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入
确认

已经增加书签

确认

已经汇报章节错误

冰火第三十六章

  找到她并没费多大工夫,王键只是在她们宿舍楼下等了两个多小时,因为自己没她的课程表。她来了,不同的是身边多了个男的,挺黑,没多大个——对王键构不成什么威胁,两人有说有笑的朝他走来。唐家悦看到他,没好气的问:“站这里干吗?”“反正不是来看你和他聊天的,”王键冲那个男子打了声招呼:“你好。”

  那男子尴尬笑了笑,冲唐家悦挤了挤眉,示意自己要走了。唐家悦上前说了几句,回到王键身边,解释道:“一学弟,大一的。”王键看着她怪笑:“男朋友?”

  “别闹啊。”唐家悦说。

  “我没闹,我就想谈谈。”王键说。

  “不想谈,有什么好谈的。”唐家悦转头。

  王键面露尴尬,显得不知所措,唐家悦于心不忍,又说:“我饿了,想吃饭,你请客。”

  “义不容辞啊!”王键喜出望外,她给了自己解释的机会。

  “诚意是有了,希望饭店档次不要太差哦。”唐家悦明白这样和他耗下去会没完没了,与其横眉冷对,不如直接了当。

  “早这么说不就行了,非掖着藏着,我今天主要是想跟你谈谈,谈的好,您捧个钱场,谈的不好,捧个人场,行不行您就看着办。”王键说。

  “哪儿学的这么些邪门歪道,张嘴就是套话,真不知道你是做生意去了还是到街边演绎胸口碎大石去了。”唐家悦被他的话逗乐,心情也好了起来。

  饭店,不论其规模之大小、外观之奢华、年代之久远,在整个人类时代都是的不可或缺的产物,除了吃喝之外,它还是人们从事洽谈、沟通、交易、商议、偷情的上佳场所。曾有人统计,这个世界上70%的重大会议都在饭店举行,其地位不言而喻。

  王键找到一家不起眼的饭店,关键是这里人少,清净,适合谈正事。他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家悦,能告诉我学费的事么?”

  “我出了一部分,找人借了一部分,还有人募捐了一部分。”唐家悦直言不讳。

  “募捐?谁呀?难不成是学校专门为我组织的募捐晚会?”

  “想的美你,是你哥们吴周辰帮着出了两千,后来他又给了我两千,说是你的一老朋友给的,但不告诉我那是谁?”

  “那你一个人不就出了四千,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我手上本来就有两千,又找家里要了两千。”唐家悦轻描淡写。

  “吴周辰……为什么?”王键不解,在他印象中吴周辰并不是一下能借出这么多钱的人。

  “他说,在大学认识的人不多,真正能交心的人更少,你是他真正的朋友。”

  “电话给我,我叫他来。”王键迫不及待的想感激他。

  接通后,吴周辰说自己正在汉口,回不去,并表示王键你这卵子回来就好,聚首的日子多了去了。王键和他打了几句哈哈,心情好了许多。

  “现在怎么说,是读下去了?”唐家悦问。

  “没办法,都这样逼宫了,不过你们的钱我会还的,我不喜欢欠人东西。” 王键笑笑,“我以为我为自己设计了一个不错的未来,并可以一直按照这个设计一直走下去,想不到,还是被你拉了回来。”“你跟你爸妈说了吗?恐怕他们都还不知道呢。”唐家悦怕他父母担心。“怎么?这么快就开始讨好我爹娘了,不要紧,娶不娶都是我一句话。”王键开始不正经。“我好象从没说过要嫁给你啊,看我到时候把你甩了你哭着求着我都不理你。”唐家悦见他是要留下来了,心情也好起来。

  王键有些虚弱的说——只有当他心情低落时他才会这么说话:“家悦,说实话,我是骨子里不想回来,这让我觉得很无助,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依靠,老觉得心里空空的。”

  唐家悦坐到他的身边,摆弄着桌上的茶杯,若有所思的说:“其实你回不回来我对你都是一样的关心,不管你飞多远,你都一样东西栓在我这儿。你知道你走后我对你最多的是什么吗?”

  “关心、牵挂、思念等等不胜枚举。”

  “不,是嫉妒,我不能接受你一个人到外面风风雨雨,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这里。”

  “我在外面不是享福去的,有些时候你不明白,那种无以明状的痛苦,有句话也许很俗,但真的很真切:外面世界很精彩,外面世界也很无奈。我要成为男人,首先得戴上男人的面具,在云南的时候……很多时候……很多时候我必须成为一个我不想做的人。”王键回想过去,有些伤神,说话也开始吞吞吐吐。

  “嗯……”唐家悦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外面的生意不好做,现在干我们那一行的基本上饱和了,有时候为了省钱一天就吃一顿,抽烟都只抽三块钱一盒的,棒棒糖只吃三毛钱一根的,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我老饿了,原来那糖是他娘话梅味的,专管消化!”王键喝了一口酒,继续说:“以前我看一些人赚钱确实是辛苦,心里还挺可怜他们,现在我和他们一样了,就觉得见怪不怪了,那种对苦难者先天的悲悯没了,像个畜生一样。”

  “别说了,你瘦了这么多,”唐家悦心疼的看着他,“你的脸越来越尖了。”

  王键摸了摸下巴:“操,都能钻石油了,再瘦几天估计脸都没了。”唐家悦不失时机的损一句:“本来就没脸!”王键又说:“家悦,我发现我最近变了,变的开始害怕很多事情,顾虑也多了,烦恼了多了,也觉得自己低贱了。”唐家悦靠到他肩上,开玩笑的说:“这就是所谓的少年王键之烦恼?”“我很严肃的,希望你严肃对待。”“傻瓜,人长大都当然会这样,你经历的多,想的就会多,烦恼皆由心生,很正常啊。”唐家悦说着从脖子上起下一块玉石,“这是我到归元寺求的,大师开过光的,能保佑人平安。”

  王键抚摩着这质地圆润的玉石,冰冷,王键接过来挂上,靠着她的头:“家悦,问你一个问题行么?”不等唐家悦回答,他又接着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今天的菜很好吃哦。”

  “问你呢,怎么跟以前的我一样了,严肃点!”

  “这叫我这么说嘛,喜欢就是喜欢呗,没什么原因,非要我说也说不好,这种东西很抽象。”唐家悦低头摆弄盘子里的菜。

  王键把她楼过来,在她脸上亲了几下,唐家悦躲都躲不开,边退边抱怨:“你干吗……干吗,把我脸当卫生纸啊,净往上擦油!”“哈哈,所谓花无水则死,脸无油则败,你要不说我就继续了啊。”王键又往嘴里塞了一口油淋茄子。

  唐家悦抽出一张餐巾纸,把自己的脸擦了擦,又买一送一的把王键的嘴也擦了个遍,嘟嘴说:“招了招了还不行,非要玩变相处罚。”她给自己喝了口水,说:“第一次遇见你在篮球场是吧,第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具有双重性格的人,在生活中你可能是个放纵不拘、轻浮、贪玩、喜欢奇遇的热情少年,同时又是一个在你从事的那方面无比认真、颇为渊博的……专注者吧。”王键笑了笑,说:“原来我不是一根筋,而是两头堵。”她继续说:“你的心情会因别人的心情变化而变化,你喜欢甚至热衷于挖掘别人的另一面,这会让你觉得很有成就感。”王键拍手,表扬她说的好。“有时候你又有些神经质,喜欢沉浸在个人的喜怒哀乐中;你看似开朗,其实内敛,你不喜欢将自己的内心与人分享。”

  王键给自己点了根烟,悠闲的抽了起来,“说,继续说。”

  “不说了,再这样说下去恐怕都要鼓动全国人民向你学习、把你奉为精神偶像了。”

  王键呼了一口气:“我现在是真对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总觉得自己变了,但又不知道变了哪里,我迫切的需要有个人来帮我定位。”

  “你不需要别人帮你定位,你只要做你自己就行了,你是你,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概括的了的。”

  “其实我骨子里是个严肃的人,是个善良的人,真的,可似乎没什么事能让我严肃的对待,整个社会似乎都充满了滑稽,人们都在说你要学好,你要学好,学好了让好让他们骗,我真……我操!”王键语无伦次,说不下去了,他楼着唐家悦,看着眼前的三盘菜,他的眼眶有一点微红。

  第二天,王键回家一趟,是参加他一兄弟的婚礼,他穿的很体面,跟一些以前很铁的兄弟坐在一桌,互相敬酒干杯,诉说着已经淡忘的往事,说到后来无话可说,只是闷头抽烟喝酒,难怪有人说生活就是靠着一些回忆来延续的。

  最兴奋的时候来了,新郎登场,王键一群人赶紧起身陪酒,表示要他一人敬一杯,不然就跪在地上唱《征服》,新郎表示喝多了,实在是扛不住,让大伙饶了他。王键一伙打死也不干,说不喝光就不他妈是兄弟。新郎对大伙小声说,我晚上还要入洞房。大伙说不要紧,酒后乱性啊,喝完会很猛很强大。他歉意的对他老婆一笑,拿起酒杯和大伙干了个遍。后来他出去的时候还装模做样的扶墙走,走到屋外,对他老婆说:他娘的,老婆你的想法真好,幸亏给我倒的是白水。他老婆说:你个臭不要脸的!喝酒都说是喝水了,亏你以前还骗我你是沾酒就醉!

  兴奋完后,王键心中忐忑的回到家,看到正在门口理菜的母亲,王键轻轻走上前:“妈……我回来了。”

  母亲站起来,意外又惊喜:“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先打个电话,还没做饭……你脸怎么啦,喝酒了?”

  “啊。”王键和母亲进屋,母亲又出去买了不少卤菜,两人聊到很晚,后来父亲回来,王键专门帮他从云南带了一条“红河” ,父亲拆开烟撒给王键 ,王键说我不抽烟的。父亲一笑,拆穿他:“老子你也骗,每次你拉完屎厕所都会留个空‘红金龙’盒子,我是抽‘红塔山’的。”母亲也跟着笑了。

  王键也尴尬的笑了,但他还是拒绝了父亲的烟,他说:“以后等我有了钱,我会让您抽全世界所有的好烟,我发誓。”父亲还是把烟放到王键手里:“记得你今天说的话。”然后拿烟出去了。

  晚上,吃过饭后,王键和父亲做了一次长谈,他主要负责聆听,不时被要求解释一下动机和原由而已。本来以为父亲会为难自己,孰料他竟意外的态度诚恳,并无疾言厉声、含沙射影,基本属于娓娓动听和循循善诱。他告诫王键不要过早交女朋友,年轻的时候应该把精力都用到学习上去,要树立远大理想,要有自己人生目标,当然这目标不是别的什么,而是当时惟一的、最主要的:找一份好工作。父亲表示他和其他很多不认识的人都对王键抱有殷切期望,他们似乎认定王键将来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而王键当时对这点一点把握也没有。

  王键并没有被父亲的话感动或激励,并非父亲的话不对或是没道理,而是自己根本听不进去,这样的言语他听了至少有十五年,他不能回回做到被感动,除了不断的点头应允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大约是凌晨的时候,王键爬到顶楼,看着远处黑灯瞎火的学校,他点上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