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山洪淹没了东滩、西滩的大片柳林草地，水面上只露出一团团柳树圆形的枝盖，柳丝随风舞动，在阴雨天里迷漫得朦胧如雾。这里一扫往日的绿色美景，变幻成山洪洗劫后的惨象。钱串苦心经营的三亩西瓜也未能逃脱这久年未遇的大水，付之东流。更为可惜的是，几百亩大的林场和牧场已经不复存在，成群结队的牛羊无处可去。

　　“蚀了老本，抽俺血哩！”

　　钱串愣在水边，满目凄凉，满耳水声，就像有人从他家里故意抱走了一个金娃娃一样，感到愤怒、不安、无着无落。

　　钱串是一个一毛不拔的万元户。他承包了二十亩大的果园，又在东滩的淹没区强种了三亩西瓜，还买了台拖拉机让儿子金贵跑运输。他种地很是个行家里手。同样是黄牛拉大犁，可他耕耘过的地，粉面铺得一样又细又平坦，十亩地找不下一粒蛋大的土坷垃。最馋人眼的是垛麦，他能把三亩小麦的麦秸堆在一个垛里，垛得刀削一般的齐刷，任你长上十只眼，也难找出一根扎煞在外边的麦秸。他很会利用土地，把果园的空地都种上了蔬菜，一斤一两地卖给了城里人。果园的围墙外，三米远一棵树，施肥、

　　浇水。谁家的孩子敢摸一下树，他非追上去，扭住耳朵拉回来，看伤了树皮没有。他很有钱，但别人休想占他一分钱的便宜。他有一个小康之家：六孔红砖砌就的北壁窑洞，南壁三间新瓦房，地上是青砖铺就的。屋檐下常搁着许多盆花，既好看，又吉祥。是月牙湾唯一的彩电户。钱串有个比他小八岁的白脸老伴，中等个，瘦伶脸，因为不常下田晒太阳，皮肤雪白。走起路来就像戏台上的花旦，细腰儿软软地风柳去。他还有一个憨厚的儿子和一个过门刚一年的精明、善良的儿媳妇竹竹。

　　钱串从不吃亏，事事都要占上风头。今年干旱了六十多天，好不容易盼来了一场夏雨。为给几乎失去绿色的果园抢口雨水，钱串跟小麦父子干了一仗，死赖在大渠里。雨水是抢到了，可谁能料到这雨竟一下不可收，没完没了。三年未见的西瓜长势却被这讨厌的暴雨和作恶的山洪毁灭了。

　　“奶奶的！这贼天爷……”一切归于苍天，钱串恼火地骂了起来。

　　“轰隆……咔嚓……”又一声惊雷，雨下得更邪了。钱串被雨浇得几乎是泡在水中，落汤鸡似的。他忽儿想起了他的果园，想起了日夜守在果园里的老伴，恐慌地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