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是国家的法定假日，但好像马克思曾经说过：资本家只要有百分之20的利润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这学校处心积虑想把这批高三学生带出成绩，也敢于在法定假日顶风作案。李光明更是一副杀身成仁的气魄：同志们给我顶住，上面有我扛着，大不了就是一顶乌纱帽。所以星期天只剩下高三学生独守空“校”，校园一下子冷冷清清。晚自习间有一段休息时间，要是在平时，操场上满是红男绿女，初出茅庐的小青年多的是活力，把顶层的高三学长们烦躁的简直想骂娘，可少了他们，这学校又活像个坟墓，死气沉沉静的恐怖，也就更没人愿意出去。张发强晚饭吃的是牛肉汤饭，肉是定量的，可米饭和汤是可以加量的，张发强生怕对不起自己的十元饭钱，硬是把饭店老板整整一锅牛肉汤喝干了，半个晚自习下来早就被膀胱折磨的快虚脱了。这学校的厕所在教学楼后面，张发强天生胆小怕黑非要拉上高城。其实高城也早就忍不住了，他晚饭和张发强一起吃的，虽然没有张发强那么灭绝人性，可能是老板把平时贿赂税务局的茶叶错放在供客人喝的茶水，高城刚抿到嘴边就喝出来是上好的碧螺春，茶水喝了一壶又一壶，估计茶叶钱别说牛肉汤饭都够买半个牛了，所以这会儿肚子里也早七上八下，不过这夜黑的实在恐怖，好在张发强先提出，高城满脸的无奈说：行不行，是不是男人？上厕所还有我陪，你看人家谢彩霞不是一个人去的吗？算了算了……说着一起走了出去。一路上两人不敢跑也不敢跳，好像两个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水桶。

　　高城和张发强终于活着走到厕所，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接下来的就是慢慢享受了，两人甚至给自己计时，等完事了报时道：三十秒。可是耳边还是哗哗的水声，转过头才惊异发现高城还没完事呢。

　　随着水声嘎然而止，张发强惊叹的说：“四十五秒。高城，你他妈比我还久，膀胱什么材料的？”高城打着幸福的冷颤说：那算什么，我…。还能挺半个晚自习，…我的生理极限起码是一分钟。说着两人走出厕所，心里那个舒坦。张发强有些懊悔的说：早知道就不喝那么多汤。高城说：你就是没出息跟个饿死鬼似的，好在是国内，要是跑到国外让外国人看见了还以为中国人都还生活在万恶的旧社会呢。张发强白他一眼说：没看见我正发育呢吗，吃多点怎么了？你他妈就是乌鸦落在猪身上看不见自己黑，你今晚儿那是喝茶吗简直就是“牛饮”，记得我临走老板怎么和我说的？他说让我以后少来他们店。你听听，人家让我少去，不也没说不去是不；你呢，老板怎么和你说的？让你这辈子别进他们家门。听听，根本不想让你活着进去。高城大笑说：你懂什么，你知道今天的是什么茶叶吗，特级碧螺春你知道不，老板肯定最后发现放错了茶叶才那么说。你看你撑的要死也不过一肚子牛肉，庸俗！可我那可是一肚子的碧螺春呐。说着幸福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又说：再说我喝的起我也憋的住。只可惜以后想进那家店就难了，一天中碰见一个咱们这样的客人也就算白忙活了，碰见两个那肯定亏本。张发强嗤之以鼻道：那算什么，不行就就就换地儿，以前我班有一帮“悍将”，看上去骨瘦如柴那可都有着海纳百川的度量，一帮人到处收刮，学校附近的五元汤饭是无一幸免。后来知名度太高，就打的士跑外面去吃。高城心想：简直就是一帮蝗虫。正说着，两人不约而同发现前面黑暗角落里一男一女两个人影边拥抱边接吻。张发强突然僵在那，高城也发觉大事不好，装着玩笑说：看什么呀，没看见人家小两口耍流氓呀，走绕道回去吧，别扰了人家雅兴。说着往回拽张发强，却被他一把拉住差点跌坐在地上，张发强一双眼睛在黑夜中发出两道贼光，震惊的说：“陈谢彩霞？！先前被云彩挡着的月亮此时露出半张脸，如水的月光倾斜而下，那男生只现出个背影，肩膀上却分明躺着谢彩霞那张诱惑的脸。

　　远处传来渺茫的上课铃声，谢彩霞和那男生也消失在黑夜里，张发强依旧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着，高城生怕他想不开又不知怎么安慰，万没想到他站了好半天突然没心没肺蹦出句话：妈的，我又憋不住了。说完又以百米速度冲回厕所。

　　其实高城早就发现谢彩霞在恋爱，虽然自己也嗓子堵的慌，可也总不至于被噎死。但张发强就完全不同了，已经到了对谢彩霞惟命是从的地步，高城不是瞎子不会看不出来，不由得担心他会陷的太深。大概每个人生命中都有许多重要的人，而他们之所以重要可能并非因为他们为我们做了许多，而是因为我们为他们付出太多，大概在高城的人生中张发强也算一个这样重要的人吧，而为这样的人付出多少都是没有道理的。

　　张发强终于回到座位，可半个晚自习却什么也没干，只是呆坐着嘴里不停嘟囔着像着魔似的。高城在一旁心急如焚便写纸条安慰道：想开点，谁离了谁活不了？！可张发强依旧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足足半小时后捅了捅前面的谢彩霞小声问：你晚自习去哪了？谢彩霞若无其示说：玩去了，怎么的？张发强针锋相对问：玩什么，玩亲嘴吗？谢彩霞听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对呀，怎么的我是出去玩亲嘴儿，你管的着吗你，关你什么事？

　　“自取其辱！”高城在一旁骂道，心里又气又急心想这个张发强怎么这么窝囊。他又是半小时呆坐着，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什么，直到晚自习快结束时做出一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他突然站起来，高城被吓了一跳说：你疯了，快坐下还没放学呢。张发强像中邪一样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走到谢彩霞面前，当着全般同学和台上正襟危坐的班主任，在肃静的教室里他声音甚至有些振聋发聩：“谢彩霞，我他妈就是喜欢上你了，爱咋咋地，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了，可我就是看上你了，看着办吧你！”

　　诺大个教室死静死静的，瞬间轰的一声炸开了锅，高城一头栽在桌子上心想这次可他妈热闹了，简直就像一出大戏。不过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张发强这么像个爷们，更惊奇的是他居然一个字也没结巴，只是后来张发强才告诉高城，那一晚上他没干别的就一直嘟囔着练这几句话呢。谢彩霞的表情就像是见到个活的外星人嘴巴张了半天合不上，许久冒出句：神经病！以后张发强回忆起来不禁叹服这回答真是巧妙绝伦，因为它没说行也没明确说不行。高城心想要是捞在白老师手里非活扒他三层皮，可看着台上正襟危坐的金老师只是笑了笑又低头看书，高城彻底蒙了，心想：这世界都怎么了，这人都怎么了？

　　张发强一战成名，成了学生老师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可见这年头想出名也不难，这不禁让高城想起当年他在上海时，有个男人也是一夜成名，靠的是在上海外滩上裸奔。张发强虽然肉体上没裸，心灵是裸了。当然，经过民间谣言家们的加工和歪曲，故事也早就变了味，高城从最主流的一个版本中筛选出主要的三点：第一，高三、十班的张发强上晚自习时当着老师的面向他们班的谢彩霞大胆求爱，说这被辈子非她不“嫁”；第二，谢彩霞严词拒绝号称自己有无数个男朋友，要追她得先排队去；第三，据可靠消息，张发强有严重的神经病和癫痫。

　　高城还是第一次为别人的事这么着急，他找到金老师希望把谢彩霞这个祸害的座位调远一点。要是换了别的老师防早恋如防猛虎，像张发强这样的可造之才，不用说把谢彩霞调走，把她流放到西伯利亚的心都有，可金老师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子，听完倒乐了说：呀，你倒挺关心张发强的呀。一句话给高城造个大红脸，心想自己怎么也跟个八婆似的多管闲事，敷衍道：也不是关心，就是……说完连自己也不知道又是什么。金老师看高城一脸窘迫笑道：你还是先回去吧，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替他解决的。你可以帮他开导他，但问题还要他亲自解决。高城觉得老师简直是开明的一塌糊涂，不禁佩服的五体投地，可还是觉得事情有点悬。

　　晚自习高城和张发强在操场簇膝长谈，原本看张发强为个女人魂不守慑的简直想踹他两脚，可谈话中才发现他根本不糊涂，清醒的很。他在这学校三年，比高城更清楚谢彩霞的名声向来不怎么好，用个形容高中生少有的恶毒成语就是：水性杨花。所以也难怪外面传言她有无数个男朋友。但整晚张发强只有最后一句话深深印在高城记忆里，并且随着生活的潮起潮落时而隐隐作痛，他说：你不了解真喜欢一个人，你要是真喜欢一个人就根本不在乎她事处女还是他妈的妓女，是心地善良还是心如蛇蝎，根本就没有道理。

　　高城一直以为生活好像电视剧，世界上只有好人和坏人，好人只会喜欢好人而不会喜欢坏人，其实生活远比电视剧傻B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