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扣子一家人正在吃饭，二狗子走了进来。

　　“你们一家人都在啊？”二狗子看了看，找了地方坐了下来。

　　“对了，你吃饭了吗？”赵长富问。

　　“上哪吃去啊，咳，我还没做呢！”

　　“你说你啊，都三十多岁了，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到现在，怎么连个老婆都没混上啊！”王玉香本来就不喜欢他，说话时都带着讽刺的味道。

　　“那就在我这吃一顿吧。”赵长富说完，看了一眼王玉香，她一动都没动，依然吃饭，二狗子看了看两个人，已经抬起的屁股，又尴尬地坐下了。

　　“不吃了，不吃了，一会回家我自己糊弄一口去！”

　　“小扣子，说了半天怎么没动地方啊，去给你八叔盛碗饭去！”赵长富看着小扣子，心里很不高兴。

　　“我……等我吃完这碗饭的……”小扣子也没动地方。二狗子的脸都有些红了，王玉香找来一只饭碗，给他盛了一碗。“行了，我也不说你什么了，都混到这个份上了……吃吧！”王玉香将饭碗递给他，二狗子凑到饭桌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对了，三哥，我听说王忠臣找你了。”

　　“是啊，前两天是找我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别瞒我了，我都知道了，他张罗要让社员开荒种地，是不？”

　　“是又怎么样？”

　　“要我说啊，那事绝对不行。你也不想想，这么多年了，谁听说让社员种黑地了。他要张罗种，那不是找死吗？”

　　“我说二狗子，怎么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啊！”王玉香用眼睛瞪着二狗子。

　　“你说怎么个不行啊？”

　　“那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要是能种，还能等到现在啊，早就有人种了！”

　　“不种地，不种地村里人就吃不饱，你不也是跑这来混饭了吗？”小扣子憋了半天的话，终于说出来了。

　　“小扣子，怎么说话呢？”赵长富生气地看了一眼小扣子。

　　“其实，开荒地的这个事，这些日子我也想过了，但是，我总认为这个事还不妥当。”

　　“就是吗，你可不能让他们种啊。你想过没有，要是真的种上了，被上级发现了，你怎么办？真到了那个时候，炒豆大伙吃，炸锅是你一个人的事，我说三哥啊，这种傻事你可千万别干啊！”

　　山娃家，王忠臣他们几个正说着什么。

　　“老王，开荒地的事，你和赵队长说了吗？”肖殿福关切地问。

　　“说了。”

　　“他同意了吗？”

　　“没同意，他说什么都不同意。”

　　“他没说是为什么吗？”冯占魁放下烟袋，也凑了过来。

　　“没说，我感觉他还是在担心什么。”

　　“你说得对，担心也是对的，谁知道上级的政策什么时候变啊，一会这样，一会那样的，以前谁会想到张老师那样的右派还能平反，这不是也平反了吗！”肖殿福感慨地说。

　　“那咱吃不饱饭就这么干挺着啊，这不早晚不还是事吗，这事不解决肯定是不行的？当年，陈胜、吴广不就是因为吃不上饭，被逼无奈才带领农民起义的吗。现在是新社会了，我就不信了，共产党能看着咱吃不饱饭不管！”冯占魁使劲地抽了两口烟，然后，把烟袋朝炕沿上磕了磕。这两年，冯占魁的性格也改变了许多，越来越像个爷们了，有的时候，他说出的话，都能把人撞到南墙上去。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现在要是咱们真的开荒地，我看还不是时候。要想说服赵队长啊，还得一些功夫啊！”肖殿福说完，山娃和百岁走了进来。

　　“不管怎么说，咱不能三根肠子总是闲着两根半吧，时间长了，谁受得了，怎么也得想想办法吧！”冯占魁又接过了话茬。

　　“办法肯定是要想的，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呢？现在还不是让咱们随便种的时候，咱也不能蛮干不是，还是要稳妥点吧？”肖殿福说话一直是慢条斯理的，显得很成熟。

　　“自从张老师走了后，对赵队长的触动挺大的。前两天我去看他，随便和他说了咱们的想法，虽然他没同意，但我感觉，他的态度没以前那样严肃了。”王忠臣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了一丝的笑容。

　　“你说这个，我也感觉到了。在干活的时候，他经常一个人闷头想着什么，问他的时候，他又说没想什么。其实，我也知道，他不可能不想，村里人吃不饱饭的事，他最清楚了，他家不是也有揭不开锅的时候吗？”冯占魁一边抽烟，一边说着。

　　“要我说啊，咱说干就干，干吗老婆婆妈妈的。”山娃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寒露一过，山村的秋天就一天比一天冷了。

　　在山娃家的后院里，三个孩子在挖菜窖，虽然天气很冷，孩子却甩掉了衣服，干劲十足，额头上还流出了汗水。菜窖已经挖了一米多深，从远处看，只能看到三个脑袋晃来晃去的，黄土不断从菜窖中抛出来。

　　“你们快来看啊，这黄土里面怎么还有黑土呢？”小扣子奇怪地叫起来，山娃和百岁凑上前，认真地看着。

　　“真是奇怪了，这是怎么回事呢？”山娃也感觉奇怪。

　　“先别管这些了，咱们接着挖，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小扣子说完又挖了起来。

　　“好，咱们继续挖，也许下面还有煤呢！”山娃和百岁也跟着继续挖着。

　　在东山坡上，收工的人缓慢地从上面走下来。突然，王忠臣停下脚步，他指着山沟的方向说：“哎，你们看，那是不是一头牛躺在那？”

　　“我看是！”肖殿福认真地说，人们朝着山沟走过去。这才发现是一头小牛犊，已经死去。只见牛犊屁股上的肉已经被撕扯得没有了，露出了骨头。

　　“这牛犊肯定是被狼吃的！”王忠臣仔细看着。

　　“怎么会呢，村里好长时间没发现狼了。”冯占魁有些疑惑。

　　“牛犊肯定是被狼吃了，这还有什么疑问啊！”王忠臣说的十分坚定，人们议论纷纷。

　　“这个场面大家都看到了，回去后，把自家的鸡鸭鹅都看管好。更重要的是，告诉孩子，出门的时候要小心点，别自己一个人出门！”赵长富告戒着人们。

　　“是该和孩子们好好说说了！”孝殿福也提示着。

　　三个孩子仍然在挖着。菜窖的四周已经堆放了许多黑色的土，而且是越来越黑了。

　　“你们看，我挖出煤了，这肯定是煤了！”百岁肯定地说。

　　“这怎么是一块一块的啊？”小扣子问。

　　“煤都是这样的，有成块的，也有成面的，我在镇里见过！”山娃也坚定了发现煤的信念。

　　“我们发现村里有煤了，哈哈，有煤了！”小扣子高兴地拍起了手。

　　“咱们再接着挖，看看下面是不是还有。”山娃说完，三个孩子又挖了起来。

　　王玉香将饭菜都摆在了桌子上，就是不见儿子回来，她走到了大门口，向四下张望着。赵长富从远处走过来。

　　“看什么呢？”

　　“小扣子还没回来，我在这等他呢！”

　　“他还没回来呢，什么时候走的？”

　　“他中午就出去了。”

　　“中午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是啊！”

　　“我可告诉你啊，刚才我们收工的时候，在东山坡上，看见一头牛犊被狼给吃了，告诉小扣子小心点！”

　　“你可别吓唬我啊？”

　　“这怎么是吓唬你呢，这是真的，吓唬谁也不能吓唬我老婆啊！”

　　“那小扣子……”说完，王玉香快步跑出了大门。

　　“你风风火火干吗去啊？”

　　“找儿子去！”王玉香头都没回，大步跑着。

　　山娃家。王忠臣和妻子也在议论牛犊被狼吃的事。

　　“你说的是真的啊？”王玉琴惊讶地问。

　　“是我亲眼看到的，那还能有假啊！”王忠臣特别认真地说。

　　“快跟山娃好好说说，以后出门的时候千万注意点！”

　　“山娃还没回来呢。”

　　“什么，山娃没在家，他去哪了？”

　　“中午的时候，我看见他和百岁、小扣子在咱家了，后来，我就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赶紧去找找吧，还是小心点好，要是真的遇到了狼，麻烦就大了！”

　　“听你这一说，我的心里真没底了。”王玉琴站在那，手足无措，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他们正说着，王玉香惶惶张张跑了进来。

　　“大姐，小扣子在你家吗？”王玉香大口地喘着粗气。

　　“没有啊，刚才听你大姐夫说东山有狼了，真怪吓人的，我也正为这事着急呢！”

　　“可不是吗，我一听说，这腿都吓软了，这孩子到底跑哪去了，不会遇到狼吧？”

　　“你俩可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孩子不是还没遇到狼呢吗，说不定他们去哪玩儿了！”王忠臣嘴上这么说，心里也特别着急。

　　“你们都别说了，大伙赶快去找吧，要是真遇到了，那可就麻烦了！”赵长富也赶来了。赵长富刚说完，三个孩子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山娃满脸都是汗水，两只乌黑的手提着一个土篮子，里面装满了煤。百岁和小扣子也是浑身乌黑，三个孩子的脸上汗水冲出了一个个道子，成了花脸猫。

　　“你们这是去哪了？”大伙见了他们又惊又喜，看着他们狼狈不堪的样子，忍不住都笑了。

　　“我们哪都没去，就在山娃家的后院挖菜窖了！”小扣子说完，用手抹了一吧脸上的汗水。

　　“你呀你，都吓死人了，出去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听说山上有狼，都急死我了！”王玉香一把拉过儿子，帮他擦汗。

　　“你们看，我们发现咱们村有煤了！”山娃说完，将一土篮子的煤放在人们眼前。大家看了都愣住了，赵长富凑过来，眼睛死死地盯在篮子，用手仔细地摸着。

　　“咱们村还能有煤？”

　　“这真的是煤啊！”

　　“我们有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