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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你现在就滚……”
江学孟没有再出去洗脸洗脚,也忘了脱衣服,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的。 早上七点,来小公园晨炼的人放的音乐把他吵醒了。他揉揉眼爬起来,准备去厕所。一开门,秦芝站在门外。从表情上看,如果不是江学孟恰好这时开了门,她就要砸门了。 “江学孟,啥也别说了。这房子是我的,你现在就滚!” 江学孟明显地感觉到,此时在他胸膛里的不是心脏,而是一块冰。他冷笑着说:“在没有正式离婚之前,所有财产都是夫妻双方的共有财产,你没有权力赶我走。” “那就离婚!离婚!” “离婚用不着吵,该到哪儿办就到哪儿办吧。” 秦芝瞪着江学孟,脸色铁青,半天没有说话。 江学孟进了卫生间。 秦芝气急败坏地穿戴完走出家门,防盗门重重地摔进门框里。 上午九点半,坐在母亲身边的江学孟还象往常一样笑容可掬。两年前父亲去世之后,江学孟要把母亲接到自己家来,母亲还没有忘记十多年前秦芝跟江学孟闹离婚的事,说什么也不来。老二,老三也要接,母亲谁家也不去,非要到养老院。兄弟几个只好挑了一家养老院把母亲送去了。 母亲在养老院过得还算不错。一间房三个人,有电视,有服务员服侍。早晨有牛奶鸡蛋,中午是米饭馒头包子烩菜,晚上是粥和小菜。每天的饭菜基本不重样,一个星期吃一次饺子,住养老院确实比一个人住家里好。兄弟几个轮着来看望,拿来的水果糕点饮料多得没有地方放,经常得叫同屋的伙伴和服务员帮着吃。 江学孟两天前才来看过母亲,弟兄几个一般都是一星期去一次。按正常情况,江学孟应该在下星期再来,他今天来,是因为发生了特殊情况。 坐到十点半,江学孟正要告诉母亲自己准备去上海,这时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妹妹小五子打来的。 “大哥,你们是咋回事呀?大嫂刚从我这儿走,说非要和你离婚不可,大哥,到底怎么啦……” 小五子连说带哭,声音很大,母亲都听见了,脸色骤变。 江学孟说;“小五子,她就是那么说说,没事……” 小五子打断江学孟的话,哭着说:“这次是真的,她说你和那个女人天天在一块儿,她下决心要跟你离婚。她回到家就要把你赶出去,不让你进家。大哥,她要是真赶你走你去哪儿呀?大哥,你就服个软说两句好话吧,啊,大哥,你就听我一回吧,大哥……” 电话里已是泣不成声。 江学孟只好说;“小五子,我知道了,我现在在妈这儿呢,一会儿回去我就跟她说。” 小五子突然止住哭声,勉强用镇定的语气说;“大哥,你告诉妈,我明天去看她。你一定听我的,跟她说句软话,啊?行了,我挂了。” 江学孟装起手机。他本来想编一个去上海的理由,现在不用编了。 “她又跟你闹了?” 江学孟点点头,等着母亲问“那个女人”的事,可是母亲没有问。 “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啊?上一回就把我和你爸爸闹得半个月吃不下饭……看她年轻的时候不是挺好吗?是不是咱家运气不好,好人来咱家也得变坏?” 母亲两眼含着泪光,直勾勾地对着前方自言自语。 母亲所说的“上一次”,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一九七九年,江学孟从云城钢铁厂调到市文联编辑部当编辑。家还在钢铁厂住,每天要骑自行车往返四十多里。一九八0年,文联给他分了一间互助里的平房,他家搬到市里。就在这一年,秦芝也离开钢铁厂,调到云城市建设银行。 在互助里住了将近五年。到了一九八六年,秦芝从建设银行分到了一套两居室楼房,平房就闲下来了。秦芝把它租了出去,一个月五十块钱,相当于一个人的工资,家景顿时显得宽裕了许多。 又过了将近五年,一九九0年,小五子的儿子,也就是江学孟的外甥冬冬,到了上学的年龄。小五子的婆家也是云城钢铁厂的,小五子的丈夫是云城钢铁厂的原料采购员,家自然住在钢铁厂的家属区。钢铁厂有子弟学校,小五子嫌它不正规,想送冬冬到市里的学校上学。于是四处打听,要在城里租房。 恰好这个时候互助里那间平房的旧租户到期,新租户还没有找到。江学孟跟秦芝商量,平房不要出租了,让小五子他们住吧。 秦芝满肚子的不乐意,可是碍于情面,勉勉强强答应了。 小五子过意不去,经常买东西去看大哥大嫂。快到春节时又给江娇,江娆姊妹俩买鞋买衣裳。 尽管这样,秦芝还是经常唠叨。 有一天正吃着晚饭,秦芝和江学孟不知怎么又提到了小五子的事。秦芝说:“你们家的人,就知道占便宜!” 江学孟听着刺耳,想不吭声,又憋不住,就说;“谁占便宜啦?占了你啥便宜?” 秦芝说:“小五子白住咱们的房,还不叫占便宜?” 江学孟说;“人家怎么白住你的房了?小五子三天两头来,回回买鱼买肉买水果,那些不是钱?给娇娇娆娆买鞋买衣服,那不是钱?” 秦芝说:“那点儿东西才几个钱?租房子一个月就是五十块!” 江学孟听到这里,抓起啤酒瓶子一摔,把彩电的荧光屏砸了个稀烂。那是一台二十一英寸进口原装日立彩电,一九八九年买的。进口原装彩电非常紧俏,有钱难买。得要商业局的批条。秦芝所在的贷款科是个要害部门,她就是凭这个弄到商业局的批条的。那台日立彩电价格是一千九百六十元,相当于江学孟和秦芝两人两年的工资。如果没有那间平房的租金,他们要买彩电就只能借债了。 现在,这台好不容易搞到的,价格昂贵的彩电让江学孟砸烂了。 秦芝哇啦一声嚎啕大哭;“你个毛驴!我不跟你过啦!我跟你离婚……” 秦芝跑到公婆家大哭一场,非要和江学孟离婚。江学孟的父亲半夜十一点送秦芝回来,自己一个人还得骑回去。江学孟住在振华街,位置在市区西南。而父亲住的云城铁路分局家属区在城北,骑自行车得走一个小时。江学孟要送父亲回去,被父亲骂了一顿。 小五子很快另找房子搬走了。她年前八月份搬来,年后四月份搬走,实打实住了不到九个月…… “她要是真赶你走,你咋办呀?当初你那套房子真不该卖,弄得现在连个去处都没有……” 母亲泪眼巴巴望着江学孟。她住的房子给老四了,老四是个临时工,没有房子。如果不是这个情况,她也不会坚持到养老院来。 “我想去上海,我今天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的。” 母亲点点头;“去吧,顺便看看娇娇,娆娆……分开一段时间也好。” 江学孟从养老院出来没有回家,直接到火车站买了第二天去上海的车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