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增加书签
已经汇报章节错误
第二十三章
小的时候快到过年时天天盼着年早点到来,因为过年了就会有好多吃的,好多玩的,爸妈也特别疼我们,无论犯了什么错误,都不会大骂我们,所以我们特别喜欢过年。可如今的我对于过年没有一点点兴趣,反倒是希望自己一个人能在别人看到的地方躲起来,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好,可是普天之下可谓普天同庆,哪里还有一块安静的净土,除夕刚过,噼噼啪啪的炮仗像巨大的煮粥声,煮得整个神州大地一片沸腾,人们把电视开得最大音量,死命地吃,死命地喝,团聚着,热闹着,不允许任何一个角落存在着安静与冷清。然后是没完没了的相互拜年,今天你到我家吃,明天我到你家吃,手上提着这样那样的礼物,更有感恩戴德给领导送礼的场面。 我不愿意出门,也讨厌别人到我家里来打搅我的清静,来我家的亲戚都会问我找了媳妇没有,望着我的脸笑话我,要我早点带媳妇回家,让你妈早点抱孙子,弄得我很不好意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说没有找到,然后一扭身就躲在房里去了,她们又会笑我是个小姐,躲在闺房里不出来,到了饭桌上,她们老是过问我的私事,尤其是重提找媳妇的事,我心里恨恨的,只想开口当面骂她们多管闲事,我找不到媳妇关你屁事,只好忍着,心里一千次想撕破脸皮,叫她们别干涉我的私事,嘴上却不敢,她们也是关心我,以合乎社会习俗的方式打听我的事,这时我一般不大出声,脸色也不大好看,她们也懂水,终于饶过了我,不再追问我,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各自的脸上略显尴尬。妈有时会对我的无礼失去耐心与爱心,会当着外人的面说我无情无义,不讲一点点仁义道德,一点都不会做人。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吃完中午饭后就上床睡着了,也许是因为吃了杀血吸虫的药,人很虚弱,只想好好休息。刚入睡不久,就被大声的说话声吵醒,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隐忍着不好发泄出来。又是妈大声大气地留客人,你拉我扯,像打架一样,一个是生生死死地拉着她不放,一个是生生死死地要走。这样无穷无尽地拉扯着,仿佛是她们俩人在拉扯着我快要崩溃了的神经,眼看就要将我撕扯成两半,我终于忍不住了,说道:“妈!你的声音小一点!” 妈根本不理睬我,仍在那里一拉一扯着,我火了,说道:“别人不愿意呆在我们家里,你怎么奈着别人要留下来?!” 妈调转头来,手依然抓住对方的衣服不放,对我的床骂道:“你真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没有一点点人情味。”然后又开始了下一轮的拉扯,最后还是没有留住人家。我却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一片冰凉,又感胸闷气短,疲乏无力。要是还有一点点气力,早已翻身起床,收拾一下东西远走高飞,再也不回家了。 就这样度日如年地过完了寒假,也服完了药,收拾行装到了朗州。一个多月不在朗州,再次回到这里,倍感亲切。 加上是开学,学校里分外热闹,大家抬头一见面就说新年好,我也感到开心。 这学期的课也多了,那天赵校长对我当面说学校决定多给些课我上,他说学生很认可我的教学,我也乐意地接受这些新加的课,相应地分配一些时间来备课,而大部分时间依然是在图书馆看书,这回是放开手脚,爱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不再像去年那样只敢涉足于考研相关的东西。日子也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反正是一个人自由自在,没有什么担忧的,也并不感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情感上也是平平淡淡的,心情也如同一湖水一样平静,当然偶尔也有些微澜。 开学快三周多了我在校园里相当偶然地碰到一个考研的同道,他是朗州师专中文系的,毕业后留校任教,也是考南粤大学,他长得高大挺拔,在太阳照射下现出一脸的红光,穿得也特别时髦,笔挺笔挺的全新高级西装,一定很昂贵,头发也油光灿烂,春风得意的神情,我畏缩地和他打招呼。 “新年好!雷老师。” “哦!是你,怎么样?结果出来没有?” “什么结果?” “考研的结果啊!像我们这样辛辛苦苦地天天看书考研的人,还会关心什么结果呢?“ 我仍是不着急地说道:“没有哦!你收到了结果?” “早收到了,上周一就收到成绩了,后来我还给导师打了电话,他说应该没有问题,就等录取通知书好了。啊!你知道吗?那天睡觉睡得特别特别香甜,考研真他妈太累了,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其实看书也不怎么苦,只是心理压力大,天天很紧张,老是担心竞争不过别人,今年又考不上,同事都会笑话我无能,所以心理负担重,到后来变得很焦虑很敏感也很脆弱,总是失眠,甚至出现了轻微的神经官能症。现在可好了,这些症状也消失了,天天都是十点多才起床,总算脱离苦海上岸了。哎!你怎么会没有收到成绩单呢?我们都是报的同一所学校,没理由啊!是不是你写错了地址?” “应该没错,因为我之前收到了南粤大学寄来的准考证。” “那行,你再等等吧!我先走了。” 我本想再多和他说几句话,多聊聊,哪知他不大情愿再和我多说。我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离开,觉得他对我的态度变了。唉!人总是会变的,也是善变的。想当初彼此互通信息,相互问候,那么爱倾听对方读书备考的琐事和烦恼,相互鼓励,相互关照,觉得大家考研不容易,结成联盟,共度难关。现在好了,他已经成功了,就看不起我了。哦!我明白了,他一定以为我在故意向他隐瞒我的成绩。是呀!大家明明报的是同一所学校,明明已经收到了成绩,考得不好,知道没戏了,又不想让别人知道结果,怕别人笑话,所以不告诉别人,以没有收到成绩为借口来替自己遮面子。原来如此,他这样看我,难怪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就觉得不对劲。嗨!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我没考上?!所以对我冷淡?!嘿!真是好笑。我摇了摇头,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并不觉得我的成绩单迟到还是没有到是个问题,别人早收到了也未引起我的警觉,反正我觉得目前闲适的生活感觉很好,不想去破坏自己的情绪,总之是丢弃了功利之心,内心一片恬淡。好想就这样一直延续这种状态,不希望任何外在的力量侵入和干涉。 可是过了一周之后我又在校园里遇到雷老师,他刚上完课,手里抱着几本书,情绪仍很高昂,又穿得很潇洒,一袭黑色的高领毛尼风衣,颈上又裹着一个黑色的领巾,很像台湾电视剧里的五四青年的打扮。他这次主动和我打招呼:“怎么样,成绩收到了吧?” “没有,真的没有!”我语气很真诚地说道。此时非常希望他相信我说的是真话,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脸,我坦荡的样子当然敢真正地直面他的眼睛,因为我没有说谎。我是真的没有收到成绩单,我不是在骗你,不存在自己知道了成绩,分数低不敢对你说这回事。他定定地盯着我看,仿佛想从我的脸上找到是否在欺骗他的蛛丝马迹,我毫不退却地望着他。 “那就真是奇怪了!你得打电话问问他们了。你打过电话没有?没有?我看还是打个电话到研究生院吧,确认一下他们是否是写对了地址,你就说至今没有收到成绩单,不如要他们帮你查一下成绩,在电话直接告诉你得了。我跟你说个事,去年我班上一个同学,就是这里朗州师专的同学,以总分第一的成绩排在前面,因为他是专科生,又没有拿到本科文凭,他又不参加自考,我是只两年就拿到了师大的自考本科文凭,并不是个难事,我当时劝他边考研边参加自考,争取考上研究生前拿到本科文凭,他就是不听,现在可好,人家导师不大相信他的成绩,你想一个专科生考这么高的分数,人家好多名牌大学的高材生的分数都没他高,工作单位又还只是个偏僻落后山区角落里的中学老师,又没有什么科研成果,没有发表过一篇论文,人家自然怀疑他。那个导师还是很仁慈的,特意按照我这位同学填写的通讯方式上提供的电话号码打电话给他,约他在一两周之内方便的时候去广州南粤大学见见面,大家聊一聊,相互了解一下,你猜我这位同学怎么搞的,他以没有时间为由没有赴约,其实是他自己觉得心里没底,害怕见导师。他自作聪明,以为自己是第一名,一定能够录上去,哪知后来音信全无,后来打电话问研究生院,怎么还没有收到录取单,人家一查,根本就没有他的名字,他还好意思理直气壮地质问对方为什么,为什么?!真是笑话,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真是考研考迂腐了,他上次还来找过我,还在抱怨说南粤大学太黑,乱搞一气,一切都是关系,都是假的。也不想想自己在哪里出了问题。知道自己没考上后他请了整整一年的假,什么都没有干,沉沦在和一波哥们喝酒打牌中,唉!我真是替他惋惜。所以我建议你还是赶紧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匆匆和他道别,直奔大街上最近的邮电局。一路上神情恍惚,一会儿是猜测着自己的成绩,一会儿又觉得是研究生院没有给我寄来成绩单,一会儿又浮现勾勒着这位考研失败的道友,真想立刻跑到他的跟前,鼓励他重新来过,改报另一所大学,只要有真本事,怕什么呢?是人才哪里都行得通,何必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到了邮电局,先交了十块的押金,那个一脸冷气的女工作人员要我到三号间去,于是神情紧张地进了一个电话间,关好了门,急急地拨过去,还好,一打过去就有人接,我连忙解释,对方操着浓厚的广东话,那也叫普通话,天啦!我都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我更加着急,一等他说完,我马上又接着说,自己说话也变得支离破碎,好歹还是说清楚了,对方说道:“那你等一下,我帮你查一下。” 他把电话放下来,我生怕他拒绝我,想不到他还是挺愿意费神费力去翻材料,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觉得呆在这个封闭的电话间里很闷,仿佛自己站立在一个棺木里面。 我真的听到自己的心在蹦跳着,仿佛就在耳朵里塞着,一不小心就会掉出来。而感觉上觉得成功在握,正在等待喜讯宣布的到来,可惜此时时间好像被悬挂拉长了,总是姗姗迟来。 终于听筒那边传来了广东话音的蹩脚普通话:“是林风考生吧,报考的是英国文学,对吗?那你听着,二外:43 政治:65 基础英语55 综合考试75 英国文学60。”说完他就挂了。 我一听到二外没及格,脑袋里一下子哄的一下膨胀起来,接着就嗡嗡直响,仿佛无数只蜜蜂因空间狭小封闭而找不到出路在里面窜飞乱撞。又觉得整个身子像一座大厦哗啦啦轰然倒塌,各种建筑材料散乱一地,破碎不堪。在如此精神昏乱之情形下自己还听清楚并记住了后面的分数也可以称得上是人的大脑的神奇本领。如同是痴呆人一样我走出电话间,从那个冷脸的女的那里拿了结算后剩下的钱离开了邮电局,到了大街上。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我喃喃地说,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无论如何我都不相信这是真的,我倒觉得这是自己做的一场梦,自己现在刚刚醒来,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还分不清这个关于我考研成绩的结果的消息是在睡梦中获得的,还是真的是从南粤大学研究生院那里获得的,这一切到底是虚无飘渺的假相梦境还是赤裸裸的严酷现实?可是眼前大街上车来车往,到处都是陌生的人,来来往往,像蚂蚁一样,行色匆匆,而且阳光普照,街道两旁的树上时不时飘下一两片落叶,掉到了我的鞋上。耳朵里分明听到店里放出来响亮的流行歌,还有各种各样的喧闹声,尤其是那此起彼伏的焦躁的汽车鸣笛声。 你叫我怎么相信这是真的呢?或者说相信这是我的真实成绩呢?我自从去年考场上出来后就一直坚信自己的成绩应该上了国家线,我粗略的估分也是最起码地过了国家线,我早已认为我这次考上了,因为我的答案都正确,都观点鲜明,都会博得导师的认可,就这样一直沉浸在自己所设定的美好幻觉中,也许是因为自己觉得这段考研的日子太累了太苦了,皇天不负有心人,自己这么勤勉劳作,终于得到回报了。可是事情偏偏是这样地出人意料,所以当最终的外在结果与自己的内心假想有如此大的相异时,自己怎么可以说服自己去相信并接受这外在的结果呢? 我失魂落魄地孑行在街道上,这样走走也好,若是站着或坐着,心里那块越来越大越来越重的石头不把自己压垮才怪。慢慢走走也让自己心里舒服一些,似乎踩在地上的脚步在帮助排解心中浓密厚重的苦愁和伤痛。 怎么我的二外日语才43分呢?他们是不是打分打错了?!我觉得我的答案绝大多数都是对的,我依然还记得那个阅读理解题,说的是一个跳水运动员,她站在跳台高处在练习跳水时看到一群学生经过,当时她心里有很多细腻的心理活动,我都看懂了,还有那些翻译题和语法题,我都做对了。再说再怎么差也不至于连格都不能及。 还有我的基础英语,竟然只有55分,这是我的专业科目,怎么会没有及格呢? 我最自信的英国文学,才刚刚及格?!我密密麻麻地填满了整个答卷纸,后来没地方写了,我看见旁边座位上一个考生没来参加考试,我竟然偷偷地把他的答卷纸拿过来继续写我的答案,我洋洋洒洒地尽情发挥,仿佛肚子里有一口井,里面有取之不竭的水,写答案就好像是在那里打水一样,直到打铃声响交卷时间已到我才满意地停笔,刚好做完,站起来环顾四周仍在忙于填写答案而倍感焦急的其他考生,心中莽莽然升腾起一股豪爽大气的感觉,似乎自己是打败所有敌手独得鳌头的胜利者,乐滋滋,暗喜不已,保守的估分也不会低于80的,可是如今……怎么导师只给我60分呢?他怎么一点也不欣赏我的文学观点呢? 该不会是他们在登记分数时弄错了考生的姓名了?!把我的分数录到了别人那里?!我要查分!我质疑他们的评分标准和工作程序。 很快我又否定自己的无端怀疑,怎么会呢?他们不会犯如此的低级错误,按部就班地登记分数,不会导致错误出现的,再说谁还会理睬我?!查分?笑话,导师打分一锤定音,哪里轮得上你挑战?!要是你不认同导师的观点,你改报别的学校好了,何必纠缠不清呢?不怪自己水平低修养差,还有脸面与胆子来查分,笑话!真是笑话! 我真的是水平差,自己也不过是个专科生而已,也是没有拿到本科文凭,只是以具有本科同等能力的资质报名参加考试的,人家名牌大学,发给你准考证让你参加考试可谓是仁义至尽了,还怀疑人家不公正,工作有漏洞,完全是无中生有。还有,你也不想想和你一起报名参加竞争的对手都是名牌大学的佼佼者,你凭什么跟人家竞争,又怎么能竞争过人家,人家至少比你在校多学一年,老师又都是大牌有名气的教授,见多识广,哪里像你这样在一个落后的地方性专科学校里读书,你的那些老师都是师大毕业的,还有很多是留校的,怎么跟人家比。你以为你平时在课堂上能和外教多说了几句英语,你就比人家强,飘忽忽的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深。 唉!自己一直只是闭门造车,拿了几本书啃而已,消息太过闭塞。再说自己的二外日语完全是自学的,毕竟是自学的,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唉!看来自己是自视太高了,本是无能之辈,偏要心高气傲,看不起别人,觉得他们庸庸碌碌,毫无作为,过着世俗无为的生活。 看来我的确是属于那种眼高手低的那一类型的人,这也看不起,那也瞧不来,心比天高,却没有什么实际才能,一上正规比试场合就露出真实水平了。 既然我没有什么实际才能,可偏偏为什么不满足于现状,老是不甘心,总想往高处爬呢?可偏偏结果是辛辛苦苦地爬了一辈子,依然爬不上去。 我仿佛在黑暗里看见夏冷脸在笑话我,这么愚蠢无能的人,还口口声声要和我结婚,一点用都没有,算我看错人了,今天终于看清你的本来面目,一点用都没有的人,只会骗人,欺骗女人的感情骗子。我又仿佛看见夏后面还有一大群人,看不清他们的面目,都在暗中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原来他们都知道了我的考研成绩,他们在嘲笑我!这么差的水平考什么研?丢了单位不好好上班跑出来考研?跟老外当翻译也辞职不干,现在可好,终于露出你的底子了,也就这个水平而已,还以为比我们强很多。 都怪我自己,考研就自己一个人去考吧,怎么弄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现在可好,都知道我又没考上,他们就会发现原来我的英语水平差,哎,怎么没有做好保密工作。以后汲取教训,别什么事都让别人知道,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要有区别地对待,别全一股脑儿地倒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 我真的觉得没有脸见人,要是有人当面问起我的成绩,或者问我考上了没有,我还真不知怎么回答是好,是直接告诉他们自己失败的真相,还是编一个虚假的结果维持自己的颜面,这是一个关于说真话还是骗人的问题。我是一个天生不会撒谎的人,每每当我把真相告诉别人时,尤其是有关自己失败或不利的情况时,对方的脸色微微发生变化,而且后来对自己的看法似乎也从此发生了变化,似乎有些冷淡,有些不易觉察的轻视,甚至是辜负他们对我抱有的很大期待。也许还是预先编造一个好的不易拆穿的谎言去遮蔽真相来继续维持别人对自己原有的尊敬、好感、与赞扬。 哎,还是别想这些无聊庸俗的事,现在面临的问题是今后该怎么办呢?回原单位去?继续在那个偏僻的农村中学教初中英语?在外面飘荡自由惯了,回去受不了学校的管束,各种有形无形的束缚,还真不愿回去,一副落魄的样子,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回去?人家会说我没用,到外面混不下去又回来了,再说自己和领导的关系已经恶化了,再回去又有什么意思呢?在那里也没有好日子过,还不如在外飘荡。而且自己一直看不起那些如同是死水池塘里的所谓的老师,你盯着我,我盯着你,素质低,好管闲事,怎么又会再跟他们为伍生活工作在一起呢? 继续在这个私立学校里教书?也不是个办法,这里仅仅只能维持生计,也不保险,总不能一辈子在这里打工,谁知道它能办多久,还是租的人家的房子办学,老师也是请的外面的,管理人员都是退休的。再说我也只不过把它当作仅仅维持自身基本的生活水准的地方,以最少的时间和精力投入来赢得大量的自由时间和最少的干扰来自学,如今怎么可以把它当作终身依靠的单位呢?自己毕竟是正规大专生毕业,班上同学都有稳定工作,难道自己反倒不如他们。 哎!想不到考研成绩是这样一个结果,自己这么孤注一掷、这么努力地满心思在书本里,几乎关闭了与社会交往的大门,全心全意地看书复习,牺牲了那么多的玩乐,那么紧张地日复一日地看书背东西,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全是白费心机,都是徒劳的无用功。 重新再来?唉!已经没有一点点信心了。往日的一颗雄心现在成了一颗支离破碎的心,残留着没有任何生机的碎片,是一颗被失败再次打得趴在地上,伤痕累累,苟延残喘,再也站不起来的心。什么欲望都没有了,已经提不起一点点兴趣了。让别人去考吧,我再也不考,考研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感到这一年就是为了考研而活着,我所有的活动与精神都是围绕考研而展开的,如今考研就像自己辛辛苦苦日日夜夜独自一人堆砌的大厦,忽然之间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轰然倒塌,一片狼藉与萧条。心里空空荡荡的,好像魂魄已经离我而去,只剩下一副空躯壳游荡在人杂车忙的大街上。 人是为了什么而活着世上呢?为了钱?为了权?为了名?为了利?为了受人尊敬?为了有饭吃,有衣穿,有房子住?为了讨个老婆,生儿育女?或者为了爱?为了报答别人,比如说父母的养育之恩?或者说得崇高点,是为了一份事业,甚至是为了报答社会?报效祖国?忠于党的事业?我身边的这些人忙忙碌碌不就是为了这些东西吗? 可是这些东西跟我没有多大关系,我都不感兴趣。那如果我对这些统统都不感冒,那我对什么感冒呢?是考研。可是即使考上了,读完三年研究生,还不是一样参加工作,为生活而活吗? 我为什么活在世上? 只要稍微安静下来想一想就会觉得人生一世原来是非常的短暂。难道不是吗?我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我还能活几个二十岁,三个?四个?最多也就五个就到了最大极限了,可是一回溯自己度过的这二十多年,真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就好像刚刚发生过,仿佛是昨日的梦,那顶多再多做五个晚上的梦人生不就从此终结了吗?难怪我们古代的诗人说人生如梦。 我们经常祝福别人快乐,其实是因为我们经常不快乐,所以内心深处时时渴望着得到快乐。因为我们平时难得开心,所以当一小点点开心到来时,我们竟然手舞足蹈为了这个难得的开心而陶醉。这是一种心理反作用,对别人说这样祝福的话是讨别人的欢心,可笑的是双方都喜欢这种谎言与欺骗,人生一世从来都不会快乐永远,从来都不会天天开心,反而是太多的烦劳、无穷无尽的麻烦和不如意。 人活在世上是来受苦受累的,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难道不是吗? 打小时候上学起,我们的父母和老师不就开启了我们的苦难史吗?拼命读书辛苦读书考大学,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又开始了下一轮苦难,学好本领找工作,等毕了业,好不容易找到工作,又要为工作和所谓的事业打拼,然后接踵而至的是找老婆,女人是找老公,结婚买房,一辈子忙碌捆绑在所谓工作事业上,因为不赚钱怎么可能在如此现代而又如此激烈竞争的社会里活下来?农村里农民有农民的劳累,城市里市民有市民的辛苦。 然后接着是最大的人生枷锁:生儿育女。到老了儿女独立了,还要牵挂她们,为她们操心,真正操不上心能自己安享晚年日子也就不多了,因为身上的器官组织都已经老化了,如同是深秋挂在树上的黄叶,说不准哪天就会飘然落地,诚所谓落叶归根,入土为安。所以我们把我们人生的最后短暂安宁的日子称之为夕阳红。 最值得怀恋的是上学读书前的童年,我们整天活着就是寻找快乐享受快乐,而且好像在我们周围有无边无际的快乐和开心为我们所取所用,我们活着的一切目的就是为了这种快乐,我们整天真正地在欢笑,可是好景不长我们长大了我们要背着书包上学了,而且我们那时太小了,不懂事,怎么会体验得到快乐对于我们人生的意义,只有当我们像树木茁壮成长了才明白小时候我们多么快乐无忧无虑天真快乐。你说这不是人生的巨大讽刺和无尽的悲哀吗? 考研的这段日子自己多么象一只拼命往地道深处钻的老鼠,一只不安分守己的老鼠,一个妄图打通连接光明和黑暗的地道的老鼠,可结果是与世太隔离了,太封闭自己了,在黑暗中呆得太久了而最终迷失了方向与信心。 人真的是很奇怪,忙碌的时候就想好好歇着,什么都不干,就尽情地放松,尽情地去玩,可是当自己真正没事时又就很快变得心里空空如也,长期无所事事的状态又觉得闷杀我也。就像最近这段时间很轻闲,还真不知道做点什么,总是感到欠缺什么,真的好怀念紧张考研的那段日子,人活在世上总得有个目标,并为之满怀希望而忙碌,否则会有心底空虚茫然于世的感觉,就像我目前的心理状态一样。 我现在不考研了去干什么呢?搜肠刮肚地去找,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吸引我。谈爱?全心身投入爱情?笑话!大男人一个,若是没有了男人自己的事干,天天和女人在一起谈天说地?没过几天我会闷死。男人的事业好比就是一棵大树的主干,他的爱情只是柯枝上的绿叶,彼此是主次从属的关系,主干都枯萎了,枝叶又怎么可能依然保持生机与活力,怎能不随同而枯黄凋谢。 唉!人活在世界上真是没有意思,迟早那一天都要到来,迟走早走又有什么关系?早走早结束这些无穷无尽的烦恼与恒无涯际的痛苦。 原本打算考上研究生后带夏到远远的南方大都市里共同生活,半工半读地过俩人的小日子,如今美好的愿望落了空,变成了赤裸裸的不现实。现在自己一没有个稳定工作,二没有看好的前程,三有无一技之长,反正是无用无能之辈,顽固不化读死书只知读书的人,在社会上立不了足的人,谁跟我谁倒霉,处处受人欺负她会抛弃她的家庭跟我过苦日子吗?如今的天底下已经没有这样傻的女人了,感情哪能当饭吃,再说感情哪能长久持续,特别是面临生存问题时,父亲可以出卖儿子,儿子可以杀死母亲,血缘关系都可以随时抛弃,特别是文化大革命时发生的那些真实的故事。即便是合法夫妻也是同命鸟,在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我们这种关系。 所以说人生在世什么都是假的,只不过靠着各种各样的关系维系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存活着,当这些关系和目的被掏空了的时候,人才会真正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存在,就像我现在这样。现在我一次次在内心里追问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活在这个世上。我并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阴差阳错地投胎来了。既来之则安之,可惜又不安份。 爱情是什么?有人说爱情是心灵的相互吸引与情感的互相交流,彼此关爱,互助互利;也有人说是为了肌肤相亲,是为了寻求快乐,也有人说是为了适应社会习俗,建立家庭,进行传宗接代与种族繁衍。我却最喜欢一位哲学家的观点:所谓爱情只不过是为了消除寂寞和满足情欲。这句话对我来说是多么的恰当,真是于我心有戚戚焉。如果我不寂寞,或者凭借外界或自身我能克服寂寞,我就不需要女人,也就是不需要所谓的爱情;接下来就是情欲,如果我能把情欲消灭掉或扼杀,或转换化解,那我也不需要女人,也就是不需要所谓的爱情,难道不是吗?! 爱情真是永恒的吗?最美丽最感人的爱情故事是却在时间上最短暂,就因为其短暂才显得美丽动人,众所周知的莎剧(罗米欧和朱丽叶)就是明证。朱丽叶那么忠于爱情,为了爱情抛弃自己生命,可是为什么她一开始就说“Love is blind”呢?是的!爱情是盲目的,是睁眼瞎子,说穿了这只不过是大诗人莎翁借剧中人之口表达自己的肺腑之言而已。还有,你知道吗?朱丽叶和罗米欧恋爱是她还不到十五岁,十五岁的纯真少女,十五岁的花季,社会经验很少,等她长大了,和社会接触多了,她就不会那么傻了,至少不会殉情自杀了。 尼采借查拉图斯特拉之口说女人为男人战士提供娱乐和休闲,是啊,我认识夏时不正是当我一个人在紧张地孤军奋战吗?我那时多么象一个对胜利充满着希望和渴求的战士,与夏在一起时她带给了我多么大的快乐与开心。难怪她曾经说我只是因考研紧张需要一个女人来缓解压力和得到放松。我当时虽然进行了不停顿的辩解、表白、发誓和赌咒,可是自己内心里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真话。如今我不考研了,不再是奋斗的战士了,那我也相继不需要女人了。 还有,查拉图斯特拉说女人给男人带来危险。不是吗?我不是因为与夏在一起亲密而险些命丧黄泉吗?岂只是丧命,而且是身败名裂,给自己和家人带来黄河水也洗刷不尽的耻辱,爸妈也会因为我这个不孝之子而出门也一辈子抬不起头。可笑而又荒谬的是即使自己曾经亲自尝受过这种惊吓的滋味却很快就忘记了,可怕的是这种被人暴打至死的危险并没有消除,而是继续保留着,因为自己和这个危险源的女人依然藕断丝连所以时时存在着,时时都会像定时炸弹而引爆,从而炸得自己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身首离异,肢体碎末,散落满地。 觉得自从这学期开学到现在一个人在这里过得挺好的,上完课了就一个人在校园里走走,悠闲地坐着,看看来来往往的学生和老师,或者抬头看看天空,心里很恬淡。有时也看一些书,并不是要记住什么,为考试而用,完全是感兴趣才去读。我很喜欢这样的日子,一个人这样淡淡地活着,没有什么强烈的欲望和渴求,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标。偶尔也会想到夏,或者说思念她,可是只要自己走动起来就会克服掉这种外来侵入的情感,就像是一弘平静的湖水,有人向湖中扔了一块石头,打破了宁静,不过过了一会儿也就恢复了以前的平静。我宁愿不想她,宁愿保持这份无欲无求的心境。我也宁愿自己一个人寂寞,一个人沉入深深的孤独中,久而久之反倒会觉得这也很好。连续三周她都没来了,也不给我打电话,也许她早已投入她合法丈夫的怀抱,早已和解如初,水乳交融,一家三口团团圆圆,其乐融融,欢笑阵阵,过去的不愉快早已烟消云散,反倒成了她们尽情享受天伦之乐的催化剂。夏可能已经忘了我,要是真的忘了我也好,免得我现在出口对她说分手去伤害她。 可是人的情感与情绪真的好怪好难把握,每每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夜深人静之时,一个人独自躺在出租房里,明明已经鼾睡入梦,却在半夜三更自动醒来,仿佛有一个无言的声音唤我醒来,虽未睁开双眼,却头脑清晰,清醒地知道自己现在身在床上,夜已深,却再也难以入眠。进而是浓浓稠密的情欲阵阵袭来,撩拔着骚扰着折磨着四肢躯体的网络神经,进而强烈地渴求泻放与满足。这时多么渴望着夏就象以前那样躺在我的身旁陪伴着我,帮我克服这无边的漫漫长夜。我又开始后悔和悔恨,内心里谴责自己的无情,你以为你能离开她吗?竟然又一次抛弃她,真是反复无常。情感的无常就像一年四季多变的天气,时冷时热,免不了出现晴空万里之后马上阴云密布,接着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免不了情感的春暖花开,炎热酷暑,秋叶萧瑟和冰封雪地。 唉!人活着本来就没有多少意思,现在天天还要担惊受怕,这样的日子我真的受够了,如今一切所谓的理想和追求都已经破灭了,我又迷恋那所谓的爱情做什么?!只不过是一种精神上的依赖难以根除而已,就像吸毒上瘾的人定期地依靠毒品才能生存一样,自己在精神和肉体层面需要夏,如果我痛下杀手,拿一把锋利的刀,忍一时之痛,将下体那团浊物一刀切除,就像医生切除毒瘤一样,也许自己就会真的做到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就像在一瞬间挖掉了一棵树的树根,就像彻底清洗完了池槽里的沉积污垢。一想到自己的狠心,猛然感到一阵震颤,街上的凉风吹到脸上,似乎要唤醒我回到现实里,可是我宁愿就这样在幻觉中一个人梦游般在匆匆忙忙的大街上继续漫无目标地游荡。 这些天以来总是幻想着夏兴冲冲地赶来看我,我们幽会鬼混在我的新出租房里,可是正当我们作乐时,夏的丈夫忽然出现,一脚踹开房门,捉奸拿赃,当场逮住,原来他一直在黑暗中悄悄尾随,耐心跟踪到了我这里。他咬牙切齿,一把揪住我,紧握着硕大的拳头扬在我面前,嘿嘿冷笑地盯着我看,看看我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迷惑他的老婆,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这么厚颜无耻,肆意妄为,大胆无赖,破坏人家的婚姻,拆散人家的家庭,上次饶了你,你不汲取教训,还要跟老子作对,今天老子终于抓到了你,这次决不饶你。我却像一条赤裸裸的死鱼被他拎在手上,早已吓得瘫软无力,口吐白沫,人已经死了一半,魂魄早已悠悠荡荡到了阴曹地府,余下的一点点没有断气的思绪说道:“快下手吧!我罪有应得,早该死了,我对不起你,临死之前求你谅解。” 还有,平时每次经过校门前的广场,总会感到莫名其妙的恐惧,总觉得夏的丈夫躲在某个不易被人发觉的角落里等我经过,当我出现在他的视野时,他突然窜出来,一把逮住我,当场对我一顿拳打脚踢,打得我倒在地上,缩成一团,因剧烈痛疼而痉挛抖动,自己一直是既不口头抵赖也不动手反抗,任凭他恶毒的污言秽语和狂风密雨般的暴力落在我的身上,默默接受着他的愤怒报复,任由他尽情地发泄他的仇恨,慢慢地对于雨点般落在肚子、下肢和头上的脚踩,觉得这是自己该得的。很快就引来了无数的看客和纷纷的猜测与议论,我赶忙克服钻心的痛,用双臂紧抱着头和脸,我不想让任何人认出我来,尤其是我的同事和学生,叫我今后怎么抬头做人?! 我拐弯走在另一条大街上,继续着自己的思考。士可杀不可辱!我竟然大声地说出了口,这时在我旁边的一个手挎一个精致手提包穿得很时髦的中年女人猛地盯着我看,很快地惊恐地快步离开我。不远处两个男的凑在一起在讨论什么,其中一个抬头望着我一会儿,继续和他的同伙说话,不过很快又抬头望我。她们一定以为我神经不正常,或者已经把我看成是没人照管偷偷跑出来游走在大街之上的一个危险的疯子了。 要是真是疯子倒好了,因为疯子是感受不到精神上甚至是肉体上的某些痛苦的。我倒羡慕疯子,他们已经获得解放了,自由了,已经彻底打破了所有的束缚了。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上南门,也好,直接上大堤看看沅水,好久没有到这里来看看江水了。就在自己转弯去那条上大堤的道上的分岔口时,从右边小道里忽然窜出一辆出租的士,风驰电掣般地擦身而过,我几乎被它带住拖走,明显感到自己的衣服触到了车身,司机就当没发生什么似的,嘎的一声停在前面那个等车的中年妇女面前,我却如梦初醒一样呆呆地立在原地,很久才分清现实和幻觉。 要是一下子撞死我了倒好!我甚至后悔自己没有把握住这么一个自杀的好机会,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看成是一起交通事故,不露一点自杀的痕迹,当时只要自己稍稍往前靠一下就万事皆休了,只可惜自己反应太迟钝了。 死亡,只有你才能给人带来真正的解脱与放松,才能真正给人松绑,解除剥落人身上层层包裹的枷锁,还给人真正的自由和永恒的宁静。 死亡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有的时候说什么也不想死时,死亡却如晴天里霹雳闪电般地倏然而至,冷酷降临,赖都赖不掉,有时快得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几秒的时间身子剧烈地抖动一下就一命呜呼了,比如说报纸上经常登载的重大交通事故、矿井事故、车间事故和毒气事故等等,恐怕连体味肉体痛疼和对死亡的恐惧都没得时间去体验。可是有时候想死时却发现自己弄死自己还真不容易,颇费周折,上吊吧,要得找根粗壮的绳子和合适的地点与时间,可是一想到一脚踢翻脚下站立支撑自己身体的凳子后,整个身子摇晃不停,拼命挣扎,骤然地呼吸停止到最后的窒息,一定难受死了,极其痛苦难熬,其间自己一定像一只被人扼住喉咙的鸭,咯呵地叫个不停。最不体面的事一具死尸如死猫一样悬挂在那里,惨白的脸,直直瞪着的眼,好像死不甘心的样子,加上吐露出来的长长的舌头,让恰巧看到自己的活着的人看了惊吓不已,带给她们太多的恶心与恶梦,何必在死前还带给他人不快呢? 喝农药?村子里好多女人寻短见都喝药,死因大都因为家中贫苦,又和丈夫或者婆婆吵了几句,一时想不开,趁人不注意,搬起家里的农药,一昂头,咕噜咕噜地几口喝下去,然后是坐在地上泪流满面,顿生悔意,自责一时冲动,又留恋起人生,觉得还是活着的好,生命宝贵,一切争执与恨意烟消云散,更何况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割舍不下,可是毒已经上来了,胃里肚里如有一把刀一样在翻绞着,一阵痛疼袭来,忘记了要维持脸面,匍匐在地,如皮球一样翻来滚去,捧腹嗥叫,抓物撕衣,等到家人明白过来,好不容易制服,送往医院途中,幽幽魂魄渐渐离却变冷的肢体,荡悠悠去了地下黄泉。留下屋里满屋的刺鼻的药水味,满地的白沫与吐呕的污秽,以及村里人都说她傻的议论和一个破碎哀伤的家。 割脉?拿出一片锋利的刀片,看准位置,一闭眼,咬牙使劲用力一割,钻心的痛,汩汩的鲜血如泉涌,一下就发昏过去,思维微弱,气力衰竭,如同一只被农夫杀死的鸡,腿脚动弹几下就没命了。 跳楼?要是我现在去跳楼,我只要一站在高高的楼顶向下望,还没跳下去摔死恐怕就先昏倒在楼顶上,因为自己有恐高症,一站在高处往下望,就会手脚颤抖,双眼圆睁,那种对高的恐惧远远超过了对于死亡的恐惧。 最近好怪,其实以前也是这样,每当自己心情不好而刚好又站在图书馆的五楼走廊上,手扶栏杆向下面大厅观望时,就会有一种想纵身往下跳的冲动,如同一块砖头一样啪的一下摔在地板上,将自己的一身皮囊跌得粉碎,让灵魂如烟一样脱壳而出,融入那虚无广漠的无何有之乡,而剩下一副破损的躯体遗留在世,可是一想到跌落在地时那一瞬间的剧烈痛疼,然后是血污满地,面目模糊,难以辨认,低贱的身躯如死狗一样伏匍在地,进而引来阵阵惊呼,围观,猜测与议论纷纷就连忙警醒自己撤身退后,下楼回到平地。 最舒服最少痛苦的死法无疑是吃安眠药,只要服足了药丸,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了,别人还以为是在睡觉,自己的生命也随同深沉的睡眠一同悄无声息地遁入了那幽冥世界,再也不会醒来,回归到现实人间。是那么毫无知觉地走了,走得那么彻底,那么毫无悬念,毫无苦痛,连自己都以为是永远地睡着了。 我真的也得试试,也许不是现在,也许我先买一些安眠药以备急时之用。比如说以后当我感到实在太孤独太寂寞太虚无,又难以排解,看不到出路,那不如干脆吃下一大把安眠药和这个不适合自己的世界说Byebye,或者真的当自己被夏的丈夫抓住,那在他行凶之前,我将早已准备好的安眠药塞一把到嘴里,用不着他动手,自己预先结束自己的性命,免得经受他的愤恨辱骂和肉体暴力,免得当面承受这些耻辱,免得众人的指指点点与闲谈感慨。 是的,我先到对面药店里买一瓶安眠药,只是说自己晚上失眠,医生要我服点安眠药。药店很大,里面大厅里还有个楼梯可以上去到二楼,下面没有多少顾客,三三两两的样子,卖药的全是女的,都穿着一身的长白褂,屋里也感到特别的明亮,因为屋顶有很多的荧光灯管全亮着,感觉灯光很柔和。里面很安静,我感到自己是个异类突然闯进到这个死寂的铺子,心里很紧张,像个小老鼠一样惴惴不安,不停地四处张望,真是做贼心虚。 一眼瞧见前面玻璃橱窗上贴着外用药的字样,于是赶紧上楼,到了二楼走到一个没有顾客的柜台,很镇静地看着对面柜台里站着的一个年轻女药剂师说:“这里有安眠药买吗?” 我自己都感到自己的底气不足,声音小得像蚊子的嗡嗡声,那个女的也小声说道:“没有。”然后脸色刷的沉下来,明显的厌恶我的表情,又很冷淡的样子,先是赶紧低下头,避免再看我,仿佛我身上有瘟病会传染给她,接着踩着高根鞋摇头摆尾地噔噔蹬去了柜台那头,而那边根本没有人来买药。我感到很不好意思,也连忙转身就走,害怕她会扯住她的同事说刚才真倒霉,遇到一个想死的家伙,找我买安眠药,于是两人在我背后偷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算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于是去到站牌下坐公交回学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