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石步竦正在一个基建工地打零工，搞油溱。街道上来通知他回街道去开会。会上才知道今年1975年是全国的第二次知青上山下乡运动高潮。又是在动员城镇青年们下乡插队了，步竦已高中毕业快一年了，家里虽然已有两个哥哥被插到了农村，这次看来也难逃过了。只得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夹起被包到广阔天地的农村去练红心去。

　　临走前两天，石步竦去了街道卫生所要几片跌打损伤膏药，上午在基建工地搬楼梯时扭伤了腰。

　　“章医师，我过两天就要到潇湘地区去了，今天来看看你老。还想要两片打伤药膏。”进得那破烂的小医务室后步竦对卫生所里唯一的一个医师章老头说。

　　章老头七十来岁了，据说他以前曾是国军里的中校医官，还给盟军士兵看过病的，医术甚好，解放后留在省医院里工作，后因历史问题被下放在街道卫生所里来了，应该退休了但还要作贡献，义务为群众看病。

　　“哦，是敢当呀，去干什么？”章老喜欢叫他的小名。

　　“高头又在动员插队了，这次我也要下放去了。”

　　“哦，响应党的号召，是好事嘛。”

　　“只是我们这批知青要去蛮远的地方。”

　　“到哪里？”

　　“湘西南的潇湘地区，蛮偏远，是大山区。听他们讲的。”

　　“哦，也不蛮见得是山区的，恐怕历史上还挺有名的哩。”

　　“君向潇湘我向秦‘。您看唐诗里这么说的，给人好偏远的感觉了。”

　　“挥毫当得江山助，不到潇湘岂有诗？‘你看，古代大诗人都这么讲的，那是个有文化底蕴的地方啊。”

　　“风景好的地方田地少，只怕那里也是蛮苦的哟。”

　　“年轻人，要敢当呀，怕什么苦哩，没出息。人家历史上就有八个宰相级的干部都下放去过那里，你去锻炼一下就不行了？，换个环境好，到哪里都是吃饭。有些事莫想得太严重。潇湘那地方好，以前我有好些朋友就是那地方的。”

　　步竦的脸微微一红，为了掩饰那一丝尴尬，便说“嗯，《红楼梦里还有个潇湘馆‘住了个林妹妹，可是这个潇湘？”

　　“有这个意境吧，那里山清水透石头瘦，专出美人。”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去了就晓得了，可那里也出土匪。”

　　“穷山恶水出刁民……”

　　“乱讲不得！”老医师惊警地看了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