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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入室抢劫
春节过后,雪依然很大,连续下了两场大雪。四周的雪山就像天然的屏障一样,把小小的山村紧紧地包围起来,裹得密不透风,几乎把整个村压垮。 自从三个孩子失踪的事件后,赵长富就没死心过。他一直认为,这些事一定与张则理有关系。他苦于找不到证据,虽然开了一次批斗会,但谁也没说什么,根本就没办法查清楚事件的真相,他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真是无巧不成书,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凑巧。 这天,躺在炕上二狗子,心气一直不顺。他想不通,一个右派把自己打成这样,既没批斗,也没赔偿,这还不说,他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他感觉这个哑巴亏吃的特窝囊,这口气一直都没地出。为了这事,他年都没过好。他痛恨张则理把他的腿打折,更没想到,自己竟然栽到了一群孩子的手里。 二狗子躺在炕上胡思乱想的时候,赵长富手提一包药走了进来。看见赵长富来了,二狗子像见到了救星。 “三哥,我这事还能不能有个出头之日了,这一天天地躺在炕上,动也动不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早晚不得把我憋屈死啊!” “这事你能怨谁呀,还不是你自己找的啊。现在,你在全村名声大了,有谁不知道你干的缺德事呀!弄得我的脸都没地方放,更抬不起来头。要不是看你腿这样,我才懒得管你呢,更不愿意往你这跑,我嫌丢人!” “三哥,你别说了,我不就这点丢人事吗,有别人说的,也没你说的呀!” “现在知道后悔了,当初,我就让你走正道,你可倒好,把我的话全当成耳边风,这下好,出息个暴,你哪像老赵家的人啊!” “那我这事就这样便宜张则理了?不能让一个右派这样欺负咱,总得整治他吧。” “整治人家,就是我想整,你总得有个理由吧,凭白无故的,人家服气吗?再说了,他服了,社员能服吗,老杜能服吗?”赵长富说完,二狗子没话了,他躺在那,眼珠不停地转动。突然,他来了精神。 “三哥,说到这,我想起来一件事。那天我到张则理家的时候,我看见他家的北炕上不知道放着什么东西,还用东西盖着,这里能不能有问题呀?”赵长富听到这,眼睛睁得很大,心里也犯了嘀咕。 “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还能骗你呀,当时就是没来得及仔细看,但我知道,那里肯定有什么东西!” “你说一铺炕上,能是什么呢?” “有半铺炕的那么大地方,都用东西盖着。” “照你这么说,我还真得去看看!” 正月十四这天的上午,英子和张则理在家里吃饭。赵长富带领三个民兵急匆匆来到张则理家,四个人气势汹汹,二话没说就闯进院子。 “张则理,赶快交代你的罪行!”一个民兵在门外大声喊着。张则理听到喊声走出家门,随手将门关上,并用身体堵住房门,这时,赵长富他们闯到张则理的身旁。 “让我交代什么,我老老实实地改造,有什么罪行啊?” “你这个死不改悔的家伙,嘴还挺硬的,你指使三个孩子到西山狐狸洞,分明是想致他们于死地吗!” “嗬,听你的意思那三个孩子是我让去了的,你这不是血口喷人吗!这件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姓赵的,俗话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既然来了就有什么说什么,别绕来绕去的!” “我就知道,让你自己交代,你肯定不会说。所以,我要亲自看看,你在家搞了什么鬼名堂。” “我就不明白了,这么些年了,我姓张的光明磊落,你为什么总是跟我过不去,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对你这种人,没什么好回答的!” “赵队长,我相信,像你这号人,你只能干些胡作非为的事,你干不出光明正大的事情!” “对于你这样顽固的家伙,没什么好说的。搜,给我好好搜!”赵长富一挥手,几个民兵立即向前,推开了张则理。 “赵长富,我警告你,你要对你的行为负责的!”不等张则理说完,几个人就闯进屋内搜了起来。 “住手!你们凭什么搜我的屋子?”张则理拦住了他们。赵长富和几个民兵一起把他推到了一边,眼镜也跌落在地上。几个人在屋里搜查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大白天的就闯进来,没有王法了吗!”英子跑到赵长富跟前,拽住他的衣角不放。 “队长,你看这是什么?”一个民兵在北炕上发现了栽培的天麻。 “张则理,这是什么,捂得严严实实的,还挺保密呢,快说……”赵长富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精神头更足了。 张则理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北炕边:“你们给我住手,这个谁都不能动!” “快说,这是什么?” “我说姓赵的,你管的也太宽了吧,生产队的事还不够你管吗,怎么还管到我家来了。这东西放在我家,影响你什么了?”张则理奋力护着天麻。 “我虽然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但我知道,这是你的犯罪罪证!” “你这不是混蛋逻辑吗,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说是我的犯罪证据,我真为你感到羞愧,社会上有你们这号人当道,中国算没希望了!” “好啊,你竟然敢说中国没希望了?” “随你的便,我看你还能把我怎样?” “赵队长,这些东西怎么处理?”一个民兵手里提着一兜天麻。 “没收,拿走!” “呸,赵队长,我问你,你凭什么到我家来抢东西!” “凭什么,就凭你是右派,就凭你和我们贫下中农不是一条心!” “姓赵的,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有什么资格到我家来抢啊,你算个什么东西!”张则理特别激动。 “我……我是这个队的队长,我就有资格,我更有这个权利!” “好,今天,我就好好和你论论这个理。你是队长不假,不过,我最瞧不起的就你这号人。嘴里说和贫下中农一条心,你关心他们什么了,为他做了什么了?睁开你的眼睛挨家看看,他们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要吃没的吃,吃了上顿没下顿;要穿没的穿,十七八的大姑娘连个裤头都没有,这个队长你当得不脸红吗?要是我呀,早就回家哄孩子去了,还当什么队长啊!你要真是有能耐,就想想怎么为他们办点实事,让他们过上好日子,那才叫人佩服呢!姓赵的,拍拍你的良心想想吧,别成天不干正事,光想着整人,整人能把大家的肚子整饱,还是能把日子整好啊?”张则理说得义正词严,理直气壮,这是这些年来,第一次以这种口气和赵长富说话。 “你……你……你敢污蔑社会主义……”赵长富瞠目结舌,他的脸都气白了。 “这些年,我戴的高帽多得是了,也不差你这一顶了。顺便我告诉你,当初,要不是我敢说真话,我还戴不上这顶‘右派’高帽呢,更抡不到你赵队长在我家指手画脚、耀武扬威的。说我污蔑社会主义,我就不信邪了,告诉你赵队长,这些话我不但跟你敢讲,到哪我都敢讲,就是毛主席来了,我也敢讲!”张则理说完,如释重负,看着他们的胡作非为,冷冷地一笑。 “你这个死不改悔的东西,搜,说不定还有什么呢?”本来不大的小屋,被这几个人搜了个遍。他们在地中央靠山墙的破桌子周围翻动。忽然,他们在抽屉里发现了一个笔记本。英子看见后,像疯了一样冲了上去,伸手去夺,赵队长眼睛瞪得老大,恶狠狠地说:“全都拿走!” “强盗,你们这群狗强盗!”张则理眼睛里冒着火,拳头握得紧紧的。 村里的路上。 小扣子手里提个帽子,在村里急匆匆地飞跑。一会的工夫,他跑进了山娃家的大门。 “山娃哥……山娃哥……”小扣子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出什么事啦,看把你急成这样?” “不好啦……不好啦,生产队把英子家的天麻抢走了!” “什么,怎么会呢?” “是真的,我都看见了!” “怎么可能呢?” “我还能骗你啊,天麻在我家的炕上呢,我爸说了,还要召开批斗会呢!” “别老是你爸你爸的,都是你爸干的好事,我都恨死你爸了!” “那也不是我……” “闭嘴,别说了,都是你那个臭爸!” 英子家。屋内遭到了洗劫,狼狈不堪。 地上到处都是杂乱的东西,张则理站在屋的地上,沉默不语;英子坐在炕上,眼睛通红。看到山娃他们进来,英子失声痛哭起来。 小扣子和山娃看到这一情景,立刻惊呆了。站在那里,好久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天麻,是爸爸经过好几年的努力,才培育成功的。爸爸说了,以后,咱们村就全靠天麻过上好日子了……”英子嘴角微微颤抖,哭得特别伤心。 “上次我有病,家里实在没钱,爸爸才舍得卖天麻的,要不是治我的病,说什么他也不会卖的。”英子哭得更伤心了。 “天麻就是爸爸的宝贝,是爸爸的希望,爸爸的心血啊……” “他们凭什么这样啊……”山娃气得怒目圆睁,两道眉毛都立了起来。 张则理依然站在那里,一动都没动,眼睛从没离开栽培天麻的地方,嘴角在不停抖动。 “本来指望开春了,把长大的天麻在室外实验,现在……我是咽不下这口气呀!”张则理说不下去了,一只拳头狠狠地砸在了炕上。 “爸爸,我都让他们给气糊涂了,差得忘了,你跟赵队长在门口争论的时候,我在屋里把天麻藏起来了一点……” “真的?我的好女儿,你放在哪了?” “放在柴堆里了。”说完,英子从柴堆里把十几棵天麻拿了出来。张则理捧在手里,仔细打量着。 “虽然剩下的不多,可我们还有希望,还有希望啊!” “不行,干嘛他们大白天的说抢就抢啊,这不是欺负人吗?” “我爸说了,这还不算完呢……” “小扣子,你给我闭嘴!都是你那个该死的爸爸。走,我找他去评理!”说完山娃就往外走。 “孩子,你不能去……”张则理拦住了山娃。 “我怕什么,我家是贫农,根红苗正,看他能把我怎么样!”山娃拼命地争脱了,小扣子也跟他跑出了大门…… 没收的天麻和笔记本都摆在赵长富家的炕上,几个人在讨论怎样处理张则理。山 娃气冲冲地跑进院,破门而入…… “赵队长,我问你,凭什么抢人家的天麻?” “山娃,怎么和你姨夫说话呢?”王玉香看山娃怒气冲冲的样子,立即走过来。 “我是有姨,可我没他这个姨夫!” “谁让你来的,是不是张则理让你来的?” “是我自己要来的,人家种天麻惹着你什么了,干嘛给人家抢了?” “什么?你说那是天麻,原来你们早就知道啊?” “谁像你呀,什么都不懂,就知道整人!” “我说山娃,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这儿没你事,快回去吧!” “回去,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我来了就没想走。你们不今天是斗,就是明天抢的,你们是强盗啊,还是土匪呀?大白天就抢人家的东西,还有没有王法了,你赶快把天麻给人家送回去!” “送回去?按理说,咱们是亲戚,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可你一个小毛孩子是怎么和我说话的啊,你懂什么啊,还敢为右派抱不平。你知道吗,那是资本主义的苗!还敢跑这来闹腾,看你是个孩子,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亲戚,谁和你是亲戚?我可没你这个亲戚!” “你说的越来越不像话了啊?” “我说的不像话?你做的事更不像话!你说是资本主义,就是资本主义啊,我还说你是强盗呢!” “你……”山娃的话噎得赵长富一时无言以对。 “我怎么了?我山娃做事光明正大,从来不整人,更不干抢人家东西的勾当。不像你,除了害人再没别的本事,有能耐你天天让我们吃猪肉啊!呸,你没这个本事,村里人穿不上裤子你都不管,像你这样的人,还当什么队长啊,回家去哄孩子算了!” “你……你怎么跟张则理一样又臭又硬呢?” “告诉你赵队长,张老师是我的榜样,跟他一样怎么了,我就想和他一样,他干的事让人服气。不像你,离开整人就活不了,就知道整人,你还会别的吗?不是我说你,你呀,连人家张老师的一个脚趾盖都不如!”说完,山娃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全屋的人都被山娃的举动震惊了,没想到,他小小的年纪,能说出这样有分量的话,屋里的人,半天都没愣过神来。 晚上,山娃家。 山娃的爸妈坐在炕头,山娃、小扣子、百岁、二丫和大利坐在炕边。 “张老师家的天麻被赵队长抢了,咱们怎么办啊,大家快说说呀!”山娃急得在地下来回走动。见无人回答,山娃接着说:“他们抢走的那些东西是张老师几年的心血呀,咱们不能不管啊!” “人家老张来咱们这,没少受罪,动不动就批判,说打就打一顿,可人家没做过对不起咱的事。他家那样难,日子都过不下去了,队里谁帮过他!这人的良心都哪去了呢,咱可不能看着不管,该帮帮他了!”王忠臣嘴里的纸烟随着嘴唇的颤动而晃动,烟灰不停地落下来。 “是啊,赵队长也太不象话了,怎么能到人家去抢呢?”王玉琴对此事愤愤不平。 “小扣子,你说说!”山娃看了看小扣子。 “我……我哪知道该怎么整啊?”小扣子左右为难,不住地搓着手,显得很尴尬。 “要不是你那个臭爸,能有今天这事,老子欠的,儿子还!”大利生气了,走到小扣子身边,用眼睛狠狠瞪他。 “都看我干什么啊,也不是我抢的!”小扣子感觉很委屈。 “要我说呀,这件事,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把天麻弄回来!”山娃自信、果断地说。 “我就不明白,张老师家种天麻的事,除了我们几个,也没有外人知道啊,赵队长是怎么知道的呢,不是我们内部有‘汉奸’吧?”百岁的话音刚落,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盯着小扣子,他感到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他愤怒了,站起身大声吼道:“你们不能怀疑我,这事绝对不是我干的!”说完,他放声哭了。 “小扣子,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我山娃相信你,这事一定不是你干的,我相信你!”此刻,小扣子哭得更厉害了,山娃用手给他擦去眼泪,继续说:“我本来今天不想说这件事,你们想想,张老师家除了我们几个经常去,还有个人也去过……” “你是说二狗子?”百岁马上想到了二狗子。 “对,就是二狗子,别人干不出这缺德的事。这事还不算完,早晚要收拾他,今天,咱们要好好合计怎么能把天麻弄回来。百岁,你聪明,你说说。” “山娃,我也没什么好主意,总不能偷吧?”百岁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却让山娃眼睛一亮,他马上从炕上站了起来。 “偷?那能行吗?”二丫担心地说。 “偷!对,偷就偷。有什么不行,他们能抢,咱就不能偷啊?”山娃把拳头握得很紧,拍拍百岁的肩膀。 “我可不敢。”小扣子额头的汗珠都出来了,山娃拍拍他的肩膀说:“不敢也得偷,这事啊,就少不了你!对了,咱们再想想怎么个偷法,一定要把东西弄回来!”山娃目光很坚定,几个小伙伴都看着他。他们凑在了一起,认真商量起来。 王忠臣看着这群可爱的孩子,得意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