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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如龙想追梦
我这个人活到十八岁真的是很幸运的,因为我还没有遇到小偷或者是骗子,但是听说的却有很多很多。 小偷和骗子在我所呆的N厂是天天都听说的,N厂的宿舍里女孩子的手机放在床头晚上就被人偷走了,厂里一直都查不出来是谁偷的。 这还算是好的,有的在街上走,手机啊,包包啊,还有银耳环,金项链之类的东西都会当街被抢,厂里的几个女孩子辛辛苦苦的存了半年钱去买了一对金耳环,结果走在路上被人差点把耳朵都扯下来,耳朵烂了,金耳环也没有了…… 还有的如果什么都没抢到,他就打你,还骂: “穷鬼,什么都没有,还出来逛什么”。 好像大家出来逛就是让他偷一样。 厂里有一个女孩子胸很大,本来这是一件好事,但是经常晚上不敢出去逛夜市,走在马路上男孩子拼命的吹口哨,吹口哨女孩子就不理,一次女孩子走在路上,一辆摩托车迎面开来,车上坐着两个男人,后面的一个男人伸出手狠狠的捏了她一把,回来后痛了几天……不知道这算不算偷。 还有就是说一个女孩子在街上走,从后面开来一辆面包车,司机硬是把女孩子一把拖到面包车里堵上嘴巴拉走了,听说是卖了,后来女孩子逃出来了…… 有一天刚领领工资回家的大姐,在屋子里洗头,结果看到一个人影进来她以为是她的老公就没有再意,那个人影把她的手机和钱都拿走了。 大姐想,老公把我的这些东西拿出去干什么呢,她猛的一抬头,天啊,是小偷,可是追出去,没有一个人影了,第二天她哭得眼睛都肿了,那可是两三千块钱啊。 厂里有一个女孩子一个人住,下班后看见家里被偷了,东西翻得乱七八糟,拿走了两百块钱,还留下一张字条,说,我们以后会把钱还给你的,女孩子吓得心惊胆战,不敢再住在那里。 而且那一段时间我们住的旧房子也闹小偷,而且是变态的,姐姐晒在外面的内裤总是被人偷走,那个人如果是拿走了,也就算自己倒霉了,他却偏偏不拿走,他把偷来的内裤扔在屋子后面的臭水沟里,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住在我们那一片的女人常常内衣内裤都被偷了,后来姐姐去买了一个晾衣服的架子把衣服晾在家里,这样算是完结了…… 还有就是骗子,娟嫂家被骗子骗了,是一个陌生人给娟嫂的婆婆打电话,说是娟嫂在外面被车撞了,要七千块钱,娟嫂辛辛苦苦的存了七千块,寄回家里现在好了,寄出来了,娟嫂的婆婆打电话来问。 小孩子没事吧,大人没事吧。 娟嫂说我们好好的,有什么事情啊。 你不是被车撞了吗。 …… 娟嫂当时忍不住就坐在正屋里哭起来,那是她存了一年的钱啊,但是再哭也没有用,钱被骗了,她的儿子也要出生了…… 大姐说,现在的骗子手段都很高明的,跟你说句话,拍一下你的肩的,你就什么都听他的,什么都给他,很多的厂里这样被骗的不知道有多少个,还有专门进厂骗人的,在厂里跟每一个人都相处得很好,请出去吃饭,然后在饮料里下药,把大家身上的东西全部都拿走…… 外面打工的,一个人呆在家里都要把门反锁,想去逛夜市又害怕,尤其是女孩子走到哪里都心惊胆战的…… 这个世道啊,真的不知道还能相信些什么,大姐说,家里哪有这么乱,呆在深圳,人都要少活两年。 上班杂论之我们的父亲母亲。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用经济学研究方法,分析了生养孩子的成本问题,他认为,父母在生养孩子方面,也是遵循成本即效益分析方法,这是造成富裕家庭孩子较少,而贫困家庭孩子较多这一现象的原因,富裕家庭的父母,一般都有较高的薪水,理想的工作,他们对孩子期望很高,愿意在孩子教育等方面多花钱,因此,生养孩子,他们付出的机会成本,要比贫困家庭的父母高得多,权衡利弊,富裕家庭父母倾向于少生孩子,而贫困家庭养育孩子的直接成本,可以低到只在大粥锅里多加一勺水,孩子能活,长大后能为父母多干活,就是他们对孩子的全部期望,所以他们喜欢多生孩子。 我们打工人群的父亲母亲应该都属于想多生孩子那一类的吧。 娟嫂生了,因为没有钱自己在家里找接生婆生的,在我们的小院里那一夜女人的嚎叫让我觉得心惊胆战,她生了个儿子尽管她家连生活费都没有,她的丈夫向姐姐的男朋友借钱去买鸡给他老婆炖鸡汤,姐姐说,她一直都没有奶又舍不得买奶粉,小孩子好瘦,好可怜,姐姐说,下班后我们一起去买一包奶粉给她,晚上下班后我们去商场里挑奶粉,买完奶粉回到家里,他们一家正在吃晚饭,我和妈妈,姐姐一起给娟嫂送奶粉的时候,她跟我们说:“真的太烦了,现在一分钱都没有,连油都买不起,每天家里就吃一点青瓜,青瓜撒一点糖就可以了……” 妈妈叹了一口气说:“像你们这样啊,再苦也是值得的,要是我现在能生一个儿子,全家人去讨饭都是值得的,我们就是计划生育多管闲事,要不然我就不相信我生不出儿子,老天不帮我啊,……” 我呆住了,我看着妈妈一副很惋惜的脸,灯光照得我眼睛发白,那一个晚上,我用被子蒙着头哭了…… 我做梦了,梦见杜峰站在门口对着我笑,天上飘着很大很大的鹅毛大雪,地上也有厚厚的一层,在我们家的老房子门口,杜峰站在那里,门的两边是像盆栽那样大的小柳树一边一盆,杜峰的笑容是那样优雅,眼睛里全部都是爱—— 我很伤感的看着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即将要流下来的泪水,好想对着他大声的哭一场,但是我的眼泪没有流下来,只有漫天飘着纷飞的白雪…… 醒来的时候梦里的伤感还在,我躺在床上想,下着漫天大雪的冬天,满地都是白雪,我家门口却有两盆绿油油的柳树,杜峰的笑容是那样的优雅,眼睛里全部都是深情,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那代表什么意思呢,想着曾经杜峰载着我奔跑在绿油油的麦田的小径上的那一场远离尘世的梦幻之旅,心里隐隐作痛。 杜峰不知道我们的未来会怎么样,但是我向上天祈祷你能过得比我好,要过得比我好。 厂里的一个大姐已经有两个女儿了,两个女儿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三岁了,都在上学,虽然因为没有儿子心里有点难过,但是现在她跟她的老公在外面打工女儿们在家里读书也很好的,只是没想到,今年已经快四十岁的大姐又怀孕了。 “怎么办要不要生个儿子呀”,上班的时候她问我们。 “我说不要生了吧,你两个女儿现在一个在读高中,一个在读初中,读书要很多钱的,而且你再生个儿子不是又要罚款,又要罚几万吗,那以后你们怎么办呢”。 “说得也是啊,大姐说,但是我还是有点舍不得打掉,婆婆和公公都支持我生下来,他们说我只管生,养孩子就交给他们”。 没过几天这位大姐就辞工了,她回家生儿子去了,她走了以后我们又开始在班上讨论。 坐在我对面的大姐说,回家的大姐肯定是要罚款的,现在计划生育很严格,如果第一胎是个女儿的话就可以再生,如果第一胎是个儿子的话就不可以生了,说虽然这样说,但是你看看我们的车间里,有好多的大肚子的女人,有的才十六七岁,还没长大还拿不到结婚证,就要当妈妈了,还有一个已经生了三个女儿了,进这个厂纯粹是为了躲计划生育…… 我觉得我越听越不耐烦了,甚至想跳起来骂骂人才好,这些愚蠢的人啊,只想着生孩子,生儿子,就都不想要好好的把儿子和女儿好好的培养出来,生得再多有用吗,生了儿子又如何呢。 我对小红说: “我不想可怜这些人,这都是他们自找的活该,我甚至希望娟嫂那个小孩子死了算了,因为我知道以后他们家里也不会好好的培养他,他家罚了钱,家里还有两个女儿,以后他长大后还是跟他的爸爸一样有什么意思,所以我觉得现在他死了会比较好一点!” 小红说:“你好毒,好恐怖,你知道吗,我们村里也有一户人家有两个女儿想要儿子计划生育抓她去结扎还是我妈妈挺身而出替她结扎的呢,我觉得很她很伟大”。 我说:“是吗,我觉得她很愚蠢”。 小红当时脖子就红起来了。 “不准这样讲我妈妈,要不然我会生气”。 “我说你生就生吧,都是一群什么人嘛,我这样说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小红大声吼起来“别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我没有再说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每一个人都很高兴,但为什么我如此的不开心呢。 星期天和妈妈逛街的时候遇到了二姑,是爸爸的堂姐,她们一家人如今在外面打工。 她长得又胖又矮,门牙又大又黑,她很高兴的对母亲说:“我在一个工厂里切菜,一个月八百块,我很高兴,我的儿子我的女儿,都在外面打工,三年了,我们一家人都在外面打工,现在存了二万块,我很高兴,”她说: “我真的很开心,你看我们一家人都是那样的争气,象这样的话,以后真的有好日子过了”…… 妈妈说她们省吃俭用,平常都是到菜市场捡烂菜吃,但是她很幸福,看到她一脸满足的笑,我知道她是真的幸福的,就像我的母亲,我知道她也很幸福,因为我们也是一家人在一起,一起存钱,一起希望着以后的生活会过得更好一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努力的生活,人本来就应该知足常乐,可是我的心里却很酸,不知道为什么…… 星期一又听到大姐说: “我们村里有一个妓女生了一个小孩子放在她妈妈家里,自己又出去工作了,然后她的妈妈也恨她的女儿,而且这样不明不白的养着个孩子,也不好,她就天天不给小孩子吃饭,早上走的时候就给小孩子喂一点水,她出去种地,晚上才回来,小孩子拉屎拉尿都不管,只把他放在摇篮里,小孩子活了三个月,我妈妈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瘦得背上看到的全是骨头,肚子上看到的全是肠子,背上还长了很多烂疮,流着红色的水,我妈妈看他可怜,就挤了一碗奶给他喝,喝完以后小家伙就睡了,再也没有醒过来,后来妓女的妈妈打电话给她说小孩子死了,小孩子的妈妈正陪客人喝酒说: “死了更好,本来就是多余的”。 我开始有点麻木了,我听着听着就没有感觉了。 妈妈总说,不会要我一分钱,不指望我们挣钱,但是我每一个月的工资她都拿得一分不剩,就连我平常买书的时候她都会说: “我们这个家好不起来了,想买这又想买那”。 我通常是不说话的,真的,自从母亲说,如果她现在有个儿子,全家去要饭都是值得的以后,自从我的母亲说过这句话以后,我就没有再和她吵过架,我开始认真的审视我的母亲,她是个很瘦弱的看起来有点畏缩的妇人,嘴唇很厚,所以不会讲话,在生人面前总是笑,皮笑肉不笑的笑,然后回家来就骂。 “赚我的钱去买药吃”……… “他妈的,我诅咒她这一辈子生不出儿子”…… 我的母亲怎么会是这样子的呢,我曾经很感激涕零,因为我的母亲为了我受了很多的苦,但是那天她说了那句话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们是这样的不值钱,有了儿子就算全家去讨饭也是值得的。 我开始讨厌我的母亲,她从来都不顾我和姐姐的感受,我无法再去爱我的母亲了,也无法爱我的父亲在我的眼里,他们成了我心里最讨厌的东西,我现在一看到我的父亲,看到他瘦削的背影,就觉得难过,他还是常常打麻将,母亲管不住他。 爸爸现在已经做大工了,一天有七八十块钱了。 我和妈妈,姐姐在一个厂里打工,每天加班加到十二点,坐在流水线上,昏昏欲睡,手里机械的做着同一个动作,我们一家拼命的存钱,妈妈总是怕别人沾我们一分一毫的钱,我们从来不帮别人,妈妈说自己过好自己就可以了,这世界谁可怜谁呀,我们一点一滴的守护着我们那点可怜的钱,我们一直这样,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