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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十点多了,比平时早那么一点点,感觉中就早也许多。郭东说他怕“生”睡不着,在时间意义上的很早就起床了,他起床发现呆子不见了,然后就把我拍醒问是怎么一回事,睡梦中我不明白他指着呆子的床上什么意思,他就说那人不见了,我说正常现象,考研一族。 郭东死活要我和浩子带他去圆明园。我说:“都被鬼子早烧了,能看到的就几块断垣残壁,还有不能看到的满园的孤魂野鬼,没有多大意思。” 郭东不死心,非要体现他作为一个“郊游生”的专业素养,又说:“那就去颐和园吧。” 我说:“那是西太后的一个私家园子,也没什么意思。” 郭东说:“听说很大啊,是挪用海军军费来建的啊,”我正准备夸他的历史知识,可是他后半句却活生生地把我的溢美之辞堵了回去,“看看比我家的花园大多少。” 我说那好吧,浩子说太累了,他不想去,顺便也打理一下店里的事情。 后来发现郭东的大脑的确有很大部分是空白,一进园门就指着昆明湖说:“哇,这个游泳池真大啊,简直像个湖。” 他妹妹郭林说:“本来就是一个湖啊,叫昆明湖。” 郭东说:“昆明不是在贵州吗?为什么他们的湖跑到北京来了啊?” 我无法回答郭东的问题,只能暂时装聋作哑。 郭东好像很不服气地说:“这那里像私家花园啊,明明是个公园嘛,这么大。” 我说:“以前是西太后的私家花园,现在是人民的公园了。”颐和园我熟悉得闭着眼睛都能在里面穿几圈了,里面的景致让我厌烦得一进去就想闭着眼睛走,今天旁边还跟了这么一个特无知的人,我从野史上辛苦积累数年以用在这种场合炫耀我学识的那些笑话典故,对郭东来说就是对牛弹琴,搞得我很被动。还好他把他妹妹也带上了,女孩子一无知起来就可爱,而且她的无知赶不上他的哥哥,对我讲的还有那么一点反应,有时候还能领略一二,配合着笑一笑,让人觉得天真无邪。今天要不是她在身边调节一下气氛,我肯定走上了王国维的那条道路,我想他老人家自尽于昆明湖既不是“殉清”也不是“殉情”,而且自己搞了一辈子的国学研究,在班上讲的时候学生悟性太差都不能理解,这帮年青人如此无知,当老师的只能一死了之。 回到学校已经很晚了,呆子和浩子都不在。郭东一回来就睡着了,我想浩子肯定在店里,遂过去看一下。浩子坐在书堆中发愣,见我去了就问我现得怎么样,我说同那个无知的人能玩得怎么样,不过他妹妹还很好玩的。浩子站起来说:“他妹妹去了啊,你怎么也不给我发个短信呢?漂亮不?” “还行吧,那种可爱型的。” “可爱型的好啊,我就喜欢可爱型的。” “你乐什么啊,说不定人家早有了。” “我又没说喜欢她,我只是说喜欢她那种类型的,何况现在是我们事业的起步阶段,怎么能分心去搞那些事呢。” 我和浩子又商量了一下书店时的具体布局,浩子后来说:“干事业就要一心一意,干脆把床铺也搬过来。”当初为了睡觉方便一点才想到开书店把书卖了,现在却又要回到有更多书的书店里睡觉,看来真是逃不出与书厮守的命运啊。 书店如期开业,第一天就暴满,主要是因为我们的书架布置得有点奇特,只要进去几个人就可达到如此壮观的效果。我那套精装书摆在最显著的位置像酒店门口的迎宾一样招揽生意,可是无人问津。浩子的那些陈年杂志倒卖出去不少,全部八折,浩子当时也是以八折买回来的,这让他乐得不行。晚上算了一下,形势还不那么悲观,至少养活两个人是不成问题的。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另一种生活方式也开始慢慢地适应了。 为了书店的事,我和浩子几乎把上课的事都给忘记了,我们两三个星期以来连教学楼的门槛都没有踏过了。我上网查了一下课表,然后决定我俩轮流值班,我的两节课在一三,浩子的两节课在二四,周五一起值班。 周三去上课的时候,印象中是开学以来的第一节课《西方宗教史》——这课是浩子推荐我上的,他说要了解西方文学必须先了解西方宗教,而了解宗教首先得从宗教史入手,最重要的是这课很好通过,是一个老教授上的,长得慈眉善目像个牧师,一上课就埋头在讲台上讲圣经,上课从来不点名从来不留作业,最后全优通过。我进去一看却是王大鸣站在讲台上,我以为走错了地方,正想退出来,王大鸣却友好地向我笑笑,我只好坐下来。教室里没有几个人,显得空荡荡的,王大鸣的声音弱得像从天国传来,幽灵一样在教室里回荡。我问了一下旁边的同学这是什么课,他说是《西方宗教史》,王大鸣讲的的确在讲英国宗教改革,我有一点印象。我又问为什么是王大鸣在这里传经布道,他说原来的那老师出国了,这学期都是由王大鸣来代课。虽然好久没有来上课了,但是上课睡觉的习惯还是保留着,尽管我很想给王大鸣面子,总共十几个人倒下一大半了,但还是在最后的时刻倒下了,最后下了课还是王大鸣过来把我叫醒的,他说:“身体不好就多休息一下吧,反正这课也不是很重要,我也是代课。” 我们没课的时候就呆在书店里,前后左右四壁是书,不看都不行,生意时好时坏,我发现浩子那“皮条”一说不怎么行得通了,现在那些人都不读书了,都只是“看书”,因为有两种书最好买,一是彩色的,二是有图画的,最好是美女,白纸黑字的时代似乎已经过去了,现在流行的是眼球经济,有一个例外就是那些考研资料和英语辅导书,草纸的质量,油印的技术依然畅销。浩子很有经济头脑,却购了许多时尚杂志,自已先看过一遍不说,往往还在上面贴上一个两倍于原来价格的标签,我给浩子说做人要厚道,浩子说这才是真正的生财之道,凭着这条生财之道,我们的营业额一天天上涨,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我主要负责考研和英语方面的书籍,因此我把呆子当作风向标,不时去拜访一下呆子,问他最近看什么书,再回来依计而行。有时候也邀请呆子到我们书店里来现场指导工作,因些这些书也卖得还不错。我还托呆子回学校好好把我们宣传宣传,我们这里有世界上最难的考研题目,也有各大学校的绝密资料,后来发展到某某学校某某老师的课堂录音都买了,为此我们刻了许多录音的光盘。 浩子感叹地说:“只要世界上还有虚荣的人,我们就有生意可做。”我不太明白,浩子解释道:“那些买那种花花杂志的人都是一心想穿名牌想出名而自己身上的钱又仅够买一本这种杂志,看一下画儿来满足一下自己虚荣。那个叫所谓——什么止渴来着?” 我看浩子把那个“谓”字都拖得快断了还想不起那个以显示他成语水平的词语,就接上去说:“望梅止渴。” 浩子缓过气来说:“对对,就是望梅止渴,到嘴边来了就是出不来。” 听浩子的语气,好像他的嘴里全是梅子,我说:“只要还有考研的人,我们就不会饿死,你看我们翻录的那些录音光盘发行量直追日本毛片啊。” 浩子点燃一支烟,给我布置工作说:“要再接再厉,集中精力把销量搞上去。”说完也把我点了一支烟表示慰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