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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妙手
乌云压境,似有暴雨倾盆,杨戬赶到昆仑山时,雨水已肆无忌惮的狂泻而下。 “师傅,此事应如何处理才好?”看着闭目思考的玉鼎真人,杨戬眉头紧锁,一幅愁状。 睁眼,长叹,玉鼎的脸色比杨戬更苦,“徒儿,为师已经想不出其他办法,看来咱们只有去一趟玉虚宫找师傅元始天尊出面!” 杨戬大喜,虽是拜于昆仑门下数千年,却从未见过这位德高望重的师尊,内心那股期盼可想而知了。 玉鼎却丝毫高兴不起来,这些年来他躲师傅都躲不及,这会儿却要主动去找他,一想到师傅又要问他法术学得怎样便头痛得很。 驾云直奔玉虚宫,但见紫云之阁,碧霞为城,云雾缭绕,神鸟栖息,远比那灵霄宝殿气派得多。 门童白鹤闻见玉鼎,拱手笑道,“原来是玉鼎师兄来了,师傅正与太乙师兄喝茶下棋,你来得正好!”说势欲进宫禀报,玉鼎忙拉住他问,“师弟,师傅今日心情如何?” “很好啊,一大早便差人请了太乙师兄陪他散心。” 玉鼎放下心来,不一会儿白鹤童子便宣见二人,直跨殿内。 但见金碧辉煌的长殿上,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元始天尊正和太乙真人边喝茶边下棋,一旁侍立的琼瑶、碧月二仙盈盈含笑,不时为他们斟茶指点,好不悠哉。 “弟子玉鼎拜见师傅!” “弟子杨戬拜见师尊!” 正沉浸于棋艺中的二人同时抬头,目光均落在杨戬身上。 那太乙真人自是认识杨戬的,笑道,“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这玉虚宫可是很久没来客人了!” “咳……是啊,我是特地带徒弟给师傅请安来的。”玉鼎说着脸都红了,幸好零乱的发丝遮住了半边颜面,否则势必被元始天尊看出来。 鹤发童颜的元始天尊含笑看向杨戬道,“你可是玉帝的外甥,那个劈山救母,单人杀上灵宵宝殿,治理弱水,担任司法天神的杨戬?” “弟子汗颜,一直没有机会前来拜见师尊,请师尊原谅!”提到陈年往事,杨戬竟有些许不安,面对这位传说中的三清之首,他总有些自惭形秽。 “无妨,你既已担任三界的司法天神,自是公务繁忙,繁文缛节可免则免!”元始天尊衣袖一挥,琼瑶仙子便奉上清茶两杯,并招呼二人坐下。 太乙真人道,“杨戬,最近我那徒儿哪吒可曾闯祸闹事啊?我对他不放心得紧。” “师叔过虑了,哪吒兄弟虽是顽皮,却也不是没有分寸,他如今和我外甥沉香在为天庭办事,不曾闯祸!” 太乙真人微微颔首,心怀稍宽。 倒是元始天尊看出二人来意不善,主动询问,“玉鼎,你们来找为师想必不是只为请安吧?有事不妨直说,为师还没老到糊涂的地步。” 玉鼎干笑两声,冲杨戬呶了呶嘴。 见师傅看向自己,杨戬只得起身回禀,”不瞒师尊,弟子今日是有事相求,请师尊谅解。” “哦?有事相求?”元始天尊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饶有兴致的等待下文。 “正是,弟子奉玉帝之命办理一件案子,谁知涉及到昆仑门下弟子妙手真人,弟子想既是同门,直接缉捕于情于理都有些为难,故而先来禀报师尊,以免引来矛盾。” “可是道行师弟的徒弟妙手真人?”太乙真人惊问。 “正是!” 太乙真人转而看向元始天尊,但见他沉吟不语,脸色平静,一时也猜不出其用意,但直觉告诉他此事绝非易事,那道行天尊的脾气他最是了解,性烈如火,且又极其护短,若然真是强行捉拿妙手真人,只怕不是三界之福! “杨戬,妙手究竟所犯何事?” 见天尊问起,杨戬不敢隐瞒,将青玄之案一五一十详述二人,太乙真人听完后一声长叹道,“妙手此事的确有错,因他挑唆害了火灵神君,实令人费解,都过了一千多年,什么仇恨如此难忘!” “正是正是,我和徒儿均是不解,我道教怎会有如此弟子。”玉鼎猛摇蒲扇,似想遮掩他心中的慌乱,他自是知道师傅不爱听这些,但为了帮杨戬也唯有冒师傅之大讳了。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天尊面色不善,沉声道,“此事既涉及到天庭神仙枉死,你便公事公办吧,倘若道行胆敢阻止,便说是我同意捉拿的,倘若他因此而滋事,我自会按道教的规矩惩办。去吧!” 语毕拂袖而去,琼瑶、碧月二仙急忙随后侍奉,倒教杨戬十分不安。 初次见面便如此不快,这今后又该如何相处? 似是看出他的忧虑,太乙真人缓缓下阶道,“你不必不安,此事与你无关,师傅不快是因为道行师弟对徒弟管教不严,因此事端,有损道教的颜面,你尽管去抓就是!” “多谢师叔。”杨戬略略放心,转而问玉鼎,“师傅可随我同去?” 双手乱摇,玉鼎慌道,“不必不必,你自去便是,以你如今的法力,那妙手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千万防备他的漫天暗器,还有他的那件法宝乾坤伞。” “乾坤伞?” “嗯,那是我师弟道行天尊的镇山法宝,此伞可收天下万物,千万不要给他露伞的机会,一旦他拿出乾坤伞,倘若你无法承受它的吸力,你便……便……,” 见他无法破除此法宝,太乙真人笑道,“杨戬,念在同门一场,师叔送你一件法宝,名唤定魂佩。”说着手掌一翻,一块碧绿通透的玉佩呈现手心,“此物你佩戴在腰间,任那乾坤伞如何厉害也决收不了你,另外,此佩颇具灵性,一旦你佩在身上任谁都无法将它盗走,他日你若遇到强大之人,它可保你魂魄不散。” 伸手接过玉佩,杨戬谢道,“多谢师叔赠送法宝,杨戬无以为报。” “客气了,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宝贝,只是可助你魂不离体,且百毒不侵,将来你与某人大战或有用处!”太乙真人自知说漏了嘴,干笑两声扬长而去。 “徒儿,为师惭愧,昆仑众仙素以法宝多出名,师傅钻研多年,却没弄什么法宝出来帮你!”玉鼎的话令杨戬十分感动,哽声道,“师傅对徒儿的恩德徒儿尚未报答,怎敢再奢望什么,师傅再这么客气,徒儿便要无地自容!” 玉鼎真人宽慰的点了点头,携着杨戬踏出玉虚宫。 那千光洞离此并不太远,一柱香工夫已到达洞口,杨戬手握折扇,心存戒备,踏进洞去。 但见洞内幽暗,满壁的青苔绿幽幽的,那洞内坐着位绿衣道人,正盘膝闭目,似在修炼,头顶隐隐泛起白烟,冉冉飞升。 “阁下可是妙手真人?”折扇轻摇,杨戬沉声问。 倏然睁眼,绿衣道人定定的看着他问,“你是何人?” “在下杨戬!” “二郎真君杨戬?” “正是!” 绿衣道人长身而起,缓缓走下石阶道,“我正是妙手真人,你找我何事?” “既是妙手师弟,在下不妨明言,昨日天庭捉拿了一重犯,名换青玄,她自称杀死火灵神君是受你教唆,你有何话可说?” 见他神色严肃,妙手真人仰天笑道,“笑话,我与那青玄根本素不相识,何来教唆之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杨戬蹙眉,此人竟如此无赖,企图狡辩,想必不会束手就擒,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一念至此,折扇霍然收起,沉声道,“师弟难道不曾听说三十三重天的兜率宫中有样法宝名唤玄光镜,此镜能够看到近千年以来的所有事情,三界之内无一遗漏?” 脸色瞬变,妙手真人沉思不语。 “师弟,你教唆青玄杀害火灵神君实在不甚光明,还是随我同去天庭俯首认罪!” “休想,有本事就来拿我,我倒要看看玉鼎师伯教出了怎样的徒弟!”语音方落,身体已如惊鸿飞至,双掌推向杨戬胸口。 急急后掠,惊起无数尘埃,漫天飞沙中,折扇化戬,旋转生风,绕起朵朵戬花,将妙手真人团团围住。 前仰后翻,妙手真人越避越险,情急中,身跃半空,衣袖挥洒间一篷暗器罩向杨戬。 天眼倏然发光,泛起一圈白光护住杨戬周围,硬生生将暗器震飞,砸在石壁上叮铃脆响。 妙手真人吃了一惊,双手一推,一股金色光芒逼向杨戬。 眼见杀气漫天,杨戬手腕翻转,双掌反推出白色光芒直击金光,顿时两股光芒交汇,发出惊天巨响,仿似山摇地动,飞鸟惊起。 只一柱香工夫,那道白光渐强,直将金光逼退数米远,妙手真人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 眼见金光便要被白光吞噬,妙手大喝一声,撤回掌力,却被那股白光的力道震飞出去,重重的砸在石壁上又摔落在地,直痛得面色惨白,再也爬不起来。 收掌撤力,杨戬缓步上前,冷然道,“我道教弟子怎可贪生怕死,你既敢作出此事便应勇于承认,否则不光失了自己的颜面,还令整个昆仑蒙羞!” “说得好啊!”身后传来鼓掌之声,但见身穿一黑白相间道袍的中年男子屹立洞口,冷笑道,“你不过一道教第三代弟子,有何资格谈及整个昆仑颜面?” 妙手真人一见此人狂喜道,“师傅,快救救徒儿!” 见是道行天尊来了,杨戬不得不躬身一拜,“弟子叩见师叔!” “哼,我哪有这福气接受天界司法天神的叩拜,不敢当不敢当!”虽是冷言冷语,道行天尊看向妙手的眼神却充满关切。 杨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静默不语。 “杨戬,我徒弟纵使犯了教唆之罪也应由我处置,你将他带去天庭治罪岂不是置昆仑的颜面于不顾?”边说边移向洞内,道行天尊企图护住妙手。 “师弟且慢!”玉鼎真人适时出现,拉住道行天尊的手臂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徒儿杨戬也是奉了玉帝之命,并非他的本意,你也知道他的难处,既是晚辈的事,咱们做长辈的便不要管了。” “师兄之意岂不是让我任由自己门下弟子被天庭处置?那我昆仑当真颜面无存了!” 见他脸色难看,玉鼎收起笑脸,冷然道,“此事由不得你我出面,师傅已经知道了,命我告知于你,此事你我不得插手干预,不得伤了天庭与昆仑的和气!” “好啊好啊,你们竟早已布局,连师傅都通知了,好啊,好个杨戬!”道行天尊恼羞成怒却又不好动手,毕竟元始天尊已经下令,他怎敢违背。怒冲冲的指了指妙手道,“孽障,你既闯下如此大祸,为师也保不住你了,好自为之吧!”语毕化作一道青光离去,只呕得那妙手真人狂喊,“师傅救我,师傅别走啊!” 杨戬松了口气,右手一撒,一道白光罩住妙手真人,转身向师傅称了声谢,押着妙手往天庭行去。 真君殿内,哮天犬正陪着青玄聊天,陡见杨戬步入,急忙迎上来喊,“主人,你回来了。” 点点头,松开妙手真人,大步跨上神案。 那妙手一眼瞟见青玄,脸色大变,再也不肯上前一步。 “青玄,你看看这人可是妙手真人?可是告诉你身世之人?” 缓缓回头,青玄如炬的目光落在妙手身上,见他不敢直视,点头道,“正是他!” “好,青玄,我已去过三十三重天的兜率宫,并通过太上老君的法宝玄光镜查看了一千年前的事实真相,事实证明,你娘系自尽身亡,与火灵神君毫无关系!” “什么?”仿似晴天霹雳,青玄险些晕眩。 杨戬见她难以置信,不得不强调一遍,“我与太上老君同时观看了一千年前的是非黑白,你娘与火灵神君虽生下了你,却又与妙手真人情投意合,而后与妙手真人不和无处可去,所以上吊自尽!那火灵神君虽未尽到抚养之责,却并没有杀害你娘!” 颓然跌倒,青玄双目含泪,炫然欲泣。 见她神情凄哀,杨戬也觉心怀不忍,转而责问妙手真人,“妙手真人,你因一己之私教唆青玄轼父,你可认罪?” 冷哼一声,妙手真人道,“技不如人无需再说,我今日既栽在你手中,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证据确凿,也由不得你狡辩,”转视青玄,厉声道,“青玄听判,你误信他人谗言,亲手轼父,现判打入凡尘,历经三世劫苦方可回到仙界销案。” 青玄闻言,知他有意庇护,感激不已,“多谢神君!”右手忽然一挥,金光绽放,身形迅涨,竟现出位佳人面庞。 只见乌黑长发披垂,凝脂肌肤,慧眉秀目,樱唇欲滴,一袭白裙曳地,现出修长身姿,好一幅倾国倾城之颜! 登时,全场肃穆,众皆惊呆。 “蝶衣……,”妙手真人痴痴的喊了一声,惊醒众人,杨戬自知失礼,面有愧色。 “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倒是哮天犬傻傻的问了一句。 青玄嫣然笑道,“其实这才是我的本来容颜,因长年替师傅执法,故而不便以真面目示人,还请真君见谅!青玄这就下凡转世,告辞!” 转身欲走,哮天犬见杨戬示意忙追上来,“仙子,让我送你一程!” 青玄点头应允,随着哮天犬一道踏出神殿。 那妙手真人痴痴目送她远去,神情凄然,仿似又想起了昔日恋人蝶衣。 “妙手真人,本是同门,我也不想难为与你,但你既犯下过错,必得接受惩处,今罚你……!” “慢着,”妙手真人面如土色,郁郁寡欢道,“你若真要罚我,便罚我随她一同下界吧,我当年的确有负蝶衣,这一千多年来,我无时不刻不在责怪自己当初没有好好待她,既是如此痛苦,不如也将我贬下凡间,让我再照顾她一次!” 杨戬冷笑,此人不但行为卑劣,思想更加令人费解,既是主动要求也便应允于他,以免将来和师叔不好交待,于是道,“好,既是你自知悔改,我便将你打下凡间,历经十世劫苦方可销案!” “十世?”双眼瞪如铜铃,妙手真人怒道,“杨戬,你也配当司法天神,她杀人者才判三世,我不过说错一句话便要罚十世?” “青玄起码知道自己错了,真心悔改,你至今仍不觉错,自是处罚更重!”语毕厉喝,“梅山兄弟何在?” 玄光所至,梅山四怪侍立殿前,杨戬道,“将妙手真人打入凡尘,历经十世劫苦方可销案!” “领命!”将妙手真人带下殿去,任由他咬牙切齿的道,“杨戬,我决不会善罢甘休的,你等着瞧吧,我师傅决不会放过你!” 目送他远去,杨戬苦笑,只怕这事真的会牵连甚广,师傅玉鼎真人今后该如何面对道行天尊?他又该如何面对师傅? 长身而起,目光落在神殿的数根天柱上,那蝌蚪般雕刻的新天条仿似鞭痕历历在目,也震动着他的心弦,虽说无法不成方圆,但法不外乎人情,情与法究竟孰轻孰重又岂是他一人便能悟透的? 青玄,但愿你能挺过三世之苦,行善积德,不负观音养育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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