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小扣子家。

　　小扣子在炕上的桌子写作业。

　　“小扣子，先别写了，收拾桌子吃饭吧！”王玉香端来饭菜，摆放在桌子边。赵队长坐在饭桌前，拿起一个窝头，一边吃，一边看着儿子。

　　“小扣子，你们张老师的课讲得怎么样啊？”赵队长问。

　　“张老师的课没的说，他讲得可好了，我们班级的学生都爱听！”

　　“怎么个好法啊？”

　　“张老师讲课从来不用拿书！”

　　“什么？不拿书，那不是糊弄人吗？”

　　“那才不是呢，人家的东西都在脑袋里呢，比拿书本的老师讲得好多了！”

　　“我就不相信，不拿书还能讲好课，你别替他吹了！”

　　“这可不是吹！你知道什么啊，张老师天天晚上把第二天要讲的课都背诵下来了，他那才叫有学问呢，他讲的课大家都爱听！”

　　“他有那本事？你就是说出了龙叫来，我也不相信！”赵队长疑惑地摇着头。

　　“要是张老师教的不好，孩子也不能说他好的，你让孩子说，又不相信他说的话。”王玉香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好，让他说！”

　　“这是真的，不光我这样说，同学们都这样说，不相信，你去听听他的课不就知道了吗！”

　　“我才不去呢！你看他，瘦得跟猴似的，干活都不顶棱，讲课还能行？”

　　“张老师干什么不行啊，人家是教授呢，学问在脑袋里呢！”小扣子说起张则理，胸脯都挺得很高。

　　“小兔崽子，来不来你就替他吹上了！”

　　“张老师说了，等我们长大了，要我们走出大山，到外面见见更精彩的世界。他还说，再过几年，在咱们村就栽果树，种人参，让村里的人都过上好日子呢！”

　　“别说了，那都是梦想！”赵队长不耐烦了，把手一挥。

　　“张老师还说呢，让我们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等我们有了更多的知识，好建设我们的国家。”

　　“得了，臭小子，你就知道张老师，咱农村的孩子认识俩字，能看看报就不

　　错了，上什么大学啊？”

　　“儿子，别听你爸的，咱可不能像他，鼠目寸光的，光知道批啊，斗啊的，有

　　多大出息，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啊？”

　　“你能不能不跟着搅和啊！”

　　“不管你信不信，我最佩服找老师了！”

　　“小兔崽子，你张口一个张老师，闭口一个张老师的，还敢教育起老子来了！你

　　也是的，懂什么啊，知识有什么用，能顶饭吃呀？张则理有知识，那是‘臭老九’，不吃香，他还不是照样在咱村劳动改造……”

　　“不是我教育你，张老师总和我们讲道理，人家讲的真有水平，真让人开眼界，哪像你呀，就知道横，要不就是打！对了，张老师还说了，现在的社会不正常，等以后种地也要靠知识的……”

　　“什么？他说社会不正常？你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灌输的反动思想，我看你跟他要学坏了。老祖宗的地就是这样种的，都几千年了，谁听说过种地还需要文化，纯粹是一派胡言。对了，他都和你们说什么了？”

　　“张老师和我们说的话多了，人家说的就是有道理，我可不想和你说了！”

　　“我看咱的孩子跟张老师长了不少见识，大利他爸是经历过大世面的人吧，人家都说张老师是好人呢，为什么就你看张老师眼黑呢！”

　　“他张则理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们是两路人！”

　　山娃一家人在吃午饭。

　　山娃端起一碗玉米粥，几口下去就见了底，他拿过饭盆看了看，里面的粥已经不多了，他把饭碗一放：“我吃完了！”说完就往外走。王玉琴看看儿子，一把拦住他。

　　“山娃，妈知道你没吃饱，来，再吃一碗！”

　　“不了，已经吃饱了。”王玉琴把他的饭碗盛满，送到他面前。

　　“吃吧，爸爸是先吃的，已经吃饱了！”

　　“对了，这几天你晚上老出去，你忙什么呢？”王玉琴疑惑地问。

　　“别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是不是在开荒地啊？”

　　“是，这一年一年的，总是吃不饱，让孩子也跟着遭罪，我这当爸的，心里不好受啊！”

　　“爸，你别去开荒了，去年，肖大爷种的玉米不是让生产队给铲了吗！”

　　“是啊。省省你的力气吧，别到时候弄个劳而无功。”

　　“这几天，在开荒的时候我就想了，那块地不显眼，没人会注意的，到时候我们悄悄地收回来，来年就不愁吃不上饭了！”

　　“你想的是不错，可现在的形势也不让开荒，看你这两天无精打采的样子，我就知道你是累的，咱可别干那傻事了！”

　　二狗子自从腿被打折后，天天躺在家里。挨打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尤其是在炕上躺了那么长的时间，那日子的确不好过。虽然，赵队长把张则理的家给抄了，可压在他心头的恶气一直没有出来。他心想，我二狗子在村里好赖也是个人物，让人打成这样，竟然还得自己瞧病，这个弯，他始终没转过来。后来，他听说天麻又不翼而飞了，肯定不是小扣子烧了，一定是被人给偷去了，这事到底能是谁干的呢？

　　三个月过去了，二狗子的伤基本好了。尽管他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但春暖花开的季节，他在屋里实在是呆不住，所以，就经常出来走走，到外面散散心。让他大惑不解的是，他所遇到的人，对他都十分冷漠，主动和人家打招呼，都没人理。就是看见了小扣子，想和他说句话，小扣子就像没看见他似的，扭身就走，这让二狗子特别恼火。

　　吃过午饭，赵队长从二狗子家门前路过时，被他叫了进去。

　　“三哥，你怎么好长时间都没来看我呀？”现在，二狗子现找个说话的人都很难了。

　　“这段光忙着春耕了，一天累得要死，哪有时间来看你。你的腿是不是好多了？过几天找点轻巧活干，别老呆在家了。”

　　“就我这腿，连走路都疼，别说干活了，就是轻巧活也干不！”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还干活呢，这口气不出，什么我都不想干！”

　　“出气，出气，你就知道出气！你以为你做的是什么光彩的事呀，出气，我还想出气呢。上次，我到张则理家找天麻，让他把我好顿臭骂，没想到，这张则理的嘴那么厉害，说出话来真够有水平的，弄得我都没词了！”

　　“你是队长，还能受他这个气！”

　　“这个还不算呢，那天，山娃也来到我家，当着大伙的面，说了好多让我下不来台的话，真让我受不了。”

　　“三哥，他们都是一伙的，我看啊，那天麻没准就是他们偷去的……”

　　晚上，王忠臣在精心侍弄天麻。几天来，在张则理的指导下，天麻已经成功在山娃家成活。王忠臣一边浇水，一边自言自语：“这么好的宝贝，愣是不让种，还得偷偷摸摸地弄，这算什么事儿啊，你说？”王忠臣一边说，一边摇头。

　　“爸，张老师说了，现在不让种是不正常的，以后国家会让咱们种的，你放心吧！”

　　“张老师的话我不怀疑，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你也不看看现在管的多严啊，什么都不让干，就等着挨饿受穷！”

　　“老头子，你别这样说，过去你想到过种天麻吗，这不是也种上了吗？”

　　“爸，这次多亏我们把天麻偷回来吧，要不，这么好的东西，是不是糟蹋了？”

　　“你小子还算干点好事，有骨气，有胆量，像我的儿子！”

　　“当然了，有啥爹就有啥儿子吗！不过，这里还有黑虎的功劳呢！”山娃得意地笑了。

　　“是啊，这狗啊，比有的人都乖，都懂事啊！”

　　“张老师说了，咱这天麻长得不错，他还说，这几天来咱家看看呢。”

　　父子二人正说得高兴的时候，张则理推开了门，王忠臣看见了张则理，高兴地站了起来。

　　“张老师，你看这天麻长得行不？”

　　“行，这天麻让你弄得不错，看来，你是真用心了！”张则理不住地点头。

　　“我就是怕弄不好，那样，你的心血不就白搭了吗！”

　　“看到这些天麻，我就想起了山娃他们了，多亏他们了，没有他们，这天麻早就不知道哪去了！”张则理十分感慨地说。

　　“是啊，这几个孩子真是不错，多亏了他们了！”

　　“自从把天麻弄回来后，老王就像着了魔似的，整天摆弄！”王玉琴说。

　　“别小看了这天麻，它是一种药材，具有很高的经济价值，我敢说以后过好日子还离不开它呢！”

　　“张老师，你见多识广，怎么弄，我就听你的，只要咱能过上好日子，就是吃再多的苦也行啊！”

　　“我有这样一个想法，今年，咱们在地里做个试验。过几天，咱们把天麻种到你家的菜园子里，如果试验成功了，咱们就会积累更多的天麻种植经验。”

　　“这能行吗？”

　　“行！虽然天麻生长在四川、云南和贵州等地，但是，咱们东北夏天的气候和温度，完全能适应天麻的生长的需要。这一年多，我在室内实验已经成功，根据我的观察，在室外种植肯定没问题！”

　　“如果能成，那可真是个天大的好事啊！”

　　“是啊，那就辛苦你了，这个试验就得由你来完成了！”

　　“张老师，干别的我不行，这种地我是行家。哎，要是在地里种，赵队长他们发现了能让吗？”王忠臣担心地问。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问题！这件事从我开始试验的那天开始，就是在偷偷摸摸地搞，现在的形势不允许咱们种，所以，要特别小心啊！”

　　“那就先在我这试验吧！”

　　“在你这种，我是最放心的，不过，这可要辛苦你了。”

　　“看你说的，你这样相信我，我一定会尽力的！”

　　“那好，过几天，咱们把这些天麻作为种麻，全栽到地里。”

　　“对了，这天麻不是要换钱给英子治病的吗，全种到地里，那怎么行呢？”

　　“本来，我是想用天麻来换钱的，通过这次风波，我已经改变想法了。”

　　“不行，你一点收入都没有，过日子也需要钱啊！”

　　“我现在不方便弄，就只能在你这实验了！”

　　“这……不行！”

　　“什么都别说了！咱们春天栽上，秋天就能收获，冬天在室内再进行栽植，如果成功了，以后，全村都栽植，那咱们的日子就真的富了！”张则理说完，脸上露出了微笑。

　　“我什么都不懂，就全靠你了！”

　　“明天咱们就开始栽植。”两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