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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重山 

  不行,还得出去找工作。不能窝在家里,生活虽不给人以大的希望,但总归是有希望的,希望虽小,总是存在。她翻开了当天的本地日报,竭力寻找着她所需要的信息。求职栏里挤满了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豆腐块,各种工作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而且上面基本上都留有甲方的联系地址和通讯方式,工资都是明码标价,五百的,八百的,一千的,甚至一千五、二千的,她看到的一个薪水开得最高的是年薪十万的,不过那是招聘法院副院长的,她就免谈了。她忽然想到了一个词语叫“高薪养廉”,她想,还是做官好啊,做了官不仅可以贪污受贿,而且以后即使不想再干这些丧良心的事情了,国家还公开出高价养活你,而放眼望去,哪个政府官员不是给养得白白胖胖、肥头大耳的?不过她想,她这辈子是没福份做官的了,她不具备那些欺下媚上、娇柔造作的本领,纵然白给一个官儿做,恐怕她也是会左支右绌、应付不来的。

  她相中了一家美容院,书面开出的工资是每天月六百,她跃跃欲试,决定前去“拜访”一下。这比先前的工资多出一倍呢,她满心欢喜地想到。

  吃罢午饭,葛兰把失去工作的事情通通告知了菊姨,并且告诉她,自己马上就要去应聘一个全新的工作。不等菊姨如何反应,她提起挎包一溜烟出了家门。她已经给那家美容院打了电话通了气,说:“下午如时过来,你们多多担待。”而对方说:“带上有效证件,做好面试准备。”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她打车直奔目的地。

  这家“七里香”美容院坐落在南城苹果树大街,开间不大,规模不小,占地面积令人乍舌,葛兰估计着那长龙似的美容院定是由一间间包厢撺掇而成的,想来,这里定然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了。并且店名亦有取巧之嫌,信手拈来周杰伦的音乐做宣传,这店老板也可谓是有识之士了。

  步入店中,稍感拥挤,说明了来意,就有人引她来至一间包厢。敲门,“请进!”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长条沙发上,手执一只高脚杯,杯里有酒,四周无人,看来他是在自斟自饮。葛兰进去,尚未开口,男人却先自我介绍说:“我是高学涯,也是本店的老板。”就不言声了,然后耷拉下头,把玩着掌上的手机。

  葛兰说:“我就是那个今天中午给你打电话说要来应聘店员的葛小姐,我叫葛兰,十八岁,身高165厘米,体重48公斤,高中毕业,爱岗敬业,家住北城,人品端正,有父有母有户口,平时喜欢健身运动,除偶尔睹物伤怀流流小泪外,并无其它不良嗜好。”说完有些喘不过气来。

  高学涯似乎吃惊不小,听完女孩连珠泡似的一通演说后,愕然地抬起了头,就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葛兰。

  葛兰试探着问:“你看,我,我行吗,我可以胜任这儿的工作吗?”

  高学涯收回了视线,重新打量了一番葛兰,然后慢条斯里地说:“条件么,很好,很好,很好——”声音尖细、柔媚、无骨,娘们儿也似。

  高学涯问:“以前干过这行没?”

  葛兰如实回答:“没。”

  高学涯说:“没关系,可以学。”就侧身朝外喊道:“小春,小春!还来一下!”

  须臾,一位长发飘飘面容姣好的女孩子循声跑了过来,恭敬立在高学涯面前,听候差遣。

  高学涯说:“你领着新来的葛小姐四处走走看看,让她熟悉一下工作环境,然后教授她一些简单的按摩方法和注意事项,最后领她到更衣间换上工作服,就可以了!”

  “那工资的问题——”葛兰追问。

  “噢,”高学涯说,“工资啊,广告上不都说得很清楚吗,每月六百,不包吃住。”

  葛兰点头说:“哦,知道了。”

  葛兰随着那个被高学涯唤做“小春”的姑娘一起,走马观花似的一路参观。小春边指边说,这个女孩叫什么名子做什么职务,那台仪器有什么作用值多少钞票,每天的客流量的高峰期是在什么时刻,员工们的作息时间具体是怎么安排,招待客人的时候应该做到哪些不应该做出哪些,本店员工的处罚制度如何规定,末了说道:

  “葛小姐目前就先跟着我干吧,我会很耐心地教给你很多你需要学会的东西。”

  “谢谢春姐!”

  “叫我小春就可以了,”小春说,“以后咱们就是同事,或者姐妹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这人从来实事求是,乐于助人,高老板把你交给我,算是你的福气了。”

  “谢谢春姐,我会好好努力的。”葛兰表情感恩。

  上班前几天,葛兰几乎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工作,每天只是跟着小春没头苍蝇般地乱跑,为这个姐姐递个水,为那个妹妹倒杯茶,顾客来了问声好,顾客走了道声谢,尽管与本质工作毫不搭边,却也忙得满满当当,没一分空暇。小春告诉她,可不要小觑了美容这一行业,一般人还真招架不住它。

  “据说高学涯老板刚刚创业的时候,”小春讲起了此店的历史,“这店还是一块巴掌大的地盘,员工只有五个人,生意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时阴时晴的。后来高老板认识到了没有过硬的技术是站不住脚的,就停业了三个月坐火车一口气跑去了大都市上海,在那里的一所高级美容师培训班里是虚心求教、不耻下问,终于学成归来,重整旗鼓,重振雄风,凭借着娴熟的手艺和周至的服务,高老板是过关斩将一路走到了今天。金石所至,精诚为开,高老板的成功或许就是这个道理吧!”

  葛兰叹道:“真是创业艰难百战多,高老板也挺不容易的啊!”

  “是啊,”小春说,“在我呆的这几年里,已有不在少数的姐妹自以为学到了通天的能耐,都纷纷跳槽,撂蹄子闪人了!高老板很是生气,骂她们是过河拆桥、雁过拔毛什么的,可他也只是信口骂骂过下嘴瘾而已,人都流失了、不见了,谁也回天乏术!”

  葛兰提出质疑:“那现在的情况总是改善多了吧,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大的问题了吧?”

  “也不能这么肯定,”小春口气悠长,“咱们店看似方兴未艾、蒸蒸日上,其实也隐藏着许多的不知名隐患,像我一样的老员工如今只剩下三个了,而且除了我其它人随时都有甩屁股走人的可能。店里每日的营业额也是不能恒定,摇摆的幅度相当大,比如说今儿个是三千八,明儿个就可能是三百八,谁知道呢!”

  “高老板的爱人呢,她有没有在店里帮忙啥的?”葛兰问。

  “不妨告诉你,”小春忽然把嘴巴贴在葛兰耳朵上,“高老板目前还没结婚呢!”

  葛兰表现出十分惊讶和不敢置信的样子,说:“不是蒙我吧。”

  “切!”小春不屑地说,“像他那种人,结婚也不会和女人结!咱店原先有好多刚来的女同事都想打高老板的主意,人家人长得帅,又有钱,觉得他真是可以终生托付的男人,可是后来不出三天,又都抽起自己的嘴巴子来,为什么啊,因为她们发现高老板其实是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

  葛兰奇道:“怎么不是男人的男人呢?他是没有生理功能还是别的什么?”

  小春诡秘地笑了笑,说:“妹妹你想歪了吧?不是那方面的问题!高老板那么生龙活虎的一个男的,怎么可能会那个不行呢?!他是不喜欢女人,他只喜欢男人!”

  葛兰几乎脱口而出:“他是同性恋?!”

  小春“嘘”了一下,说:“别声张,尽管大家都心知肚明,但都是不可以张扬出去的,尤其是在公共场合。”

  葛兰幡然醒悟似地点了点头,左手摊开遮了嘴唇,立马就噤苦寒蝉了。

  之后的几天里,小春开始向葛兰传授所谓的技艺了。小春在给客人做各种美容的时候,都让葛兰于一旁全神贯注地看着,记着,有不明白的地方等客人走了以后可以直接向她询问,她都会很耐心地一一给予解答。不到半个月,葛兰凭着自己的聪明好学,已经能够独自接待客人了。

  每天早上高学涯点名的时候,葛兰总会特别留意一下这个不是男人的“男人”的。他头发很短,经常戴着一副宽松墨镜,说话时的语速放的很快,咬字清晰,只是太过尖细,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并且动作扭捏,爱用兰花指,女人味十足。发起火来张牙舞爪,浑身抽风似地打颤,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但在葛兰看来,他很“好玩”,挺前卫,挺另类,因此也并不十分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