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徐春伟，那个阿娇的男朋友。他约高城在河边彩虹桥见，高城本不想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和他有关系的实在没几个了，可还是去了。

　　高城现在站在彩虹桥上。他想起来据说中国哪个城市有座桥每年都很多人跳江自杀，后经心理学家分析说：桥的颜色过于灰暗，在人心情绝望的时候无异于落井下石。后来桥被粉刷成彩色的，果然跳江的人明显减少。他站着的彩虹桥是不是也吸取了前面的教训，桥的颜色很鲜艳，橘黄色的钢筋骨架，只是在这个光秃秃的季节显得有些滑稽。河堤上的草早已枯黄，两旁的树木抖掉了一身叶子静默站着任寒气在树梢间穿梭。高城突然觉得：自己和林阳似乎也正像这叶子，从早春的欣欣向荣，走过枝繁叶茂和生如夏花，一起看万紫千红的秋色，终于还是抵挡不住严寒。高城突然想到阿娇，似乎良心在提醒也应该有她一个位置，高城不愿意去想了。

　　“你好！”一个声音响去。高城转头看见的却是一个光头没眉毛脸色白的吓人的怪物，从身材和依稀的相貌好容易辨出就是徐。徐似乎见怪不怪，掏出一张纸给高城。高城接过，原来是医院的诊断书。高城英语一般，但是这个单词总还是认识的：CANCER。

　　“是化疗弄的，别见怪。”猪说，“我来就是想跟你谈谈，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我只是想说出来。”

　　“你说吧。”高城平淡的说。

　　猪显的很憔悴，望着远处很久，微微笑了笑说：“我想跟你谈谈我，你要是不烦的话。”

　　“恩！”

　　周围很静，偶尔被一两声汽车声打断而已。

　　“我是一年前查出癌症的，那个时候已经是晚期了，医生说没的治了，有多钱都不行。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你知道我听到癌症第一反映是什么吗？呵呵，我想，我他妈还是一处男呢，这我太亏了。后来开始做许多没做过的，也不管坏事好事，对了，还吃过摇头丸，吸过大麻。我开始想怎么告别处男，，找个小姐觉得太亏待自己了：人生的第一次还是他妈花钱买的。也不知道哪天和几个哥们鬼混认识阿娇了，背后听一哥们说：那女生穷他妈装，装什么处女啊，关键时候又不让上了。当时就跟人叫板就拍上了，跟阿娇处了一个星期果然像别人说的那样，也说不上是真的还是装的，也只是很少相信她和别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一个星期后她又说跟我分手，你知道我怎么了吗？呵呵，”说着徐笑了，可眼叫夹着泪，“我哭了，我真的居然哭了，当她的面。我也不知道是招了什么魔了，居然哭了，根本管不住。阿娇就又拉拉我的手，我就成了她唯一一个星期没有换掉的男朋友。她还是不给我，我也不勉强要了，想既然告别不了处男所以好好爱一回，我想这个世界上没几个人真的爱过。那些到了年龄了或者介绍介绍，或者看看差不多能过就一起过了的人也许永远也体会不到这种感觉。直到我发现她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看你的眼神，我知道她喜欢你，她不喜欢我。”

　　天很白，初冬的天，这个时候已经有一两颗孤星在虚弱的闪了。

　　“你知道真正的爱是什么吗？是取悦别人，是让那个人笑让那个人开心，是谈不上尊严的，爱是没有尊严的，你愿意做任何事情。有时候让一个人快乐的代价就是自己痛苦，你越爱她就越痛苦。后来我们去一个学校上学了，我知道我日子不多了，耽误了化疗，我的日子越来越短。我知道即使化疗也救不了我，我愿意让他看见我这样，我宁愿多陪她一天也不愿意这样一百天，每天很痛，我忍着，能陪一天是一天。我一直没告诉她。后来我问她能不能给我，她答应了，但却什么也没做，我跟她分了，我提出来的，我说她心里有你我早看出来了，我说我讨厌她让她赶紧滚。”

　　高城长久麻木的神经像被刺激了一下，尽管还处在半死不活的状态。

　　“我现在这样了，不可能再见她了。我只求你…。。”

　　“呵”，高城冷笑道：“你不觉得有点可笑吗？”

　　“我没指望什么，我只想说出来了。还有，阿娇是个好女孩，真的。如果我没毛病，我肯定死缠烂打跟她没完，可我就要……死了……”

　　可能最后两个字刺激了高城：死？！一个多奇怪的字眼啊，高城想。

　　高城回到家脑子乱哄哄的，又载在地上睡觉，似乎也只有这种办法逃避。这时候高志坚过来告诉他，车票已经买好了，三天以后下午两点的火车。这次他们都不走，把他送上火车再坐飞机走。高城只木讷的点点头，可高志坚的话显然还没有说完。

　　“我希望你去见一个人。”

　　“恩！”

　　“你也不问问是谁？”

　　“恩！”

　　“是……你爷爷。”

　　“恩？”

　　“你爷爷。其实我们早就和你爷爷联系上了，只是没告诉你。你爷爷说他日子快到了，有一份遗嘱给你，虽然不多，但是他想看看孙子。”

　　“再说吧。”高城所问非所答。

　　“你必须去，一个要死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