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和刘仁，一面喝茶，一面议论着贾钱，不应该如此神秘地对待亲戚。可是他们那里知道，对时局风云变化不知前景的贾钱在王志家喝酒，谈到自己女人变故，被表姐刘英狠狠地批评一顿，他怕再喝下去真喝醉时不知不觉地抖出家丑惹他们笑话，托故告辞回来，漫步在街上溜达。左思右想，凭一个老共产党员对时局都看不出前景，而且，现在那么多的人都疯狂敛钱，老子混成这样还顾虑什么？就凭小舅子三拳打不出闷屁的家伙，混得吃香的喝辣的，我假手于他也会有飞黄腾达的时日。从此，他横下一条心，就和小舅子同流合污地堕落了。

　　来到饭店，和往常一样忙活着自己分内的事情，冯旦在和女服务员打扑克牌玩，手里拿着扑克牌走到他面前问道：“阿哥！前回和你说的事情，就那样决定罢，把后面几间小屋装潢出暗处做小巢，上三陪小姐吧？”

　　“好罢，我这就去和装潢公司联系，叫他们明天就来改造。”

　　“不！时间不等人，越快越好，抓住时间，叫他们下午就来动手干吧？”

　　三天后，几间小屋改造成，又暗、又温暖的小房间，饭店的营业额从此扶摇直上，生意红火，客人们在饮酒解闷的时候，想找个女人陪陪玩乐，只要说一声，是喜欢北方的姑娘，还是南方的小姐，然后，一个电话打出去，出租车在三五分钟内就送来了。

　　在这期间，一个面色忧郁的南方客人，隔三岔五地往饭店来，出手很阔气，口味却很刁钻古怪。老板冯旦，想叫自己饭店顶尖漂亮的服务员菊子，发点小财，打发她进小巢，不一会菊子满脸委屈地出来，咕哝地说：“哼！嫌我南方妖气，姑奶奶还不愿意伺候你这色鬼蛮子呢。”

　　机灵的贾钱听到，随即打电话叫来一个北方姑娘来陪他，这南方客人走时红光满面，把二张大票子扔给贾钱，说道：“你挺会办事的，以后就系（是）她啦。”

　　兄弟俩个人以为这客人，是个做生意的广东人，有钱的嫖客，每次都像接财神似的恭维。有一天他在小巢里喝酒玩女人，睡到半夜都没有睡醒，俩人偷偷地进来打开他的手提包，见里面有不少钱，几份合同，一本护照，是个香港来的客人，包里还有一盒名片，上面印着：香港生化贸易公司经理，史毒。地址有两处，一处是在香港，一处在本市开发区。

　　两人出来后，冯旦皱着眉头看着名片说：“这家伙是真的还是假的，这几年南方来的骗子可不少，说不定是个冒牌货呢！”

　　贾钱说：“印证他那还不容易，明天我到开发区照着这上面的地址去打听，是真是假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有一天，冯旦叫贾钱去开发区去要赊账，无意间看到一扇大门上钉着块铜牌，上面写着香港生化贸易公司，于是他进去问看门的老头，有没有一个外地人叫史毒，是不是这里的经理吗？并且还说清相貌特征。看门老头没有思考就一口回答说道：“是啊！他就是我们的史经理呀！他爸爸是香港的总经理。”

　　从此以后，只要这位史经理到饭店来，酒菜还没有上桌，他喜欢的北方姑娘，就会风风火火地走进他的小巢。史经理立刻喜上眉梢，非常欣赏这饭店的伙计贾钱，说他：“人很机灵，很会办事，能干，能担大任，可惜在这个小饭店里打杂未免太委屈了。”

　　他还诚心诚意地对贾钱说：“如果你愿意，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到我生化贸易公司来工作，我都欢迎你。”

　　贾钱，在他脸面前虽然绽开笑容，但心里却在骂他：“滚你妈妈的臭蛋，吃饱玩够了还拿老子调胃口，快把钱掏出来付账去你妈的！”

　　保障社会安定团结的局面，公安部门在严打的声威下，开展‘扫黄’力度，抓娼妓嫖赌。有一天警察堵着饭店进来抓人的那个晚上，贾钱，鬼使神差地救了嫖客史毒。当时这家伙正和北方姑娘在小巢里淫乐，门外走进来两个便衣警察，不是进来吃饭的，却盯着饭店里每个客人的脸，神态极其冷漠，引起了贾钱注意，镇静地点上一只香烟，一面吸着一面瞅着这两人的行动，见走到饭店外面在叽咕地商议什么，机警的贾钱把手中的香烟掐灭掉，走到后面敲了敲小巢门，还没有等房间里面的人反映，就推门进去，看见男女脱光衣服正在行乐，他急促地说道：“快！你们赶快走，公安局的便衣警察已经堵住饭店门口了，再迟一点你们就走不掉了！”

　　这对男女也顾不得羞耻露体，抱着衣服，溜到后面小院，才慌忙穿上，翻过隔壁院墙，装着无事人一样来到饭店门口，站在人群中看热闹，其它几间小巢里，几对嫖娼男女还正在如痴如醉地淫乐，被警察堵了个正着，一个个押着抓上了警车。

　　饭店被查封了，小舅子也被逮捕了。走投无路的贾钱，又像个被遗弃的流浪汉。他老婆看到他落魄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从钱包里拿出一些钱，递给他说：“真对不起你，给你戴绿帽子了，这些钱算对你一点精神补偿。你要不嫌弃我就在家里住吧？”她为了街道居委会的盘查，动了结发夫妻一点心思。

　　人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所谓人穷志短，无可奈何地接过妻子的钱，看了看说：“操你妈妈的，这每一张票子上都她妈的有臊气味。”

　　妻子说：“你也不要太认真了，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你现在不是当年做劳模的时候，披红挂彩，喜气洋洋，叫人好羡慕。自下岗后你就不行啦！生活不走正道，和我一样。唉！别嫌弃我了，现在还有人舍得为我化钱，三五年功夫就老了，到那时满脸皱纹，姥姥不亲，舅舅不爱，比你现在的生活还要不如哩！我们就这样凑合着过日子罢。”说完背起女士坤包出门去了。

　　贾钱走到这种地步也是万般无奈，麻木不仁了，拿着妻子的钱，下了酒馆，独自喝酒解愁。有人把一个手提包放在他对面桌子上，对面坐了好一会都未理睬，因生活潦倒，满腹惆怅地喝着闷酒，无心理会。

　　坐在对面的人说话了：“贾先生好大的架子，见到老朋友连声招呼也不打，让人好难过的喔！”

　　这才使他抬头一看，是多日不见的嫖客史毒，忙站起身来说道：“在人家的酒店里就不能像过去那样方便了，我再去买一瓶酒来。”

　　对面的人随之也站了起来，摆摆手说：“你不要再豁（喝）啦！到我公狮（司）去玩玩吧？”

　　这人正是过去被他救过的嫖客史毒，见他颓丧精神委靡，身强力壮还可以利用他。

　　贾钱，处在走投无路，万般无奈，跟他去了生化贸易公司，留下做了保卫。几天后把家里的行李也搬了过来，住在一间像宾馆似的单间。经理史毒，常来他房间闲聊，看到他的衣柜上放着一只精巧的小皮箱，关心地对他说：“你到银行里租一个保险箱 ，贵重的东西不要放在宿舍里，人多手杂容易被人偷窃。”

　　他把小皮箱打开说：“我这皮箱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些过去得的奖状和证书。”

　　经理史毒，好奇的拿起一本证书，打开看了一眼，就惊喜的问他：“贾先生，你系（是）劳模？”

　　贾钱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值得一提，只是留着做个纪念罢了。”

　　史毒手拿着劳模证书，眼睛里闪出了兴奋的光芒，手摇着证书说：“这是最宝贵的东西了，是最好的护身符你懂吗？有了它坐火车你就不用排队买卧铺票；有了它进出检票口，就没有人检查你的行李，可别小看这东西，它对我们是个大有用场的喽！” 说完把劳模证书放回小皮箱里，高兴地对贾钱继续说道：“贾先生，明天早上你把保卫部的工作交掉，现在我正式任命你为我公狮（司）业务部的经理。”

　　贾钱满脸惊喜，一时想起了多年前曾看过的样板戏，还记得有段台词：咱们是国军，总得有个官衔吧，我委任你……

　　喜滋滋地梦幻似的从此飘飘然，盲从地、愚昧地，跟着挂狗头卖羊肉的生化贸易公司，干起伤天害理的勾当来。

　　他的劳模证在当时果真有用，只要把它递进售票窗口，就会买到卧铺票，和记者证、政协委员证书一样，住宾馆出示劳模证，计算房间费用也是优惠价格。这种对劳模关心和优待，他心里非常感动，社会对他们还没有忘记。

　　无知愚昧的他，干着这个业务部的经理好久以来，不知自己干的是什么业务，只是绝对服从，他顶头上司也就是委任他的经理史毒，按他个人指令办事，上天坐飞机，下海坐大轮船，凭着他的这个劳模证书风行无阻，今天到广州，明天去昆明，有时发运一批大宗货物，有时只是提着一个小密码皮箱，他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干什么买卖？一次能化上千百块钱的路费，仅仅提回一只小皮箱？为此也产生过怀疑。可得的报酬极其丰富，还给他一辆新进口的小轿车，自己像做梦一般富裕起来了。心中也揣度过怀疑过，是不是跟着他干犯法的事情？随时又想起他小舅子冯旦，曾经说过：“不犯法的事情，你能赚到大钱？” 想到自己潦倒走投无路的困境，不由得又安慰自己，管他妈妈的干什么，老子活一天快活一天，有奶就是娘，砍头不过碗口巴，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从此以后，这个没有走正道的劳模，下岗后的汉子，无知、愚昧地走上犯罪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