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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暑假已经过了一半,天气仍然十分酷热,好在偶尔有点微风,让呆在屋外的人稍微感到有点凉意。前几周天天在都下雨,一直下个不停,各地汛情形势极为严峻,我的心里又烦又担心,听说有的地方半夜堤决,损失惨重,这当然只发生在偏远落后地区,这种突然洪水断堤的事情较少发生在外江流过的城市。前几天的电视里还看见一个高级军官当着记者的镜头拍着他厚实宽大的胸脯说他会带领全体官兵誓死保卫朗州城,誓言人在堤在,我当时听了当然放心,虽然仍隐隐有些不安,因为前天我还特地骑单车跑到堤上,看到昔日清澈平和缓缓流淌的河水如今是发黄混浊急流涌动,而且水位陡然抬高,高悬堤面,在现场看了着实心惊胆寒,忧心忡忡,时时盼望着水位下降。当时我就住在朗州城里,朗州城被一条名叫沅江的外江分割成武陵区和鼎城区。三年前我从这个城市的一所高校毕业,接受政府工作分配,回到原籍,在一所交通不便且闭塞的乡镇中学教初一初二英语。因各种原因(等会儿我会慢慢告诉大家)现在我又回到母校,在母校校园里的一所私立的外语学校任教,他们严格按课时付费,就像有的公司按件付费,其它的什么也没有。现在是暑假,学生都走了,我就没有课上,也就意味着没有工资,我基本上没有找什么活干,靠以前打工的积蓄过活,天天一个人坐在一个学生宿舍里为考研而埋头苦读,难得有这么安静的环境看书,又没有工作上的侵占时间,少其它事情的分心以及外界的干扰,这里没有一个熟人。 洪水终于撤退了,所有的人都长长松了口气,负责守堤的官兵,还有政府、企业、公司和单位的领导及其众多下属,再加上农民等人开始分批从大堤上和附近宿营地撤离,他们因日夜的监守都已经疲倦不堪,充满快意地回到了各自原来的生活。我则继续看书,不再担心万一堤决后我住在哪里和吃啥等一系列现实生存问题。 有一天我看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政治资料感到有点困,便决定休息一下,我把寝室里的几个凳子排在一块儿,便躺在上面,独享凉风与孤独,任由自己的思绪漫游。过了一会儿,觉得很孤寂,就打开收音机,调到BBC英国广播电台,想听听有关奥运会的新闻,我知道我们中国的运动员赢得了不少金牌,只可惜当时的英语新闻没有报道到咱们中国的运动员,只听得一个刺耳的声音在兴奋地叫嚷道:“…Michael Johnson…Michael Johnson, we‘ve won the 400 meter gold medal.” 我感到不快,关掉收音机,心中再也难以平静,于是我走到露天走廊上,来回溜达。 完了站在走廊上,扶着栏杆,看旁边的雇工拆房子,这所旧房子以前是学生食堂,现在要拆了建新房。我看见一个穿白衬衫的斯文人在指挥和监督着,其余的都衣着破旧,蓬头垢面,各自忙活着,有几个人在专门拆柱子,爬站在高高木柱顶端锤锤打打,柱子摇摇欲坠,他们却不担心不着急,仍在那里若无其事继续敲击拆卸;有七八个人在另一处开始合力推墙,只听得轰隆一声一堵砖墙轰然倒塌,顿时弄得灰尘漫天,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搬运这些废砖头和旧木料,然后齐齐整整地堆积在附近空地上。有时他们会一起坐在我面前不远处的树荫下乘凉,喝点啤酒,吃吃西瓜,这时我就站在走廊上,像小孩一样躲在砖柱后看他们吃东西,听他们说话,真羡慕他们,希望是他们中的一员。 我又重新躺在凳子上,闭上眼睛,打开收音机,让人声为我做伴。过了一会儿我忽然听到有高根鞋走动的声音,似乎是在向我走来。这是近一个月来第一次听到有人声上到我所在的二楼来,我激动地睁开眼睛,向上昂头侧视看到一个穿着一套绿色连衣裙的女人朝我走来并从我身边走过,我的视线就一直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一来是因为好奇,二来是因为平时难得有人涉足我这栋空荡荡没有围墙的宿舍楼,三来是因为她是个女人。我发现她脸上晒得有点黑,瘦弱的身子很苗条,神情自若,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看上去不是很漂亮,我略感失望,重新闭上了眼睛。但是很快她就走回来了,估计她走到走廊尽头发现所有的寝室门都是关着的,惟独我这间的门开着。 她走到我身边,停下来,朝里面望了望,接着毫无表情地开口问我:“贾老师住这里吗?” 我非常热情地回答:“对呀!对呀!他就住这儿。”我关掉收音机,呼啦一下站起来,全视着她,感到非常高兴有人可以说说话了。 “那他爱人郑老师到这里来过没有?”她继续问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里就我一个人。” 她好像对我说的话感到很奇怪,甚至有点怀疑,一副不大相信的神情,她迟疑了一下,问道:“那我把包和桶子先暂时放在你这里,行吗?” “没问题,没问题,当然行,再说这又不是我的宿舍。”我急忙应答道。 她把她的大背包和那个绿色塑料桶搁在寝室角落里,就下楼了,走之前她说她等会儿就来取。 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郑老师,也就是贾老师的爱人来了,她后面跟着上午见到的那个穿绿连衣裙的老师。郑老师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长得又高又丰满,她一见我就热情地对我说道:“小伢儿,别太勤奋了,休息一下。” 我高兴地回答道:“小伢儿?!谁是小伢儿,我今天二十五岁了,可是个大男人了。” “呵,呵,呵……”郑老师豪爽地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齐整的牙齿,接着说道:“我比你大十岁,再说我们家贾老师当过你的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要喊我作师娘呢。” 我只是微笑了一下,没有吱声反驳她,只因平时很少有人和我说话,天天闷着看书,然后就是吃喝睡,如此状况时间一长,就变得沉言寡语,不喜与他人交际,唯喜独来独往,多自闭,此刻碰到郑老师的热情和健谈,自己也受到感染,心情也随着变得开朗和开放,让在外孤身漂泊的我感到快乐和慰藉,我很喜欢和她聊天,于是把书推到一边,全力以赴地投入到与她们的说话中,不再以时间为念。 郑老师的那个同伴并不主动开口直接和我说话,尽管我们上午见过面,说过几句话,她只是看看郑老师,然后又对我笑了笑,转过头又问:“郑老师,不知怎么称呼这位这位老师?” “这位老师?呵呵呵……就叫他小伢儿吧,不用跟他客气。”郑老师望着我笑,接着指着她的同伴说:“小伢儿,你可得喊她夏老师。” “你好!夏老师。”我朝夏老师点了点头,算是重新打招呼问好,她也微微对我点点头,然后和郑老师一样转身进到寝室里面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我又拿起书本假装在门口看书,眼睛却看她们在干什么,原来她们挑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上铺位,开始支帐子,铺垫子,于是我也参加到她们的劳动行列,帮她们洒水扫地,情绪高昂。 “小伢儿,你住哪里?”郑老师在上面边擦她的床垫边问我。 “住外面,离这里很近,跟一个老头住在一起,他是我的一个朋友的外公,两室一厅的房子,他一间,我一间,一个月我只付他三十块的房租,其实也不叫房租,只是付了点水电费。” “那你经常跟他做伴,陪他聊天吗?” “我当然跟他做伴,只是他老是跟我抱怨他的眼睛不行了,看东西都看不清了,做饭都有问题,腰老是疼,又跟我介绍说这个药好,很有效,那个药不行,骗人的。” 郑老师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用责备的眼光扫了我一下。夏老师只是一个人静悄悄地整理她自己的内务,很少加入到我们的谈话中来。 完了一起到外面吃晚饭,之后我们又返回宿舍,坐在走廊上轻轻松松地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