看。”我对阿娣说。 “你还是没看清楚吗?”阿娣问我。 “是啊,我没看清楚。”我说,“那到底是什么呀?” “是小狗呀?”阿娣已从刚才的惊奇不已变为不以为然了。 “小狗?”我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么,却又是一惊,“咦,怎么它也生了吗?” “不,它哪里会生呀!”阿娣一个劲地摇头,不无愦憾和不屑的样子,“是哈妮生的那些。” “哈妮生的那些?”我被阿娣越说越糊涂了,“那它们跟它在那儿干什么?” “吃奶呀。”阿娣得意地说,“所以我才会那样死笑地笑呀!你不觉得可笑吗?”最后她又问我一句。 “我?”我实在不清楚阿娣说的可笑是指什么。我只觉得不明白,为什么哈妮生的小狗,却在吃吉咪的奶。 若干年后,当我终于明白阿娣当时所说的可笑的含义时,我和我爷爷之间在另一件事引发下,对此事展开了一场不可说不精彩的讨论,或者说是精辟的讨论。 最后,我爷爷告诉我,吉咪的行为是地球上所有生物都有的本能和个性使然的生命表现。任何一种生物当它看到同类的生命遭到某种威胁或危险时,它就会地本能觉得自己也将遭到生命威胁或危险,因此,它就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救助同类。在它看来救助同类,就是在为自己争取希望和未来。 那么为什么哈乐却不那样做呢?我又给爷爷出了一个难题。何况它还是那些小哈巴们的生父。我也出于本能的需要,故意强调这一点。 哈乐也想那样做的。爷爷没有正面回答我——我想爷爷可能是在有意辨护什么。爷爷继续告诉我,但是,有时候,它们自身的一切使得它们无法按意愿去做,譬如哈乐,它本来就不具备吉咪那样的条件,也就是说,它想象吉咪那样去做可是它做不到。因此,它可能就表现得较为迟钝一些。其实,它们的本能反应是一样强烈和敏感的。这就是个性使然的结果。当然,这里面还包括了一些它自己的思想和意志。这是个性的重要一部分。正如吉咪如果不是它自己主动的话,当然也就没有那样的行为了。说了半天,爷爷总算说了一句公正而实在的话。我如此评价爷爷的论断。 所以,意志决定行为,勇气促成行动。爷爷最后对吉咪下了这样的结论。 从那以后,每当哈妮生完时,吉咪就做好了应急的准备并且每次都是毫不计较得失地担起了喂养小哈巴们的一部分责任。而哈妮因为有吉咪的援助,竟不象以前那样寸步不离地死守着小哈巴们,而是生完没几天就又和哈乐在一起了。如此,它生得比以前更频繁了一些。到最后,它竟只管生,一天也不管养了。就好象生活中的某些不负责任的人,除了会生孩子就根本不会养孩子也不懂得怎么管孩子教育孩子一样。吉咪则一窝又一窝地替哈妮自始至终地喂养着小哈巴们,似乎全然忘记了它自己原来的身份。 阿娣自从那天晚上的新发现后,竟突然一天比一天丰满蓬勃起来。 当我某一天突然意识到阿娣已长成了一个大人,而我是十足的小孩时,只觉得这一切似乎是一夜之间的事,就好比那个晚上突然发现吉咪的行为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