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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在刑警支队会议室里,汪自在召集案件分析会。屋里的人围着汪局肩挨肩坐了两圈,满屋的人满屋的烟,几个烟缸里的烟头已堆成了小山,有人还拿着空烟盒在抖烟灰。汪自听完刑警支队长张公威有关几个案子侦破的汇报后开始讲话。 汪自天生是个擅长演讲的人,特别是在工作会议的大庭广众,那种幽默风趣,条理清晰,逻辑丝丝如扣,尤其是声音语速的抑扬顿挫给人的感觉,简直可算个脱口秀。分局有人说,听汪局讲话是一种享受。 汪自今天说话声音不大,就象在与大家摆龙门阵:“你们把窗子打开,有人说,刑警队的案子都是烟熏出来的?我不信,少抽点烟就不破案了。我只说‘3。4’ 杀人碎尸案。大家通过努力,明确了身源,找到了死者。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这案子破了,我个人请大家好好搓一顿,地方你们定。但专案组十多个人,你们不要太敲我了,每人标准控制100元左右。” 刚讲到这里,会场立即响起一阵掌声。“我们不要左要右!”有人情不自禁地叫起来。汪自讲话素来就有这样轻松愉快的效果。 汪自笑了笑接着说:“刚才张支分析了案子的几种可能性,我基本赞成。死者已经明确了身份,死者手下那个失踪的施工员有重大嫌疑,要紧追不放,贵州也不远嘛。下步方案是围绕死者失踪前的接触人员展开彻底调查,范围要宽,要有两手准备,不要只等到那个施工员到案,万一捉不到他,万一不是他呢。先不要去臆断是情杀还是财杀,抑或是仇杀,这些都在嫌疑人出来后自然会突显的。现在大家要坚定信心,从今天起,星期双休取消,我也坐镇专案组,24小时随时等你们的好消息。至于人员分工和具体措施,由张支安排。其它三个案子,我就不插言了,总之,都要搞穿,重要的是命案。” 汪自讲完话显出一幅焦急的样子,他小声给张支说,政治处有个事情要研究,他先走一步。离开刑警会议室,汪局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点燃烟。拿起电话给政治处小朱询问“2。 23”案件上电视宣传的事。此案是刑警支队近期破获的一起盗车案,失主向分局申请是否能早点把车归还,分局也想借此机会在媒体亮亮相。其实这是汪自的意思,这是自己的政绩,特别是在领导干部交流的非常时期,要为自己挣挣脸面。 “小朱呀,电视台记者联系上没有?莫忘了准备信封哟!” “联系好了,后天上午,等会儿我把参加出相的领导名单给你送一份来,信封不会忘的,放心。” 所谓信封,就是红包,对新闻单位的采访这都是老一套了。汪自过问宣传上的事后,他想到齐总那边的事已是三天没联系了,他要看看那家伙是否讲信用。他连忙用手指在电话按键上按了一连串号码,那是牡丹卡的查询号码,根据电话里的语音提示,他又按了卡上的账号和密码,这一串号码已经记到他的头脑里了。他清楚地听到一个女子悦耳的声音:“卡上人民币现金26万元。” 汪自放下电话,想起那天在洗手间里,与齐总无言相视那一刻的眼光,他才感觉到这人不愧是在江湖上混的侠客,确实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一丝浅笑浮现在汪自的脸上,他的右手又不由自主地摸到了自己的耳垂上,一次一次地往下拉了起来,因长期坚持不懈地努力,他已经觉得在他拇指和食指间的耳垂肉多起来了,甚至觉得摸起来还挺舒服的。为了让两耳共同成长,他又抻出左手,摸到左耳上,一阵轻轻地拉扯。 这时,汪局长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手机一看来电号码,是她。他没有马上接听,邢艳那里又是好久没去了,他提醒自己该找个时间去放松放松了。当铃声快要结束时,他接听了:“我才完会,有啥事?”“我在逛商场,看到一件新款的内衣,有点贵我不敢下手,要你给我点勇气。”邢艳那温软的嗓音,就象一阵吹拂在浅草上的春风,早已把他的魂儿都勾走了。听见她的声音,他简直就象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水味。这种电话不来还好,只要一来,他就魂不守舍,此时叫他无论干啥他都敢去干。 “好多钱嘛?” “差点两千!” “买!再买两样你喜欢的东西,或者你女儿喜欢的东西,控制到五千以内。”他压低声音,眼睛把办公室关闭的门盯着,他怕这时突然有人推开那道门,听见了他的秘密。 “哎呀,老公,你太体贴人了,你好久回来,我给你煲个汤等你!” 每当听到邢艳对他称老公,他腿都酥软了,为了不让对方放下电话,汪自说:“快了,这两天吧,说不定今晚上,10点以后,你把女儿安排好。” “放心,为了你随时到来,我把女儿昨天就送到我妈那里去了,但没见你打电话来,我一夜夜都没睡着,想到你忙,又不好打扰你。老公,快来吧!” 邢艳电话挂了,汪自已经坐不住了。他开始想今天自己还有啥子事需要安排。他先给他老婆打个电话,老婆很快回话,说她在西安出差已经两天了,还起码等三天才能回来,老婆给他说,叫他回家把天然气和水检查一次,最好把总阀都关了。再给住读的儿子卡上打点钱。汪自正中下怀,一口答应。 汪自对婚姻早已失去了激情。妻子梁雅生了儿子后,曾经娇好的体形持续不断地横向发展,变得象个毛里求斯的肥女人了,脸上还长出了黑癍,尽管她服药抹霜内外夹攻,那两块黑癍仍然坚守在脸上。近两年来,两人已少有夫妻之间的交流,难得有一两次夫妻间的义务,汪自每次都象贪玩的小孩做家庭作业一样,一阵鬼画桃符了事,梁雅也感觉夫妻生活似乎出现了危机。梁雅也想过离婚,只因读中学的儿子,她不愿离婚。她一个人的工资养不好儿子,她怕儿子没有爸爸,会给少年的成长带来阴影。她怕一人过日子,怕别人说她是男人不要的女人,她更怕再婚。梁雅在国税稽查局工作,国税案件涉及地域广,常出差查案,也是个三天两头在外的工作性质。但她是随遇而安的那种女人,每个月从汪自手里接过了他的三千多元工资,就对他的一切不闻不问,即便再晚她从来也不打电话问汪自回不回家,她知道老公的工作性质和她一样没有定准,一个月没有几天在家吃饭的,顶多回来睡觉。在这种婚姻处于亚健康的状态下,汪自只好维持着这个家,他一天忙于事业和找钱,在外有个常约的情人,也能解决生理上的问题。自从给邢艳勾上以后,这个小他十多岁且离了婚的女人,与妻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那如狼似虎的劲头,使他青春勃发。邢艳也乐得浪漫,汪自又有势又有钱,即使让别人知道了,她也是在耍朋友,她觉得隔三差五的来一次欢愉,总让她财欲双收,这种美事比正二八经找个老公还要爽得多,所以,她特别满意她追求的这个目标。 汪自刚下楼,遇到了正要外出查案子的张公威。张支队长说:“我正要叫队员来问你,我们到贵州去,带两支枪去,可以不?” “最多带一支就行了,最好不带,带了枪反而麻烦!”汪自回答道。 分局历来对民警带枪都是极其严格的,因民警办案带枪被盗过,那次成了全市的大案子,当时正值国庆节,领导们都怕那支枪在北京去打响,或是在哪里犯个抢劫银行的大血案,市局追究下来,责任倒查,肯定要让一连串的人丢帽子受处分。好在运气好,盗窃手枪的案犯,在外地被兄弟地区的公安捉获,被盗枪支追回来了。从此分局的枪支管理严格到了极致,这给民警使用枪支的心理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怕带抢,枪支使用不当伤人性命,或是被人夺枪,自己丢抢,民警都要受处分。所以,一般都不带枪处警,巡逻也不带枪,大家都成了无枪警察。时下,刑事犯罪处于高发期,警察无枪,既不能有效地制止犯罪,又不能保护人民群众,也不能保护自己。警察自己都保护不住,怎么能救人于危难。分局在多次会议上有人提出过也讨论过这个问题,但都丝毫没有政策上的松动。 张公威听了汪副局长的话,还站在他跟前,看着汪局又说:“走贵州山哟,那边的情况说不清楚……” “只带一支,到时真的需要找当地去借。现在不说了,我要回家一趟。” 汪自把手里的皮包往腋下一夹,快步走出分局大门。把他的车倒出车库,开上了马路。在基层象他这一级的领导,一般不受约束和监督,要走哪去可以不给任何人说,也没有任何人去问他。他在车上把音响打开,在一阵悠扬的乐曲中,他情不自禁地和着节拍哼起曲子,脑袋不停晃动。他要回去换件衣服,尤其是内衣内裤。今天他的心情格外的好。突然有个大胆的灵感从脑袋中跳出来:可以约邢艳出去过一夜,明天再开车回来。但是,到哪里呢,去齐总的“金麒麟”宾馆,不好,太近,熟人总是要避的。最好远点偏点,碰见熟人的可能性小。在还没有想好地方的时候,汪局已开始拨通邢艳的手机了:“喂,亲爱的,东西买完没有,在哪里?在家啊!你是速战速决,我说这样,你把过夜的东西收拾好,我们出去潇洒走一回。隔三十分钟左右,你到你楼下不远的车站等我。好,一会儿见,拜拜!” 汪自在电话里又听见邢艳狂喜的叫声了,这个意外的想法,别说是她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他回到家换了内衣内裤,又在家里只有他自己找得到的地方摸了个厚信封放在皮包内,那是哪次谁送的6000元红包,他记不清了。出了门他把车开到他中学同学开的修车厂,径直到厂长办公室,把自己的车钥匙递给那个同学,说,我要办案,我们换换车,明天给你开回来,说完与老同学交换了车钥匙,一溜烟儿把一辆民牌的黑色别克轿车开上了大街。 汪自把车开到约定的车站,邢艳已提个大坤包,穿件淡绿色的短风衣婷婷玉立等在那里了。他慢慢把别克车溜过车站,伸出手对邢艳打着手势,示意跟车多走几步。邢艳是个身段丰满匀称的女人,她朝车子一路小跑过来,胸前那两坨浑圆的奶子在紧身的薄毛衣里不停地跳动,汪自的视线随着那东西的跳动,心里顿时好似旌帜飘荡了。 “换车了?你真神!好利麻的身手!”邢艳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位,睁大那双杏仁似的眼睛赞赏他。“开玩笑,官有十条路,九条民不知。我们都是搞地下工作的,没有几手,早就被敌人抓住了!”他极骄傲地把着方向盘回答她,又从衣兜里摸出早已准备好的墨镜带在脸上,两人对话后相视而笑。邢艳伸出一只手,汪自也伸出把在档杆上的那只手,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他觉得这只白皙的手是一只能让人唤起激情的手,握住老婆梁雅那只的手,等于左手握右手,丝毫没有一点感觉。此时,邢艳含情默默地凝视他又搭上另一只手,象给猫儿捋毛一样轻轻地抚摸情人的手。然后,身体移下座位,扭腰埋头捧起汪自的手贴在脸上,又移到红唇上忘情地亲吻。从车前的挡风玻璃往里看,却不见副驾驶座位上的人。 汪自边开车边说:“后座上的钱,除了买东西的,还有一千,算是今天吃住的费用。”邢艳一听,立起身来,跪到座位上俯身从后座取到他的皮包,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抽出一迭钱数起来。“别数了,六千。”汪自说:“买的啥子内衣,能否来开个现场展销?”邢艳立即把短风衣的外套脱了,把薄毛衣往上捞起来。一件绣了精致花边薄而透明的丝织淡紫色乳罩短衫,展露在汪自的眼前,他从侧面看见了邢艳丰满的奶膀,随着车行的颠簸在微微的抖动。“还有,下面穿的更绝,是一件套。德芙女性内衣名牌,说了你也不懂。算了,现在看了,谨防出车祸。待会儿让你欣赏够。” 邢艳娇声娇气地补充道。汪自见到这刺激的一幕,双手都把不住方向盘了,车身明显有点甩动,他抿紧嘴唇屏住气尽力在控制住自己。 轿车在公路上飞驰,朝滨江市的后花圆凌霄山方向开去。 凌霄山上有温泉流到江边,满山是茂密的云杉,遮天蔽日,人行其中,踏着穿过树荫的碎银般的阳光,闻着带有松树味道空气,自然使人产生融入山野的感觉。 山民开办吃住玩一条龙服务的“农家乐”,座座小楼静谧地散布在深山密林之间。他们在选择停靠哪家“农家乐”时,汪自象办案时给刑警队员布置工作一样对邢艳说,你走进去对我的称呼一律叫老公,表情要随便一点,不要表现出太亲密的样子,你去开个单间。邢艳温顺的应答道:“知道了,你也太小心了。”汪自没有再解释,他做事一向把稳着实,好在今天不是双休日,山上人稀车少。 在一家叫“野味居”的店子里,他们把别克车停好。一个山妹子的服务员将他们迎下车:“二位,吃饭还是住宿?” 邢艳不理她,对汪自说,老公,我们先吃饭吧。汪自却答所非问说,这里空气好,小妹,生意好哟。小妹答道,生意不好,今天你们是第一位客人。邢艳走近前台,把中饭安排好了,拿着房间的钥匙,对小妹说,等会儿把饭菜送到房间来。 上得楼来,邢艳打开房门,走进去一看,那房间布置得比他们想象的要好,全落地的双层窗帘,面上是红色的纱幔,两个单人床,雪白枕套配上金黄色的床套。邢艳兴奋地快步走进卫生间,有抽水马桶和浴缸,淡黄色的挡水帘幕,半面墙的玻璃镜面。“耶!三星级的标准!”当汪自跟着来到卫生间时,邢艳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张开双臂迎面把汪自抱住了,嘴里喃喃地轻声唤着: “老公,老公,我的老公!” 两人的嘴唇刚刚贴在一起,汪自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齐总的手机号,他没马上接听。他想接还是不接,也许他有事,出了事大家都受损失。他轻轻地推开正在兴头上的情人,走到卧室的小圆桌前,按动手机键接听。“汪局呀,打扰你一下,听说这两天要搞大清查呀!”“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要有这种事一般我都先知道,这样,以后凡有这类事,我先给你发短信或者打电话。你放心。”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其实齐总打电话的目的就是要汪自这句话,钩钓好吃鱼,他要证实鱼是否在咬钩。接着他又对汪局说:“我们够朋友哟,卡上涨水了,看到没有?” “对嘛!我忙得很,有事,没有去看它哟!好,我挂了!”汪自放下手机,坐在椅子上定了定神,想齐总为何要打这个电话呢,他点了支中华烟,深深地吸了一大口,伸手撩开落地窗帘的一角。透过窗外的云杉,他看见了逶迤蜿蜒的小江风光。 “有事呀,在想什么?”邢艳此时已脱去风衣,从他的身后搂抱住他的脖子,汪自立刻闻到了她的浓烈法国香水味,他转身来脸部正好触在她隆起的胸上,他紧贴在她那赋有弹性的柔软之处,只觉得他的灵魂昏昏然被女性的魅力消融了。 当汪副局长下午悄悄溜到凌霄山逍遥时,他的属下支队长张公威带刑警开起“三菱”越野朝贵州B县飞奔了。此行是调查“3。4”嫌疑人石某,石是给死者一个单位,死者失踪前与石有几次电话往来,通过摸排和前期调查,石可能在B县一带活动。 B县与湘西接壤,距离滨江市有800公里,来回有一千多公里,这是一次长途拉练,张支队长对路途经过的区域都做过了解,听说途中有几个地方治安不怎么样,他预感此行可能不顺,所以,告诫大家要格外小心。下午六时许,车子还没有下完山,他感到车的左后轮好象有点不对,马上叫停车,下来一看,果然,轮胎被刺破了,一个后轮已经蔫气,再一看左前轮也蔫了一半,当张支队长正挠头思忖,望望后方又望望前方,突然他发现在前方不远处的弯道上横着一棵大树,明显是人有意挡在路上的,正在这时从山上冲下来几个手握亮晃晃砍刀的山民,三个在前三个在后,从两边走上来,张支队长一看阵势不对,立马跳上越野车的引擎盖上,拔出手枪,对他们大声吼道:“谁敢上来,我们是公安局的!” 那几个山民走近了,一看车牌是公安牌照,调头作鸟兽散,一会儿就消失在山野树林间。张公威和两个队员费了九牛二虎的气力,才把大树搬开一个车道的距离,车子慢慢开出几公里,直到左前轮完全蔫气,只有车轱辘在转动了,才把车停在山道上。这时,天已黑尽,他们开始站在路边准备向路过的车辆求救,但好不容易有辆开着大灯的车经过,司机见四周漆黑一片,不敢停车。 在这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张公威和两个队员守着一箱矿泉水,你一瓶我一瓶充饥,倒在车上过夜等待天亮。 天刚蒙蒙亮,张支队长摸出手机给汪局打电话汇报出来的遭遇。电话响了,汪自正和邢艳睡在床上。汪自极不耐烦地听完张支的汇报,但他压住内心的无名火,装出一副和蔼语气说,今天继续拦车,搭到镇上请个修理工把车胎补好,尽快投入调查。说完把手机挂断,放下手机汪自对枕头边的邢艳埋怨道:“妈的,有钱难买黎明觉,把老子的瞌睡也吵醒了。”“你们公安还是辛苦。” 邢艳知道他在给办案的队员通话,笑着对汪自说。头发乱糟糟的汪自撑起身来,顺口对她答道:“辛苦,我还不是辛苦!我们等会儿又要分手了!”说完,象一头睡醒的雄狮翻身又把邢艳摁在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