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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们学校有点偏理科,其实按人数来说文理各半,不偏不倚,这个“偏”体现在科研经费的分配上。报科研经费就像孕妇去要孩子的营养费,搞文科的虽然巧言令色能说会道,比方说自己的孩子将来肯定会有出息,不仅长得比金城武帅,而且跑得比刘翔还快,可是最后都流产了不见孩子;搞理科的人不同,他们好好歹歹能生出孩子来,哪怕是个畸形儿,有的干脆抱着孩子去要,这样学校就不能不给了。相比之下学校就把经费更多地投向理科,而且一投惊人,少则几十万多则上千万,毕竟畸形儿抚养起来费用比较高一点,对于文科呢,最多几万块,像是给流产的女人一点营养费,因为他们就没有孩子。理科在我们学校凭借那几个畸形儿很得势,搞得文科老师牢骚满腹,只恨这牢骚不能转世为胎儿顺产。

  有段时间学校为迎接一个据说关系到学校生死存亡其实关系校长升降去留的大检查,首先就是要改变这种重理轻文的现状,要提高同学们的人文素养。学校校长可能是学染色专业,认为只要有一个好的人文素养的环境,学生的人文素养就会自然提高。于是从学校的硬件设施开刀,把学校打造为一个人文素养极高的环境。学校里的大楼也都纷纷改了名字,科研楼里驻扎着搞宇宙飞船的航天专业的,据说航天员穿的那衣服的拉链的塑料部分是那帮人研究设计的,为学校挣足了面子,所以他们虽然只占据一层楼却把整幢楼都改为“冲天楼”,而且还以影响“冲天楼”的气势和整体外观为由要求住在顶楼天文系把安置在楼顶的各种仪器搬走。这个改名和改名带来的后遗症引起了天文系的强烈抗议,质问天理何在,和学校交涉无果之后,系里自筹资金在科研楼旁辟出一地盘来修了一座一层的小平房,取名为“问天楼”,在外观上不能望其项背至少在名字上可以平起平坐,令天文系人从此扬眉吐气,而且还把各种仪器架在上面寻找天理何在。数学系是所在的理工楼改为“冥思楼”,听起来还以为里面尽是名师,其实名师才不“冥思”呢,那些冥思的都是不入流的学者;图书馆也改为“博文楼”;教学楼改为“求知楼”,宿舍楼一律叫什么什么苑,这个字南方人很容易读错,那段时间在校园里总会听到这样的对话,“同学,你住哪里啊?”“我住猪圈(竹苑),我住牛圈(柳苑),我住羊圈(杨苑)”,这个改名的好处是让那些念不对这个字的同学都住进了动物园,念得对这个字的同学都住进了植物园。总之学校的所有的建筑都起了一个名字,在校园里走又得带上地图了。这才是开始,后来连寝室也要取一个名字,不能叫几零几了,什么轩什么斋什么寺什么堂什么屋啊全冒出来了,基本上历史上有点名气的房间都搬到我们学校来了。这些名字都还可以理解,唯独一个令全校同学不可理喻的是把澡堂改名为“翻身池”,大家只听说杨贵妃洗澡的地方也叫“华清池”,俗一点的有什么“净身池”,更让大家无法理解的是这个名字还是学校里的一个副校长亲自题写。后来检查结束我们学校获得优秀,校长高升,那个当了二十年副校长的题写澡堂之名的人升为校长,众生才明白翻身之意,原来是这位校长把自己的理想寓于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