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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勃然萌发的去意
大约三个小时后,汇报会才告结束。 叶暮秋埋头随众人快步走出总裁办公室,便立刻蹬蹬蹬一溜小跑着落荒而逃,转眼就把众人甩在了身后。 刚宣布散会时,她恍惚听到副总裁唤了她一声,但当时心里一阵没由来的烦躁,兴许是不想再面对总裁那双犀利刺人的眼睛吧,于是她竟然乍了胆子,假装没听见,一低头混在人堆儿里,脚底擦油-开溜了! 叶暮秋推门进了办公室,卢秘书正在写东西,抬起眼见她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微微一怔,笑道:“叶主任,散会啦?” 叶暮秋含糊其词的支吾一声,便径直奔到了自己的桌前。 卢秘书盯着她身后的房门略等片刻,并不见副总裁跟进来,便又转过脸笑问道:“副总裁还没散会吗?” 叶暮秋随口“嗯”了下,紧接着又轻轻“呀”了一声。 她突然意识到刚才副总裁叫自己,其实大概就是想让她顺便把饭盒还给食堂,而与那个凶巴巴的总裁并无瓜葛,不想自己却惊弓鸟一般的逃之夭夭了。 得,这下子只能让副总裁自己辛苦一趟了! 当意识到自己无意中竟把副总裁晾在了一边,叶暮秋有些哭笑不得的一屁股跌坐在座位上,低下头不禁扪心自问,人家副总裁几乎忙叨一整天了,还要让他跑一趟,心中开始惴惴不安起来,索性起身快步奔了出去,心想着最好能够抢先一步迎到他,弥补一下,可才将一只脚跨到门外,就远远看见副总裁一手拎着一叠文件,一手抱着那个大笔记本,出现在通道的那一端,正笔直地向自己迎面走来。 他倒真是神速! 叶暮秋愕然停住了脚,呆呆的立在了门口。 “等谁呢?”副总裁走到叶暮秋身前放慢了脚步,有些好奇。 她刚想说“等您呢”,又觉得这样回答会更加尴尬,于是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没什么。” 副总裁瞥了她一眼,伸手推开办公室的门,侧身走了进去,边走边回头小声道:“跟我来一下。” 该不是埋怨我刚才为什么当着那么多的人晾了他的台吧?叶暮秋立时忐忑起来,心怀鬼胎似的眨了眨眼,没吭声,蔫头耷脑跟在了他后面。 卢秘书眼瞅着叶暮秋一秒钟前才狂奔出去,转瞬之间又丧家犬一样的返了回来,不禁瞠目结舌。 进了里间,还没容她坐下来,副总裁就轻声道:“刚才叫你听见没?怎么一转眼就没影了?也不似平时的稳重了?” 叶暮秋脸上一僵,嗫嚅了一句:“我坐在后边,没听清。”话没说完,脸已红了。 副总裁盯住她看了一会儿,幽幽地笑道:“知道我叫你做什么吗?” 这时叶暮秋已镇静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您是让我去食堂还饭盒吧。” “哎!不是!我又不是不认得食堂!”副总裁笑着嗔怪道。 叶暮秋微微一怔,定睛望向他:那唤我做什么? “是总裁叫你留步。”副总裁脸上挂着笑,眼睛注意地看了看她。 “有事么?”叶暮秋随口问了句。当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把总裁也一并给闪了时,心里有些好笑,但却并没有感到一丝的悔意:我又不是总裁的办公室主任,叫我做什么呀? “可能是想让你帮着整理一份呈交市里的汇报材料吧。你一走,总裁也就没再说什么。”副总裁淡淡道,眼里闪过了一丝古怪。 “又整什么材料哇?真是的!”叶暮秋不情不愿的皱起眉头,竟耍开小性儿,发起了牢骚。其实她并不怵写材料,她怵的是总裁。可怎么怕什么来什么呀?真叫人郁闷! 叶暮秋转念又一想,光郁闷还不行,无论如何也得让副总裁从中斡旋一下,把总裁的材料给软推回去。于是她收拢住自己的小性儿,沉吟片刻,委婉道: “不是还有集团办公室郝主任吗?干嘛放着现成的笔杆子不用呢?咱笔头子笨拙,既然没那金刚钻,最好还是别揽那瓷器活儿。求您啦副总裁,就请您赶紧给总裁递个话儿去吧,请他高抬贵手,饶了咱们吧!” “呦嗬!我想你叶主任以前如果没学过打太极,就一定是打过排球吧!?”这时身后突然爆响起一个锐利清朗而又十分陌生的声音。 叶暮秋忙回过头,竟是总裁凛然矗立在里间的门口,脸上还是那付凌厉森然的表情。 副总裁立刻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一迭声的笑道:“呦!总裁来了,快里边请!” 叶暮秋扭身闪到一旁,暗自琢磨着总裁刚才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没料到总裁与她擦肩而过时却一直紧盯住她不放,还冷冷地训道:“看来叶主任不仅打过排球,而且还是个厉害的二传手呐!一巴掌就想着把球拍回给主裁判!不该出手瞎出手!” 叶暮秋斜眼比肩的瞄了一眼,才知晓总裁的身材竟然非常魁梧,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冷峻的目光、犀利的语锋和一付不苟言笑的表情,更是裹挟了一股寒冷肃杀之气。 总裁的突然出现和无情责难,一时令叶暮秋猝不及防,脸上不由得一片黯然,慌恐倒在其次,主要是心里不服气,她狠劲咬住了嘴唇,一声不吭,回他一个冷处理,眉眼中分明挂着几分不屑和不羁。 叶暮秋的老母亲是最懂自己这个女儿的,平日里人前人后虽然大多是一派温润平和,可骨子里却藏了一缕傲气,倘若你当面说她一个“好”,她极有可能羞红了脸,但如果说她一个“不”,她却有可能横眉立目,天生一个“吃软不吃硬的顺毛驴”! 总裁刚才的“听墙根”和进屋后的一番冷嘲热讽,叶暮秋不仅没有感到丝毫的困窘不安,反而窘急生恨,对他开始有些恼了。 副总裁见此情景,赶忙陪了笑,小心地拿捏,企图从中调和一下:“我说总裁啊,您是知道的,商厦目前筹备开业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有大量的工作都压在了办公室,叶主任确实有点儿分身乏术!还请您真得担待点儿。” 总裁看了副总裁一眼,不置一词,肃着脸,在大班台一侧的长沙发上坐了下来,一双眼睛依然凶巴巴地瞪着叶暮秋,仿佛还在继续他的训斥:你这个叶暮秋懂不懂游戏规则啊?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啊?你是谁啊?用得着你给老板发号施令吗? 总裁的无声呵斥,叶暮秋都读懂了,但她头上的那块反骨却一时占了上风,两只眼睛直直地迎着总裁,里面写满了桀骜不驯:我就是我,我不会依据别人的脸色行事,这就是我的游戏规则,大不了卷铺盖走人,我还真不想再看到你这个凶神恶煞呢。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用眼睛对抗着,屋子里一时间笼罩着一种压抑的沉静。 多年来一直习惯了颐指气使的总裁,盯着一脸倔强的叶暮秋,突然生出了一丝兴趣:怎么,这是她吗?和中午开会时那个温柔体贴的叶主任怎么会如此的大相径庭?她恼什么?批评两句就想要造反了么?我倒要看看她下边还要干什么! 总裁突然转开了目光,不再理睬叶暮秋,仿佛她在他的眼前突然蒸发了一般:也晾她一次台,看她如何!于是总裁开始与面对自己侧身而坐的副总裁低声交谈了起来。 叶暮秋被晾在一边,倒是猛然间冷静了下来。 来者便是客,礼数终究是不可以少的。她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稳步过去,取出一次性杯子,沏了一杯龙井,转而轻轻放到了总裁身边的茶几上。 总裁依然虎着个面孔,眼睛绝不看她,只略微停顿了一下,便又继续着与副总裁的谈话。 叶暮秋这时心里反倒轻松了下来,她巴不得立刻消失掉,便轻盈地快步退到门边,转过身去一脚就迈出了里屋门槛,抬眼却瞅见卢秘书正忧心忡忡的望向自己。 叶暮秋立刻装作满不在乎地样子,挑了挑眉、撇了撇嘴、晃了晃脑袋,朝着惊慌不安的卢秘书十分夸张地做了一个鬼脸:无所谓啦!哼!谁稀罕偷听他们领导的密谈呀!知进退者为俊杰嘛! 可还没等她把另一只脚带出里间,身后却突然传来总裁那冷若冰霜的声音:“谁让你走了,叶主任!?” 叶暮秋僵硬地停顿了一瞬,只得返转身回到里间,可刚才给卢秘书做的那付鬼脸一时没有收干净,脸上竟是一个耸着细眉、撇着瘪嘴、歪着脑袋、似哭似笑的滑稽模样。 总裁望着叶暮秋这一副奇怪的嘴脸,不由得一愣,他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的喜怒愤懑形于色,如此的……既知礼,也滑稽,还调皮,心下不免寻思起来:这叶暮秋虽说已然是不惑之身,可如何又像个孩子般的耿倔、冲楞、率性而为呢?先是装聋,竟然敢从天子脚下逃之夭夭,再就是作哑,还敢在龙颜盛怒之时宁死不屈,后来虽说没忘了周全礼数,却立刻又想着溜之大吉,现在竟又是如此这样一副滑稽相,想着,想着,肃穆寒霜的脸上竟不觉扯出了一丝笑意。 叶暮秋望着总裁微微露笑的脸,一时怔在了门口。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他。 他应该算是一位长相英俊的男子,年龄与她相仿,一张国字脸,五官端正,分布均匀,一双浓郁的剑眉下两只大眼睛黑白分明,戾气袭人,傲气逼人,坚毅冷峻中透着十足的霸气。 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就在那张寒霜一般冷漠的脸上一旦有了一抹笑容,竟又会变得如此生动。 人有的时候真是很奇怪呢,看似很近,却又感觉遥远,看似遥远,却又感觉很近。 总裁见叶暮秋怔怔地望向自己,便索性拿眼睛沉静地与她对视,心想:我到要看看你又会如何的变脸? 到底是叶暮秋顶不住了,惶然垂下眼帘,直愣愣的杵在那儿,往昔的优雅自信都遗失殆尽了。 副总裁微不可闻的吐了口气,笑着插言:“叶主任,你别走哇!总裁还要和咱们说说怎么整理那份材料呢!” “呃,我去拿个本来。”叶暮秋低头小声道。 “我这儿有纸有笔,来,坐到总裁这边来,咱们一起听听。”副总裁温和的招呼她,随手递过来几张公文纸和一只签字笔。 叶暮秋勉强在总裁坐的长沙发的另一端坐了下来,脸上淡淡的,心里却慌乱,郁闷、困窘各占了几分,愤懑却已经没有了。 她开始一边仔细聆听,一边认真的做记录。 总裁将身子微微转过来,脸色已经舒缓,细声慢气的谈了起来。 副总裁起身将自己的大班椅扯近几步,几乎挨着叶暮秋坐下来,侧过头望着总裁静静地听着,时不时插问一两句,并不停的在本子上记录着。 总裁一直自顾自地说着,声音虽不大,却宽厚沉稳,很有磁性,眼睛似乎一直望着叶暮秋,身体也时不时地随着语气的加重向她和副总裁倾斜过来。 三个人如此近距离的低声细语、促膝而谈,使叶暮秋感到越来越拘促起来,她开始还间或抬起头望一眼总裁,后来却只是钩着脑袋边听边记,不敢再抬头了。 这时,外屋突然一声门响,隐约传来齐威的声音:“叶主任在吗?”卢秘书急促地回答着,但声音极轻,听不清楚说的什么。稍顷,就听见房门被“砰”的一声重重的关上了。 叶暮秋脑子里一闪,齐威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尽管瞬间开了小差,但她手里的笔却一直没有停下,也确实停不下来,因为总裁说了很多,而且说得很细。 这是叶暮秋第一次为总裁准备材料,虽然只是捉刀代笔,她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她对总裁的行文习惯完全陌生,如今既然接了这活儿,就一定要尽心尽力把它做得漂漂亮亮,这是她做事情的一贯准则,不做则已,要做便一定要努力做好,不为别人,只为自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总裁终于说完了,他停了下来,继续从侧面打量着叶暮秋。 在他说话的时候,她一直都在记录,从不打断他,脸上不时闪过一片片红晕,额头上竟沁出了细密的汗。他似乎看到了一个腼腆羞涩的叶暮秋。 当他停了口,她仍不抬头,只是低着头捏着笔静静等待着,眼睛一直盯着本上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文字,好像陷入了沉思。他还看到了一个安静平和的叶暮秋。 半晌,她仍然直直的盯着本子,眉头微皱,静思默想,脸上却完全没有了方才的腼腆,而是一副全神贯注的神情。他感到她现在人虽然还坐在他的身边,但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已经沉浸到他所交付的事情中去了。他看到了一个忱于思考的叶暮秋。 “咳!”总裁心底轻叹一声:什么时候,张晶晶也能和她一样,在工作上能够很快地全身心投入,自己也许就会轻松一些了!想到这儿,他脸上柔和了些,转过头对仍在作记录的副总裁低声说道:“我的意见基本说完了,你们费心啦!”说着又看了叶暮秋一眼,便起身走向门口。 副总裁一直将总裁送出了办公室,在通道里正好碰见齐威从行政部里出来。总裁径直从通道的西门出去了,副总裁冲着齐威略微一颌首,便转身进了办公室。齐威默默望着两个人先后离去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总裁以前从来没有来过商厦的办公室,如果有什么工作,都是副总裁到总裁办去领命。刚才,当齐威听到卢秘书说总裁、副总裁和她三个人正在里间议事时,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推搡了一把,现在又亲眼看见了他们,这让他深切地感到她与他离得更远了,他们中间不仅隔了几间办公室,还隔了许多人,许多事。 齐威心头涌起一团莫名的怨恨,涨得头上一跳一跳的疼,他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又返回了行政部,竟一时忘记了刚才出门想要做的事情。 回屋后,还没容齐威坐下来,桌上的电话响了,张和平飞起身子抓起了听筒,只三秒钟便连声答应着“在呢,在呢,”将话筒递了过来:“叶主任来的!” 她打电话过来,原是想问问齐威刚才找她有什么事情。 齐威心里却突然腾起一股无名之火,这下子可找到喷火口了,于是狠狠甩出一句:“就说我不在!”竟大踏步锵锵锵的奔到门口一巴掌打开门扬长而去! 张和平举着电话望着齐威的背影愣住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叶主任,实在不好意思,齐部长他,他有急事出去了!” 叶暮秋轻声叹道:“我也没什么急事,回头再说吧。”便怅然收了线。 齐威那句噎人的话,她已经听到了。 下班时,叶暮秋提前几分钟到行政部去打卡,想找齐威聊一聊,一进门就看见齐威侧身坐在桌前,正和靠在桌子边的陈勇说话,齐威虽不曾转过头来看她,但她相信他的余光是应该能够感应到她的到来的,于是她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等待着。 陈勇立时转过脸向叶暮秋打招呼,叶暮秋微笑地应了一声,眼角却一直罩着齐威,盼望他能回应自己,走过来或者跟她到通道里说说话,把他们之间的误会说清楚,而且还要告诉他,自己心里一直都很在意他的,不愿意看到他生闷气,苦着自己。 可齐威执拗地始终不转头看她,陈勇已经知趣的自动打住了话头,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齐威见大家不再说话,便低下头去,猛地拉开了抽屉,笨拙地做出一副专心致志翻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叶暮秋明白了他是在故意不理自己,立刻感到很尴尬,可当着屋子里的人,又不好主动上前搭话,生怕他再犯倔,让大家都下不了台,于是站了一会儿,便红着脸低下头转身走了。 第二天早上,叶暮秋走进办公室,还没坐稳,门就被人“哗”地推开了,她直觉上以为一定是齐威来了,不禁心头一跳,立即抬眼迎了过去,却看到总裁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 咦!他怎么又来了?她好生奇怪,不禁楞了神,竟忘记了打招呼,只是定定地望向他,一副原本为齐威准备的微笑竟僵在了脸上。 总裁站在门口,注视着似笑非笑、呆头呆脑的叶暮秋,原本表情严肃的脸上倏地划过了一丝冷嘲:这叶暮秋又在搞什么名堂? 停了几秒钟,他转过身子提步走向里间。 “咳!怎么搞得?”叶暮秋低下头十分懊悔的轻吼了一声,她这时才醒悟到自己刚才不仅非常失态,而且还非常失礼。 总裁听闻后并不回身,只“扑哧”一声,嘴边的嘲讽变成了一丝笑。 这一整天,叶暮秋全神贯注地整理总裁的那份材料,倒也顺水顺风、妙笔生花。 这一整天,叶暮秋都没有看见齐威,也没有接到他的电话。打了个电话去问,张和平讲,齐威外出办事去了。 傍晚下班去打卡,齐威仍然没在,叶暮秋怏怏的走出商厦大楼,却一眼瞧见一辆黑色宝马轿车停靠在班车旁边,那是总裁的专车。 她感到很奇怪。 总裁的车一般都是直接停在地下车库,极少停靠地面的。还是在春节团拜会那天,齐威告诉她总裁的车是黑色宝马,还向她引见过总裁的司机小李-一个白净清秀的小伙子。怎么今天总裁的车停在这儿呢? 叶暮秋上了班车,习惯地坐在司机身后的双人座位上,和黑宝马只一窗之隔,看得见车里的驾驶席上静静地坐着小李。 不一会儿,卢秘书也上了班车,一声轻柔的“叶主任呐,”便忽地跌坐在叶暮秋身边,紧接着将头软软的偎在叶暮秋的肩上,垂头闭目养起神来。 叶暮秋“嗯”了一声,没敢挪动身子,只抬头望向窗外,蓦地看见齐威一个人正孤零零地站在商厦北墙前,脸冲向班车这边,只是由于天色将暗,看不清他是否看见了自己。 叶暮秋尽量控制着身子挪动的幅度,用左手缓缓推开车窗,探出头去,不想齐威却突然退后几步,立刻隐没在了墙体巨大的阴影里了。 叶暮秋愣怔了,忧郁地望向那片阴影:他知不知道啊,他这样做,是在加倍地伤害两个人的心呵? 正当叶暮秋心里一阵阵发酸,眉头紧皱着冲北墙发怔时,耳边却突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叶主任下班啦,家住得远吗?” 叶暮秋扭头一看,竟是总裁!就站在她的车窗边,身体微微前倾,脸上一副探究的神情,身后还紧跟着张晶晶,那姑娘却是一脸微笑的望着自己。 还没等叶暮秋醒过劲儿来,身边的卢秘书已经笑着答道:“总裁好!我和叶主任都住在南二环,离这儿可远呐!” 总裁瞥了一眼叶暮秋,心里奇怪她今天怎么又换了这么一副忧郁沉闷的表情,嘴角扯动了一下,却没再说什么,一低身钻进了轿车。张晶晶上前帮着把车门关好,车子倏地一下无声地滑翔了出去,瞬间便没了踪影。 叶暮秋又抬头望向北墙,骤然间班车开动了,很快的就把商厦甩在了身后。 第三天上午,叶暮秋坐到桌前整理总裁的那份材料,办公室的门开了,总裁走了进来,这次他没有停留,眼光从叶暮秋的身上轻轻扫了过去,便直接进了里间。 叶暮秋用眼睛示意了一下正在发愣的卢秘书:进去为总裁沏杯茶!卢秘书赶快站起身来走向里间。 就在里边副总裁刚刚叫到一个“卢”字时,卢秘书已然跨进了里间,叶暮秋微微一笑,又埋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快下班时,叶暮秋终于写完了材料,将它呈交给副总裁以后,身上立刻感到轻松了许多,但心里却更加沉重了起来。 三天来,从早上打卡,午间休息,到晚上下班,叶暮秋几次去过行政部,始终见不到齐威的影子,第一天下午他故意不接电话,第二天外出办事,今天又好像一整天都在食堂和库房里办公,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和齐威分开办公仅仅三天,那种令人温馨的默契,一下子变成了若即若离、形同陌路,她感到非常不适应,简直有点儿抓狂,恨不得一把拽住齐威,问问他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他如此地冷落她、躲避她、折磨她?但她却根本见不到他。 他知道她没有勇气,却丝毫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他知道她心里也非常难受,却还一味的加重这种痛苦。 他也知道她对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却依然不原谅她。 突然之间,她发现自己对他们之间的这种冷战,已从开始的吃惊、伤心、郁闷,逐渐变成了迟钝、厌烦、冷淡,于是,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以及深深的无奈。 一切随缘吧!由他去吧! 第四天早上,刚上班,他又来了,还是一脸的冷峻肃穆,但却没有进里间,而是快步走到叶暮秋面前,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她有些慌张的站起身,结果竟把一句“总裁您好”说的有些跑调。 他突然开口道:“你那份材料我看了,很好!” 她和往常一样,又立刻绯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一声不吭。 望着她绯红的脸颊,他脸上的线条突然变得柔和了,但只一瞬就又恢复如初,接着,他倏地转过身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她颓然坐了下来,奇怪他怎么没去里间找副总裁,难道来办公室里就只是为了告诉她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中午,屋里只有叶暮秋一个人的时候,张晶晶突然进来,问起周末音乐会的事情,叶暮秋据实告诉了她。 张晶晶走后,叶暮秋捧着书却看不下去了,她不知道齐威会不会也突然进来,想到两个人目前尴尬的关系,一时竟慌张起来。与其尴尬相对,不若干脆躲开,于是叶暮秋迅速穿好外衣奔出了门,到附近的超市里足足地逛了一大圈。 下班打卡时,在行政部里她终于看到了齐威,但不知为什么两个人突然不约而同的都变得非常的冷静,非常的客气,在大家的注视下,她和他彼此微笑着打了一个招呼,仅此而已,便再无他话。 望着近在咫尺的齐威脸上竟然一副淡漠无味的表情,叶暮秋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心底里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胸口一阵酸楚,眼里竟开始溢出泪水,她连忙低下头去,转身走开了。 这天是周五,一清早,叶暮秋前脚推开办公室的门,总裁后脚就跟了进来,竟自走到她的面前,异常冷峻地说道:“这么长时间了,商厦的总体规章制度为什么还没有完成?你整天都在忙什么呢?!办公室的职责就是要负责督促各职能部门尽快完稿汇总,怎么可以听之任之、放任自流呢!” 她有些惊讶地注视着那张冷酷的面孔,默默听着他的责备,承受着他的怨气,心里纵有万般委屈,也绝不解释一个字,只把棱角分明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哀大莫过于心死”几个字突然一闪而过,眼睛里便渐渐升起一片雾气沼沼的迷蒙。 他盯着仿佛哑巴一样的她,看着她眼里愈深愈浓的悲伤,似乎也被传染了,终于沉默了下来。 她低低的垂下眼帘,脸色白白的,身子微微颤抖,没有一点儿声息。 少顷,他突然转身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她慢慢坐了下来,脸上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心里空空的什么也不想,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午间,张晶晶突然推门而入,进来后却一反常态的回身仔细关好门,又伸出一个手指,悄无声息地指了指里间,叶暮秋缓缓合上手里的书,望着她淡声道:“都去吃饭了,就我一个人。” 张晶晶飞快的吐了一下舌头,抢上前来,俯身盯着叶暮秋悄声道:“叶主任,我昨天晚上告诉老板,说你明天晚上有事情不能去听音乐会,当时老板并没说什么,可今天早上我收拾屋子时却发现那两张票竟让老板撕了,扔进了字纸篓!我真没想到老板会生气!” 叶暮秋瞠目结舌。 张晶晶伸手拍了拍叶暮秋的肩头,轻声叹道:“我来就是为了提醒叶主任一声,看来咱们今后还是要三思而行啊!”说完便摆摆手悄然离去。 想来今天早上他的那一番无名之火,竟也是事出有因了!叶暮秋不由得暗自苦笑,紧接着便开始感到愤怒了。 完全没有料到,搬到新办公区仅仅一周的时间,原来那种宽松宜人的工作空间却突然变得如此狭小和迫人了,本来默契的搭档突然疏离了自己,顶头上司只会无谓的枯守身边,令人生畏的老板却神出鬼没、纠缠不休,叶暮秋觉得自己像是被罩上了一张无形的网,束缚了手脚,也刺伤了心灵,于是突然之间她萌生了离开的念头。 如果仅仅只是一闪念,也许过了这个周末假期,她又会冷静下来,但机缘巧合的是,就在当天晚上,她接到了一个不期而至的电话,于是事态开始朝着她从未预测到的一个方向迅速地发展下去。 当天晚上,叶暮秋接到一个电话,一位曾经的老领导-刘总想要把叶暮秋介绍到他弟弟的德翔房地产开发集团去,德翔集团原来的总裁办主任两个月前举家移居国外了,刘总此前就曾想向弟弟推荐叶暮秋,但得知她已去了如家集团,只得作罢,但两个月来竟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于是刘总不惜又返回来到如家来挖她。 叶暮秋几乎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了刘总:下周二就去德翔报到。 下周一正好是2月份的最后一天。叶暮秋决定利用周六周日两天时间加加班,把自己在如家集团的整体工作做一个全面梳理,以便和卢秘书做交接,周一正式提请辞职,周二也就是3月1日到德翔报到。 挂断了刘总的电话,叶暮秋陷入了沉思,想到自己在如家集团已工作了两个月,她感觉自己心底其实是舍不得离开的,但她去意已定,因为她已经意识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几天来这种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不仅把她弄得焦头烂额,而且已经使她丧失了最后的自信,她感到自己已经伤透了心,一天也挨不过去了。 她没有勇气了。 她没有耐心了。 她只能逃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