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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完这书信不书信,日记非日记……说不准是什么文体的暖和的,脉冲力沉含的她的手写出的文字。我在文本上的勾划,问号,简短的眉批,弄不懂的省略,都来不及回头再看,就在文后写道: 一个人的心绪,一缕心思感觉,化作一朵思念的火花,一个情意相碰触而获得的会意所动容,开心的一会儿私下的暗笑。一个猛然冒上心头的意念,甚至一个无意识,一忽儿忘记一切而想往到的人生从未有过的意境,都是人心之真的一个偶尔的闪念,一个企望,一个很想达到的情与爱的憧憬,都是不很清晰,明了。它们宛然猛看一眼即逝的闪电,抑或是天上,消失后,净心回味儿才仔细觉得一个记忆中的似有的印象定形有了,把握有住。要用准确,恰当的文字把个人内心的这东西表现得清爽,便于他人直观,领悟到字里蕴含的意像所导向的心灵的心思取向,又能使人读了,感觉到写者所有使用的文字符号们所组合,表达的个人内心世界,并进入内心里去,同他发生共感共鸣……这是真难的。这常恨文字的不力,不能如我心地传达出我内心里感觉到的一切,并让人进入我的内心,与我的内觉神经,则是我多年来唯一的追求,但仍是欲达不能。 而你写了这么多,也只两个字——“矛盾”。 人是这样,想面对时抗拒,别扭,总是不安。甚至常常把事情想好的要说的极重要的话都忘了;一旦分开后就沉入了反思,回味儿看已经逝去了的那一切相面对时的音容……反而看不清哪是自己的真。 人的复杂,是由想所造成,想得太多的人,又把想到的认了真时,常常不能在想着时激动的那个人面前 ,失去了顺其自然也面对现实的真作为这样的变化与反复的无常,结果是识辨不了自己的真在那一点上,这也许正是人生烦恼的原因之一。 想与现实只有一步之隔,跨出这一步之前是动心,是强烈的需要,是冲破重重于未行动之前就想象完全的一切束缚。一切碍阻……从而实现不顾一切的行动——实现动心想过了的自我的意愿。以成就自我的意志这并不难。 因为束缚总是别人用好心或关心。爱护的名分。劝勉的语气说给自己听取的。 不成熟的人往往这样:已经拥有时他们没意识到;失去了时他们才后悔。流泪或者叹惜成一串串的苦恼。成熟的人恰好相反。 走了你要一个影从的由你完全支配的人为爱你的标准。因为你自认自己有漂亮的资本……男人爱漂亮。你用他们之所欲要的为钓饵…… 不过……人心虽奇大无比。但在宇宙中还只是小小的…… ——批写到此。我便想到了那个难忘的热烘烘。而且又湿潮潮的夜。一个不眠的夏夜时,又把后一页扯下火化了。 会考将结束。她来到我面前。我正走向监考场去,猛抬头。老远地见她从遥遥的操场那边。抽直冲我走来,我从她那打老远就相招呼的笑,明白她有什么话要说,放慢脚步,以便造成相遇的一个问讯,便达成了一个单独的交流。而且,此时我的前后都没有人。 “十一点,你在车站等我,一同去,去那里由你……” 我一听,又见她直直地看看我的眼睛,什么也没想地点点头。以为是幸福的美神幸运地光临我这个狐独汉,是啊!仿佛已有半个世纪没有过女人了,更别说贞洁的少女,而且这么漂亮的浑然统一的一身。又神焊,又一对挺挺的圆满着实尖尖的乳房。 “十一点!”我点头时应了一句,照直走进教学楼的门楼时,才想:为什么不补一个“不见不散”哩! 走进考场,我所想的就只一个问题:“二个半小时,一百五十分钟,一分六十秒。数数也得数上万的,真该死!”为了找些别的混着,打发这苦待无聊的光荫,我就仔细地来想她,独自地想着一个不在现场的人,时间就不再记起现场的慢了。 脑子里是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儿,她的肉乎乎的厚实的耳,耳坠儿下的耳廓肉……吻吮时,那是细嫩的……那明柔的光润的唇哩,定是不平常的滑腻,滋润得流动。那是奇妙无比的人生之一瞬的初吻。 这样默默地想着,就有些发热,猛然一惊,才明白身在监考场上,急急寻看一面。见孩子们都在埋头写试卷,才宽松了心,相信独自思的隐秘并没被谁个眼尖儿的猴儿给看了去,脸上的红热才渐渐退淡了。 安静地坐在讲台的另一边,不让门边的同事看见我正想心事的神情。 生命的本质是力,应该有希望,有追求,有对于现实的不满足的向美的向往,她的令人独自思想来的这一层层几乎要令我失态的幻觉中的症状,不正是她有着捉摸不明晰的憧憬,她把少女心中那种意念的想往,本来是性的迷胧,欲的想往,却又碰上了教养积习成的种种性的,说教的阻拦,而绕开它,不便于启齿,也不愿意开口。而且还要找些种种的意象蒙胧之物的,喻象来寄托心中的迷离,造成种种的假像,把那女儿之心的爱欲的真,一层层的遮掩起来,布成迷魂的阵,再用羞祛来保驾这迷魂的套路,似乎迷弄他人,却并未迷弄住自己,而且静的白、洁白。因为缺着不圆满,高兴不起来,像月亮妹妹的“我”一样,狐单无伴儿,月亮周围有星星,正同我周围有石,小草、江流、月亮以到同字一样,但正正的完全属于自己的,能伴我的却没有,能有情有义的爱我,体贴我的便没有,这是应该咀咒的“黄昏”,江水、月亮——都是只顾自己的无情无义的物色……因此,她写道:“我呆呆地坐那里,昂望高空,希望找到那属于我的星……那些调皮的星星正笑我,我向他们蹬了一眼,泪水也差点出来了。” 她巴望找的高天上那颗只属于自己的星星……又因太远。 文未她写道:“天色渐已变黑,凉意也加重了,我也从水中站起,光着小脚,提着凉鞋,向岸上走去,而且越走越快,伴着声声流水,载着梦中小船,去追寻我心中的圆月,”缺的总向往圆…… ——这样回味儿她的一年的习作,便忘记了时间,时间因为被人忘记了,反而去得更快。 她的《扇子,你在哪儿》,就更呼告得令人惊心,令人动情,行文一开头,就来了这一段: “扇子呀,你在哪儿?现在天气热了,我也更加想你了,更加需要你了,需要你为我散热,为我解闷,为我除去心中的火焰,扇子呀,你在哪儿呀?你为什么迟迟不回应,是谁把你与我分开,是谁,你告诉我呀,不会是因我而让你离开的吧,你告诉我呀。” 外“热”,心闷,是因为内里的“火焰” ——需要扇子,是人解闷,还是不会言语的物呢?意在言里,情在意外…… 她写:“让我为了寻你,转得昏了头,天在转,地在摇,只有我的眼珠死死地盯着上空,生怕眨眼时把你错过,可是仍然没能见到你。 “我处在一片火热之中,扇子呀,你在哪儿呀,你忍心让我愈燃愈旺的火把我活活的烧死吗?不,不,我知道你不会,是吗?不,不,我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会将怎样来回答,我怕,我怕……你还是不要回答我,不要,我只想你早点回到我的身边。早点与我相见,也好让我安慰……虽然身边也能借到一两把扇子。却总不及你,不及你能疾快的适时的为我解闷,为我敝开心怀,去享受大自然的幽凉……刚才得到一点凉意,就没了,为什么?难道这就是人生吗?让我得以片刻的温存,随即就是一块块化了的冰团落在我心的深处,不,不,我要去寻你,扇子,我一定要把你寻回,一定能寻到你,虽然月亮常是缺的,可总有那圆的一天。” ——这两文前后相差二十多天,看阅了她单独送来寝楼的“扇子”后:我说:“我读了《秋叶》 ,写了一首诗,这《扇子》又是诗的激情……。”她脸一红。低低地说:“你别乱想,说说文章的缺点才是。” “让我仔细看看,这把扇子,你拿去吧!” “我拿走了。” ——这是六月,六月是自然热帮助生命内热的时节,几天后,她又写了《缘与情》送来,其中,呼告的喻像又换成了一张旧的票,船票,但又提到了“扇子”。 “哎,太阳火辣辣的照着,脸上一点温情不现,只好拿出朋友送我的一把绸扇,虽然我不常用扇子,不是因为那太阳的脸。也不是为了流在我脸上的汗珠。更不是为了防止魔妖。只是暂时的需要,遮着。似乎心里平静些,凉爽些。” 这就十分明确了,她对新得的扇子的情怀是这样的心态:“只是暂时的需要”。她对那张被人家的一对夫妻的扇子扇飞落江的。精心保存了七天的“旧票”的寄怀。也是这么写的。 “票,票呀!你虽然匆匆离去,但是你应懂得我的,是吗?你知道我不会游泳,我更恨那些禁止我下河玩水的人,谁叫我是这样的,难道苍天就这样捉弄人,什么好的都被别人占光了,连留给我的一张旧票一张拾到的票也被无情地扇走了,票也是那样无情,匆匆离开了我。让我怎么抓也抓不住,我真恨我,恨我为什么不会游泳,恨我为什么不事事小心……不会游泳的我,也不会为了你而让我冒险跳水吧。这绝不能的,这是命中注定?不,不,虽然我们短短相处,虽然我对你有了感情但是,但是你可不知道,我不能为你而失去了我本身。不能的,我也愿冒险,以命来换你的,票呀,票,你该理解我吧。不要怪我绝情,这是无法的,事实如此。我不会游泳又能叫我怎样。只有远看着你远远飘去。也许你会等我,等我去把你再次拾起。去把你救回来,说不定你早已不知飘到何处。上了岸定居下来,这可能性太小了,也太不现实的;也许有一天我会独划着小游船,把你追赶,如果还在江上,我与你同行,伴你飘流长江,飘到那广阔无垠的空间,去撞开那海的胸怀。去领略海浪的激情,去接受阳光的沐浴,去尝试人间的五味酸甜……” 时间:6月21日夜12时05分 ——读到这里,再痴情的读者也该从痴述中清醒过来。要叹一句:再好的梦。也会醒。 人的易于被目作聪明的情人所愚弄的根本原因。就因为自愿沉溺在自设的美梦中。 我想到这一点。下课铃响,又忘记了静思中的一切。迅快地收了试卷:那动作之准确,包括穿孔。逢线。总共只花了三分钟,奔回寝楼。心就为那第一次的约会而急跳。以往上街去。是脱了校园里穿的素净之衣。而换上灰落落的简单衣裳。心想:反正街市上灰尖多。回来洗了要穿干净上讲台。但这次却不行。好一身短衫短裤儿的绿。我则下穿黑的长西裤。上穿人造丝的短袖衫儿。带一把去年用过的绸扇儿;新的。刚用过几天的。给了她作了“暂时的需要”物了。 要泡妞儿。别忘了多带几个臭钱。有钱的男人。即使汗臭。狐臭、屁臭、气臭、癞头臭。女人也会喜欢得、自豪地说:“老公是头个癞。但是鸡巴个不癞”反相讥,理直气壮。 十一点差五分。找到了二分钟后。她来了。“你等一会儿。我妹妹没来。班上还讲班务。”她跑一差稳住我。半小时后,她来了,直又等到十二点。她的那个妹妹也没有来。说去妹妹家接她,她说:“我还不知妹妹的家。”说了几个游程,她都否定了。只好随便上了七路车。到了郊外。那是密的绿色?她生泊她的一身绿色没入自然界更厚重的绿里了,弯死弯活地不愿步入林荫中去。于是一同晒太阳又下到一面辽阔的水域,是一巨大的山畔水库,停着一小船儿。 “划船去?”我兴致勃勃地问。 她吃惊地看住我,不信任的眼睛里,看生气的恶光,冷冰冰的说:“你想趁人之危不是?” 告别水域和那空着盼划的船儿,来到市郊。推过来冰冻箱。我又问“吃水么?” “……”她笑一下算是好看的应了。总比搡着的好。我问:“吃葡萄干儿的、还是绿豆,香蕉的?” 她说:“吃雪糕就是。” 于是,我也只得陪着吃了第一支便宜的冰糕。 她笑了。因为我的服从。也因为她的意志在无形地牢制我……是的,女人控制男人的唯一武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