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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我总有一种感觉,就是觉得夏在校园里到处焦急地四处找寻我,我恨不得插翅高飞,一下子扑落在她身旁,给她一个惊喜和安慰,免得她再焦虑期待与牵肠挂肚。可是匆匆心急如燎地赶到校门口,哪里能看到她的踪影,又在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搜寻,哪里有她半点人影,原来是自己的幻觉在作祟。早知如此,还不如呆在伟山家里,美美地吃上一顿,还不会得罪伟山一家人。 于是垂头丧气、心灰意冷地走向校门口,想在外面街上随意逛逛走走,在陌生的大街走总比在这个熟悉的校园里强,觉得自己像一条丧家之犬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在凄风冷雨中独行。就在通向校门的那条长长水泥大道上,我抬头一望,猛然看见夏拎着大包小包向我走来,我还以为是幻觉,眼睛一直盯着她看,仍是不敢相信是她,不敢开口喊她,怕自己一时糊涂,又因为是近视眼,认错人,闹出笑话,直到她到了我跟前,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千真万确是她时,一个箭步冲上前,像猛虎扑食一样,一把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生怕她会再跑掉,一个劲儿地儿啊肉啊心肝宝贝地嚎啕痛哭,夏冷冷地推开我,“干吗呀!你神经不正常啊?!你不是赶我走吗?怎么又来找我?都是你,把我刚买的新衣服都弄坏了,真是的。也不注意场合,前面有人在看着我们,是不是你的学生,还有一个在捂着嘴地偷偷笑你呢!也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我哪里会理会她的指责,只是因为她不愿我这么狠劲地抱着她,以致引起她的抗议才决定松开她。 等她安定下来,我急迫地宣布我们明天去桃源,找一下同学,看能不能让她们帮忙,给我们找代课老师的位置。 她没有任何面目表情,也没有口头说不,于是我立即将她的沉默理解为她答应了。 第二天早晨我们很早就起床了,夏兴高采烈的样子,像小孩一样的开心,她把这次找工作当成一次短暂的外出旅游了,紧紧地靠着我,拉着我的手臂,嘻嘻地笑,而我表面上也开心愉快,可是内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因为这次找工作对我意义重大,正是因为其意义重大所以才会心神不宁,因为在我看来只有替夏和自己找到一份在一起工作才有可能两个人长相厮守,夏永远地在我身边,一起长期生活下去,成为我的终生伴侣,也只有这样才能解决我的最高层次的烦恼,也就是说最终夏是从真正意义上是属于我的。可是又隐隐地担心,总觉得这次尝试与探询成功机会不大,总有些虚无飘渺,脚踏不实和难以实现的感觉,几多次在脑海里盘算都预计最后结果真的是这样。可是不管怎么说,我得试试。 从朗州师专门口坐公交车到了北站,接着又转车坐到了南站,一进南站,心情陡然因为地理环境的陌生略有些恐惧和害怕,尤其是其硕大的停车场和庞杂的人流车辆让我一时三刻难以适应,幸亏夏在身旁,她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随我上车下车,等快要坐上去桃源的车时,又想起要上厕所,只好下车,好在去桃源的车停成一排,也不急着一定要坐这一辆。好不容易等到她从厕所里出来,她又要买一些吃的在路上吃,一会儿在这个店里买一包饼干,称了些瓜籽,又在隔壁店子里买水果,她不急不忙,还和人家耐心平静地侃价,我却急得直想跺脚,又不敢跺,更不敢吱声,也不敢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这时我对她百依百顺,唯恐她一怒之下离我而去,在完完全全弄到手以前我得赔尽小心。心里却不停地愤慨责骂,女人真麻烦!!!此时面对如此重大的事,我主张雷厉风行抓紧时间赶快做完,她却是一副拖泥带水、心不在焉的态度,为此我心怀不满,却不敢当着她的面生气,一直忍着,还得想方设法哄她开心,令她满意,逗她乐哈。 终于把她带到了去桃源的车上,原先那辆早走了,估计我们已经错过了两辆了,这更加重了我的担忧,似乎是出师不利,迁延过久,好机会与好运气等得不耐烦了,早已悄悄溜走了。 一进车里,感到很闷很挤,原来里面货多于人,车中有几处货堆积到车顶,一阵慌忙搜索之后才发现车上只剩下后排一座没有人占,也没有货堆积,于是我们径直到后排落坐,夏展开双腿,铺排着她购来的大小吃食,像小孩子一样若无旁人地咔嚓咔嚓地吃起来,还不断招呼催促我也吃,我却觉得在公开场合吃东西很不雅,再说也没有什么欲望要吃,夏仍是在催,于是就开始陪她吃,不然她一个人吃得不开心。我边吃边向四周观望,看是否有人露出鄙夷的眼神没有,一看乘客本不多,而且视线受阻,觉得自己夹杂在七零八落的货物中就如同身处是大小不等的小山丘中,哪里会有人理会文雅举止,便也不顾忌什么,放开喉咙与嘴巴嚼咬起食物来。 吃着吃着车上进来一个高大肥壮的中年女人,肩上背着一大捋塑料饭盒,磕磕碰碰地到达我们跟前,肥女人一直站着我们跟前,我们并没有理会她,又不认识她,我们吃东西,她无缘无故地站在我们跟前,又肥又大,铁塔一般,让小巧的夏和瘦矮的我感到很受威胁,而且还喘着粗气,喷到我们脸上,热乎乎的,正想开口叫她走开点,又不好意思说出口,觉得太无礼,唯有一脸的厌恶表情,加上内心的反感,没想到她突然变得很生气,大声呵斥我们,“让开!这是我先占的位子。” 我生怕她连人带货一屁股坐下来,那不压死我才怪,于是很畏惧地挤夏,示意让出一些位置给这个胖女人,夏怒气冲天地对我说,“怕甚么怕!干吗让她?!别动!” 胖女人进一步提高了声音,“我先占这个座位,是我的,忘了买一些饭盒,所以刚才下去买,一来就被你们占了,不信你问他们。”她随手指指周围的乘客,可没有一个人迎合,这里一堆那里一对地各自聚在各个角落空域里聊着天。 夏见胖女人落了单,没有同伴老乡给她撑腰,于是也大胆起来,更生气地说道:“谁说这个位子是你的?!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别人就不能坐,这是你的专座啊?!你的级别不同啊?!” 我一会儿看着夏的脸,一会儿瞅着胖女人,忐忑慌张,心跳加剧,害怕两个女人打起来,更加不利于我的这次出行,甚至还担心什么流血冲突,纠纷难分难解。哪里想到胖女人一声不吭地坐在她的货物上,拿出一壶水,咕噜咕噜地倒进肚里,再也不理我们。 我们难以抑制我们胜利的喜悦,相互望着对方眉飞色舞,竟然激动万分,咦哦地叫出声来,还相互击掌以示庆贺。胖女人看都不看我们一眼,仿佛我俩是不知世事的小孩,不跟我们一般见识,不过我暗地里还是有点担心,怕她等我们到了桃源她再收拾我们,她早已听出我们的龙阳口音,一直讲不出桃源话,那说明我们在桃源不熟,一路上虽然陪着夏说笑着,心里却一直牵挂着这件事,害怕胖女人一下车就纠集一帮人暴打我们。 没想到到了桃源大家相安无事地下了车,各奔东西,我领着夏到了桃源一中,经过一番东问西找,终于到了老同学张天智的家门口,很兴奋地敲门,期待着张老板(因他有些管理的才能,或者说喜欢管理班上的一些杂事特别是管理班费和购置班级物品,我们戏称他是王老板。)熟悉亲切然而因两年未见面又会有些陌生的脸的出现在门前,却久久没人来开门,又胡乱敲了一阵,还是没人出来,心情非常失落和沮丧,从来就没有想到过他家里没人,明明是周末,怎么会没人呢?竟然连这个可能的结果料都没有料想到,怎么事先也不打个电话联系一下?进而对自己很失望,一个劲地哀叹与谴责自己的无能,一踏进社会,处处显示自己总是处于被动与失败的位置,连与人家争座位还得靠女人出面给自己摆平,看来自己在书堆里呆得太久了,对于眼前的现实社会真是感到无所适从。我转身想走,立马坐车撤回朗州。忽然听到屋里有声响,于是停下来耐心等待,果然有人在扭动锁链,哐啷地两层门经过一番周折地开了一个小口,钻出一个蓬松头发的脑袋,再定睛看那张脸,觉得很陌生,却有略有些相识,绞尽脑汁经过脑海里一阵急忙搜寻任何印象和任何所见过的人物的残留映像后才猛然醒悟他是张天智的哥哥,因为自己发现两人的脸部外形棱廓有某种可以辨认的相似性,既然自己由此确定没有敲错门,那就赶紧问,因为这个一脸冷淡的家伙一看不认识我们准备马上关门,我伸出手抵住就要被关上的门,“请问,张天智在家吗?” 苍白困倦的脸低淡无味地说:“不在,去青岛旅游去了。” “啊?!噢!那他什么时候走的?!什么时候回来?!” “昨天走的,要去三、四天。” “那他周一不上课吗?” “他请假了。” “那他一个人去了?” “和我爸妈去了。” “你没去?” “没有。”然后等我在想还该问些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把门关上了。 我们默默无言地下楼了,我还准备好了进他屋里坐坐,聊聊天,至少也喝点水再走,看来这一基本、简单和普通的愿望也随之落空了。我并不觉得这位朋友态度冷淡不友好,反倒有些同情他。记得他弟弟也就是我的同班同学张天智告诉过我,说他哥在省城读大学时因失恋大受打击,从此消沉下去,期末考试几科不及格,几乎毕不了业,后来分配工作时又分到了城市附近的郊区的一个清冷银行上班,他嫌那里太偏僻,下班后就躲进屋里一个人玩游戏,几乎不与外界交流,连他弟弟都说他有严重的自闭症,既为他担忧,又有些责怪他不争气,“男儿当自强,天涯何处无芳草。”这是我那位同学的口头禅,想当年我这位同学追求我们班上一位女生失败后,也只是在一段时间里稍稍有些情绪低落,之后很快就从被人拒绝而感到自卑备受打击的不良情绪的阴影中走出来,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和班上一些女生嘻嘻哈哈追逐打闹,才不会自我沉沦和自我作践。 我只是在心里回想这些事,并没有向夏在此时提及,看到我们之间的气氛都有些沉闷,我自作振奋地对夏说道:“没事,我还有第二方案,现在我们去桃源教委,我有一个同学在那里上班。看她能不能帮我们的忙,介绍我们在这里教书。” 说完我还很得意,自认自己的关系网还不错。再说我得在夏的面前显示我的办事能力,不能让夏看不起我,觉得我没用,不然的话她是不会死心塌地一辈子跟我的。 等到了教委的办公楼下,我又颇有些犹豫、迟疑、紧张、焦虑、猥琐和畏惧,感到这座大楼对我有一种陌生而又无情的权威感、威胁感和不确定感,自己不敢立即靠近,在附近磨磨蹭蹭着。又很担心夏猜测出我的这种胆怯心理,只好假装出一副在稍作休息的样子。 恰好这时有一群人从楼上下来,大声地谈笑着,吓了我一跳,她们一定是大楼里的人,否则不会如此放肆地开心得意地说笑。没想到周末她们还上班,教委真忙,我宁愿做地位低下的老师,有些自己的自由时间,也不愿做正式的上班工作人员,周末还加班呢,虽然是管我们老师的,那有怎样呢?我才不希罕这种权利,自己的休息时间都被无情地剥夺了。 不过也好,趁此机会可以上去打听一下我的这位女同学住在哪里,我可以去找她,免得再问第二家。 抬眼一看,很惊喜地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啊!太好了!人群里面就有我的这位同学,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不到有这么好的事,我要找的人竟然在周末特意加班又刚好开完会恰巧给我遇到,是个好兆头,事情成功了一半,我顿时提足了精神兴奋地喊道:“余萍!” 余萍惊讶地顺着声音望过来,一看是我,很高兴地说:“啊!是林Sir。”她从楼梯上快步下来,离开她的同事,来到我和夏的跟前,很亲热地问道:“怎么今天有空到我们这里来玩?!”然后又拿眼连续几次地瞅了瞅夏,我连忙替夏介绍:“夏老师,这是我大学的同学,现在在教委做领导。余长官,这是我的同事夏老师。” 余萍根本没有把夏放在眼里,很严肃的样子,只是眼角再次瞟了一下夏,迅速地转向我,和颜悦色的表情,开口道:“听说你考上了研究生,祝贺你呀!什么时候读书去?” 我连忙摇头摆手否认,“没有啊!搞错了吧,你听谁说的?!没有,没有。嗯,今天来是特意找你帮忙的,我想麻烦你帮我和夏老师找个代课老师的课上,我们不讲待遇,只要能让我们在同一个学校里就行。夏老师过去也是教英语的,在我们中学教得很好的。” 余萍脸上的笑容随着我的话语的内容变化而转化,慢慢出现了刚才面对夏的严肃表情,她那双小眼睛躲在单薄低垂的眼睑下,很难再和她的眼神对视,脸色也木然,根本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从她微微皱着的眉毛觉得她有些不快,我说完后她一直没有说话,我弄得很紧张,总觉得在她面前我们不是同学关系,而是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而且好像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一样,显得如同小孩一样幼稚、无知和不谙世事。她一定已经猜出来我和夏的关系,很显然她在心里鄙视我们,尤其是对夏的冷淡态度,认为我们是伤风败俗没有师德,行为不检点。 幸好余萍终于想好了措辞,开口道:“刚好我下周随督导组去乡下蹲点,我帮你问问看有没有学校需要代课老师,估计有学校要,不过要两个人在同一所学校里代课可能性不大,我先帮你问问,老同学这么远来找我,不帮同学我帮谁。” 我的脸上马上绽放笑容,千恩万谢地点头致意,因等待她开口说话表明态度的时间过久,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而造成的持续上升的紧张终于松弛下来,深深松了口气,仿佛她给了我一条生路。 她也受到我的感激的情绪感染,脸上的严肃瞬间荡然无存,顷刻全部换成灿烂可亲的笑容,为了跟我进一步拉进距离,她告诉我她去年年底就买了新房,靠近江边,早晚景色不错,她很满意,接着她就幸福地告诉我她老公很体贴她,她一提到她老公,就很得意,靠我更进了,几乎贴到我耳朵上说她老公很会体贴人,虽然他是个警察,在她面前可温柔了。我很羡慕地不停地点头,嘴里咂咂地赞叹,老同学更陶醉了,哈哈地笑出声来。用手伏在我的肩膀上,说道:“我不跟你多聊了,我的同事还在前面等我呢,那我先走了。” 我也高兴满意地和她挥手道别。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我才猛地惊醒忘了问她要她家里的电话号码,再说自己也没有留下方便联系自己的电话号码,不然我们之间下次怎么联系。还有, 明明自己计划先问到她的家庭地址,然后拎着贵重礼品躲过众人耳目地去拜访我这位在教委上班的老同学,托她的关系给我和夏找份代课老师的事做,怎么这些预先想好的安排全部落空了呢?!而且回头一想刚才我们的偶然相遇和热烈会话竟然有些像是在梦中的感觉一样,一点也不真实,哦!对了,更像是在舞台上演的小品。嘻!来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而且生动活泼、逗人开心、皆大欢喜。现在戏演完了,散场了,先前的热闹烘烘变成了冷清失落。 我有点垂头丧气,默默地走在陌生的街道上,一句话也不想说,又一次觉得自己像虫子一样虚弱而又戒备地爬行在街道上。我只想早点回到我熟悉的朗州,所以直接走向车站,几乎忽略了尾随在我身后的夏,直到我们到了车站门口,我才忽然明白过来,觉得自己太冷落了夏,于是问道:“肚子饿了没有?!我们到餐馆里去吃饭。” 夏无力地摇了摇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地主动走向车站,顿时我感到很惭愧与汗颜。 在行车路途中的车厢里我款曲婉言、低声下气地哄她,逗她开心,也许是最后她觉得再这样下去我们的脆弱关系又会陷入破裂,或者说是纯粹考虑到为了维护这种在风雨飘摇中艰难存活的两人关系才决定打破她脸上的坚冰,勉强搭理了我几句。等她终于金言开口后,我长长地嘘了口气,望着车窗外绵延的小山,觉得如果此时自己能够化作山中丛林那该多好!彼此紧挨着坐得这么近,却在心里就像隔着坚硬石壁赌得慌。接着又自问自己,为什么忽然之间这么冷落夏,自己的黑暗心灵深处会莫名其妙地如此地讨厌她,像甩包袱一样想甩掉她,觉得她依附自己的灵魂太近太牢固,几乎让自己呼吸不畅,觉得自己的手脚受缚,不能自由自在地伸展,又开始怪罪她,都是因为她自己才要这样到处奔波求人,处处碰壁受挫,她是我自由的负担,我只想一个人自由,可是又离不开她,所以刚才顷刻之间很憎恨她很讨厌她,觉得她是累赘。真是荒谬与矛盾,只想一个人跑得远远的,躲开她,却又觉得一刻也离不开她,就像鱼儿需要水一样。难道不荒谬可笑吗?难道这不是理智可以来解释来寻求解决的矛盾吗?越想越烦恼无趣又无奈,像一头被逼如黑暗角落的困兽,很郁闷,很绝望,也很愤怒很无情。 我再一次明白,人活在世上是不自由的,并不能随心所欲,并不能如意如愿。 我为什么有时突然间歇式憎恨我深爱的人,甚至有一股毁灭她的冲动,想把她踩在脚下,想一个劲地作践她,责骂她,痛打她?!是不是人的内心深处有一处装有毒质机关,时不时要喷出毒液,伤害他人后才会心满意足?才会让自己舒服一些?而且并不是做崇一次就完结了,而是等过了一段时间又要出来张牙露齿,如土匪一样蛮不讲理骄横强夺后才收兵归山,如此周而复始直至情感的死灰。也许人真的是从动物进化来的,无论他多么文明与进化,总免不了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露出动物的尾巴与牙齿,否则很难解释明明你爱一个人,有时却会莫名其妙地非常憎恨她,虽然有时只是一瞬间的光电闪过心尖。 我感到很惭愧和汗颜,背靠在桌椅上,头感觉到座椅顶上铁杆扶手的冰凉。我忍不住伸出手,抓住夏的手,把它紧紧握住,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想让它感受自己的忏悔的心跳,明白自己的无法言传的满腹心思。车上有人唧哩呱啦不停地说着鸡毛蒜皮的话,声音又大,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地大声说话,全车人都听见,闹得我耳朵都刺痛,真想脱口而出说你能不能闭一会儿嘴不说话,吵死了,真烦人。又不敢说出口得罪她,免得招惹麻烦,只好强忍着,虽然心里愤愤不平,不停地恶骂她真是大嘴巴。 我紧紧地抓住夏的手,觉得自己是漂浮在空中的风筝,她这只手是捏在人手中的一条长线,若是线断了,我就会随风飘荡,不辨东西。 一会儿又觉得孤身一人漂浮在茫茫大海,快游得没劲了,挣扎着快要淹没了,忽然有个漂浮物,一把抓住,把它当成救命稻草。此时身边的夏就是这根救命稻草。 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太空宇航员,正走出宇宙飞船,一个人遨游在浩瀚宇宙太空,而夏则是背上的系着的太空绳,靠着这根绳子自己才能最终回归地球,返回人间大地。 夏也开始愿意跟我小声说话,可是过了一会儿就发起脾气,一会儿说肚子饿了,跟我在一起连饭都吃不上一口,一会儿说车上闷死了,坐了这么久的车,怎么还没有到?!我知道她在借故无理取闹,只好忍气吞声听任她抱怨指责,说些好听的话赔罪。到最后她也累了,掉过头来,横坐在车椅上,躺睡在我的怀里,终于安静下来,很快就睡着了。我轻轻抚弄她的头发,好喜欢她这样躺在我的怀里,仿佛在意味着她的终身已经托付给我,于是从心底油然升腾起一股自豪感、满足感、征服感、成功感和责任感,我一定要让她跟我在一起是幸福的。我保证!正想立即低头附在她耳边告诉她的郑重承诺,幸亏没有这么冲动,因为这样会弄醒她,要是因为这个打搅了她的酣睡,她不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我才怪?!又想起一句英语成语,叫做什么来着,哦!对了,是Let the sleeping dog lie there,哈哈!我把她比成了一只睡着的狗,若是弄醒了她,她定会像狗一样对我汪汪狂叫,我一想到这个美妙的比喻,会心地笑了。 可是下一步该怎么做呢?怀里抱着的夏好比是一只被我搞到手的鸭子,目前还没有煮熟,所以随时会飞走的,为了达到将它长期占有合法占有的目的,还得继续努力,还得经历一番周折。 唉!想不到桃源之行就这样以失败的形式草草收场,再到哪里去找一个我们两人都能安稳工作的地方呢?哦!有了,我们去我老家刘公桥所在的中学。小时候我们全家从那里搬出来,但是我的几个伯伯都在那里,所以有很多关系,特别是几个身强体壮的堂兄就住在附近,一旦发生危机与不测,他们都会立即闻风而动,聚拢过来帮我忙,我这里是暗指假设若是夏的丈夫带一帮人来找我们麻烦,我的本土实力雄厚,才不会怕他,俗话说得好,“强龙斗不过地头蛇。” 再说我堂姐的丈夫在当地乡政府工作,他一定跟中学和联校的领导很熟,也能说上话。而且退休不久的那个联校长跟我伯伯关系很好,他原来就是从那个村里出来的,他也认识我,我们以前短暂相识过,找他也能说上话。 更重要的是现任中学曾校长我认识,他上次来朗州师专培训学习我们在饭桌上一起吃过饭。当时一起在师专校园里的一个饭堂里吃饭的还有几个其它中学的校长,别人介绍我时特别客气,说我从中学停薪留职出来专心考研,精神可嘉,大家当然对我客气敬重,我发现这位老家的校长不大说话,主动和他说我的老家原先也是刘公桥乡的,只是后来搬家搬到岳家庙乡,曾校长只是拘谨地点点头,没有怎么多说话,似乎我已经是研究生了,或者因为曾校长他长期呆在一个小地方,现在到了这个我长期住居的城市有些胆小和谨慎。 就这样,先去找找曾校长,看他怎么说,然后再动用我的社会关系。一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好办法心里激动不已,一下子振奋起来,仿佛一盘死局被自己出了一个奇招一下盘活了,大有起死回生,拔开迷雾见青天的感觉,于是心暖如流。 又进一步想到我和夏的工作调动属于本县教育系统内部换动,更加具有可操作性,也就是说比在桃源找代课老师更现实。一想到这次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和障碍便感到非常高兴,恨不得立马飞到刘公桥中学,找到那位能帮我解决终生大事的校长,很想摇醒夏,急匆匆告诉她这个喜讯,让她也精神振奋起来。 可是转念一想,时间不早了,我们一回到朗州她就要马上坐车回家了,等她醒来后再告诉她也不迟,那我们就定下来下周去刘公桥中学,于是就放弃了眼前的这种盲目冲动。 行!还是下周去吧!也不急这一周。看着夏仍然香甜地卧睡在自己怀里,那么温顺,那么依靠我,那么沉稳地安睡,仿佛我的怀里就是一个固若金汤的堡垒可以让她免受外界任何的风风雨雨。我的心好像在慢慢融化,不知是因为她在公开场合这么地依恋我而受到感动,还是自己自作多情,反正是内心一片暖融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