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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六节
喜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对维以的情书作出回复,因为在这之后的第三天便是期末考试了。 直至走进考场,她才发现很巧合的,维以就坐在自己的前面。坐定后,他掉过头来:绿豆冰好吃吗?喜然不露声色的笑笑:改天回请你可爱多。我物理烂的,怕挂呢!考试的时候,维以便把卷子往课桌边稍稍侧着,咳嗽两声。考场是阶梯教室,喜然又眼尖心明,抄到了大半张。 放榜那天,喜然愣愣的看着维以的名字在榜单的最上方,而自己的物理亦远超及格线,心中是鲜明的喜悦。接着余光瞥到旁边立着的一个人影。维以调侃道:怎么样,为了谢我,是不是该请吃十支可爱多?喜然的手指戳过去:美得你,知道我周末要去打工,就不知道我穷得漏油么? 维以不说话,只是趁势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又慌忙松开。喜然倒在心底偷笑了,想着自己比起他来,竟有一丝阅人无数的感觉,然后用一只手去牵他的手,嘴里解释道:先前你看到的那个男朋友,散了。 就这样在一起了。还能记起他掌心的温度,略略潮湿,似盛开的温情的植物。牵上了,心里竟如铺平的锦缎般温顺柔滑。 到了放暑假,校长照例一番叮咛嘱咐然后才放。维以骑着单车穿过车流,晃到站在路边候着的喜然的身旁。她穿了一件柠檬黄的衬衫,裙子是同色系的,虽是小商品市场里信手拈来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亦能显出其冰肌雪肤。 暑假出不出来玩?维以问她。 喜然只是低着头不说话。维以看过去,发现她一只鞋的搭扣耷拉着,关切的问了声:鞋坏了? 喜然点头,撇撇嘴说道:这鞋,质量太差了。月底拿到快餐店的工资,得重买双了。 维以抿了抿嘴:那家快餐店别去了吧,离我们学校太远了。你穿多少码的鞋啊? 36.喜然抬起头来:还是去吧!等做完这个月我就换一家,好不好?她带着探寻的笑看着他,有阳光落在眼睛里,闪闪烁烁,俏丽生姿。 维以跳下车来,想着凭自己那点零用还是养不活她的,只够偶尔接济,便道:好吧,依了你。 再去快餐店找喜然的时候,维以的手里便多了一只鞋盒。他把原本计划用来买球衣的钱花在了女式凉鞋的专卖店里。歌讯陪着他,挑了双白色的样式简洁的鞋子,鞋面镶着零星的水钻,想来配各式各色的衣服都不会显得太突兀。 那天喜然只上了半天班。忙过了快餐店一天中的高峰段,便出了门。坐在马路旁的树荫下,维以看着她换上新买的凉鞋。喜然的脸上是宠溺的笑意,鞋跟约两厘米高,她踮起脚慢慢的旋着,裙摆跟着展开一个曼妙的弧度。仿佛童话里的灰姑娘换上了水晶鞋,她摇身成了公主。 维以看着,突然的就惆怅了,想着若她生在稍稍富裕些的人家,又该是怎样花团锦簇光彩耀人的青春?很明亮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罅隙落在地面上,成了一块块椭圆的光斑,头顶上好像有蝉鸣,模模糊糊的一声声不停歇。 梁维以买来双份刨冰,递一份给喜然。他们嚼着细碎的冰粒,约好了高二一起选择文科,因了对彼此学业有利,这样就可以念相同科目的书,互相照应。他们牵起手在人行道上走,有骑车的人驶到前方又调转头看他们的脸。他们相视一笑,不去理会那些路人眼里的深意。那是好多年前的夏天了吧!清城的孩子们还不太敢如此正大光明的恋爱,若不慎被熟识的人撞见,无论是师长亦或亲朋,都该有一番说教。 就这样走到了段氏纪念馆。如今的纪念馆已经政府拨款,被修葺翻新过了。可那时还是老旧的,看着便是历史的风雨涤荡的产物,好在建筑物也没有太大的毁损,只是缩在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写在以地方性质出版的游览志上,让人好找。 段府是清城这片地域上保存良好的大户,暴动革命亦或改朝换代都未改变它的大致面目。七十年代草草改建,成了城南风景区的特色景点。纪念馆为仿清式砖木结构,门票每位三元。巷子往南是清城最大的人民医院,来往者的神色都不甚悦然;向北是一所小学,红色大理石砌的校门,近了还能在砖墙上看见自己的影子,透着生动的喜气。小学旁边是一家家商店,水果摊文具店一字排开,生意总是很好。再过去就是成片的居民楼了,间或有鸽子贴着檐角振翅划过。小城市总是这样,生老病死在一条街上便能体现得淋漓尽致。而处于其中的段氏纪念馆也有了大隐隐于市的意味。 入口在只容三人并肩而行的巷子里十米远的地方。一路逶迤,似深居简出的闺秀。维以和喜然往里走去,路旁挤满了丛丛的狗尾巴草,不时撩着小腿,如有人对着皮肤呵气般的痒。门是朱红色,淡褪了时空辽远的漆,添上了斗转星移的裂痕。正门一块黑漆匾额,上书“段氏纪念馆”几个草书大字。 如果有什么可以永垂不朽,可以如面前的纪念馆一样经历时光仍然布局完好,维以相信那便是他和姜喜然之间的情意深长。爱情掀开了最初一层光亮的果皮,谁会看到内里齿痕斑斑的果核?更何况是这样涉世未深的懵懂少年。 他们歇息了片刻就走上台阶,远远的望见堂中是老式的红木画案,靠墙一列古朴的书橱,扣着鎏金的锁。再往里走拐几个弯便豁然洞开,纪念馆本是四合院布局,三面环水,一条曲折游廊引向湖中央。一间八角亭似是凌空而起,周遭是沿着岸伸过来的草地,栽种着郁郁葱葱的树,阳光透过交错的树枝筛落,一如木棉树般熨帖妥当。一口青砖砌的水井隐在一角,走近了才看见水面浮着的各色树叶。想来百年前段府的生活必是意态融融,风致俊逸。清风朗月之中,人们负手抚须,吟诗作对,一派花好月圆景象。 十六岁的梁维以遭遇了他第一份轻盈美妙的爱情,举头可见皆是明媚,整个身心都是诗话。他们的初吻是在这里定下的。起风了,湖面一阵涟漪。没有潮湿亮烈的情欲,只是须臾的嘴唇的触碰。他从来都珍惜她,将她当作天赐的福祉。他却永远也不会想到,十三岁的梁歌讯,在这两个月的假期,在他载着喜然穿过清城的大街小巷的日子,将自己锁在房间,朝朝暮暮,怎么也挣脱不了亲手编织的情茧。 一个月以后的梁歌讯只身一人游览了这家清城著名的段氏纪念馆。她只是想知道,是不是誓言在充满历史气息的游览地才会显得更加凝重而庄严?是不是踏着维以走过的痕迹才可以看到他心底那一方最柔软的禁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