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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幕第二章

  在一个阳光不算明媚的上午,王键独自踏上去武汉的汽车,他到过这座城市游玩过很多次,但这一次,他一路上都被一种眩晕感所笼罩。

  四小时的车程——不算太远。

  下车后王键感到非常疲惫,车站到处都是要去学校的学生,四周的车辆一刻不停的在飞驰,在他眼前瞬间驶过,他到附近小卖部买了包烟——久闻武汉的男孩子都抽烟的,可能是与这里拥有湖北最大卷烟厂的关系吧。车站的喇叭传来喜庆的歌声: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今天明天都是好日子啊,咱打开了家门,享太平……

  王键在车站角落里看到了“湖文大新生接待点”几个大字,幸福感油然而生,望着那几个字端详好半天,就连旁边的“湖南特产,一元四个”都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看错后才满心欢喜的跑去。

  “湖城大新生接待处么?”王键客气地问那个坐在贴有“接待处”桌子上的人。

  那人抬头看了看王键,尔后把头向上扬了扬,示意王键这里就是接待站,接着冲旁边的公汽吼道:“又来一个,出来做事!”这口气让王键觉得自己是来召妓的。

  接着从里面走出一个胸口挂着个小牌牌的人,那人冲王键笑了笑,伸手帮王键把背上的行李拿下来塞进车肚子里,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后,说:“上车,现在就去学校。”

  学校坐落一个乡下郊区,在稀疏矮小的民房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高大显眼,就跟在自己的家乡看到政府大楼时的感觉一样。由于地处郊区,空气好,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于是学校周围布满了养老院、结核病医院、戒毒所等等。

  下车后王键看见不少新生蹲在校门口大吐特吐,不少人连墨绿色的胆汁都吐了出来,家长们一个个汗流浃背的帮心爱的儿女捶背喂水,学校也安排了不少挂着工作牌的学生帮忙,有的帮着拖行李,有的指路,有的借机促销电话卡。

  在学校安排的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王键很顺利的办完一切手续,然后被告知下午得去北院那边领军训用品。

  去寝室的路上,王键通过默默观察从身边走过的女生们以转移身上疲劳的精神疗法使自己舒服一些,从操场到男生宿舍要经过一栋女生宿舍,稍稍仰头就能窥视到那颜色鲜艳、款式新颖的女士内衣,王键此时故意放慢脚步,欣赏完这一场不要钱的内衣秀后觉得精神大好,眼神明朗,拖箱子的劲都大了一截。

  宿舍楼表层是由厕所白和橙汁红两种颜色的瓷砖所组成,一楼阳台正中央挂着用铝制材料写成的“南五”。仅一路之隔,对门便是另男性朋友朝思夜想的圣地——女生宿舍,“南四”。

  当王键揣着钥匙来到寝室时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三个人,其中两人明显超龄,应该是家长。王键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很礼貌的跟他们问了个好,那个室友的家长给王键递了一支烟,说了很多例如以后在一起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之类的话,还特别强调要他们少吃烟酒。王键连声答应。

  待那两家长走后那人告诉他自己叫刘叶,河南人,他家里人借朋友车把他送来的,此人睡在王键对面的铺上,经过长时间的车旅,他显得疲惫难受,面如白纸。在他家人走了之后他拿出一包更好的烟递给王键,王键一惊,想到他爹的交代,刘叶说别管他们,想干就干!王键觉得他异常勇猛。接着,刘叶继续上床休息。

  寝室是一个星期前才收工,一股浓浓的木屑味和油漆味仍然弥漫于四周,王键抽了几根烟后那股味道才有些许缓和。与高中寝室最大的不同是床铺由上下铺改成了上面是床下面是写字台,这个举措彻底杜绝了上铺泄屁下铺受苦以及对上铺休息者体重有所顾虑的悲惨局面,花纹木制的书桌洋溢着小资情调,打开衣橱,一股木头特有的霉味扑鼻而来。王键想起门口有卖樟脑丸的,拿了钱包,轻轻关上门,朝楼外走去。

  开学伊始,宿舍楼门前总会聚集不少贩卖物品的商贩,他们要么是附近商店的工作人员,要么是学生自己组织的小团伙,要么是一些公司的推销人员。这些人通常都是能言善辩,只要你在他的小地摊前稍微一驻足便有买东西的危险。王键就因为在两个女生摆的小摊前站着看了条短信就马上被她们软磨硬泡的买了一捆衣架、一盏台灯、一块香皂、一双拖鞋,而唯一没买的就是樟脑丸。

  没走几步,突然想起自己还没买袜子,又转头来到一个小地摊,摊主估计是个大学生,头发烫的新颖有精神,但说起话来却像是刚刚丧失至亲:“要么东西?”

  王键看了看旁边写着“袜子,十块四双”的纸板,伸手指着两双假耐克说:“拿两双。”然后掏出五块钱。

  那人点点头,爽快的说:“不卖,要买就买四双!”

  王键在心里问候了一声他的阳物,转身拍拍屁股:“不卖拉倒。”说完走向宿舍。

  回到寝室,王键坐床上抽烟的工夫又来了一人,他叫吴周辰,长的很清秀干净,王键下床帮他把行李搬进来,他略做整理后递给王键一根烟,王键接烟时还挺高兴,原来大家都抽烟,以后就不用掖着藏着了。在他撅着屁股整理床铺时王键和他聊了一会,得知他也喜欢篮球,立即握手言欢、一拍既合、海侃NBA。

  两人聊的开心时刘叶醒了,吴周辰未料床上还有一人,以为是诈尸,颇感意外,觉得是自己把他吵醒的,他勇于承担责任,毕恭毕敬地递上烟问个好。后来三人结伴去北院领了军训用品。回来后刘叶发现没领鞋带,于是三人又陪他回去了一趟。

  三人回寝室后吴周辰又掏出烟来撒给两人,问两人为什么选这个专业的。两人的答案都是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在“服从专业调剂”后面画了一个小勾勾。

  吴周辰一听,笑了笑。

  王键问:“你是怎么回事呢。”

  “我是自愿的。”吴周辰显得很委屈地说。

  直到晚上,寝室仍有一张床空着,王键、吴周辰坐在闷热的寝室觉得无趣,倒是几只有多动症的蚊子格外欢喜,不厌其烦的在几人身上玩抽血。刘叶躺床上睡觉——看来他确实是坐车坐傻了。吴周辰换了条火箭队的短裤,把烟别在腰间拉上王键冲将出去。

  “火炉”的夏夜非常的凉爽,校门口那两个写着“欢”和“迎”的大气球飘的“呼呼”作响,有几个附近村子的小孩想将气球扯下来,被保安一语喝跑。操场上全是来乘凉的男女,他们有的走在环行跑道上,有的坐在足球场上,他们肆意地玩耍着、欢笑着、蹦蹦跳跳着、痴痴颠颠着,即使在这空旷的黑夜,也让人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青春力量。

  “你喜欢火箭?”王键盯着吴周辰的短裤问。

  “以前就喜欢,我的偶像就是弗老大——弗朗稀屎!”吴周辰一个激动把自己的偶像说成了排泄物。

  “不过他现在混的不咱地。”

  “那是他机会不够,你呢,你喜欢哪个?”

  王键笑着眨了眨眼睛,突然解开衬衣,露出一件印有“LAKERS”的背心:“不懈追随,偶像终成永恒,科比,我心中的神。”

  “你喜欢湖人?”

  王键把衣服扣上说:“只是在他们打的好的时候。”

  两人在操场走了几圈,发觉周围人烟逐渐稀少,不少学生已夜深回笼,两人又躺在足球场上,一人嘴里含着一根烟,看着明朗的夜空,王键没话找话道:“我肯定咱寝室还一个绝对是武汉的。”

  吴周辰淡淡地说:“那以后咱就有导游了。”他吐出最后一口烟,问王键回不回。

  王键起身拍拍身子,和他朝着灯火辉煌的宿舍楼走去。回到寝室,见刘叶在身上抹着什么,他说自己是被热醒的,冲了个澡,先擦了一身爽身粉,又加强药效抹了一层花露水。王键看他身上起着一根根的小细白条,像一条条小白蛆趴在他身上,他好奇的问:“这怎么跟水和面粉似的,你身上都起条了。”刘叶说:“不起条我不喜欢,这让我觉得有无数擀面杖在替我按摩,特舒服 。”

  当晚王键辗转难眠,热醒了一次,冲了个澡再睡,又被蚊子发出那战斗机般的声音弄醒,这里的蚊子都很强大,它们看到王键把拍死了的同伴尸体放在油腻的额头上示威的时候都恼怒了,也不吸他的血,专门钻他鼻孔、耳洞,期望与他同归于尽,王键侧面看吴周辰,他也是被咬的直扇自己嘴巴,他叫吴周辰下床,抽了几根烟,涂了一身花露水,又上床睡去。

  次日中午新同学来了,一顶做工粗糙的“NIKE”将他半遮面,长的矮小敦实,一半脸是青春痘,一半是痣,分工明确,互不干扰,戴着眼镜。套呼两句后知道此人叫胡凡,当吴周辰上前给他递烟的时候他说他不会抽。王键说不要紧,抽着玩么,然后帮他把烟点上。不料此人所言非虚,吸起来像在倒吸凉气,吐起来又像在喷火。不过可喜的是他在以后的学习生活中成绩斐然,抽起烟来一点也不像新手,并对各类烟草有了浅显的研究,颇有神农尝百草的架势,成功做到了抽上一口后即可辨别烟真假的地步。

  下午几人去教学楼领书,这个学期开了七门课,有大学英语、英语听力、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简称思修)、Word教程、高等数学、计算机基础教程和线性代数。吴周辰随便一翻就发现了两门外语和两门数学,问那个发书的道:“专业教材呢?”

  “第一个学期大家学的东西都一样的,学校这样做是方便管理。大二你们才开专业课。”那人头都不抬一下。

  吴周辰“哦”了一声,问王键抱怨道:“操他娘的,还方便管理,这不是多余是什么。”说着把手里的《线性代数》扬了扬,继续愤恨道:“多余的你如此多余!”

  接着几人去班上开会,班主任是个刚从军校毕业的年轻人,叫王友强,也许是第一次做班主任,有些紧张,太急于想和这些学生打成一片,对每个学生都嘘寒问暖、刨根问底,恨不得弄清其家谱才好。他这么做无非只是想树立一个慈父形象,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学生和他骂成一片:你个卵子快点,老子可是千金之躯,受不得热的!可王友强依然我行我素,认为我酷故我在,丝毫不理会这群学生。

  底下的学生们也都不是吃素的——这一点在食堂里也有体现,大家虽然来自五湖四海,可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成绩都一般差,就这样一群人都有小小的叛逆,容易号召,只消喊一声,大家便都揭杆而起,在王友强讲到不能迟到旷课否则后果很严重的时候大家纷纷从后门鱼贯而出。

  王友强见状立马直奔主题,“明天军训!”

  王键以前就听人说这所城市的军训是很严厉的,弄不好还要押送到秘密军事基地去。不过王键他们就很幸运了,不用去基地,就在自家的操场上操业。

  次日一大早,几人梳洗罢,直奔操场集合。途中不断有人从寝室鱼贯而出,军装穿的风格新颖、风情万种,嘴里还不停催促室友:卵子们,快点,快点!

  待四人在系旗的指引下归队后,一刘姓军官开始调整队型,他是大家的教官,长的让人印象深刻,他的大腿很粗小腿很细脚又很大,远看就像一只高脚杯。胡凡很不幸的当了头牌兵,毕竟这还算是半个军队而不是妓院,这个头牌什么都不是,只是为了昭示世人——你是最矮的。胡凡悲愤的浑身乱摸,责怪其父母不争气,为什么一米七二的父,一米五四的母刚刚就造就了我这个二人平均值一米六三的儿。尔后责怪刘叶是烫了头的,中间的头发跟吸了水的干木耳似的,膨胀的压都压不下去,导致那顶绿帽子也给抬高了几分,给那姓刘的兵造成了视觉误差。对客观因素的不满带来了在主观因素上的变态拔高,胡凡先是想到了矮将军拿破仑,继而想到了梁山好汉矮脚虎王英,一想觉得不对,赶快又将自己神化成了孙悟空,心想一只猴子再怎么也高不到哪儿去,但是他去忽略了孙悟空有一个叫金刚的亲戚。自我拔高后胡凡腰也直了,自信重新回到他的脸上,简直一个士兵达人。

  之后刘兵哥站出来发号施令:立正、稍息、立正、向右转、起步走、立定、向左转、立定、稍息,只消几句口号就把学生们引到了指定的区域,好象化学反应一样神奇。

  半小时的军姿把刘兵哥站的神采奕奕、精神抖擞,施令发的比《双节棍》的节奏还快,估计他太高估这群学生的反映能力了,几句向左向右转就把不少学生转的脸对脸,屁股对屁股。之后又教了正步和齐步,可是学生们再怎么学也只是会走散步,刘兵哥见状立马言传身教,不多时就效果明显——都不走了。

  旁边一些刚下课的学姐师兄们见到这样的景象,擦擦额头上的汗珠,不禁忆苦思甜,感叹道:热死这群卵子们,哈哈!

  这些个兵哥哥们总喜欢搞一些惩罚人的把戏,大概是在军队受苦受多了,于是便将我党的一些光荣传统直接呼叫转移使到了学生们身上,时不时把人当屁股打,把屁股当球踢。有个学生很牛逼,因为一个正步法没走好把刘兵哥怒了,当场叫他做五十个俯卧撑,谁知那人天生异种,剽悍异常,做完五十个俯卧撑就跟刚饭后散步回家一样轻松,还面带微笑。刘兵哥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是做完了,但是他的表情是在挑战自己的权威!于是愤怒地说:你这俯卧撑做的真难看,跟做爱似的。谁知那人接下来竟摆出了一幅刚做完爱的委琐表情,刘兵哥彻底是怒了,但是大音稀声,大象无形的道理刘兵哥也懂,所以暂且把自己的大怒给憋了起来。从那以后常常见到那人就被拉出队伍单练,人家站着他也站着,人家坐着他也得站着,常吃飞踹,皮带给勒到最后一个口。用刘兵哥的说法是:这是在给你挖掘潜能。

  晚饭后的时间非常无聊,大家只能坐在寝室打打扑克,一直打到晚上熄灯也不肯停下,大家都把椅子搬到外面借助那昏暗的橘光灯继续开打,试想一下,在一条狭窄悠长的走廊里全是三五成群、手持香烟、穿着军裤、半身赤裸的学生在“斗地主”是个什么景象。但管理员阿姨已经见怪不怪了,新生嘛,难免有些兴奋,时间一长就好了,有时接到学校的查寝令时她还一个劲的给大家打招呼:斗着呢,都赢钱啊!

  大家纷纷笑脸相迎:谢谢阿姨。后来这位阿姨还因为能叫上整栋宿舍楼学生的名字而上了报纸,使得整栋寝室星光熠熠。

  说到打牌,还真应当多多提防,特别是当对方两人是老乡的时候,他们说着你听不懂的方言,并利用此优势互相对牌。刘叶就曾和他老乡这样玩过一北京学生,当时两人埋着头叽叽喳喳没完,那北京佬硬是一句都听不懂,只以为他们俩在玩说唱,结果此人当晚就输了四百多,气的摔门而出。

  刘叶两人窃笑不已,将赢来的钱请王键几人去上网吃饭。后来这样的不良分子越来越多,导致每要打牌时另一人总会警觉地问道:“你们俩,老乡?”那俩人则会立马拍着胸口:“天父地母,良心可鉴!”

  军训结束后这一种状况也随之销声匿迹,因为这个城市的秋天实在太冷,两旁的穿堂风灌近来会让你带了多少赌本都忘了。

  军训在大家不断的抱怨声中结束,学生们都很认真的走完了最后一趟步,当教官宣布结束的时候,众人欢呼雀跃,掌声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