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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章九
(要是在某年的某个时刻,我唐突的记起你来,或许不会如此的难过,至少那个时候,我的表情是开心的,我一直自以为是的认为。) 死于非命的子民们愈来愈多,在他们的脸上仍旧是一副安详的表情,或许是他们宁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来维护自己爱的意志,也不愿被仇恨所吞噬,他们觉得死是一种解脱,不必背上罪孽。残艳是这样,妙哲也是这样,无数的子民也不例外。他们的死,不经意的让我肃然起敬。 “我们能做些什么?”棂苜很平静的说着,脸上却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水涧,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我没有说话。 “棂苜,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夕泽走向前说道。 “等?”棂苜的笑容颤抖在四野的空气里,仿佛是在诉说世界末日的来临,“死了这么多人,你还叫我等,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让我们去等,一年、十年、一百年?你告诉我啊!” “棂苜!”我叫唤他的名字,可是声音显然没有底气。 “可不可以告诉我,该怎么办…求你了……水涧……告诉我……”棂苜的声音慢慢的变得格外的低沉。 “别这样,棂苜!别这样……” 第一次我发觉棂苜的身子,让我觉得那么的形单影只。 “我从来就不愿看到有人死去,每看到一次,心里就会难过一次,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难过多少回了!” 我望着他,眼前仿佛出现浩浩荡荡的白雪,雪地上,小棂苜痴痴的喊着他母亲的名字。那场雪也许在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停过,倒是反而愈下愈大,愈下愈猛…… “命运往往就是这样,你掌握不了它,还要被它百般虐待直至心力交瘁。”我说道。 棂苜的眼神开始涣散,突然他起身飞跃出去,只是在一瞬间,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之外。可他要到哪里去?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在他纵身的刹那,有粒晶莹的水珠打在我的脸上,倍感冰冷。 “水涧!”夕泽迎上前去,背对着我,“要不要追上去!” 我低下头,轻声说道:“不用了,由他去吧!” 泊蓝谷里开满了紫蓝色的花瓣,仍旧清香弥漫。可是,玄梦的子民脸上仅是忧伤,所有的一切仿佛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全部变换了。我也仅是低着头,用血液去缝合一道一道心房上的伤口。 集市里,子民们匆忙地穿梭着,身旁的行人偶尔停下来,向我们微笑,愁苦的样子。可是我却不知道,我们回敬的笑容,满是僵硬,仿佛上帝的玩笑,荒诞无稽。 我不敢想象这时会不会有人突然在我面前死去,但我却突然想象自己死去的样子,不会唯美,不会苍凉,仅是很短暂很短暂的快意,于是从此不必有烦恼、不必再忧愁,不必再看到人们的微笑而默默地为自己缝伤口。 我侧过脸去凝视夕泽的表情,仍是冷峻。我在心里深深叹气,也感到庆幸。夕泽的痛苦是我无法估计的,然而我却在他的脸上看到如此冷峻的表情,我突然担心,在这张脸谱后面是多大的愁苦压抑着他呢? 夜深了,我们在一家客栈里住下来。民间的楼宇,区别于宫廷的殿堂,而显得分外的简素。月牙圆润,正对着窗子,照在脸上会感觉到温暖。我又开始畅想一些虚无的东西,想着想着,想到了凤芸迹,想到了仓晴。 于是我开始笑,疯狂的笑,笑声弥漫了整座小镇,听见笑声的人们却低下头,默默抽泣。 笑声停下来的时候,发觉眼睛里含满了泪水,模糊了眼前所有,迷茫了一切。于是开始发呆,一动不动。 突然耳边传来低低的抽泣声,似乎是强忍着的,因为气息很杂乱。我仅是坐在藤木椅里聆听着,断断续续,却是悲怆之极。我知道是谁在哭泣,我仿佛看到一张冷峻的脸在我面前扭曲,愁容满面,抑制不住的愁苦便似流水一般倾泻下来,打在地上响彻四壁。 早上起来,只觉得眼睛很痛,起身走出房间,冷冷清清的。要是此时此刻耳边传来聒噪的上楼声或小二的叫卖声,也许我会觉得好过点,可是却什么都没有,死一般的寂静。 来到夕泽的房前,举起手,犹豫了。我转身离开,依稀从门缝里看到茶桌上的纸条,我推开门,夕泽早已不在。拿起纸条,上面断断续续的写着: 水涧,或许我们都该好好静一静了,我和棂苜会在适当的时候回来。保护自己,珍重。 我默念夕泽的名字,一遍两遍,我看到楼道拐角的红漆撕裂开来,过道的门窗零丁的虚掩,有些光亮进来,可是却感觉莫名的寒冷。 我站直了身子,移动脚步想找个可以靠下来的地方,我一步一步的移动,满脸的伤怀。身子分明触碰到了一处冰冷的墙壁,于是我慢慢的俯下身子,缱绻在房间的角落里,抱着双膝,开始难过起来。 都离开了,现在又是只剩下我一个人,突然回忆起好小的时候,总是一个人抱着枕头,坐在床头,听着金属架上的小球来回摆动的声响,然后是头顶上暧昧的灯光,于是开始浮想联翩。或许我本来就逃不开孤独,一辈子如此。 走出客栈的时候,我试着擦拭眼睛,因为那里有点不知觉的酸楚。有阳光照在脸上,很暖和。我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荡着,看着子民们的哭泣,掩着自己,强露着微笑。他们看着我微笑,更加的泪流满面。 一位年迈的婆婆走到我身旁,拉起我的手,颤抖地对我说:“孩子,伤心就哭出来,别憋着自己,难受啊……”我看着婆婆的脸,突然所有的防线一下子崩溃下来,泪水流下来,我却听见自己一直在说:“婆婆,我没事儿,我答应你,一切都会好的……”婆婆将我的手放在她的手心里,拍打着说我是个好孩子!声音苍老,让痛苦模糊着,也让我的泪似如雨下。 四周的子民都在流泪,却都掩着自己,低低抽泣。我向他们喊着连我自己也听不进去的话,我在喊:“不要哭了……” …… 我冲出人群,向远方跑去,我不想再听见他们的哭泣,也不忍再看见他们泪流满面的脸。所以我选择逃避,耳畔响彻着呼呼的风声,脸上的泪被风吹干了,而泪痕却无比透彻鲜明。 再次安静了,可以分明的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繁闹与宁静相互交换太快,一下子难以接受,于是又开始频繁的哭泣。 叮铃铃…… Anita身上的铃声,似乎悠远到海角苍粟,许久没有听到的声响,却突然的让自己心如止水。 “水涧!” ………… 有人在叫唤我的名字…… 记得有一天,我一个人迷路的时候,我四处的寻找熟悉的方向与身影,我一直漫无目的的寻找,一直在寻找,然后我就如现在一样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她在叫我的名字,她的声音好听到黑夜暮冥里华丽的天籁,我看着她走进我,然后抱起我,接着磨我的鼻子;还有一次,我躺在一个地方哭泣,看到身边恍恍惚惚的人群一遍又一遍的从身边走过,没有人理我,然后我又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她在叫我水涧,她在说水涧乖!水涧,我们回家了…… 如今,我听到有人在叫我:“水涧!” 她的声音好听到黑夜暮冥里华丽的天籁。我回过头,看到她站在风中,身姿卓越,Anita站在一旁低低鸣叫。我想要叫唤她的名字,可是内心的忧伤顿时一齐涌上,我压抑着,没有发出一个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