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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杀了地主分他们的女人2
前三个月,步竦带领工作组主要是调查案情,摸底子。晨启村械斗耽搁了他们一些时间。9月份开始全力以赴地投入处遗工作。石步竦把上面发来的材料研究一了番,统计的情况是: 1967年8-9月间,静遥县共杀死1092人排地区第二。其中杀绝59户。当然,比起零陵地区道县杀了五、六千人来看,还是少的了。但是静遥县一个村,一口气就杀了68人,创村级杀人最高纪录。道县的一个村,也只才杀了62人,排第二。 步竦看了一下,平顺区当年一个月内共杀死300多人。 基本情况掌握后,步竦就在各乡也督促建立了相应的“处遗”领导班子。开始了这场艰苦的工作。虽然“文革”过去已近十年了,但遗留的派性还在很多人的头脑里根深蒂固的作怪。他们给处遗工作设置了重重障碍。更何况当年参与杀人的幕后者和双手沾着鲜血的人,还有很多仍在台上。对“文革”乱杀风的查处就是对他们的清算。他们感到了一种自危,当然也不会束手就擒的。 调查逐步的深入,而展现在步竦面前的却是一慕慕惨绝人寰的血醒惨剧。在这惨剧中女人们经受的是更多的炼狱般的苦难。 因办案需要,石步竦亲自审了好几个当年杀人的凶手。其中牵涉到坦头村残杀几个小孩的事。几个当事人都把当年动手杀人的事推到了已在前几年死掉了的同伙身上。只承认自己是助手,甚至是旁观者。但在步竦环环紧扣的追逼下,有人最后还是供出了一个叫旺狗的人,当年也动过手,一个小女孩是被他扔进窑里活埋的。 步竦马上叫人一起去村里抓旺狗。来到村里,他们在支书家里等,半个小时后旺狗被带来了。柱着一根竹棍。一步三摇病怏怏的鬼样。是一个60多岁风烛残年的老头了。一副死狗像。就在村支书家门前的土坪台上,步竦同乡里专案组的两个同志坐了两张高凳。给了他一张矮狗狗凳让他坐在地下。 旺狗少气没力地说:“我晓得,终将会有这一天的。我也不想瞒了。”他一边卷着喇叭筒旱烟在抽。 不用专案组费多大力审,他就祥细地述说了他当年参与屠杀小孩的经过: 那天,我们在大队部研究了要杀6个人。是两家,都是地主成分。决定是活埋。我们把这两家人都捆了拖到了离村两里外的土窑边,然后一个个丢进窑里去活埋,一边埋土还一边点燃稻草丢进去烧他们。这时治保主任欧细生讲:“会上定了的,凡是有卵睾子的都要搞呱的。他们的老婆和女崽就留给我们贫下中农用。欧明志屋里还有一个一岁半的奶崽(男孩),也要搞呱才行。”其实那个时候连女的也开始杀了,他讲是斩草要除根。就要我同牛拐子去找。我们两人回到欧明志屋里,看到他的女崽(8岁)抱着弟弟在屋里发颤。 我就讲:带你们去找你娘去。那女崽就睁起眼睛望着我,有些不信。 我又讲:是你娘喊我来接你们去的。要你把弟弟带去。 就这样,我们扛着锄头和锹。小女崽穿着件红花衣服的,背上弟弟跟我们走了。离窑还有半里路远,女崽看到了窑里在冒烟,一些人拿刀拿枪的在埋土。乱哄哄的,恐怕是杀气太大。她停脚不走了。 我就哄她,讲不要怕,你妈妈在那边等你,快点去。她背着弟弟又走。到窑边时,人们就喊:来了,来了。女崽一看驾势不对就不走了。 我就把她两姊弟一把拖到了窑口边。欧细生抢过她背上的小奶崽就掼到窑里去了。小女崽哧得放声哭。喊妈妈啊!妈妈啊!转身还想跑。 我就讲,你娘埋呱了!就一把猛推,推她进窑里去。可能太猛力了,那女崽被我从窑口上推过那边去了。她两只羊角辩还一摇一摇的。那边一个人又一脚把她踢了过来。她掉进窑里两手还扒在窑口上哭着挣命。想不掉下去。 我过去一锄头就把她拍下去了。那女崽在窑里还哭着喊我们莫埋她,她听我们的话。后来大家你一铲他一铲填土,活埋了她。 “欧阳武仕是谁杀的?”步竦问。 “那不是我杀的。杀她在前面。是另外一口窑,我不在那口窑。我看到抓了她老子老娘来。她跟在后头哭。牵着她娘的衣角在哭,求我们莫杀她娘老子。她父亲是个老师。当时,我们只打算杀她的娘老子和她那20岁的哥哥的。她跟到了窑边来哭求。支书讲:来了,就干脆都杀了算了。她看她父亲母亲被一个个丢到两口窑里去了。她哥哥是同她娘埋一口窑的。听说要杀她了,她就自己走到她老子那口窑边上去。欧阳庆炎就用柴刀把她砍下去了。把他们搞到窑里去后,就用草点了火丢进去烧。薰得他一家咳嗽连天。那老师就在窑底下还在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没到。时候一到必定要报!‘那女崽还在里头哭。那边窑里女人薰得受不了了,就喊:莫烧了。你们快点埋啊!她那儿子不作声,埋一层土,他就踩上一层土。里面烟大外头看不见。快踩到窑口了,给我们发现了。大家喊起来了,就用石头乱打。然后加紧埋。埋了再踩紧踩紧。” 这样的情节步竦实在不想再听。 欧阳武仕,她大概是1954年生的吧。她妈妈给她取了个名叫五四。她爸爸是教师,有些墨水。就将五四改成了“武仕”。把女孩子叫成武仕,这名字给步竦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静遥这边远荒蛮之地,但历史上出的举人进仕却是很多的,竟然有二十届科举湖南省全省的进士被这个州囊括了,这县里还出了两个状元。真是个野蛮与文明的伴生之地。 凶残的刽子手在讲这些罪恶时没有忏悔,也没有得意。更没有了当年的凶狠和威风。只是平平淡淡的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居然也没有感到自己双手上沾满着鲜血是罪恶。他已是一副木然和行将就木的苍老。 狗旺不知出于什么动机,这时又供出了另一个杀人凶手。 “还有一个人也是杀了奶崽们的。”他平静地说,“那个人叫莫伍生。” 步竦马上叫人去村里把莫伍生找了来。前几天这莫伍生就被捉去乡里关了几天的了。他在乡里交待罪行时很老实,又主动配合。道出了许多当年的内情。他把自己手上的血洗得干干净净。今天让他坐在了旺狗面前。 步竦说:“莫伍生,欧阳日胜是你杀的,旺狗亲眼看到的,你还有什么话说?他现在就在这里。” 莫伍生一只独眼死盯着旺狗足有三分钟。旺狗紧闭着嘴。步竦静静地看着他们。好久。那莫伍生突然转过身来跪在了步竦面前,一身抖着颤声地泣道:“石书记,我交待,我交待。” 这莫伍生48、9岁。当年不过20多岁吧。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楞小子二头青,讲声杀人最来劲。那天夜里当他们在村后杀了几个人丢进红薯窑里时,他说:欧阳老三家少了一个。还有一个小奶崽没看到。又有人讲:在会上头定了的。凡是有卵睾子的都搞呱!这个也不能留。 因为在杀欧阳老三家时,只抓了他家三个男人去杀。另几户也是抓了几个男人,一时人多了没点清。欧阳老三家的一个小男孩叫欧阳日胜的。被他10岁的姐姐背去藏进了村里的阴沟里。一直躲到晚上10点钟。 凶手们杀完人发现少了一个小奶崽,就来寻找。找不到,他们就逼欧阳老三的老婆交出小孩来。如果不交就杀他全家。老三的婆娘没法,只得到阴沟里去找自己的儿子。那小孩很聪明,见外面杀气腾腾的,就不出来。最后他母亲哄他说:胜崽耶,出来啊,出来给你饭吃。平时就吃不饱饭的孩子,加上晚饭没吃就躲进阴沟里了,实在是饿慌了。经不住妈妈的呼唤和米饭的引诱。就从阴沟里爬了出来。孩子一出来,莫伍生就用刀威逼着孩子的娘背着小孩上杀人的红薯窖去。一个窖口还在冒着烟。老三婆娘把孩子放在土垒上转身就走。孩子紧抓住她的衣服不放。声嘶力竭地哭着喊着:“娘——!娘啊——!莫烧死我——!”这时莫伍生过来冷森森地威逼着婆娘说:想保一家女人还是想保一个儿子?你自己丢下去! 做母亲这时的处境她该怎么办? 老三婆娘最后还是狠了狠心用力掰开了那紧揪住自己衣襟死也不肯放松的小手,将自己的亲骨肉孩子扔进了火坑。然后转背捂着脸泣不成声的走了。孩子被丢进了窑里还在喊: “娘,娘,我要吃饭。我饿啊——,我要吃饭。娘,娘,好痛啊——!莫烧死我,我要吃饭。娘——我听你的话啊——” 那凄惨嘶哑的哭声越来越细。 做母亲这时的心该是在流泪还是在流血?这惨绝人寰的兽行该是野兽也无法企及的!要母亲亲手杀死自己孩子! 莫伍生很平淡地述说道:“接着我就点燃了四个粘草火丢了进窖眼里,然后用土培(埋)了。” 他没有讲小孩被火烧死时的惨叫。 他仍是声音不变平平淡淡地说:“是我点的火,是我培的土。那奶崽是他娘自己丢进去的。不是我丢进去的,那算不得是我杀的啊。” 现在他们讲起这事来就如同讲起自己某天偶尔打碎了一个小茶碗一样,是那么平平常常的小过错。 步竦无法想像,当时那母亲亲自哄出自己的幼儿,背了去残杀的心情;也想像不出人间的人还会想出这种折磨一个母亲的灭绝人性的残忍手段。这时的女人不知承受的是哪一种戮心撕肺的泣血之惨! 听了莫伍生这种喝着一杯淡酒的叙述,步竦怒从心头起,站起来一脚就踹翻了这独眼的杀人恶魔。步竦恨不得活剐了他们。他们不配披这一身人皮。 莫伍生像死狗一样的哼哼着在地上爬。想当年他是何等的威风和凶残啊。 步竦又提了第三个杀人者来,是宝坪村杀人案。宝平村的欧阳仰北,父母是当教师的读书人,给他取这名是意味着:全家仰望北斗,心中向着毛主席。只因出身不好,“文革”一来,老师也没当成了。回到乡里务农。67年8月的一天夜里,十四岁的仰北去野外捉了鸟回来就被大队的民兵抓了去。说他是图谋暴动,想暗杀贫下中农。因此就将他及其全家都活埋了。在坑里时仰北还在高声呼喊: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 步竦问:“你当年为什么要杀人?那些老人小孩与你可是无冤无仇啊,你真也下得了手?” 哪晓得他给步竦的回答竟是那么振振有词理直气壮∶“他们是剥削过我们的阶级敌人。” “他们的子女并没有剥削过你和我啊?” “他们人不死心还在,他们迟早要复辟的。毛主席讲的哪里会错?” “那我们可以改造他们,还有国家在,有法律在。他们也是人啊,就是杀一头猪也还得要批个条子啊。” “上头要我杀我就杀,就是现在上头又要我杀,我还会去杀!” “这……” 还能有什么可说的呢,是为了“阶级仇恨”而杀人? 一群失去人性的杀人狂却干出了不耻于人类的事。有些不是地主份子是子女,只算可杀可不杀的一类,就因为他们看上了他有一个漂亮的老婆,就把她的丈夫也添进了该杀的名单。然后再去占有或分享他的老婆。因为当时在贫下中农眼里有一条“基本法”,那就是凡地富反坏右的男人都可以杀掉,他们的女人可以留下不杀,因为可以给贫下中农们和贫下中农的儿子们享用。那年月人穷讨个老婆不容易。地主的儿媳、女崽、甚至老婆都是资源,不能浪费了。 听一个当年的杀人凶手是这样交待的:“下午了,太阳快落时,我们把他们五个拖到后背山上去杀。是用锄头拍死两个用刀砍死三个,丢到天坑里埋的。天黑了,大家忙着到寿生(被害死者)屋里去杀他家的鹅吃。我趁大家没看到就抽身跑到来宝屋里去找他的老婆红英去了。红英坐在床上哭。我进去就讲:你男人已经给杀呱了,埋呱了,你还敢哭?当心我们连你也埋刮。你听我的,我就保你没事‘。我就要她脱衣服。她脱了衣服,一边哭一边同我发生了关系……后来治保主任也去搞了她。” 这是杀人阶段的初级,还算文明的了。到了后期更是一幕幕惨不忍睹的场面了。从只杀地富到杀一切当权者所看不惯的人。其中有教师、干部、复退军人、大学生。以至杀红了眼他们杀人决策集团内部也杀了起来。 当年的杀人者们竟建立了“贫下中农最高人民法院”这么个孽障的杀人机构。一个公社派头头竟一呜惊人地说∶“现在政法部门都瘫痪了,真正是罪大恶极的五类分子由贫下中农讨论干掉他,事先不用请示,事后也不用报告,最高人民法庭就是贫下中农。如果我们内部有叛徒,不管他是脱产干部,还是带手表的,穿可可鞋(皮鞋)的,在哪里发现就在哪里搞掉!”。 他们可以以这个名义随心所欲地杀任何一个人。他们一口气杀了上千人。杀红了眼。什么杀男人留女人都不管了,连女人也杀。甚至连怀孕的女人也杀。为的是要一家家的杀绝。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他们已感觉到了,自己杀人已是栽下了仇根。为了保全自己,只有把仇家杀绝! 周进仔一家五口已被杀光。还剩一个儿媳妇叫何水英的,回水南大队娘家去了。因为她快生孩子了看到村里斗地主斗得凶,心里害怕就回娘家避一避,也好在娘家生孩子有人照顾。一个晴日的上午,她同母亲坐在堂屋里吹着江面上吹来的习习南风,一边缝着针线为将降生的宝宝做着小衣小帽儿。外面虽然大乱了,但这滨临潇水的小村还是平静的。24岁的水英正沉浸在将要做母亲的喜悦之中。就在这时候,两个大汉在支书的带领下来到了她家。 支书说了句:“水英娘老子的屋就在这里。”转身走了。水英一下就认出了来人是夫家村里的民兵。就问有什么事? 来人说:“村里要我们俩来喊你回村有点事。” “有什么事?”水英疑惑地问。 “你回村去就晓得了。”来人答。 水英的娘留他们吃晌午饭。求情说女儿都快生崽了,能不能等生了后才回村去。一边求情一边杀了鸡做饭菜给他们吃。见有鸡吃,两个来人也不客气。 吃完饭,两个来人就拿出了绳索要绑水英。水英挺着个大肚子连手都反不过来了。水英娘见了就嗑头哀求道:“她就是快要生的人了,就在这两天了。你们行行好,积点阴德啊。就莫绑她了。” 两个汉子就用一根索子套了水英的颈脖牵了就走。月半节快到了,水英娘给她装了几个粑粑带回家去给女婿吃。三人就上了路。两个汉子,一个背了一把马刀,一个扛了一根钢筋。押着水英往前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