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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文臣有安邦之能武将具定国之才
丞相张苍与他的前几任有所不同,他是以一位学者的身份步入仕途的。 张苍早年曾是前秦的一位柱下御史(掌管历法),后被王陵所荐跟随刘邦。张苍初为萧何相府中的一位计相(计算律历的小吏),后升任为主计。高帝十一年,张苍被任命为淮南国丞相。高后八年,吕雉提升他为御史大夫。前元四年,老丞相灌婴去世,刘恒因张苍的资深才高而擢升他为丞相。 张苍最喜读书,涉猎极广,凡天下之书几乎无所不观,无所不通(当时书籍较少的缘故),在他的所学之中最精通的当属律历。 古时律历包罗万象,庞大复杂,其内容不仅包括天文历法,还包括有备数、和声、审度、嘉量、权衡等等。 古时的天文历法有多种,当时被人们应用最多的有《黄帝历》、《颛顼历》、《夏历》、《殷历》、《周历》、《鲁历》等。这几种历法相对来说比较精确的是《颛顼历》。颛顼(zhuan xu音读专须),号高阳氏,他是黄帝的孙子。据说颛顼这位君王仁慈宽厚,很得民心,《颛顼历》便以他的名字而命名。 备数即算术;和声便是五音宫、商、角、徵(zhi音读纸)、羽的音准确定;审度是丈量长短的尺度,单位是分、寸、尺、丈、引;嘉量即是容积的测量,单位是龠(yue音读越)、合、升、斗、斛(hu音读胡);权衡就是称量物体的轻重,单位是铢、两、斤、钧、石。此乃中国古代科技文化之精华中的精华。 这些文化起于远古,经后人不断完善,到西周时已形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体系。东周时期,诸侯称雄割据,社会变革异常剧烈,诸侯国各自为政,作为国家统治机器中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的律历自然也倍受这些诸侯们的关注。他们根据自己国情的需要,各自对上述律历做了大量的增删修订,使得华夏大地上的律历制度出现了一片混乱的局面。 秦统一中国之后,秦始皇利用他强大的中央政权,统一了文字,统一了度量衡,还强制推行了《颛顼历》。实事求是的讲,这是秦始皇在中华民族历史上的不可磨灭的功绩。 秦灭汉兴,汉承秦律。凡前秦的一切优秀文化遗产,几乎都被汉朝原封不动地继承了下来,律历方面尤其如此。 继承、掌握和使用这些优秀文化遗产谈何容易,没有相当水准的专门学识是无法胜任此项工作的。于是,张苍之类的具有真才实学的专家学者们便顺时而出。当时张苍最明律历,在他和萧何等人的积极倡导下,高帝刘邦便下诏继续使用《颛顼历》,继续沿用前秦时期制订的度量衡和音律标准。 秦时十月为正月,乃一年之岁首。因刘邦当年攻入咸阳正巧也在十月,故而张苍建议汉朝也应定十月为正月,为一年之岁首,刘邦高兴地同意了。后来到了刘恒时期,张苍考虑到元月乃立春之月,春乃四季之首,又建议改元月为正月,元月为一年之岁首,刘恒也同意了。 古人动辄说五行(水火木金土),更有五行相生相克的说法(五行相生: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五行相克: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虽然这些说法现代人已经不感兴趣了,但在古代,这却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学问。 春秋战国时期的阴阳家发明了“五德终始说”,五德即五行之德,如:水为水德,火为火德,木为木德等等。这个五德也同五行一样,也是相生相克的。“五德终始说”把五行相生相克的说法运用到了朝代的兴废更替之上,他们首推伏羲氏为木德,然后又推炎帝为火德,再推黄帝为土德。因黄帝取代炎帝,火生土之故。由此一直推到周朝,因商朝为水德,水生木,所以周朝为木德。 秦朝建立之后,秦人也按“五德终始说”中的木生火之说推出了自己为火德。 到了汉朝,精通阴阳五行的张苍基于对“五德终始说”的深刻了解,他一反前人均按照相生之说的传统,来了一个大胆的突破,他采用了相克之说。他说道,汉朝的建立是推翻的秦而并非继承的秦,按五行相克的说法,秦为火德,水克火,汉应为水德。其实,他的主要目的是因为汉朝的汉(漢)字里有个三点水,他认为汉应该从水,于是他便利用了他的知识和智慧给汉朝的建立找到了一条使人不得不信服的理论根据。这一说法得到了刘邦的大力认可,故而汉朝定自己为水德。五行配以五色(黑赤青白黄),水对应的是黑色,黑色便成为了尊贵的颜色,所以当时的朝服一律为黑色。 张苍从担任计相起一直到被任命为淮南国丞相止,共计为汉王朝的律历事业效力了十一年。尤其是担任了主计以后,每年准确无误的律历计算(律历准确与否关乎时令节气,关乎农业种植)以及度量衡的规范使用(关乎国家税收,关乎商家经营)都是在他的指导下进行的,他还为朝廷培养了大批的律历人才,故而人们称他为汉家的律历始祖。由于他为朝廷的律历事业做出了突出的贡献,所以到了高帝十一年,刘邦提升他为淮南国丞相。 到了前元十五年(公元前一百六十五年),鲁国有个叫公孙臣的儒生,公然站出来向张苍的学术权威发起了挑战。他给刘恒上书说道,张苍的相克之说是错误的,过去的“五德终始说”都是按相生之说推算的,秦为火德,火生土,汉应为土德才是。土从黄色,汉朝所崇尚的颜色应为黄色,他还信誓旦旦地说道不久必有黄龙出现。据此,他建议朝廷应尽快改正朔,易服色,以应上天之祥瑞。 由于公孙臣说的神乎其神,刘恒不得不把张苍叫来咨询了一番,张苍说道,“其实相生相克之说各有各的道理,不过臣以为相克之说对汉室江山更有利一些。至于他说的不久必有黄龙出现,纯属一派胡言,皇上休得为他所动。” 刘恒相信了张苍,把公孙臣所说之事放到了一边。 公孙臣和张苍两个人的推论虽然结果不一样,但他俩都承认秦为火德。可是到了武帝刘彻时期,又出现了一种新的说法,他们不承认秦为火德,他们说,汉伐秦继周,周为木德,木生火,汉应为火德。这种说法显然是非常错误的,因为他们无视秦王朝的事实存在,把一个明明存在过的王朝给凭空抹去了。但是这种说法却得到了刘彻的认可,从此,汉又变为了火德。据说当时还有一种说法,说是项羽在东,东为木;刘邦在西,西为金。金克木,汉应为金德。不过这种说法没有得到刘彻的认可,因为相对于金来说,他更喜欢火。 话说距公孙臣上书不久,在陇西成纪地区(今甘肃省静宁县)人们看到天上出现了黄龙(以现代人的科学知识分析或许是一股巨大的形状怪异的龙卷风),当时的地方官府不明就里,便上奏说是本地出现了黄龙。 这个消息无疑证实了公孙臣的那个“不久必有黄龙出现”的预言是正确的,公孙臣顷刻间便成了料事如神的名人,他在朝野成了倍受人们关注的人物。 刘恒也通过这件事对公孙臣的看法有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认可了公孙臣的土德之说,更认可了公孙臣的才能。 公孙臣被聘为了朝中的博士,并奉旨率领着一群博士商议制定改朔易服之事。就在公孙臣和他的助手们忙碌的时候,长安城又来了一个公孙臣式的人物,这个人名叫新垣平。 新垣平,赵国人,他在赵国听说了公孙臣的故事后,受其启发,也来到了京城。新垣平来到京城后就直接大胆的叩宫求见,刘恒猜想此人必定有要事上奏,便传令进见。新垣平进入大殿后先三拜九叩头,山呼万岁,然后大声奏道,“山民赵国人氏,因望见长安城东北方向有神气氤氲,继而结成五彩祥云。东北为神明所居,今现五彩,分明是五帝腾云出巡之迹,皇上宜上答天瑞,就地立庙,大汉便可永享神佑。事关国家祥瑞,山民不敢不奏明圣上。” 仁慈的刘恒毕生心系社稷黎民,对事关国家祥瑞之事历来重视。前些日子,公孙臣的那个“不久必有黄龙出现”的预言受到证实以后,刘恒便对这些奇异之人极为看重。今听新垣平如此说,焉能不心有所动?于是,刘恒立刻传来了奉常昌闾,命他速速带人同新垣平一起前往五彩祥云荟集之地,勘地选址,筑庙建祠,供奉五帝,以求神明永佑大汉。 当天,新垣平便同奉常府的人一起出了京城,新垣平领着他们在长安的东北方向百十里地以外的渭阳找到了一块祥瑞之地,奏明了刘恒,选好了吉日,他们就开始兴工筑祠了。 这项工程,总设计师自然非他新垣平莫属。新垣平按照五帝居住的方位分东西南北中设计了五个大殿,这五个大殿黄帝居中殿,然后依次是青帝居东殿,白帝居西殿,赤帝居南殿,黑帝居北殿。 新垣平的这套设计方案深受公孙臣的好评。很快,他二人就成为了挚友。 一年后,五帝庙落成,刘恒高兴地率领着文武百官们前去祭祀,惟独老丞相张苍称病不往。 祭祀五帝归来之后,新垣平得到了许多的赏赐,并被擢升为了上大夫。兴高采烈之余,他又同公孙臣联名上了一道奏本,请刘恒仿效古时帝王封禅泰山。 刘恒遂命他们和奉常府里的儒生博士们一起制定封禅礼仪。于是,制定改朔易服与制定封禅礼仪这两项任务一同进入了奉常府的工作日程。 就在奉常府紧张忙碌的这段时间,御史大夫冯敬去世,淮阳郡守申屠嘉接任御史大夫一职。丞相张苍近来总是称病不朝,刘恒便命申屠嘉摄丞相事。 一天,刘恒乘车出巡,刚出城门,忽见远处站有五个着装古怪的人,这五个人不仅着装怪异,且衣装的颜色也各不相同,未等刘恒完全看清他们衣装的颜色之时,这五个人突然分开跑走,转眼间就飘忽不见了。 刘恒依稀记得他们衣装的颜色好象是黑赤青白黄,他赶紧问身边的人是否看清那五个人衣装的颜色,有的说没看清,有的说看清了,是黑赤青白黄。刘恒心中暗暗吃惊,莫非这五个人是五帝现身? 刘恒把新垣平招来询问,新垣平煞有介事地说道,“定是五帝,若非五帝,人间哪有如此凑巧五色着装?” 刘恒闻言深信不已,新垣平立即建议应在五帝现身处就地筑坛祭祀。内史府奉命紧急调来了五千个更卒归新垣平使用,新垣平便指挥着这些更卒们堆土筑坛,十天后,一个五丈高的五帝坛就筑了起来。 五帝坛筑好之后,刘恒便亲率文武百官前来祭祀。奉常府的祭祀官吏们在新垣平的指挥下给五帝敬上了五畜马牛羊犬豕(豕,shi音读史,猪也),献上了五谷黍稷稻麦菽。 祭祀大典刚刚结束,忽从一旁走来了一个手捧玉杯的童子,这位眉清目秀,伶俐可爱的美童子手捧玉杯径直走到了刘恒的面前,口称,“有五个身着五色衣装的老大父托小子把此玉杯献与皇上。” 刘恒赶紧命人接过玉杯,拿到手里细细一看,但见此玉杯黄中透红,红中透白,精光内蕴,体如凝脂。杯上雕有大篆四字,乃是“人主延寿”。 不喜欢接受民间礼品的刘恒对于神仙之赠却不敢不收,他重赏了这位童子之后就率百官回宫了。 回到宫里,刘恒一边欣赏着玉杯,一边心中暗想,五帝如此眷顾本朝,此乃上天对本朝之莫大恩德,应尽快做一些事情回报上天才是。 于是,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刘恒对百官们说道,“五帝恩宠本朝,朕无以为谢,唯改元纪念,以报万一。” 公元前一百六十三年,这一年被定为了后元元年。元旦的这天,刘恒为普天同庆,大赦天下,百姓煮酒宰牛,大酺五日。 这天晚上,廷尉张释之登门拜访了代理丞相申屠嘉,宾主坐定后,张释之看到四下无人,便小声对申屠嘉说道,“圣上或许被人蒙蔽。” 申屠嘉闻言大惊,忙问,“不知廷尉所指何人何事?” “就是那位专会装神弄鬼的新垣平。”张释之平静地说道。 听到张释之说出了新垣平的名字后,好象在申屠嘉的意料之中似的,他轻轻地笑了笑,“此人现在得宠的很,廷尉若想参他,得须有证据才行。” “数月前,我秘密地派人去了他的原籍,把他的底细搞了个清清楚楚。此人在赵国叫新平,是个声名狼迹的骗子,他谁也骗,亲哥嫂子都被他骗的破了产,四邻五舍没有不恨他的。”张释之愤愤地说道。 “原来真是个无耻之人啊。”申屠嘉说道。 张释之冷笑道,“让这样的无耻之人蒙骗仁慈的皇上,这难道不是你我这些老臣的罪过吗?” “以廷尉之意该当如何?”申屠嘉认真地问道。 张释之自信地说道,“虽然这位新垣平目前的所作所为我还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证明他是在胡说八道。但是有一点,皇上最痛恨品行不端的人,只要把他新垣平过去的那些丑事揭露出来,皇上定然会鄙视他的,到那时侯再请求皇上把他交给廷尉府调查他目前的种种行径,皇上一定会同意的。等他到了廷尉府,我保证,不出三天,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廷尉深思熟虑,成竹在胸,老夫佩服。”申屠嘉赞许道。 “只是目前他正在得宠,我一个人参他恐怕势单力薄难以成事,为了把握更大一些,我想与你一起联名参他,不知你意下如何?”张释之把他此行的目的和盘托出。 申屠嘉非常痛快地同意了,“老夫义不容辞。” 当晚,张释之就在申屠嘉府上写好了密参,申屠嘉签上了名。 第二天刘恒接到密参时非常吃惊,散朝后他把张释之留下又细细地询问了一番。问题清楚了,新垣平真的可能是个骗子,刘恒怒不可竭地说道,“快,把他带到廷尉府去,立即审问。” 张释之从事廷尉一职十余年,早已积累了非常丰富的审案经验。对付新垣平这样的人又有何难?新垣平进了廷尉府果然不到三天,他把一切都交代了,连装扮五帝的那五个被他收买的人也一同招了出来。 新垣平和这五个人被问成了死罪,那位无辜的可爱美童子是被他们利用的,张释之也没有再去追究。 心虚的公孙臣得到新垣平被审的消息后,怕受牵连,连夜消失得不知去向。 毫无疑问,此次事件对刘恒的打击很大。他的本意是为国为民祈运求福,没想到这么美好的愿望竟被这些奸佞小人利用来作为升官发财的途径。他时而懊恼,时而自责。老丞相张苍曾告戒过,休要为他们的一派胡言所动,可自己偏偏没有听从他的劝告。他想起张苍已经很久没来上朝,不知身体近况如何,应该找个时间前去看望一下。 现已八十多岁的张苍自从公孙臣得宠之后,心中就憋了一口气,他仗着年高资深,闹起了情绪,时常不去上朝,自己又不提出辞职,刘恒也不好提出罢免他,只好听之任之。新垣平事发,公孙臣逃匿,张苍终于出了一口气。 这天,刘恒御驾亲临张苍府第看望问安,张苍感动的老泪纵横。“皇上亲临寒舍,老臣全家荣幸万分。老臣未能为皇上分忧,实是有罪之人,皇上不加责罚,反来看望,这叫老臣如何敢当?” “老丞相休得多虑。老丞相贵体欠安,朕应早来看望,如今才来,这是朕的不是。”刘恒微笑道。 “皇上,实不相瞒,老臣近来感觉自己确实老了。皇上可选用年富力强之人替代老臣为朝廷出力,老臣不能再耽误皇上的大事了。”张苍真诚地说道。 刘恒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老丞相之意容朕考虑考虑再说。” 几天后,刘恒决定同意张苍辞职,正式任命申屠嘉为丞相。 张苍卸职后一身轻松,著书几乎成了他唯一的爱好。其实他的身体相当的好,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口中的牙齿不太结实,到了九十岁之后已全部脱落,后因无法咀嚼食物,无奈之下只好用人乳代食,据说他活了一百多岁。 继任丞相申屠嘉厚重少文,与周勃有点类似。申屠嘉从年轻之时就跟随刘邦在战场上搏取功名,他为人梗直,为官清廉,自从担任丞相之后,他的府第就不允许有任何形式的私人拜访。 新垣平事件之后,刘恒对改朔易服、行巡封禅等等已失去了兴趣,奉常府的这部分工作也就自动停了下来。 时光不知不觉到了后元六年(公元前一百五十八年),这一年,匈奴又开始在边关寻隙滋事了。 此次匈奴入侵是兵分两路进行的,其中三万骑兵入侵上郡(今陕西榆林),三万骑兵入侵中郡(今内蒙古土默特左旗和土默特右旗东南部一带),边关将士拼死抵抗,刘恒得到紧急奏章后立刻派朝廷兵马前去增援。 由于上郡距长安仅八九百里,为备万一,朝廷还布置了第二道防线,这第二道防线分别设在了位于长安西北二百里左右的霸上、棘门和细柳三个地区。 宗正(官名,位居九卿之列,主管皇室宗亲日常事物)刘礼奉命屯军霸上、祝兹侯徐厉屯军棘门,条侯周亚夫屯军细柳,以上三处军营各配备兵马三万。 各路兵马很快就开拔了。几天后,刘恒趁着朝中无事,决定亲自去霸上等地慰问三军将士。 刘恒一行先来到了霸上军营,远远望去,营门半开,时时看到有士兵出出进进,营门口虽有卫兵站岗,却似形同摆设,进出人员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不受任何盘查。等刘恒一行走到军营门口之时,卫兵慌忙跑进去报告,过了一会儿,刘礼和大小将官们才披甲执戟的跑出来迎接。刘恒看到有些将官们身上的甲胄松松垮垮,显然是还没来得及系紧带子。刘恒进入军营慰问了将士们一番就离开了霸上军营,刘礼亲率营中兵士送到了十里以外。 从霸上军营出来之后,紧接着刘恒又来到了棘门军营。刘恒一行还未走到军营门口,只见营门早已大开,徐厉已率全营将士列队整齐地在营门内外恭候圣驾。刘恒一行便驱车进入了军营。 刘恒最后来到了细柳军营,只见营门紧闭,营门站岗的士兵远远的就喝令刘恒一行“军事重地,不得靠近!” 刘恒的随驾侍卫大怒道,“放肆!没看见皇上在此吗?还不开门迎接?” “我等军人,在营中唯将军命令是从,若再靠前,休怪我等无礼。”士兵们毫不示弱。 见此情景,刘恒赶紧对随驾侍卫说道,“休得发怒,拿上符节前去交涉。”侍卫遂拿着符节去了营门口。 不一会儿,从军营中走出来一位校尉,只听他大声说道,“将军有令,只许皇上銮驾进入,其他人请在营外等候。” 营门半开,车骑郎中驱车随刘恒一同进入了军营,其他随行一千多人都被挡在了营门之外。 车骑郎中驾车进入军营之后就扬鞭催马疾驶了起来,军营校尉立即上前制止道,“车马不得在军中疾驰!”刘恒便叫车骑郎中勒马慢行。 及至到了将军营帐,周亚夫已率众将官站在营帐门前等候,只听周亚夫大声说道,“臣等甲胄在身,不能下拜,请以军礼参见皇上!” 刘恒下车进入营帐后对众将官说了一番慰问鼓励的话就出来了。等刘恒走时,周亚夫只送到军营大门口就站住了,“皇上走好,将军不能离开军营,恕不远送。” 离开细柳军营之后,对于周亚夫的所作所为众人颇有微词,但是刘恒似乎并不生气。车骑郎中不解地问道,“周亚夫装腔作势,傲慢无礼,臣等已是怒不可竭,皇上为何反到面有喜色?” “惟有治军从严,方可军令如山,周亚夫精通治军之道也。”刘恒感慨道。 这位不服地说道。“虽然如此,那也不能对皇上无礼啊。” “你可知司马穰苴(ju音读居)斩庄贾的故事?”刘恒见车骑郎中摇头就给他讲起了这段故事,“战国时期齐国有个大将叫司马穰苴,有一次燕晋联军伐齐,齐景公拜司马穰苴为大将军率军抗击燕晋联军,齐景公的近臣庄贾被拜为监军。司马穰苴与庄贾约好,正午时分在营地会齐,谁知日近黄昏,庄贾才喝得醉汹汹的来军营报到,害得大军足足等了他三个时辰。于是,司马穰苴按军法从事斩了庄贾。”刘恒说的轻描淡写,旁边的人听得却是毛骨悚然。 刘恒继续说道,“司马穰苴斩了庄贾之后,三军为之震动。从此,他所率的大军那就是令必行,禁必止,攻必克,战必胜。朕观今日周亚夫颇有司马穰苴之风范,他对朕都敢如此不讲情面,试想,营中的官兵能不服他吗?敢不服他吗?周亚夫精通治军之道,乃真将军也。我朝有这样的将军,朕为此感到欣慰。只是霸上、棘门两处的将军治军过于宽松,他们须得很好地向周亚夫学习才是啊。” 入侵上郡和中郡的匈奴兵在当地边关将士的英勇反击下撤回了大漠。霸上、棘门、细柳三处的兵马班师回朝后,刘恒提升周亚夫为中尉。 后来,刘恒在弥留之机对太子刘启说过这样的话,“天下一旦有难,可令周亚夫统帅三军,他可以为你分忧。” 太子刘启即位后,周亚夫被擢升为车骑将军,车骑将军也叫列将军,军中地位仅次于太尉和大将军。 吴楚七国叛乱,周亚夫的军事才能终于有了展现的机会,刘恒的英明论断也得到了证实。七国叛乱平定后不久,周亚夫被刘启擢升为了丞相。 周亚夫初为丞相之时,刘启对他也算尊重,虽说不上言听计从,但周亚夫的话刘启也能听得进去。后来有一件事让他们君臣二人有了隔阂,并最终使得刘启对周亚夫失去了兴趣,这件事就是太子的废立问题。 刘启原来立的太子叫刘荣,刘荣的母亲为栗姬。刘启还有一个宠妃人称王美人,这位王美人来自民间,且是一位有夫之妇,她利用朝廷给太子选妃之机背着夫家混入了宫廷。不过夫家也挺乖觉,知道实情后并不声张,等他们得到王美人的钱财后就更不想声张了。王美人不仅有着丰富的夫妻生活经验,而且天生智谋过人,她进宫的时间比起栗姬来虽然要晚很多,但她却是后来者居上,靠着她的聪明机智博得了刘启的最大宠爱。只可惜这位王美人的肚子不争气,人家栗姬早早地就生了儿子,她却总是生女孩,及至老天开恩,王美人终于生了个儿子。但此时,栗姬的儿子已经被册封为了太子。尽管如此,王美人还是串通了刘启的姐姐刘嫖,费劲了周折,终于让刘启废掉了刘荣,立她的儿子刘彻为太子。 皇上随意废立太子,身为丞相的周亚夫不能不说话了,只听他对刘启诤谏道,“太子聪慧仁慈,册封已久,广得人心。今在太子毫无过错之间,无端被废,臣恐朝野人心不服,江山社稷会因之动荡。万望皇上慎重。” 刘启却冷笑道,“朝野人心不服?是丞相你不服吧?” 手握重权的大臣一旦被皇上猜疑,那他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为了给新太子刘彻的将来扫清道路,刘启决定必须得踢开周亚夫这块绊脚石。 廷尉何福在刘启的授意下开始寻找周亚夫的过失,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找到了。周亚夫的儿子在为父亲的墓里准备陪葬器物时(汉以前就有为活人修建墓地的习俗),用了一些仿造的刀枪剑戟,何福便据此说周亚夫想造反。周亚夫愤怒地辩解道,“那是祭器。” 何福却阴阳怪气地说道,“纵然你不反于地上,也难保你不反于地下。” 安国功臣周亚夫就被以这样的名义关进了廷尉府的大牢里,最终绝食而死。 至此,刘恒留给儿子刘启的晁错和周亚夫,这一文一武两位社稷之臣、栋梁之才,都已被他祸害殆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