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了？”涂孝军有些不高兴，“联想到你自己了吧？你这人就爱瞎想！说实话我现在都懒得跟你解释！动不动就生气！你可真是麻烦！”

　　“什么？麻烦？”

　　他说着都有些生气了：“你太计较了！知道那次我上家纺商场干什么吗？我想买套新东西换上。”

　　“为什么？”

　　“没见过谁整天站在大马路边上谈恋爱吧，她们，都在我那儿住过……”

　　哦，是啊，她们都去过那里，都在那张床上过。

　　这样一想，我的心里感觉怪怪的。我差一点成了那床上的第五个女人了。

　　“你不是还看见过她们落在那儿的东西吗？你和她们不一样，你会忌讳。我不想让你别扭……这次我是当真的。”

　　和我？和我当真？一直是个自信的人，但涂孝军对我的好，在涂孝丽愤怒的指责之后，我开始怀疑。

　　“你不觉得我们在一起很奇怪吗？”我进入围城八年了，而他还只是个孩子！尤其，他是一个最需要人谨慎着去爱的孩子！

　　“有什么可奇怪的。结过婚这有什么，现在离婚再结婚的人多了。你比我大几岁又怎么了，王菲还比李亚鹏大呢，他们不也在一起了？再说了，我自己的事，为什么非得别人觉得好才好啊？”

　　和他越说越说不清楚了！不能再扯了。“那，你和家里人说起过我吗？”

　　他的脸色变了……

　　起风了，山上的风一向是比平地大的，我有些冷。也许让我感到冷的，不仅是风，更是涂孝军眼中的凄凉。

　　他的长头发被风吹着，凌乱地扑打在他的脸上，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我家只剩我一个人了……你相信吗？”他声音很小。

　　我当然知道！可是……“你说过你有个姐姐。”

　　“她嫁人了，是别人家的人了！当然，她是我的亲人。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只是，我都有好几年没有见过她了。”

　　“她嫁得很远吗？”我明知，但要故问。

　　“不远，也是城关的。可我不想回去，也不想见她……”。

　　“为什么？你们姐弟之间，有什么误会吧？”

　　涂孝军转过脸去，看着下方石阶上坐着的那对小情侣：“以后再说吧，别影响了今天的心情，我们难得一块儿出来玩一次。”

　　其实在我的潜意识里，也怕我们在半道上返回，留下永远的遗憾。虽然，这并不是我的初衷……

　　第二个亭子到了，我们没有停，一直向上走。似乎，我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登上最高峰。

　　路上遇着了几个比我们早到的人，他们在歇脚。“累吗？”涂孝军问我。

　　“有点儿，不过要累就累个够吧，我们争取第一拨到达。”

　　一鼓劲走到第三个亭子的时候，我真有些缺氧一样。

　　终于坚持到底了！顾不上看风景，先大口喘气儿。

　　“要吃东西吗？”涂孝军问。他的体力比我要好得多，虽然也累，可不像我这样。

　　瞅瞅时间，十点四十。我们持续走的时间真不短。

　　看得出来，涂孝军在努力让自己保持好情绪。我明白，我们刚才的话题，已经触及到一些东西了……

　　摇了摇头，我什么也不想吃。

　　“喝点儿水吧。”他把矿泉水递了过来。

　　“啤酒，”我示意他打开，“庆祝一下，我们真是最早上来的。”

　　“好嘞。”他笑着。在有意制造出来的热烈气氛里，两个人共同达到一个目的，是应该高兴的。

　　“干杯！”在蜿蜒连绵的群山之间，站在这山的最高顶，我仿佛一下子看开了很多事……

　　“给你，好好看看风景。”涂孝军把他随身背着的包递给我。

　　望远镜！

　　一个很不错的望远镜。向远处看，看得清山上的树木在风中微微摇摆，向下看，看得见登山的老两口脸上的表情。

　　“这个望远镜蛮专业的。”

　　“那是，一分钱一分货，一千六呢。除了那台笔记本电脑，我那点家当里，可就这个最值钱了，”涂孝军一边看，一边得意地介绍着，“这是日夜两用型的，晚上只要有一点点光线，千米以内，就能看得跟白天一样清楚。”

　　“晚上？用这个干吗？”我不理解。

　　“我和老黑前两年秋后老是出去逮野兔，都是晚上去，就那时买的。当时我钱还不够，是老黑垫的，后来才还上。唉，玩了两年烦了，也想不起来，今天才又派上用场……嘿，第二拨的人离这儿还远着呢，咱们把他们远远地甩在后面了。”涂孝军看得津津有味。

　　老黑？他俩关系那么近？

　　算了，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暂时，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山巅，什么都不去想，只要自己开心就好，只要，他开心就好……

　　涂孝军从身后抱住了我，下巴搁在我的头上。他的头发披散下来，拂着我的脸颊。

　　我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很凉。

　　“小军。”我叫着他，叫得自己心酸。自从他嘴里说出涂孝丽的名字，我就知道，我捕捉的一些东西不会再有了。

　　“袁清。”他也叫着我。

　　有人快要上来了，听得见他们的说话声。

　　涂孝军也听到了，他放开了我。

　　“我有很多话没有告诉你，而你应该知道。”我说。

　　“我也有很多事没有告诉你，你也应该知道。”他说。

　　“那就下山以后再说吧。”我说。

　　“好，下山以后。”他说。

　　“现在，抱抱我。”我张开双臂。

　　他也张开了双臂，我们抱在了一起，彼此用力，用力，再用力……

　　这样的时候，以后也许再也不会有了……

　　在后来的人的说话声清晰起来的时候，我们分开了。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们，似乎都想要记住对方这个时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