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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说话啊,怎么了?脸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神经兮兮的。”涂孝军凑到我脸前问。

  “哦……你觉得你这个发型好看吗?”我不想当老黑妈妈的面问老黑的事,于是随便聊起来。

  “发型啊?没啥好看不好看的,把头发留成这样,其实就是个念想。”涂孝军不那么嬉皮笑脸了。

  念想?“因为失恋才留的吗?那个女孩儿是长头发吗?”

  “胡猜什么啊!”涂孝军生气了,“为我姐姐留的!”

  为涂孝丽?“……怎么回事?”

  “其实我以前并不清楚我和姐姐不是亲姐弟,虽然有人说我们俩的话说得很奇怪,可我就是没细想过。你告诉我真相后我才想起来很多事……”涂孝军侧过脸来看着我,“你觉得我的发质怎么样?”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特别好!很顺溜,光泽也好,黑亮黑亮的,而且有弹性一样。”我说的是实话,以前总想夸他来着,可夸一个男人的头发,总觉得不大合适。

  涂孝军苦笑了一下:“我记得小时候有人说过,我跟我姐哪儿都不一样,就头发一样。当时我还觉得可笑,我是男的她是女的,当然不一样了……我姐以前的头发可长了,她自己会编辫子,编得特别好看。我小时候没事儿老揪着她的辫子玩儿。”

  “哦,我没见过她长头发的样子。”我见涂孝丽三次,全是短头发,可也挺好看的。

  “她把头发剪了,听说送我到省城上学回来她就剪了。”涂孝军说得很有些难过,“她是不想让人摸她的头发……我跑出来以后,其实特别想我姐姐,我觉得她是在为我受委屈,连头发也不能好好留着。后来我就开始替她留头发了……”

  原来如此。涂孝军说的人,应该特指葛永亮。

  老黑也姓葛的……

  “这些年你就没有打听过你姐姐过得好不好吗?”我问涂孝军。

  “当然打听过。老黑就是城关的,他说老家那边有人来看过他几次,他托那人问了一些我姐姐的事儿。那人说我姐姐后来生了个男孩儿,还说,那个人……对她一直不错。”

  那个来看老黑的人,会是葛永亮吗?

  到了医院,我让涂孝军先去护士站问问情况,莲姨又一次被抢救过来,已经送到病房去了。

  老黑站在病房门口,看到老太太,叫了声“妈”,迎了上去,他妈妈视若无睹,让他的脸抽搐了一下。我感觉,那不仅仅是尴尬。

  进去看到儿媳好好地躺在那儿,老太太叫着什么一莲,咧开嘴笑了,可她却笑出了莲姨的眼泪。

  莲姨要起来,我拦住了她,让她别乱动。她伸出手,她的婆婆把手递了过去给她握着。

  两个沧桑写满脸庞的女人,就那么紧紧握着彼此的手,握住不放,那种相互的依赖让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我悄悄抹去眼泪,涂孝军拉了拉我的衣服低声说:“哭什么啊,你别跟着制造气氛了。”

  出诊的那个医生带着护士进来了,用听诊器给莲姨听了一下,看他的样子,好像情况不那么糟糕。

  他交代护士要定时观察并把结果报给他,然后指我们几个:“你们三个留一个在这儿就行了,病人得安心休息。”

  “我去喊老黑。”

  “别叫他!我自己能行,你们都走吧!”莲姨突然松开她婆婆的手,厉声叫住涂孝军,说得特别坚决。

  我猜想,她不愿意让老黑和她独自待在这儿。他们之间有疙瘩,还没有解开……

  老黑就在门口候着,听到涂孝军的话已经进来了,这会儿听到莲姨那么说,脸上更跟抽了筋似的,特别难受。

  这个坏蛋也有不自在的时候?!我以为他总是祸害别人。让别人遭殃呢!

  一屋子的人僵在那儿,连老太太也恢复了痴呆的模样,闷不作声了。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留莲姨一个人在这儿。人命关天的事,绝对不能大意的,谁知道她会不会再偷跑出去?

  “莲姨,我这两天上火了,喉咙疼得厉害,我挤你床上输两瓶液吧?输液中心人太多了,就那几张床全占满了,要是在那儿输,只能坐沙发上,我不想坐着。”我和她商量着。

  莲姨答应了,我知道她会答应的。

  “我在这儿陪你吧?”涂孝军问我。

  狠狠地瞪了他几眼,他怎么越来越不开窍了?!

  涂孝军差点儿没笑出来,他可能刚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那我走了。”涂孝军先走了,临走时和老黑打了打招呼,老黑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老黑也推着他的妈妈走了。这回老太太没闹。

  “你不会离婚吧?”我刚把房门关上回来,莲姨突然这么问我。

  离婚?为什么我离不离婚这个话题频频出现在别人嘴里?他们甚至比我更关心我婚姻的结果!涂孝军说起过,而他说我肯定会离婚是老黑告诉他的,现在这个莲姨,就是老黑的老婆又以一种复杂的口吻这么问我。

  他们到底知道些什么?离婚是我和曙光两个人之间的事,我要离婚当然牵涉到曙光,这么说,他们肯定知道曙光,也知道曙光的事情了?既然他们都知道了,我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你说,我能不离婚吗?”我搬了个凳子坐在她床边,离她很近很近。她想和我说话,我知道。

  在我说出这句话后,心里不由特别特别难过。这是我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说起这些,之前我以为自己足够坚强。

  不仅是我难过,看得出来,莲姨和我一样难过。

  她是够可怜的,这么多年老黑从来没向人提起过她,他连过年也不肯在家里待,可见她在老黑心中的位置真是低微得可怜……

  “莲姨,你先别管我了,自己好好养病。”她的情况并不好,我不想让她伤心。

  我转了话题,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接着我的话说起来:“我叫玉莲,你叫我莲姨叫得真好听……”

  原来她不叫一莲,叫玉莲,老太太含糊地叫着总是叫不清楚:“是你的名字好听,玉莲,玉莲,亭亭玉立的莲花。”

  说完我觉得挺好笑的,她长得很健壮,宽大的病号服也遮不住她饱满的胸脯。粗实的胳膊。她的体格与刚才我那样解释她的名字,实在相差太远。

  我想笑,可没敢笑,我想这个时候她是敏感的,我甚至说得很严肃。

  可她没在意这些,对我刚才那句话很满意:“你一说,我那名字还成好名字了?”

  “怎么,整天被人叫习惯了,不觉得了吗?”我随口说着。

  她的脸色黯然:“这些年除了我妈,没人叫过我的名字。”

  哦,这么说主要是老黑没叫过她的名字了?

  “莲姨,那……他是怎么叫你的?”我说的他,莲姨应该知道是指老黑。

  “他不叫我的名字,他和我没啥可说的,我和他也没啥可说的……不像你和他两个,总有说不完的话……”莲姨说的第一个他,肯定指的是老黑。第二个他,指谁呢?曙光?还是涂孝军?

  可他们两个无话可说的人,在家里吵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