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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火第三十五章
天蒙蒙亮,火车站不少流动小贩不厌其烦的向等人的或要上车的或刚下车的人推销自己的商品,但人们总是冷眼将他们打发。一个头发齐肩、穿着咖啡色休闲裤、米色低领毛衣的女生神色不安,眼神不时在手表和车站出口间徘徊切换,她是唐家悦,王键说他会在今早七点左右到,现在刚好。 天气有点凉,王键下车后买了碗热干面,花了三块钱,看着低沉的天空,黑云涌动,空气阴冷不新鲜,不久可能会下雨。转头看见一个女生朝自己走来,他深吸一口气。 “回来了?”唐家悦说。 “回来了。”他面无表情,实际上他是做不出任何表情。 “舍得回来了。”唐家悦一下子扑到王键身上,眼眶开始湿润。王键强压悲伤安慰她:“哎,怎么啦,我都没哭你哭什么,求你了,我膀子都被你压痛了。”王键抽出肩膀,揉了揉眼睛,他觉得眼睛酸的难受。 唐家悦伸手帮他拿行李,但他回手拒绝,唐家悦问:“你现在去哪儿?”“在这里陪你一天,跟你说过吧,后天我一兄弟结婚,我得回去。”“那我和你一起回去。”“那最好了,不过你得送两百块礼金。”“礼金没有,我就说是家属陪同。”唐家悦说。 “难得你有这份心,”王键略显失落的问:“饿了吗?” “还没,我们回学校吧。”唐家悦建议。 “我饿了,先去吃点东西。”王键把面扔掉,绝口不提学校的事,火车站的东西总那么难吃。 两人来到一家还算体面的饭馆,随便点了几个菜,王键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精神有些恍惚,唐家悦关切的问:“是不是坐车时间长了,不舒服?”王键淡淡回了一句:“还好。” 王键吃东西的时候唐家悦时不时神秘兮兮地对他笑,王键直发毛,不解的问:“干什么?” “以后准备去哪里工作?” “不知道,应该是深圳吧,我哥在那儿开了一家装潢公司,做的不错,要我去看看。”王键漫不经心的回答。 “我看还早啊,你还得留个小半年的。” “怎么说?” 唐家悦从挎包里搜出一张收据,浅绿色的,上面写着“王键”等字样:“看看,这是什么?”这东西他再也熟悉不过了,每到入学报名后学校都会发此凭证,由于颜色浅绿,王键印象较深,脱口而出:“这不是入学收据吗?你怎么……我怎么有的?” “因为你报名啦,所以有啊。”唐家悦说完这话,自得的笑,她很期待王键的惊喜。 “我操!你真当我没钱读书啊,你个……”王键暴跳如雷,仿佛要吃人一般,接着夺门而出,留下不知做何反应的唐家悦。 王键出到外面,周围是完全陌生的环境,不远处正在建筑施工,一台吊车正缓速而上,大楼看上去三十层左右的样子,这座城市每天不停的破土动工,日新月异,大厦高楼鳞次栉比,下面是永不停歇的车水马龙。一辆“大众”飞驰而过,溅起一片水花,降落在王键的裤腿上,他没察觉,继续拧着眉头走在这不算平整的街道上,心里比天津麻花顺不了多少,他讨厌出乎意料和受人施舍,他的生活理应自己主宰,别人无权干预,哪怕是自己爱的人。 唐家悦没从后面跟上来,王键有些失落,他知道自己不该发脾气,踌躇一会后又原路返回,唐家悦已不知去向,王键心都死了,整个人一点知觉都没有,到站台边买了份报纸,也不知该去哪儿,抽完兜里的七根烟,心里有个声音说:回趟学校吧。 路上的风景是王键再也熟悉不过的了,东湖依旧美丽,车上的人也给面子,一个个愁眉苦脸,跟自己差不多,没有欢声笑语,车上安静舒服了一大截。 回到宿舍,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应该是出去吃饭了,王键跑到门卫室问阿姨借钥匙,那阿姨认识王键,边替他找钥匙,边亲切的打招呼,说好久没见到他了,在干些什么。王键有些感动,想不到竟还有人关心自己,忙说出去办了点事,钥匙马上还回来。 王键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小小地盘如此整洁,床单工整的铺在床头,棉絮叠的是标准的豆腐块,书架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各类书籍,王键抽出一本来看,《管理信息系统案例》,一本新书,看来是有人帮自己把这些都整理好了,用脚指甲想也能知道是谁做的,王键坐着抽了根烟,胡凡回来了,大声惊呼:“键爷,您回来了!” “回来了,”王键扔去一根烟:“干什么去了?” “出去吃饭了,你都出去玩这么长时间了,牛逼!”胡凡认为王键干了一件大事。 “怎么?难道有人念着我?” “你是不知道,班上不少人问我你的消息呢。” “你怎么说?” “我说你在云南贩毒去了!”胡凡笑言。 “确实他妈贩毒去了。”王键无奈的笑了笑:“寝室就你一人了?” “嗯,刘叶没读了,你晓不晓得,他爹赌博把家都他妈输了,前几天还打电话给我呢,问你在不在,我说你也没读了,他听了还挺高兴,说还是你慧眼,不读是明智之举啊!” “抬举我了,我呆几天就走,”王键落寂的看看寝室,“永远163”依然鲜活,有些伤感的说:“凡子,真是不好意思,留你一个人在这里,这样吧,我请你吃饭。” “你是说你还要走?”胡凡很吃惊,因为他知道王键的学费有人帮他交了,书都领了。 “我来只是收拾点东西,过几天还会来武汉……坐火车的,希望你……算了算了,吃饭去吧。”王键欲言又止。 “行!”胡凡虽然刚吃过,但马上被这哀伤所消化,欣然应允。 两人来到后街的一家餐馆,看着昔日熟悉的场景,心里一阵酸楚。几杯酒下肚,王键就开话了,对胡凡那是一个言传身教啊,说:“凡子,你以后真他娘的要好好学呀,你这狗日的不知道外面的苦,说句不好听的,那真是一分钱当三分钱花!孔雀都知道往东南飞,千万别往老刁角里面跑,没前途的,我他娘的是吃了苦的。” 胡凡也应和道:“不会的,我一定努力学习科学文化知识,让中国的四化提前几年到达!” 王键骂道:“我操,你个狗日的别净说好听的,所谓国家大事,关你屁事。”骂完,回想过去的一切,有如过眼云烟,鼻子一酸,悄然流下泪来。胡凡见状,忙上前安慰:“键哥,怎么啦?” “没什么,就突然觉得窝囊,凭什么我活的就他妈这么累,我这辈子……像屎一样。”王键说着已经是泣不成声。 胡凡拍着他的背,猛的灌下一大口酒,朗声道:“键哥,听我说,别哭,你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个牛逼人,有什么伤心的事咱哥俩对着说,我也不怕告诉你,你说你那叫窝囊,我他妈的才叫窝囊呢!你有勇气做自己的选择,我呢?上个逼大学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学,活的像个逼似的,还操他妈的是个处男,你别真以为老子不想做那个,操他妈的!” 王键在胳膊上揩了揩鼻涕,说:“凡子,你早说啊,只要你想,哥我现在就把你带出去做,也就几百块钱的事!” 胡凡什么都没说,整个脸都红了,眼眶也噙满了泪水:“键哥,你晓得吧,那个姓唐的姑娘是真的爱你,你走的这段时间,她帮你把东西收拾的干干净净,牙刷、牙膏、毛巾什么的都弄的好好的,然后坐在你的位置上,坐着坐着就哭,那人是看着在瘦啊,不说别的,这样的女生你要是玩弄了的话你就不是个人,连老子都要看不起你!” “这你放心,你知道当我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想的什么吗?” “什么?”胡凡双眸含泪的问。 “我要和这个女孩结婚!”王键字字响亮,想到之前对她说的那些伤人之词,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向胡凡要来手机,准备给唐家悦打电话,“嘟”了几声,她的声音传来了,王键低声说:“家悦,是你吗?” 她的声音很冷:“是我,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突然想你了,你干吗呢?”王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温和。“我睡了,寝室人也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她留下这句话,挂了电话。 王键把手机塞进胡凡的裤兜里——他不知是睡了还是醉了,就这么趴在桌子上,王键拍了拍他的脸,没反应,又挠了挠他的胳肢窝,醒了,他茫然的问:“几点了?”“不早了,回去吧。”胡凡见自己坐着,以为是下课了,说:“走,走,哎,我书呢?”“你没带书,走吧。”王键搀扶着他走下楼去。 重新睡到坚硬但熟悉的床上,王键辗转难眠,抽了几根烟,肺有些隐隐做痛,有时候真想把烟戒了,自己本来就没什么瘾,只不过是因为无聊才抽,想想明天该如何面对唐家悦,心里一点底也没有,烦人的事太多,他也不想伤害任何人,把烟头朝地上一弹,溅射出一簇火光,瞬间照亮了那漆黑的天花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