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增加书签
已经汇报章节错误
第十五章(完)
半个月以后,我,作为一个孤独的旅行者,来到了距拉萨一千五百多公里的阿里地区的狮泉河。狮泉河是阿里地区的政治文化与经济中心,这是是世界屋脊的屋脊上的一颗明珠。由于高原反应渐渐地令我的呼吸比较吃紧,我在狮泉河城区找了一个汉人的旅馆住下休息了两天。其间我向旅店的主人了解了一下这一地区的一些情况并拜托他是否能帮我在城区找一份工作,简单维持生计即可,我给他说譬如像餐馆的服务生,酒吧服务员,教师或者其它什么工作都行。他答应尽量帮我的忙。我说我想到牧区去体验一翻牧人的生活,他说这里每天都有赶马车的去各个牧区,藏民一般都很热情好客,但也不是所有。他要我当心藏民的一些禁忌与风俗。“当然你一个初来者藏民也不会跟你计较很多。”他说。“谢谢你!如果我在牧区与他们相处得好,我就在那里与他们一起生活。”我说。“你或许可以在那里当个汉语教师。”他说。我说我还懂英语、数学、几乎所有的知识都懂一些。他说游牧民族就是缺乏这些知识,你去了应该会受欢迎的。“如果不成我还得回城来请您帮忙?”我说。“很乐意,在城里稍有知识的人都能找到工作,你可以到当地政府知识青年支边部去打听一下情况,这里需要的就是有知识的人。”我谢过了他。随后去市面上买了一个中型旅行包和一件厚长的棉绒大衣。第三天早晨之后我带上棉绒大衣,背上了一个装满所有大包里东西的中型旅行包,然后向这家店的店主人辞别,然后搭上去牧区的一辆马车。赶车人是一个典型的藏民,他戴着主要是黑色的羊皮帽,穿着主要是酱红花色的藏民男式服装。他是一个年约五旬的中年人。赶车人说着不太标准的汉语:“年轻人,你要去哪里?” “牧区!风景最好,牛羊最多,姑娘最美的一个牧区,只要你知道的,哪里都行!”我说。 “那就带你去拉撒尔牧区吧,那里有高峻险拔的雪峰,雪峰下有广袤的草原。我们这里的姑娘个个都很美!”他带着浓厚的藏腔说。尤其他说“我们这里的姑娘个个都很美”听上去像是在说“我们这里的公羊哥哥都横眉”。我觉得挺有意思,于是善意的微之一笑说“好的,就去那里!”。 半个小时后,马车行行在一片空旷的旷野上,除了空旷的原野与远处的雪山,广袤无垠的荒原上竟无一点人烟。我随意问了赶车人关于这里的一些情况,也向他随意的聊了一些中国东部以及中原地区的一些情况。马车行了近两个小时,我才发现前面的一条清亮的绿河畔有一片帐篷,有些地方分布着三五个,但总体上相对比较集中。大约十分钟以后,马车便行至牧民的居住区。赶马人收下了我二十块钱的劳务费,然后我们彼此说了声再见,赶车人便掉转了马头行去。 我独自一个人静静的站在清澈见底的河边。河的对岸大约五百米有一座险峻瑰丽的雪山,山上怪石如刀如笋。山巅一片白雪皑皑,最顶端还有一线长约千米的洁白雪线,闪耀着清幽蓝天下日光的光辉。突然一匹枣红的骏马呼啸而来,势如狂风骤雨。那马飞至河边在驾马人一长长的急呼的“驭”停声中骤立,仰天发出一声长啸。我心下一惊定睛一看,马背上坐着一个藏民女孩,年纪应该不出二十岁。她穿着一身暗紫红色轻质薄衫,披着一件红色旗袍似的披风。她那宽大的袖口迎风招展,她腰姿细腻,乳房高挺,她的紫红色的丝衫胸前有四颗布纽扣,头上半围着头巾,依然是暗紫红色的。一些长长的小辫盈落至肩下,还有两条暗红的假辫条,左右肩部各一条。她的皮肤微黄中透露一种淡黑,脸蛋光亮,映射着太阳散放出柔彩的光芒。她眉若弯钩,眸子里的颜色如同那弯淡蓝清澈的河水,比河水更具神韵,散发出一缕微微的灵光。她鼻儿圆巧端挺,小嘴光滑,展示出一种极致的鲜活魅力。我被这个俊俏人儿一下子给迷呆了。她随即爽朗的冲我一笑:“是旅行客吧?”用富有藏语元素的普通话语音说。 “对呀!初到这里,给这片迷人的风光给震慑了!” “‘正色’是什么色?”她蹙了一下光亮的眉头。 “我说的是这里的风景很迷人,跟这里的姑娘一样,让人百看不厌!”我说。 “雪山上的仙姑更漂亮呢!” “你的汉语讲得不错!” “我在镇里念过高中呢!” “可以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纤巧的左腿一扬悠然地翻身下马,我才看清她穿了暗浅粉红色裙。 “卓玛依柯!”她说完已经站到了草地上,随即问道:“你呢?远方的客人!”她说完含凝光一笑。 “冉君然!” “听不懂!”她说。 “冉君然!” “还是听不懂!”她摇了摇头说。我于是放下背包从里边掏出笔与笔记本,把我的名字一笔一画的写了下来——冉君然。 “冉君然!”她轻声的念道,我还是觉得她的舌头说不转。 我对她微微一笑,她也对我一笑。 “很好听的!”她说。 “卓玛依柯!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叫我卓玛,汉人习惯简单一些。” “卓玛!” 她望着我甜甜一笑。 “能请你当我的导游吗?我初来此地,一个人不熟悉。” “没问题!” “首先,请你帮我这个不速之客找个落脚处?” “恩!”她很爽朗地点了点头,随即问道:“怎么一个人跑到了我们这里,中原不是很好玩吗?” “旅游嘛,你们这里也很好玩!你想去中原?” “是的。做梦都想!本来以为可以考上大学的,但去年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就回这里了。” “有机会的。这样吧,我回去的时候带你去?” “真的?” 我冲她一笑点了点头。 “我问你怎么一个人来我们这里?一般那些游客都是三五成群的来。” “我就孤独的一个人啦,喜欢一个人来,寻找感觉!”我说。 “胆子挺大的!” “有你们这些热情好客的人民,我怕什么?” “算你说对了,我们藏民最热情好客了!”她说完嘻呵一笑,转而说道:“你什么时候回去?记得来叫我哦?” “如果可能,我想在这里跟你们一起牧羊!” “没有心目中的人儿在中原等你回去吗?”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 她随即用纤指搔了搔脑袋,微微的看着我说:“兴许我们家缺一个牧羊人。” 我心里暗笑,随即说道:“需要我这远方的游客吗?” “那得看我阿爸阿妈用不用你了。” 我们二人相视一笑。 此时马儿正在河边畅快的饮着河水,饮饱之后畅快的发出一声嘶裂声。 “它叫什么名字?”我问。 “太阳龙!” “哦!名副其实!”我仔细的打量了那匹马说。 “中原有马吗?哦,我是说你骑过马吗?”卓玛美目凝望着我问。 “没有骑过。” 卓玛于是调过马头,她穿着绣花鞋的纤脚踏上马镫,如同燕子翻飞,倾尔间已悠然坐上马背。 “上来!”她身出一只纤纤的玉手,她的手指细嫩油黄,小指细若松树针。我稍顿背上包随即拉上她的纤手脚踏马镫,我翻身上马时她的巧手随之一用力,我便安然的坐在她背后了。真是,跟她靠得很紧,心里的感觉仿佛馋豹遇到了野味的鹿。 “我可以抱着你吗?” “你说呢?可得抱好了,要不掉下去了我可不负责!” 我于是半紧的抱住了她。卓玛随即扬手轻抖缰绳,看似很轻,却透露一股柔韧的劲。“驾”,卓玛娇音四传。太阳龙于是奔驰开去。太阳龙载着我和卓玛奔驰在空空的荒原上,阴风劲啸,迎面吹散了卓玛的发条。她的发条轻轻的被风吹打在我脸上,那种感觉真是惬意无比。我曾经以为坐着摩托车飙风已经很爽了,然而与坐在骏马上奔驰于高旷的荒野的草原上,感觉自然就相形见拙了。风,速度,震动,鲜野的味,卓玛的发梢,以及她柔韧的腰姿和震动的躯体,让我觉得无比惬意的爽!卓玛驾驭声不止,太阳龙飞驰如箭羽。这个野性十足的藏美人儿,真有几分如同脱缰的野马,她仰天“哈哈”大笑,这种娇脆的笑的响音,我还是头一次这么亲近的听过。 “爽吗?中原人士!” “爽!简直无法形容!爽到太阳都要掉眼泪了!”我大声说。 “大声笑起来,跟着我!” 在骏马的奔驰中,我们一起“哈哈”大笑,清越与浑雄之声音飘扬到旷野的上空。卓玛驾着太阳龙绕旷野飞奔了两圈,便稍微放慢了速度向篷区驰去。 “先去我家吧。” 几分钟后,太阳龙行至一个黑色的帐篷外面,卓玛一声轻“驭”,太阳龙便发出了一声清沉的鼻鼾,如同晴天里一声闷雷。于是我先翻马落地,卓玛随之也翻身落地,随即将马系在帐篷外的马桩上。我发现这黑色的帐篷形如牛皮。 “以前见过帐篷?”卓玛望了我一眼,她鲜滑的嘴唇微动,我看着就想要咬一口。 “没真正见过。” “我们用牛毛纺线,织成“日迪”的条状粗毛布,再把它缝制成两大片长方形的帐幕,然后把两大片幕布用十多个扣环连接起来,就成了这个样子。”卓玛边说边作手势然后指着帐篷,倾尔对我一笑。 “看起来很新鲜,独具风格!在远处看起来像小小的城堡。” “牧区都这样!”卓玛说。 随即卓玛领我进了屋。她阿妈正在准备当天的午餐。卓玛给她阿妈用藏语说了什么我也听不明白,我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妈,我依旧遵从汉人的习惯称她大妈,向她问了好。她用不熟稔的极具藏民族语言特色的汉文说:“欢迎你,远方的客人!”,我说谢谢您,你们真是太热情了。卓玛她妈说:“别客气,藏汉一家亲,到了这里你就是我们的贵宾,难得有汉人来我们家做客。”我说“来你们家做客我荣幸得很!”此时我已经放下背包,卓玛随即叫我坐在坐垫上,她妈随即递给我一杯奶茶。奶茶香香的飘着奶味和一种奇妙的茶香味。杯的口端上冒着热气,这杯也古朴得很。我说了声谢谢,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帐内的设置:帐内对门靠边摆列着暗红色小箱柜,两旁设有印着彩纹的睡垫,近中央,支石埋锅为灶,上面熬着我喝的这种奶茶。近门处设置有小桶和各种畜牧用具;帐顶下悬挂着新鲜的成串的风干的牛羊肉,还有成串的奶干,像串串仙宫里的银色风铃。我正喝着奶茶的时候,只听见外面一声马哼,随即是两声犬吠,不多一会儿走进一个年约四旬以上的藏民中年男子,戴着风花草帽,穿着一种红白黄黑杂色的条状布衣,或者说像裙,跟卓玛母亲的装束颇有些差异。卓玛母亲头戴一顶如同冠状的挂铃杂色帽,身上也是黑色与暗红色为主色花纹的裙布为衣。此时卓玛亲切的叫了一声“阿爸!”,用的是汉语,估计是想为了让我听懂。他“恩!”了一声。我随即起身称他大叔,并向他问了好,卓玛随即用藏语向他做了简单的介绍,他爽朗一笑说:“欢迎贵客啊!”我说:“大叔您真是太热情了!”他随即坐在我对面的坐垫上。卓玛一直坐在我旁边。此时卓玛妈递给他丈夫一杯奶茶,他大大的喝了一口,看样子觉得很舒心。 “习惯这茶的味道?”他问我。 “很好!没喝过这么鲜妙的奶茶!”我微笑着说。 “那就多喝几杯!”他示意卓玛帮我换茶。 “还有,不急!慢慢喝有味!”我说。 “来我们这里旅游不容易啊!路途艰险不用说,对你来说这里的气流不足,不太适应吧?” “还好!刚接触高原的时候有些不舒服,现在好多了,我的抗高原反应能力还不错,既是适应环境能力很好。” “来了就多玩些时日。”他说。 卓玛接过话说:“我可以当你导游,免费的!” 他阿爸此时不语。 我说谢谢你们。 “小伙子看起来是有知识的人!” “上完了高中,读过两年大学。”我说。 “哦,那文化已经很不错了,我们家卓玛可惜没考上大学!” “那让她回校复习再考?”我说。 “她呀,那性子,考不上她就不再上了!” “学知识本来就难嘛!”卓玛辩解说。 “天天跟着马儿疯跑,你就不难这个!”她爸微怒道。 卓玛很不高兴地一撇嘴唇。 “去吧,卓玛,不明白的我可以指导你!”我说。 “真的?”卓玛欣喜一笑。 我点了点头。 “你有那么多知识?” “还算丰富!”我说。 “可是你不回中原去了?” “小伙子,不回去了?”她阿爸望了我一眼。 “不是的,我本来是想来西藏体验一下生活,只是回去的时间不确定,如果能在这里有事情做的话就在这里生活一段日子,我想等两天我回狮泉河去找个工作。”我说。 “小伙子愿意留在阿里这片荒野之地?” “这里是个世外桃源,这种荒野有韵有味,像喝这杯奶茶,舒服!”我说。 “小伙子有这样的想法,”他望了我一眼热情地说:“如果真能留在阿里,以后来拉撒尔就常来我们家!” “好的!”我微笑着说:“我会到城里找个工作,最好是教师的工作;要是找不到,我来这里随大叔您牧羊,可好?” “你啊,怕是吃不了那苦!” “我挺能吃苦的,而且喜欢这种生活!”我说。 “阿爸,卓玛又想上学了,以后就让这位中原人士给我做指导了!”卓玛撒娇似的说。 “是不是要等到秋季才能复学?”我说。 “先让她在家自学,如果小伙子你乐意帮她,你就留下,一边帮卓玛复习功课,一边跟大叔我学牧羊,好吗?”他说。 “求之不得!谢谢大叔!保证把卓玛教好!”我说。 卓玛在旁边嘻呵而笑,样子甚是欢喜。 此时,卓玛妈已经准备好了午餐,上桌的有牛肉烤饼,大盘装的羊肉,以及一些干果和我不知名的菜。那羊肉的味道真是鲜纯得很,跟我在大漠里吃的味道差不多。卓玛妈妈还取出青稞酒,我跟卓玛爸爸大干了两碗,不久就把我醉倒了。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小的帐篷中的软软的睡垫上,看来真是醉了。恰好此时卓玛依柯从帐外蹦了进来,她身上也多穿了一件棉袄,手里还拿着一件藏民服饰棉袄。 “刚才失态了,我?”我望着她说。 “中原人士,酒量真小!不过还挺好的,能喝两碗。”卓玛望了我一眼微笑着说。 “天快黑了吧?” “差不多了。傍晚了,出去看看云海,把棉袄穿上!” “谢谢!” 我于是穿上这套藏民服饰棉袄后随卓玛出了帐篷,我们慢慢游走于草原,偶尔伫立。暮色正渐渐将荒野笼罩,延绵的雪山像一只巨大的猛兽奇鬼,山上刀石林立。天空中有一轮纤细的微月,四下里回圈的羊群、牛群也渐渐地消失了声音。 “你应该把你过去的课本找出来,能用的学习用具都准备好。明早就开始学习,别荒废时间。早上我们去河边大声读英文,上午指导你学的语文,中午你教我骑马,下午学政史,晚上研究数学,怎么样?” “挺不错,就这样吧!我那些书和笔记都还保存得完好呢。” 真是一段令人爽心惬意的日子!卓玛其实上个相当聪明的女孩,而且对她来说对一些问题的探讨总是很感兴趣的。我每天在指导她复习功课的同时,自己也在不听的思考一些问题,然后把所思所想的记录在笔记本电脑上,只是在这里,我的电脑不能连上网线,网卡也没有办理,我就是想做到与外界彻底的隔绝一样。好在电脑上储存了许多电影与歌曲以及一些学习资料等,偶尔还可以玩玩游戏。卓玛对这些电影,尤其是歌曲很感兴趣,一边听一边跟着唱,蕴合着她的野性的高扬音色,听起来真是别有一翻风味。每天中午,卓玛依柯也带我骑着太阳龙飞奔于空旷的荒原上,没几天我和太阳龙的感觉也亲密了起来,能独自骑上它的背上带着我飞扬。半个月后,我的骑术也稍有了一些进展。隔上几天我和卓玛便一起搭上马车去狮泉河城里,买一些日常用品以及一些粮油干果等。我也在城里给妈妈打电话,但一直不说我在西藏。也偶尔带卓玛窜窜网吧。卓玛也带我去一些寺庙古迹,给我讲解一些当地的文化风俗以及鬼怪神秘一类。一个夏天的时光就这么自由自在的悄然而过,而我每天早晨的英语晨读与闲时的听力练习,加之卓玛陪我简单至复杂的口语训练,我突然觉得我的英语水平有了一个小小的质的提高,因为电脑里的听力材料我听起来觉得很流顺了。顺便说一下,拉撒尔地区的藏民基本定居于拉撒尔河畔,两年前这里的牧民才用上了电。牧民们在夜里便也可以看上电视了。我也经常与卓玛她爸讨论一些政治问题,当然,涉及到汉藏之分歧的我委婉避之。最多的时候是我给他们讲我们中原的文化和五千年历史,这个时候卓玛也在旁边听,偶尔问一些还算令我满意的问题。 转眼间秋天到了,秋季的阿里高原上枯黄的草甸在远远的雪峰的雪光的衬托下,显示出一种更加寂寞的荒凉。高原上的风也增大了,牧民的帐篷周围都已经用草饼与牛粪垒成墙垣以增加它的避风力。卓玛家帐篷前的那只獒犬,让我一直不敢接近它,不过久而久之打的照面多了,它也对我摇首摆尾。秋季卓玛开学以后,我便随她一起到了狮泉河。临别她的家人时我们带上了许多干粮与衣物,我向卓玛爸爸保证说:“一定要看这卓玛上大学后才回中原!”。她看着女儿的改观和学习上的热情与语言知识能力的进步,卓玛爸妈都已经很相信我了。临别时他们对我们千叮万嘱,并告之卓玛要好好照顾照顾我,我也深情地谢过他们,说我会把她当妹妹一样照顾的。其实卓玛一直以来对我产生了感情,偶尔小发野性似的挑逗我,都被我婉然拒之并用理由说服。其实,我真的也挺喜欢这个女孩,那性感的肤质,乳房,腰姿;别致的发式,衣着,手饰,有时候竟令我动心不已。好多好多的夜晚,我睡在她家的小帐篷里想着她,然后畅畅快快的手淫一把。有一回她还在夜间跑来,不知不觉的睡在我身边,我睡到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才知道。那段日子,可真是一段令我舒心的轻松与洒脱,连梦都很少做了。只是偶尔心里思念母亲。我们到了狮泉河以后,我在一家汉人酒店找了份工作,卓玛住进了学校。而她一有空便来到我住宿的地方——是酒店的老板为其职员租下的房屋,倒也小巧别致,富有西藏房屋的古朴而鲜奇的风格。转眼到了圣诞节前的平安夜,我心里思念起了亲人,朋友,思念的思绪一打开,心灵的潮水便扑面而来——于是我想起了静女,想到了卢娇,想起了爱宜,想起了一切能存在于记忆中的过去。想到半夜我越想越新鲜,已然完全没有了睡意,而且有一种特别想要倾诉的感觉。于是我爬起了床,披上了棉袄,再用被子裹着身子,打开电脑给爱宜写了一封信,写完后用MP3拷贝下来在圣诞节中午进网吧发给了爱宜。爱宜自从去年九月初给我发过邮件之外,也似乎漠然了与我的联系,也许,我与她之间,有些已经无须用语言去表达,只要心里彼此惦念着就是满足。而我的确是有好多话在平安夜想找个人来说,这个人没有别人,只有爱宜。我还记得当时是这样写的: “冉君然执笔。 我很想给你写这封信!今夜,在世界屋脊的屋脊,海拔四千二百多米的阿里地区的狮泉河河畔的一间寓舍里。今夜是西方的圣诞节。我心里想起了亲人,朋友。今夜我想起了静女,卢娇,想起了一切能想起的过去。我有好多话想找一个人说。这个人没有别人,只有你,爱宜!今夜,兄弟想你了! 也许姐姐会为我今夜为什么居于世界屋脊而感到奇怪,恕兄弟一直没有告诉你,今年春节返校后收到学校勒令退学通知书,我也自觉得留于学校不着脸面:当初我是因为课程成绩太差超过了学校规定设置的最低警戒线而被开除的,而后便来到了西藏。于此算来,已有近十个月之久。逃脱学校是残酷的社会现实与腐朽的教育模式逼迫我产生的勇气,姐姐也曾告诉兄弟——无论未来怎么走,都要勇敢的走下去,果断的抉择——当初我选择放弃学业,至今一点儿也不后悔,反之,我觉得是另一种新生。 这十个月来,我在这里过着一种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刚来的半年时间在拉撒尔牧区悠闲的骑马牧羊,而且遇到了一个野性十足的藏族女郎——其实,她心灵很纯洁!我和她现在情同手足,兄弟不敢往感情方面去想,久而久之又耐不住诱惑。照理说这么完美的女孩,我没有理由将她拒之心门以外,然而我确乎已经找不到心的存在。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上暗隐的一种病态还是真的不愿意再随意去伤害?最近,我一直在思考一些问题:我诚然感觉到我在这里过得很爽,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还是过去的我吗?我的未来到底应该怎么做呢?我想我不可能永久的呆在这个地方,尽管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修身养性之地,我的生命不应该局限于此。 我认识的女孩叫卓玛依柯。而今她是个学生,一个明年将要走进大学校门的高三学生,其实她是个复习生,如果没有我的出现,兴许现在她依旧是大荒原上一个骑着骏马四处飞野的牧羊女。几个月以来我们一直朝夕相伴,我帮她指导功课,我自己也学习英语,研究心理和探究一些哲学问题——难得有这样一片清静的净土。的确,她对我,我对她,都不可避免的产生许多感情,除了友谊,也许还包含着无可言传的爱。但我始终认为我们的未来依旧未知。再说,我不可能不鼓励她去考大学,这是她的梦,我也更希望她有一个更充实的人生。而我又不可能在她上大学的时间等她:以前的事实已经证实距离是一个无法让性情恒定的因素,未来的一切都在变,包括现在的我,依然处于某种未知的变动之中。但也许,我应该跟她睡一觉,以后的,以后的什么都不去想,不去预测,不去搭理,我能做到这样。可我能这样做吗?更简单的说,我只是把她当作一种别致的美在欣赏,也毫无掩饰,我对她同样产生性幻想。但我现在与她就是这种存在状态,如果我与她一直处于这种状态,这算不算也跟我们当初一样是一种自然? 倘若我要把这种状态当作一种体验,我是不是太对不器全我自己?总之,我是既想和她睡觉有逼迫自己不想与她睡觉,这难道也是精神上正当的应该有的体验吗?似乎我只是在考验自己的意志却又不想忽略自己的身心。“想爱就爱吧!”我对自己说,我觉得可笑如同“想抛掉就抛掉吧!”关于爱情,我的却找不出一个可观的价值观,而且我真实的处于意志力抗挣与身心需求的矛盾状态。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去解释它。 这里的宁静如同晴空般的沉静! 这里的天空是那么的蓝,幽蓝幽蓝,云是那么的白,洁白洁白。而我仔细的发现了它们,云不是天空,也不属于天空。云只是悬挂在那儿,也稍带滑稽与无所归属的模样悬挂着,从来不曾弄脏天空,或在天空划下任何记号。 如果我是一朵漂浮的白云,而卓玛依柯,我想她是那片纯洁的天空。我们在这片天空与云和谐得纯洁的高原相遇,就让我们的心灵永恒的保持着这种纯洁。卓玛依柯,如同天空般的心性中,她是全然开放,自由与无边无际的。她简单和自然得不受污染或腐化,纯洁得甚至不能用泥与垢的观念去形容她。因为我当自己是一片流云,我清楚的认识她,也只有她,唯一的她能让我这样对她,或许这对她来说有失公允。但这或许是我与她保持纯洁的最好理由。 也许我会在卓玛上大学的那一天离开这里。要不你说,天空能够接吻到白云?于此,兄弟突然觉得也没什么话可说了。只是想念姐姐,希望知道你和紫晗的消息。 愿珠穆郎玛顶端的一缕纯洁的光线来传达我对你们的祝福:祝福姐姐与紫晗圣诞节快乐,幸福,健康,平安! 2008,12,24。” 发出信件两天后的那个中午,我进入了同样的那家网吧查看邮件,爱宜在头天午夜给我发来了回件: “冉兄弟!爱宜香笔。 先让关岛的海风携带爱宜的一缕思念给你! 学校做出如此残酷陈腐之劣迹,令爱宜又痛又恨!见信之后对你又敬又怜。你的智慧无须多饶口舌,可中国搞教育的那帮人物,已经完全脱离教育为文化文明服务的旨归,实在可憎,爱宜于此悲愤唾之!不过事情已然过去,就不必太理会它了。 得知你在西藏悠然自在,爱宜真的很高兴。 关于你思考的那些问题,我是谁,我们应该怎么做?爱宜以为,我肯定是我,但我有形无形的影响着非我的事物。我们的我都是在寻找一种自我价值,这种价值除了我们的我自己认识、体验、争取,也在于世界、社会环境或者说其它一切事物对我的影响。也即是受我影响的一切事物对我的价值反馈加深我生命的价值,或者说升华。我首先一定是独立的我,而我们的我必须彼此影响以及与社会相互影响才会使我的价值完整。你说呢? 很高兴听到你又有了新的艳遇!呵呵,开个玩笑。对于你的观点,爱宜拿不出观点反驳,兴许与你现在的心性有环境有关吧。天人合一的境界吧,爱宜达不到那么高但尚且能理解你的状态。我不便说什么,一切由你自己的状态决定,也许人生有比爱情更有精神价值的可崇尚的东西。但姐姐依旧只会相信爱情最美,尽管它有痛的时候。姐姐离婚后与紫晗一直住在一起,其间遇到一个心善慎谦的男人,发觉他不仅是心思慎谦,这在日本是最受人尊敬的品性,而且他是一个细腻而有责任感的男人,兴许是,姐姐不瞒你说,有点被他的攻势所动,如果他真是姐姐的,是上天对爱宜的恩赐,你会为爱宜高兴吗?圣诞节的夜很美妙,因为爱情! 但不管怎样,姐姐也希望你找到属于自己的真正幸福,至于怎么找,全凭你自己的心情,因为你——恕爱宜直言——其实连爱宜也看不明白,有些时候的状态,你经历了这么多事,应该学会再成熟一些,努力成为大人,如果你觉得青春可以与自由为伴、以探索为乐,也希望你在自由中坚强,勇敢!不管怎么说,你能经历那些不平凡的经历而且走出一条路来,爱宜感到欣慰。 在你前行的路上,我将送你,请你看着我的心灵,在每一个黄昏和黎明,我将思念你,在每一个黑夜与白昼!请一定相信我的真诚,我的世界是因想你而安静的真诚,我的不求回报的真诚。看着在前进的你,在冲刺的你,我只有叫好的份,请你不要太在意,我的世界对你只有女人的爱怜与付出,爱你,不会羁绊你,所以我爱你爱得深沉却并不痛苦。 说痛苦只会增加你的负累让你不能轻装前行,请一定记住,我只是在奉献而不是索取!如果你哪一天孤独了,在你的梦里,有爱宜默默的陪在你身边。夕阳里的余辉是我送你轻轻的被,为你挡挡冬夜的冰寒,那天边的云彩是我用思念织成的彩锦,飘入你梦中为你的梦染上斑斓;我在夕阳的余辉里送别你,挥手之间,没有带来与带走什么,只是一颗心而已。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是你窗外那片守侯的彩云,借着星光脉脉看你入睡,如果星空是我的剧场,我会轻轻落下帷幕静静走开,不让演戏的喧嚣吵了你的梦,看你入眠,我看你入眠。 你曾说爱宜像暮色中的侠女,爱宜送你寒光剑!这寒光剑里有我用眼光凝聚的磨砺,请相信我的真诚像相信我的眼睛,为什么我的眼睛常含泪水,因为我爱的深沉。爱你就是要让你感觉到舒服! 爱宜也祝福你健康快乐,平平安安,找到你最完美的幸福!于此,采一片樱花封住笔迹。爱宜。” 我久久的看着爱宜的邮件,心里也不禁升起了一种是淡淡还是深沉的是幸福还是悲哀的情愫,我在感伤的幸福中随心一笑,心里默默的为她捎去了一份祝福“祝你幸福!爱宜!” 爱宜!这是一个多么宜人的名字。 ******************* 卓玛依柯放寒假以后我随她一起回到拉撒尔。我第一次在冰山下的帐篷里度过了一个柔妙和谐的春节。卓玛成绩在期末已名列班级前茅,她的阿爸阿妈都很高兴,尤其对我待如亲人一般。 春节之后,我和卓玛又回到了狮泉河城区,卓玛进入了紧张的高考复习状态,我依旧每天在酒店打工,闲时便依旧浏览城区周遍的风景,了解这里的文化,那些美妙绝伦的雪山,越看越令人欣羡,拥有五百多年历史的“普兰国际市场”,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阿里这片优美的高原上。 时间如飞梭,或者说我在那片宁静的世界已经不觉得时间的存在。而时间终归存在。到了二零零九年夏末,卓玛已经经过自己的努力拿到了西南民族大学的通知书。此时的卓玛既是欢喜——我们在她高考完了以后就回到了拉撒尔,每天我们各自骑着一匹马去荒原上策马奔腾,看着天边漂浮的白云,听她讲着心中的梦想——但我能感知到,她的眼睛里暗含忧郁,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的关系。 临别前的那一夜,她情不自禁的来到我睡的帐篷。她不顾一切的在我面前脱光了身子!我能受得了这个诱人的活脱脱的尤物吗?她的光滑的嘴唇,她的高挺俊俏的乳房,不用摸就能感觉到柔韧的阴部和微黄灯光下阴粒子的阴影,她那小而圆巧的肚脐也在我的视野里微微浮动。我忍不住一口一口的吞着唾液,脑中的什么蓝天白云之界限也倾然间抛之脑后,只觉得一股热烈的欲火从身体里燃起。她的微黑光润细腻皮肤散发出灼灼的柔光,简直如同一股鲜活的火流体,仿佛流星从我心际猛烈的划过。 “接下来呢?”方盈听着眼冒灵光。 “接下来不讲了。我都给你讲了三个多月啦,”我略一算时间说:“到今天为止,刚好九十九个夜晚。留点想象的余地好吗?” “不好!你今晚要是不把这段给我讲完,我可不让你睡觉!快,时间不早了,都十二点了,讲完了还有事情要做呢。”方盈此时不安静的躺在我面前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我要是讲完了以后可没得讲啦!”我调皮的笑着说:“再说,关于‘静宜娇’的记忆到此已经说完了呀!九十九夜,多好的数字啊!以后等我们老了我再给你讲我们之间的故事,讲个“一千零一夜”。” “恩,”方盈撒娇道:“那你就简单点说说,你跟那个卓玛依柯干那个了吗?” “那种情况能不干吗?”我随即呵呵懒笑道:“这种事情我真是有点讲烦了,咱俩还是先来点实际的吧!” “是呀!都那种时候了能不干吗!”方盈狠狠的捏着我那个说:“真是没得治了!” 我哈哈一笑。 “那后来呢?怎么分手的?” “那晚之后天一亮我们就告别她阿爸阿妈,第三天中午在拉萨分别了。”我说。 “就这么以后就各分东西了?你也没给她一点儿什么纪念?” “我一个流浪鬼有什么好的纪念品给她。对了,在拉萨栖息的那夜我为她写了一首诗,分别时送给了她。” “说说,一定又不错吧?” “题目是《布达拉宫上空的秘密——赠青藏高原上一个优美的女郎》——夜色旖旎,我在幽幽的苍穹下看见你洁澈绯艳的唇,云儿撒下花香散去,只留天女! 你的肩头萦香,让我仿佛嗅到了镶嵌在夜色中的柠檬微酸。天空中雾气缭绕,清风吞噬着我魔鬼般疯狂的邪恶,一个幽灵围绕着你的完美轮廓,却抽离不了夜色赋予给你的神秘诱惑——你的灵澈如雪山下的冰泉流动着一弯深邃妩媚的清波。 于是,我仰卧苍穹,接受这清幽夜色降临后如湖光潋滟的绝美。暧昧与疏离,于此延展开去——夜色中只留空空苍穹,在西藏的布达拉宫上空:一个如诗如赞的旋律回荡着——卓玛依柯!”我吟完久久的回味着。 “冉,你真是多情的种子哦,那些女孩不枉被你怜惜一回!”方盈柔柔轻语:“只是以后要想我多一点儿,更温柔一点儿。” “知道啦,每晚你都要这么说,我已经记得深入骨髓了。来吧,傻丫头!”我边说边将她轻轻的抱住了。 “打你的手,退回去!当心我们的宝-贝!”方盈说。 “现在还早呢,我慢点嘛!”方盈敲打着我的头,“傻子,不行啦,以后几个月都不能做了呀!” “你先前是在诱我讲出来呢,不是你说“我们还有事要做嘛。”” 方盈定定的看着我说:“睡觉不是事情吗?” 我轻轻的哦了一声。 然后方盈继续轻声问道:“卓玛就一直没有找过你?” 我懒懒的摇了摇头。 “在拉萨分别以后你就回北京了?” “对,我找到了狗子。在他那里先住了一段时间,从她那里得知卢娇去了美国。” “那时候还想娇儿?” “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是心猛地跳了一下,毕竟爱过的。” “那爱宜呢?” “回北京后收到她的一封邮件,她告之我她在日本已经结婚了,在樱花烂漫的三月。” “后来你就这么一直孤苦的熬着,直到遇到了我?” “刚回北京那会儿,还好。接下来我报了一个心理辅导教学班,以我的自学的心理学基础知识为奠基,一个月后考取了一个心理咨询职业证书。然后进入北京心理咨询研究所,直到一年多之前才以个人的名义开了现在这个“静宜娇心理咨询所”。”我说。 “那为何梦里独有静女呢?” “我啊,在来北京以后,在那些孤独岁月里总会最多的想起她,毕竟她是我的初恋,我的完美的第一次爱,而且她一直对我都是深爱着的,尤其她的死给了我最刻骨铭心的痛啊!”我叹了口气说:“每一年从北京回到城里,除了探望家人,我都会去乡下看望静女,去给她扫墓,守墓,采撷野花。每当我孤独的时候深深的忆及静女的夜晚,她就一定回悄然的来到我的梦中。几次三番,后来次数多了,我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又开始了虚实不分。她在我梦中凄婉的样子是那么的令我怜惜,而且每次梦醒之后我的心里却是空空如也,想到她的悲惨的命运,我就掏出那块手绢看着深深的想念她。想之越深,越能感觉到她真实的存在。遇到你之前的那段日子,这种想念演化为深一层的精神失常而导致痛苦。我想,是我还没有完成她托付给我的公爵兰的梦吧。她每次在梦里离开的时候都悲凄的说她在另一个世界好孤单,要我给她戴上公爵兰编织的花环为伴。” “后来就有了我们的故事。”方盈望着我说。 “恩,总算等到你了!”我深情的看着方盈。 “对了,你那手绢呢?” “埋了。” 方盈惑之。 “把它埋在斯奈尔斯的一棵公爵兰的下面了。静女以后有那么多公爵兰花为伴,就不会再孤单了。” 方盈紧紧的抱住了我。 “等两天就是三八妇女节了,陪我去医院做个检查。估计窗台上那两棵公爵兰过不了多久也该开花了吧?” “应该过不了多久了,兴许要三月下旬或四月初的样子,但愿这三个月的气候已经改变了它们如同生物钟的生理调制器。” “恩,应该会的,等打起了花苞的时候你就带一盆返回静女乡下去,把它种在静女坟前,完成你的诺言吧!” 我紧紧的抱了她一会儿,心里感动不已。 “你说,要是我们的宝贝真是一男一女,你打算给她们取什么名字呢?” “女孩叫方方,男孩叫冉冉就行了。”我说。 “恩,那个奶名还可以啦,多动动你这聪明的脑子,再想想嘛!”方盈用手指按住了我的脑子含娇说:“想想!” “我还是先想睡觉吧。”我闭上了眼睛说:“想不到其它的了。” ************* ********** 二零一五年四月二日清早。春日的晨曦夺窗而入——‘睡眠效应’的一种好处就是能让人从甜蜜的梦中醒来的时候感到格外的舒松——我睁开眼睛,发现方盈穿着睡衣倚窗盈立,身体微斜,我恰巧可以看见她的睡美人般初醒的脸上流着别样的欣喜与微婉的怜惜,仿佛一个十七岁的怜花少女惜春的神情。她的眼睛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窗台上的两盆公爵兰。我轻轻的起床来到她身后,轻挽她的腰姿。我看见每株公爵兰的嫩枝上发起了三四个花苞,宛如可爱圆实的鲜果。花苞幽绿,苞端略有几丝紫丹的初纹。 “亲爱的!公爵兰过不了两天可能就要开了!” 我倚在她背上下巴靠其肩微微的笑了。 “恩,要开了。你每天早上都倚窗闻闻它的香味,咱们的宝贝儿们以后也会带着兰香!” “早带上啦,在公爵兰的故乡那会儿。再说你的遗传因子里也有。” “你觉得现在的日子温馨吗?”我说。 方盈微扭过头儿在我耳边轻语:“温馨!” 我的下巴依旧靠在她的肩上。 “女儿的名字我来取,我已经想好了。儿子的名字你来取?” “你给女儿取的什么名字?” “冉-语-馨!女儿跟我姓,儿子由你定。” “恩,取得还不错!你还是一块儿把儿子的名字取了吧?” “不,得你取。我思维里只有给女儿取名字才有韵感!” “那就叫方-君-迟!好不好?” “你是说我们相见恨晚!” 方盈脉脉不语。我温心的抱着她。良久, “对了,你回去的机票定好了吗?” “今天下午可以取到,后天上午九点的飞机。” “清明节能赶到?” 我点了点下巴恩了一声:“我回来后就宣扬天下,名正言顺风风尚尚的娶你做我完美的妻子!” “恩,可得好好弥补我,拖了这么久!” “先给我一个新鲜吧。” 方盈轻轻的给了我一吻。 ************** *********** 四月四日微晓,方盈在梦里让我吻别。我打点好行装,将一盆公爵兰直接用一个预先制定好的盒子装上,在放进袋子里拎了起来。这两株公爵兰就要分离了,我看着窗台上的一株在微风中轻轻摆舞,形如依依惜别时的情人的手。我深情的看了一眼还在梦中沉睡的美人儿,然后轻轻的出了门去,门随即轻轻的悄无声息的合上了。 飞机在翻飞的白云上空,“嗡嗡”之声微感耳鸣。飞机似乎静止了速度,而飞的的的确是飞机,当然,白云肯定也是在飞的。两个小时后飞机徐徐的降落在重庆江北机场,随后我坐上出租车直达到朝天门广场,搭上了回城的客车。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着穿过崇山峻岭,时不时的过几条隧道。五个小时后便到达城区——两年前,我家城里的房子因政府整顿市容被拆除,我的父母又重新回到了乡下居住——熟悉的依然是那些曾经与于静,与卢娇走过的街道。我没有给城里的任何一个朋友打电话,独自在城里找了一间宾馆暂时住下。然后我给方盈打电话说“我已经平安的到了城里,明天搭早车去看静女!”。 下午五点我在南海城一家便利店随便吃了些东西,随后便不经意的在那些曾经走过无数次的道路上慢慢的行走。于静与卢娇的影子似乎总是悬在我眼前每一个熟悉的感觉里,也许是几个月前刚刚打开过一次记忆的闸门吧,所以记忆依然那么清晰。不知不觉,我来到了大桥上,我的思绪此时被记忆所萦绕,有一种忽略身边事物存在的感觉。我低沉着头在那些交织着两个人影的画面里沉想着。我突然感觉到撞上了一个人,而且凭我的直感是碰上了一个女人,我的脑子里猛地一惊又极其自然的抬头,与此同时我几乎同时听到了两个声音,“对不起!”一个是自己的,一个是我对面的女人的。我仿佛被一种什么奇怪的错觉惊呆了似的,我的梦境又出现了。而且这次居然真实得如同真实。那是一张记忆里多么熟悉的脸,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在痛苦与失落中冥想过,而且就在刚才还一直错综复杂的漂浮在我的脑海中。她此时的神情大抵也跟我当时的神情一般惊愕。 “哥!” “卢娇!” 我们彼此伫立了足足三十秒,其实这个三十连我也不确定,因为此时我的脑中只有心跳的旋律在变化,所以似乎觉得又没那么长的时间,甚至不能用时间去衡量。 “哥!我回来啦!”卢娇此时还是那么柔情的看了我一眼,险些掉了眼泪。 我的心底一股不自在力量豁然升起悠尔转化为心酸的感动,几乎眼泪欲滴,“娇儿!”我随即仰头喟然长叹:“好多年了吧,你过得还好吗?” “还好,一般般的好!”卢娇似乎苦乐交集的样子。 “真是没想过,还能见到你!”我平静了许多,尽量避免再碰见她的目光。 “爸病了,刚回来没两天,随便出来走走。没想到遇到了你。哥,这些年过得好吗?” 我点了点头说道:“现在过得挺好的!在北京找了一份工作。听说你毕业之后去了美国?” “是啊,去美国上了两年研究生呢!”卢娇此时自然了许多。 “一看你就觉得有一派海归气息。”我说。 “找个地方喝杯咖啡吧?” “就站站桥头吧!”我说:“我回来是要去看静女的,有段时间常梦到她。明天清明节,去给她扫扫墓,了却我的心愿!” 此时卢娇眼泪盈落:“哥!离开娇儿以后想过我吗?如果当初是我死了,你会这样对我好吗?” 我的眼睛也盈满了眼泪,心里泛起了无限的怅意,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哥!你知道娇儿这些年来有多么想你吗!”卢娇压抑不住心中的情愫,情不自禁的扑在我怀里,她的眼泪倾之而下。 我的眼泪也夺眶而来,轻轻的洒在了她的额头。她哭得那么的酣畅淋漓。 天色渐晚,黔城的夜色中升起了满江灯火,一闪一闪的随着风吹的水纹泛着彩波。 “好了,娇,别哭了。” “哥!回来了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我用手轻轻的擦着她的眼泪,我含泪苦苦笑道:“哥,已经有女朋友了!哥,祝福你幸福!” “骗子!娇儿现在并不幸福!” “没骗你!” 我看见卢娇的眼睛里泛起几缕悲切。 “陪娇儿玩两天吧,带上我,我跟你一起去看静女!好吗?”卢娇半泣半噎的看着我。 “恩,好吧!”我放开了她。 随即卢娇在我前面漫无目的的走着,我们都显得默默无语。记忆的微光闪现在真实中的碰撞,仿佛都沉寂在这一前一后的脚步里。 “你女朋友叫什么?”卢娇突然问我。 “方盈!” “那个爱宜呢?”卢娇似乎很不解的语气。 “在日本结婚了,过得挺好。” “现在的女朋友很漂亮了?” “跟你差不多!” “结婚了?” “这一回去就结!我爱她,爱得很深!” “比我们过去还深?” “这个,不是这样比较的,是你教会了我该怎么珍惜!” “你恨过我吗?” “没有!” “是我没有珍惜你!” “不,不是!” “娇儿现在知错了呀!” “你没错,谁都没错,只是错过。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你会把娇儿忘掉?” “忘不掉!”我说:“‘静宜娇’三个字你喜欢吗?” “静-宜-娇!你是说于静,爱宜,还有我——卢娇?”卢娇转过身子望着我说。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说:“我会记住你们的,永远都不会忘记!” “吻娇儿一下,好吗?”她眼睛定定的看着我,良久,“只是吻一下都不行吗?” 我于是轻轻的吻了她一下,她的嘴唇依旧那么香甜。 我们继续一前一后的走着。我跟卢娇在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过的像这样的步行状态,她的背影原来也是如此的优美。只是时过境迁,我当时很明确的知道,我最爱的人是方盈,还有我和她结晶的含着公爵兰花香的两个尚未出世的小宝贝。我从来都没有有过的舒心与幸福方盈都给我了,我此生别无它求。即便眼前的曾经的恋人就在眼前,这也无法改变我安定的心!我这样对自己说,也不知道是自然还是刻意。我们在南海城的一家咖啡室坐下默默的喝了一杯苦咖啡,我们之间的感觉如同咖啡苦苦的味。我告诉卢娇说我住在南海城宾,明早八点去车站坐车去于静家的乡下。卢娇提议说她跟我住在一起,但我还是给她另外开了一间房,她也无可奈何的住了进去。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运行了一天的路程也感到疲惫,也没有对今天的奇遇多想什么——因为似乎我跟卢娇就是一种莫名的奇迹,所以我当它是理所当然的正常——我倒床便睡。卢娇半夜里跑进了我的房间惊醒了我,流着眼泪说她今夜一个人感到害怕,看来我是不得不让她留在我的房间了。但却真的对她没有一点儿歪念,一闭上眼睛想到盈盈,我就安然的睡着了。后半夜我醒了一会儿,卢娇轻轻的手放在我的身上,也靠着我安静的入睡了。 翌日早上八点,我带上了公爵兰,卢娇随我一起上了去于静家乡的车。汽车在一路崇山峻岭中颠簸了两个小时后便来到到镇里,我们走了大约耳十分钟的时候沿着较为陌生而有有些大致印象的路来到了乡下于静生长的村庄。田野里的秧田都泛着绿晃晃的水,村庄的小路间野草清幽,各色大小不一的野花开在路边以及田野里的埂坎上,卢娇幸好不是穿的高跟鞋,她穿的而是一双灰红色女式休闲鞋,但也险些掉进水田里,在细窄之处,她就扶着我的肩。我们到了一户农民人家屋前,顺便向那家人借了一把短小的锄头,我让卢娇拿着锄头。随后我们到了于静家的后山下,我们开始沿着曾经我与于静一起爬过的山路上山——其实我一个人过去也爬过几次——爬到了半路,卢娇显得气喘吁吁,还不小心滑了一交,看得出来她很委曲的样子。但我手里此时端着公爵兰不好帮她,她也只得在小锄头的帮助下自食其力了。终于,在我的鼓励下我们一起爬到了坡顶。这片荒原的草坪依旧,青草悠悠。春天的日光依旧清朗,山野间尽是野花芬香。 我和卢娇一起来到了于静坟前,坟头已经有人挂上了惦念的成串条壮的白色阎王钱。坟上依旧开着各色野花,坟前的几株兰草已经开出兰花,坟上坟头的杂草已被拔去,坟身的浅草长得娇柔和谐。 我和卢娇放下东西,站在于静的坟前。 “静女,我带着娇儿来看你了!冉君然给你带来了公爵兰!今天早上,公爵兰开花了:很多,花冠像玉盘,一朵上长了五枚萼片,五枚花瓣,公爵兰很特别,花萼、花瓣比其它兰花都多了两枚。公爵兰的花很香,你闻到了吗?静女!你出来闻闻吧,你听到冉君然说话了就化作一朵兰花笑一笑。”此时卢娇在我旁边隐隐哭泣。 我随后拿起小锄头,在她坟前挖了一个浅坑,随即将掏出来的土块碾细,然后给了花盆底下一锄头,花盆底部破裂了我又给花盆旁侧给了一给了一锄头,于是整个花盆就破成了两半以及一些碎瓷片。我小心的把破碎的瓷片移去,将这株带着斯奈尔斯岛干净纯洁泥土的公爵兰放在了挖好的土坑里。卢娇蹲下身子和我一起给开花的公爵兰草埋土,我的眼泪此时簌簌的落下,如同雪花。卢娇也哭。 这真是一株不同于其它兰草的兰花,她那嫩透的蕊柱,娇鲜的花瓣在旷野的清风中飘出馥郁的芳香味。在这春光无限的旷野的天空下,我仿佛觉得回到了斯奈尔斯小岛的公爵兰生长的荒野上。而这一株,却是遗世独立的开放着!这种紫白相间的色彩,分布在几枚曲折环绕的花瓣花萼上,显得格外嫩娇。静女得到了它,她就能在另一个世界得到最美丽的幸福! 随后,我像往常一样在曾经与静女坐过的草坪上想着静女幽幽的睡了一觉,其间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卢娇也躺在草坪上不发一语。临别静女坟前的时候,我对静女告别临言。 “静女!冉君然跟娇儿要走了,你在天之灵要保佑娇儿,保佑爱宜,保佑盈盈和冉君然!以后我会再来看你,不让你孤单,你,永远幸福在我的公爵兰的梦里!” “娇儿也会常来看你的!”卢娇终于哽咽着说了一句话。 下午两点的时候,我和卢娇一起搭上了回城的汽车,汽车上挤满了回城的乘客,这是一群貌似凶野的不太文明的人。卢娇和我坐在靠后窗的两个并列位置上,汽车开动以后,卢娇轻轻的倚靠在我的肩上。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有些颠簸,偶尔震荡得厉害,“这司机是怎么开车的!”我心里暗骂。卢娇说她很害怕,紧紧的抱住了我的身子,我说没事。车上的粗人的喧闹声不绝于耳,那司机也时不时的跟旁边的一个女人嘻嘻哈哈,时而汽车震得很高又猛地弹了下去。我们被这棺材一样的东西在崎岖险峻的公路上震荡着。汽车在一个大拐弯处极具惯性的向下拐去,我只是惊恐的听到前边一阵急剧的大汽车激昂的喇叭声,长鸣不已,与此同时只觉得我们的汽车悠然一下偏离了弯度极大而狭窄的大拐弯公路——第一次来于静家的时候听于静说过这里常出车祸——我仿佛在空中漂浮了十几秒钟,车里的一阵真惊呼声震荡耳膜,此时我的头里什么都迷糊了一样,唯一清醒的是凭本能紧紧的抱着卢娇,卢娇也抱得我好紧!她在惊乱一刻吓得把头贴进了我的怀里,我的惊恐至迷惶的意识中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仿佛觉得我的脑袋带着盈盈莞尔的笑容一下子被弹去了天上一样,以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醒来的,我醒来的时候只感觉到整个身子仿佛消失了一样,除了还有一缕神经其它的都不存在了。我微微的睁开了一下眼睛,我发觉我躲在一个什么地方似的,然后又睁开了一次,这一次时间稍长了一些,蒙蒙胧胧中看到了天花板,旁边的支架上吊着的两个药瓶里冒着清浅的气泡,两条输液管里的流着两种不同色道的药液,一瓶暗红,一瓶纯明。 “我怎么了?”我心里微微有了一点儿意识,我的身子一点也动弹不了,眨动了一下眼睛无悄无声息的闭上了。 “醒了!醒了!”旁边似乎有人在说话:“他醒了!”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良久,似乎有一只男人的手人掰开了我的眼睛皮,我的意识突然出现了惊险的一幕,一个影子飞也似的出现在我面前闪过:“娇儿!”我一声微弱的低吟。 “恩,醒了!哎,总算醒了!你觉得怎么样?”一个男人遥远的声音。 “娇儿!”我嘴唇奋力地吐出一个半字,泪水随着眼角轻流。 “别担心,你女朋友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依然是那男人在我耳边轻微地说,倾尔,他的声音仿佛又飘到了遥远:“真是一个惨痛的奇迹啊!”我隐约的听到那男人叹到:“一共四十七个人,就活下了两个!” 室内的人似乎都在哭泣。 我的眼角轻缓地流着泪液,我仿佛看到了静女在空中飘扬着的公爵兰的花朵中向我微笑,倾尔,盈盈带着我们可爱的儿子和女儿在一片花丛中漫舞,“盈盈!”我头脑里的意识渐渐的在这两个字的影象中变成一团黯黑,这团黯黑慢慢的延展,一直漫向那无边无际的荒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