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增加书签
已经汇报章节错误
第二章
【作者申明: 川藉作家、自由撰稿人李仁君拥有长篇社会小说《大都市里的乡哥村妹》原创著作权。网络文本经作协及权威人士旁证。授权《小说阅读网》首发。编辑家、策划家、影视导演有合作意向,请与lrj2005lrj@163。com联系。除作者李仁君博客和主页外,转载的网站请自觉注明“他站首发”和“未授权”字样。对任何形式的剽窃等行为,作者将依法维权。欢迎国内外文朋诗友对作品给予指正!】 【正文阅读】 时间又过去了两年,大王叔的儿子水牛从部队复员了,回到桃李湾,和同村的一个叫竹叶的姑娘结了婚。 李革委觉得自己老是住在大王叔家也不是个办法。这两年内,大王叔长期卧病在床。自己的两个女儿全仗水莲照料,现在,大王叔的住房也紧张了。 李革委开始张罗起再建房子的事了。以前住在关圣庙,自己带人去毁了。好歹建了两间新房,又被火烧了。如今再建吧,连田嫂也去了。他真的好伤感。 农村的人都说,建房,是人的五百年道衡,因为人一辈子建房不会很多次的,建房淘神啊。 有一天,大王叔把儿子和儿媳、李革委和水莲叫到床前,语重心长地说:“我自己的病我明白,没有多少日子了……李革委,你是干部,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这辈子就差水莲的婚姻大事未了……” 那水牛刚当兵回来,说话直来直去:“哎呀,我大保磨磨噌噌的,我来明说了吧。李革委,大保他的意思是要妹子嫁你!你就同意了吧,我妹子挺好的。” 水牛的新婚妻竹叶在旁道:“水莲这几年一直不嫁人,你该明白的,李革委,她就等着你呢。” 水莲这时一点也不害羞,仿佛为嫂子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而激动。她眼里含着泪花直盯了李革委,如等待判决。 李革委知道,水莲真的是个好姑娘,就说了一句:“这对水莲不公平,她是个黄花闺女啊。” 水牛急了:“李革委,你就说同意或不同意吧,别的啥也不要说。” 所有的人都盯着李革委…… “好,我同意。水莲,你呢,跟着我……也许这辈子有很多罪受,真难为你的……”李革委很认真地说。 “跟你,我喜欢……我不怕受罪!”水莲的脸红透了。 水牛拍拍李革委的肩膀,半似开玩笑地说:“往后我叫你妹夫,我不叫你李革委了,你年龄虽比我大了十岁,又是干部,但我是水莲的大哥!除了青碳无好火,除了郎舅无好亲啊,哈哈。” “还有啊,以后,我们的孩子还可以结成夫妻,做过亲上加亲!”水牛余兴未尽地说。 “说啥呢?还早呢。现在不可以近亲结婚,真笨!”竹叶用胳膊拐着水牛,嗔道。 “谁说不可以?妹子和我,是大保到两个家去抱养过来的,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是吧,大保?” 大王叔高兴地点点头。 李革委就这样和水莲结婚了。 洞房的之夜,水莲悄悄对李革委说:“我要给你生个儿子。这也是田嫂生前的心愿。过年过节,我要祭奠田嫂,她是大姐。她生下的两个女儿,也是我生的一样……” 有两个坚贞的女人牵手人生,李革委很感受动。那个晚上月明如洗…… 水莲把一家子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天将田嫂所生的两个女娃打扮得象公主,然后送到学校。第二年春李革委择地方另建了房子,生下了儿子西峰,从此这个家美满、温馨。 水牛和竹叶的女儿香香先西峰三个月出世。两家父母从小就逗玩两个小孩,要他们长大了做夫妻。 有一年新年初一,水牛和竹叶带了四岁的香香,来给李革委一家拜年。香香站在堂屋门口稚声稚气地大声嚷嚷:“姑姑、姑爷、大丫姐、二丫姐、西峰弟弟,啧啧,我来给你们拜年啦!” “哟,是你们一家子呀,好呀好呀,快进屋——”水莲正在灶房里忙乎,连忙把手在围布上搓搓,乐滋滋地到门口迎接:“香香娃呀,过年了就大一岁哟,哟,看我的侄女多漂亮、多精灵,来,姑姑抱。” 香香把小嘴一努,双手背在后面,说:“不让你抱,先给我红包钱。” “等下你姑爷回来,一准给你,啊——”水莲笑逐颜开:“说说,有了红包钱干吗去呢?” “买新衣报,买大朵的花扎头上,还买好多好多糖……”香香在水莲怀里绘声绘色地比划着童年的奢望。 那水牛和竹叶奇了,自己的娃还真逗趣的,不由异口同声地问:“娃,哪个教你的,见到姑姑要红包钱?妈妈在家教你见了姑姑说啥?” “是山凤妹妹教我要红包的。啧啧妈妈说,见了姑姑要说‘恭喜发财’……”香香浅浅地笑,用小手拧着水莲的鼻子。 水莲亲亲香香的脸蛋,把香香放到屋里的小木凳上坐了:“香香娃的这张嘴多甜哟……和你西峰弟弟玩去,姑姑这就给你煮荷包蛋,啊。” 这时李革委肩扛猎枪,手提一大块麂肉回来了。 鸡爪山深处,野生动物可多了。诸如麂子(野山羊)、岩鹰、野兔、黄鼠狼、雁鹤随处可见。狩猎是山里人祖辈遗风和习惯。那时的政府还没有出台禁令捕杀林中野兽和收缴猎枪。在剿匪时,桃李湾的山民有好几个猎手是鸡爪山民兵连的神枪手,据说全靠他们熟悉山里地形,几个罪大恶极的土匪头子才落入法网。那年月,农闲或过节日,山民们三三两两扛了猎枪就进山,打中了猎物时,剥了皮人均分肉,所谓“上山狩猎,人人有份”,真正的 “共产主义”。不过谁是射手,功劳就最大,按惯例分得双份肉加上兽皮。 香香见了李革委回来,蹦蹦跳跳地来到近前,把大眸子闪了闪:“姑爷,我和爸爸妈妈来拜年啦,啧啧恭喜发财,红包拿来——”把小手伸的老高。 李革委乐了:“好呢,谁叫你是姑爷的乖乖娃呢!” 香香的手上立即有了钞票,然后喜孜孜地进灶屋向忙乎做饭的水莲姑姑和竹叶炫耀去了。 李革委把麂肉递给水莲,就到里屋拿了几片烤烟叶给水牛,两郎舅就坐下来唠家常。 这时水牛忽然问:“咋不见几个娃呢?” “这几个娃,成天都没几个时辰在家里落脚,四处玩耍。高兴啊,娃们就盼过年哦。你看,全都在那棵老柚树下玩。”李革委站起来,用长管烟杆指着对面的土丘,说。 老柚树在李虎和李豹的自留地(集体化时农村社员的菜地)里,是两兄弟的爷爷留下的。两兄弟的院子就在旁边。 李革委素有先知先觉的经验思维,这时,他脸上顿时有些不安:“我去叫娃们回来……”话一落地,人已出了大门,径自往土丘而去。 那香香刚好从灶屋出来,见姑爷出门,就缠着水牛发嗲:“爸,我也要去,去找大丫姐姐和二丫姐姐,还有西峰弟弟。” “好呢,乖乖,来,爸给你骑马马。”水牛把香香骑在脖子上,跟上姐夫。 老柚树下有十几个小孩在那里玩藏猫猫,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大丫十三岁,二丫十一岁,两姐妹是那群娃们中最大的,自然成了头儿。娃们一个接一个拉着前面一个的衣裳后摆,成了一个长蛇阵,大丫站在最前面把手臂分开护着她身后的“羊群”,二丫则站在对面来“杀羊复仇”。这是鸡爪山附近儿童世界多年的独门游戏—— 大丫:“嘣嘣嘣,是哪个在打石头?” 二丫:“是我在打石头。” “打来石头做哪?” “磨刀子。“ “磨好刀子又做哪?” “杀羊羔。” “杀哪家的羊羔?” “杀你家的羊羔。” “为哪杀我的羊羔?” “你的羊羔吃了我的麦苗?” “吃了几多?” “吃了一片坡?” “赔你一筐麦籽好吗?” “不行。” “赔你两筐麦籽好吗?” “不行。” “你要咋办?” “要杀你的羊羔——” 二丫扑向“羊群”,大丫拼命保护“羊群”……最后,有一只“羊”被二丫逮捕到了,那只“羊”是李虎的女儿丽珠。 李革委和水莲结婚后,快四十岁的李虎和李豹也相继结婚了。两兄弟都娶的孀妇。虽是二婚,两个女人都挺能干的。李虎的老婆桂枝是个知书达理的民办教员,丈夫早亡没生育过,再嫁李虎的第二年生下了龙凤胎——儿子丽宝、女儿丽珠,两夫妻美满喜悦溢于言表,李虎更是精神抖擞焕发出林中老虎的阳刚气魄。李豹的老婆叫杨嫂,再婚时给他带来一个十一岁的儿子叫松果,次年生下女儿山凤;那杨嫂是个有头脑的治家能手。家里喂些鸡鸭兔改善生活,别看她是个妇人,还会编竹笠。经常逢赶集时到乡场换些钞票。在小农经济的年代,一个妇人有此观点还真不错——这当然有李革委网开一面的关照,才不至于成了“资本主义”行动。 事实上,两兄弟的人生有了起色,李革委心里也踏实了,他感到自己把族人弄成“反革命分子”的歉疚,心中总想化解之间的隔阂。两兄弟要是没有政治上的污点,他们的婚事早就解决了,娃娃也该有大丫二丫这么大了。两兄弟的婚酒李革委都去祝贺,敢情过去的事对他们伤害太深,也就对李革委的善意并不买账。李革委多么希望和两兄弟象少小时那样亲密共处。二十来岁时,他们三人多少次晚上操了猎枪、打着手电,唤着经他们训练有素的猎犬,在大山深处追捕狡猾的山狐和麂子,可以通宵达旦,那是多么难忘的青春时光啊!李革委清楚,两兄弟对他的怨恨就差没有操起猎枪指向自己的脑门,所以要改善这种局面,还有很长的心路历程。何况政府这些年对“五类分子”的管制并未降温。李革委自己受伤更深啊!几年前的运动,李虎李豹的反扑也够狠,可他不会怪罪他们…… 当李革委和水牛、香香来到土丘上,娃们的游戏正酣。 丽珠已成了二丫逮住的“羊”,按娃们的游戏规则,被逮住的人要当大家的面趴在地上学羊叫…… 丽珠吓着了,不趴下学羊叫,用手揉着眼抹泪。 娃们可不饶破坏游戏规则的人,这一环节可是游戏的趣味和高潮啊,是不准耍赖的。于是,齐刷刷地喊:“羞羞羞,丽珠赖皮狗!羞羞羞……” 山凤来到丽堂姐珠身旁,一边向娃们吐唾沫,一边嚷:“羞个屁!羞了我丽珠妹妹,就不学羊叫。” 丽珠天性娇气,一个四岁的娃哪经得住这阵势,索性就“哇哇”大哭了……真是骨肉心连,丽珠的鸾生弟弟丽宝不失小男子汉的风度,牵了姐姐丽珠的手就要逃走回家。 娃们起哄了:“赖皮狗,不许走,赖皮狗,不许走!” 丽宝把小嘴嘟老高:“我要告你们,叫我爸揍你们!” 娃们才不理会这个,决不在“原则”上让步…… 于是乎丽珠丽宝双双大哭。 丽宝嗓门老大,颇有李虎之风。他向爸妈求援:“爸,妈,他们欺侮我姐! 鸡爪山民的后代,是一个人丁意识很强的山里人群体。把自已的娃看得比啥都重要。所以,丽宝的大声哭叫,使得凡是自家有娃在外面玩的大人们,都闻讯赶来土丘了。加之大过年的有热闹看,自然有好多人站在自家门口向这边眺望。场面也就壮观了。 李革委把大丫二丫叫到跟前严斥几句,喝令姐妹俩带西峰回家。那西峰正在和陶屠户的儿子黑毛追逐,比谁跑的快,王二根的儿子小波在那里当“裁判”。不管两个姐姐怎样好言哄他,就是恋着还要玩…… “爸,妈,他们欺侮我姐……”丽宝对李虎和桂枝说。 这时李豹、杨嫂、王二根、陶屠户等等都过来了,询问着自己的娃发生啥事。水莲和竹叶也来了…… 李虎把脸阴得像要下雷阵雨,用眼光扫了一眼李革委,再看看大丫和二丫,就弯腰将自己的双胞龙凤娃,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夹抱腋下,恶恨恨地道:“回去!你们小不点儿的,不被人欺侮才怪,老子都被人欺侮半辈子了!” 李虎这含沙射影的话分明是说给李革委听的,好像李革委唆使了两个女娃以大欺小。 大人们都听出李虎的话是冲李革委来的。 李虎老婆桂枝是个为人处世和风细雨的教员,倒是最会救场的,一看老公这话指鸡骂狗,连忙说:“李虎,瞧你这人,咋说话的?娃们在一起玩耍,哪会不拌嘴的?没事没事,大家都回吧,过年要过的开开心心呢。” 那陶屠户是个粗犷人,直扛扛的性子,嗡声翁气地道了一句:“都是一笔写个‘李’字,一个老祖公,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要搞的深仇大恨嘛。” 那李虎回过头来,声音像打雷:“管你啥事?!当官的屁股上有油,你爱舔?看你周身尽长猪肉,就没长猪骨头!” “骂老子没长骨头?有本事就试试我的杀猪刀!”陶屠户怒从心中起,起来一团火,火是几个字:“有种你别走!” 李虎不吃这一套,放下丽珠丽宝,回头就冲过来…… 李豹也豹眼圆瞪:“陶屠户,瘌哈蟆打哈欠——口气大!” 那李虎李豹是李革委那般年纪中桃李湾有名的大块头,力气大,连食量也大,据说年轻时两兄弟一餐吃过十斤干腊肉,四十个大肉馅包子。 陶屠户比李虎李豹小了十来岁,也是典型的山中壮汉。他可以一只手把垂死挣扎的三四百斤重的肥猪按定杀案。三十多岁是个不信邪的年轮。索性脱了外套递给旁人,就等二人近前来,要大战三百回合…… 李革委一看自己一言未发,竟然搞成这种局面。看来只有他能平息这场烟火:“你们都要干啥?都是桃李湾土生土长的兄弟,住在一块地方,就好比一家人,这样可以解决问题吗?今天是大年初一,是我李某人不好,是我李某人的娃不好,给大家伙闹的不愉快,我向所有的人道歉!如果能给我一个面子,就有请大家伙各自回家!” 所有的人都解散,没声没气地回了家。 临走,桂枝对李革委说:“李革委言重了,是我那口子嘴没遮拦,是我们有错。” 李革委就是李革委,尽管李虎李豹和他有过节,也顺从照办了。这种息事宁人的举动,就是万丈怒火也会扑灭的。何况在桃李湾不被他折服的人是少有的。 这就是李革委一惯的工作作风和人格魅力,也是他在农村工作中出色的领导艺术。 大伙走后,李革委、水牛、水莲、竹叶带着娃们回了家。 午餐很丰盛。李革委象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给娃们夹菜,尽说好听的:“过了年,娃们都大了一岁哦。人长大了就要听话,要学乖,学好样……” 那大丫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眼里滚着泪水说:“爸,是我的错。往后我不带弟弟妹妹去和他们玩了……” 二丫望望姐姐,也放下手中的筷子:“爸,我晓得虎叔、豹叔恨我们家,我也不和丽宝和丽珠、山凤玩了……” 大丫和二丫,已经开始懂事了。李革委很欣慰,笑笑用手示意两个娃快吃饭:“不是你们这些娃的错,也许是爸的错吧。”说了这话,他陷入片刻沉思。 “你也吃呀——”水莲给李革委夹菜,体贴地说:“过年要想高兴的事,想些没边际的事做哪?” “姐夫,你是拿得起也放得下的人,甭想那么多。来喝酒!毕竟是共产党的天下,他们敢咋样?”水牛给李革委斟酒,劝道。 “陶屠户是很好一个人呢。”竹叶插言道。 “都是好人,李虎李豹也不是坏人啊。”李革委说。 大家说话时,那香香和西峰两个四岁娃娃早已端了饭碗,离开饭桌,从屋子里来到晒坝上,边吃饭边捣蛋:吃一口饭菜,用勺子敲一下瓷碗,搞得那饭粒四处洒落。两个娃的背后有几多只鸡鸭鹅和小狗,象一群保镖似地跟着去抢食掉在地上的饭粒。 香香忽然对西峰说:“我妈说,我长大了要做你老婆,我爸也说,长大了我就住在你们家里来啦,啧啧。” 西峰说:“香香姐,你好笨。我大丫姐姐说了,老婆就是妈妈。我长大了要做爸爸。我妈妈说了,我长了小鸡鸡,小鸡鸡里面装的是种子……” 那水莲和竹叶两姑嫂到门口来,一边吃饭,一边看护着晒坝里的娃娃,生怕不小心摔了跤。偶尔听到两个娃天真无邪的对话,笑得直不起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