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门开着，给她开的那些药放在床头柜上原封未动，甚至，护士抱来的被子，也是我走时的样子。

　　“人呢？”我的话很多余，可还是心存侥幸地问了一声。

　　“不知道，我去给7号房的病人扎液，回来她就不见了，医生说想让她再细致检查一下的……”其中一个护士抖了抖手里的检查单。

　　“你也没有注意到吗？”我问另一个护士，我走的时候交代了她的，她当时在护士站里坐着。

　　“没有。咱们还是赶紧找找吧，她不会走太远，她那病不能情绪激动，别出什么事儿……”她的话让我心里发毛。

　　“她会去哪儿啊？”我自言自语道。

　　“我问谁啊？”涂孝军不咸不淡的。

　　没工夫抢白他，我使劲想着……

　　“她一定是回家去了！她惦记着她婆婆呢。”我断定。

　　因为我感觉，她好像没地方可去，而且她好像把婆婆当成了自己全部的寄托。

　　“回家？她人都那样儿了还到处乱跑，一点儿不听医生的话。”拿着检查单的护士嘟囔着，“这样私自走掉，出了事谁负责啊？”

　　“先别说那么多，叫上医生带上抢救的东西跟我走，快点儿。”

　　“出诊啊？”护士站里当班的那个小护士不乐意了。

　　“我们交的钱没用完呢！真要出了什么事儿，后果你可想好了！我可是反复给你们交代过了的，再说你们没要求家属陪护！”我发狠地威胁着她。

　　她脸红着出去了。我和涂孝军随即跟着出去，她已经叫了一个当班的医生提起了急救箱和氧气包。

　　四个人打了一辆车，直奔小区而去。

　　“袁清，你真厉害！”涂孝军还有心思和我贫？！我瞪了他一眼，把他的悄悄话瞪了回去。

　　进小区大门时我叫司机暂时停车，因为我一眼就看到陪着老太太的物业公司的那个人，正站门岗那儿和人聊天呢。

　　“你怎么下来了？她们家人回来了吗？”我把车窗户摇下来问。但愿那个阿姨真的回来了……

　　“嗯，回来了。一个男的，我没见过，说是老太太的儿子。他先回来的，没多久那女的也回来了。她不是送医院抢救了吗？底气还那么足？跟那男的吵架呢，吵得可凶了，把我都赶出来了。她那么面的人，还会发火啊？真是老牛轻易不发威啊……”

　　“往前开，十五号楼，中间单元。”我暗叫不妙，心都揪了起来！

　　可能物业公司的人出来的时候只关了最外面一层防盗门，所以站在门外时，我隐约听得见屋里的人压抑着的争吵声。老黑，还有那个阿姨……

　　确切地说，几乎全是那个阿姨一个人在嚷，老黑偶尔接一句。她的声音比老黑大多了，可还是听不清嚷的什么。

　　突然，我听到老黑的一声惊呼。

　　不好！“开门！”我的声音大得让医院来的那个医生吓了一跳。

　　涂孝军这会儿也紧张起来，使劲踢着门：“老黑快开门！有医生！”

　　门很快被打开了，老黑惊恐变形的脸让我都不敢认他了。

　　冲进屋去，看到陈默阿姨面色苍白地倒在客厅靠窗户的地上。

　　随同来的医生和护士立即开始对她紧急抢救，老黑在边上转来转去手足无措。

　　救护车再次来到了这里。老黑在卧室门外叫着：“轴子……你……你帮我看着我妈，我去医院。”他只看着涂孝军，自始至终都没看过我。

　　说完他就要走，涂孝军只来得及把兜里的钱抓出来塞给他。

　　救护车鸣叫着开走了。屋子里面静悄悄的，刚才乱糟糟的场面，好像只是一场梦。

　　其实也没安静多久，因为老太太醒了，吵个不停。

　　她指着轮椅，我和涂孝军赶紧把她架到轮椅上去。她还是不依，指着床角的那堆衣服含糊地叫着什么。

　　她该不会是想要加衣服吧？我一件件地拿起她的衣服给她看，她更急躁了，直到我拿起她儿媳妇的衣服，她的声音才缓了点儿，指着说要找什么莲。

　　原来她儿媳妇叫莲。

　　“她在医院输液呢。”我比画着，“一输液就好了，一好她就回来了，一回来就能给你做饭了……”

　　“你真啰嗦。”

　　我不啰嗦不行啊，都说老还小老还小的，她现在不就跟个孩子一样得哄着吗。

　　可我没有哄住她。她闹得不得了，一直莲啊莲啊地叫着，叫得我心慌。

　　真没办法。“咱们带老太太上医院看看吧，她见不着儿媳不心净啊。”

　　我们把老太太架到床上坐着，我招呼着她，涂孝军先把轮椅搬下楼，又把她背了下去，我拿了她的大外套给她盖上。

　　这老太太还真怪了，一坐上轮椅就不让涂孝军碰了，非让我推着她。

　　“成天看你，当你是自家人了。”涂孝军笑着我。

　　我可笑不出来。说实话我才不愿她真的那么认为，一个人在自己的家里却被别人整天窥视着，那是什么感觉？！

　　涂孝军的话让我有些恼火这个坐在轮椅里的老太太，尤其，她是老黑的妈妈！

　　想着想着我都生气了，停下来不想再推她了。

　　老太太反应倒不迟钝，扭过脸来看着我，可怜巴巴的，让我的心又变软了。

　　心脑血管病最怕反复发作，莲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但愿她能挺过来。

　　她到底为了什么和老黑吵架呢？能激怒她那样少言寡语的人，老黑肯定做什么过分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