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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梦,生命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纷纷赶往村边那块空地,小村庄顿时变得沸沸扬扬。 蔚蓝的天空,刺眼的阳光。 欢沁的笑声,弥漫在上空。 国宁公司李总、上官纽曼、小慧、顶尖公司尹江等正在为古里小学做奠基仪式,一阵过后,李总铿锵有力说道“学校是古里村发展的源泉,今天也是改变偏僻封建的一天,同时也是解除”枷锁“的一天。” 年近七十岁的钱村长,得高望众、封建迂腐、重男轻女,听得有些恍恍惚惚,心中忐忑不安,矛盾泗溢。 “钱村长,教育不分男女,你要下去落实,让每个孩子都能上学。” 钱村长眼神更加恍惚,“好的,好的,董事长,您放心。” 一旁的小丽,眼球一刻也舍不得离开慈善的李总,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李总那几句话上。 每逢村里有什么活动,都会找一些当地有名望的巫婆跳来跳去,小孩们就特别爱看。神婆就是村里出了名的一大巫婆,被她说中的事肯定要发生,除非她莫开口,开口就有事。神婆家中无其他的亲人,丈夫、儿子因病升天,在神婆的眼里那是对她家的一种赏赐,丈夫、儿子都到天堂,极乐世界去了。 小丽高高兴兴回到家见爸爸没有去,有些疑惑与生气,问道“爸爸,全村的人都去了,你为什么不去看啊?有多热闹啊。” 杨韶光脸色有些沉重,语无伦次说道“我……我没有什么,大人还用跟着小孩凑热闹吗?今天说些什么了?来了些什么人?” 小丽看着爸爸堂皇的眼神,有些不解,“爸,你今天是怎么了啊?怪怪的,是不是不高兴啊?” “没有啊,盖小学是件好事啊。不久你也可以去读书了,我进屋去了。” ………… 杨韶光见杨芳和意林都熟睡,悄悄的把小丽叫醒,轻轻说道“小丽,来。” 小心翼翼的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布满灰尘的土坛子,轻轻的把坛子翻过来,从残缺的坛子口零星滚出几个硬币,硬币在月光下透着一丝丝金属光泽。随后杨韶光从地上拾起一个硬币,温和的将硬币放到小丽手心,“明天,上学去,想吃什么就买点。” 小丽双眼紧紧盯着爸爸已布满老茧的手,把钱塞了回去。 杨韶光又把钱塞回小丽手中,“乖,拿着,听话,别让你妹妹知道。” 暗淡的月光洒满屋内,如一杯朦胧的老酒。 恍惚的影子摇曳着,若隐若现,如一个跳动的音符,追溯着古老的力量。 一路上,花儿绽放,小鸟鸣叫,阳光刺眼。 一个个小书包穿梭在绿色海洋中,如绿色肌肤上汩汩流淌的溪水,溪水深出,承载着一个个梦想。 “我们从此就是同桌了,我叫心远,你叫什么?”心远顽皮的问道。 “我叫杨丽,什么叫同桌啊?”天真可爱的双眸翻动了一下。 “同桌就是坐在同一条凳子上,用同一张桌子的两个学生,像我们这样就是同桌了。”声音清脆的如同绿草一样。 “哦,我明白了。”小丽继续玩弄着手中的铅笔。 “给你一支。”话刚完,随手从书包里拿出一支新铅笔递给小丽。 “我不要,谁稀罕你的?” “为什么啊?” “妈妈说不可以随便收别人的东西。” 晚上,无风。 村庄上空星辰弥漫,眨呀眨,击退了不少黑暗,也意味着明天又是一个刺眼的晴天。持续的晴天,总有一天会把村民身上的水分榨干,也终有一天会让村民的欲望出轨、弯曲。 白天,苍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天空、地面上无半点风吹草动,一切都在酝酿,一切都在逼近,好像上天在安排一场可怕的游戏,游戏中会有人笑,也会有人哭,因为欢笑总是踩在悲伤的背上,丑恶总是躲藏在美好的背后。 “我的铅笔不在了,谁偷的?再不说我要来搜。”班上一位小胖子心急如焚,虎视眈眈瞪着眼睛,直叫道“谁偷了我的铅笔!” 小丽从酣睡中被振醒,不知所措,只见几个男生围在周围,把自己包裹的死死的,桌上的文具盒敞开,小胖子右手拿着铅笔,左手食指恶狠狠指着,两眼怒气冲天,像是要把小丽吞掉。 小丽迷迷糊糊问道“怎么啦?” “还问我怎么啦?偷了我的铅笔还装不知道,还装睡!”小胖子寒气逼人,口中的字如利剑一般飞溅而出。 “我没有,我没有拿你的铅笔,你……我……” “还说没有,我的铅笔上写着我的名字,全班的人都可以做证,你自己看看。”小胖子咬牙切齿,随手把铅笔塞到小丽眼前。 好多同学都叫嚷道“就是你偷的,铅笔就是在你文具盒里面找到的,就是你偷的。” 顿时,小丽目直口呆,全身的血液都好像洪水泛滥似的。 心远背着书包走进教室,只见好多同学围在自己的桌子边,一下子直冲过去,麻木的小丽仍呆呆站在人群的最中央。 又有一些同学指着小丽嚷道“小偷,小偷,偷别人的铅笔,我们以后不跟你玩了。” 黄豆大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滑了下来,无声无息的落到桌子上,如玻璃淋漓尽致的碎开,开出一些条理脉络不清晰的花朵。 “这是我的文具盒,铅笔是我偷的。”心远指着文具盒,口不择言的说道。 “你敢偷老子的铅笔!”小胖子把目光移到心远的身上,眼睛瞪的比牛眼睛还要大。 “你敢当老子,老子就要偷你的。”心远毫不示弱的反驳道。 说着,一阵打斗过去,经老师调查得知铅笔是小胖子的同桌偷的,趁小丽睡着就放到小丽文具盒中。 放学后,阳光如琉璃般毫不吝啬的洒满校园,整个校园如一个可爱的小孩子在阳光的海洋中沐浴、游憩。 小丽追了上来,气喘吁吁说道“心远,等一下。” 心远安之若素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小丽显得有些莫名其妙,轻切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没有事吧?谢谢你。”水汪汪的眼睛在阳光下更伶俐。 “我们是同桌,我当然不会让别人欺负你。”心远的语气有些坚定。 “真的吗?你永远都会保护我吗?”小丽天真无邪的问道。 “真的,我永远都会保护你,我们击掌为誓。” 两双小手拍在一起,发出一声击响,击掌声在空中回荡,飘向远方,承载着誓言飘向远方。 小丽又愣住了,“可我……我是克星,村里的大人们都这么说,跟我在一起玩的人都会倒霉!”眼神有些恍惚,透着一种天真无法摸去的忧郁。一缕清风拂过,拂过她清澈的面孔,拂过她有些泛黄的头发,头发在风中一晃一晃,如漫无边际的雪花扬扬洒洒。 心远有些惘然若失,口直言快说道“别听那些大人说的,他们专门只会骗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小孩。” “嗯。你的嘴角还在流血,我帮你擦掉。”一边说着一边拿红领巾帮心远擦着嘴角边的血液,红领巾在清风的吹动下,舒展了红色的肌肤,如一群欢腾的小孩。 “我们从此以后就是朋友了。” 小丽有些不懂,好奇的问道“什么是朋友?” “朋友嘛,就是有人欺负你的时候,我就会帮你,有人欺负我的时候,你就帮我,还有有好吃的要一起吃的那种。” 小丽笑了笑,笑的如撕破朝阳一样灿烂、坦然,“哦,这就是朋友,你怎么懂那么多?” “你别看我还是小孩,才不像那些大人那样虚情假意,不懂装懂,要面子。”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每个字都如夜晚的烟花一样明亮、绚丽。童贞的笑容填满了脸颊,在空中不断浮动、扩散、永恒。 高温又持续了好几天,整个村庄如同一口大锅炉,仿佛很快就要把整个村庄蒸干,最终化为灰烬。 眼看要成熟的水稻也奄奄一息,稻田已裂开了嘴,地里的玉米也无力的垂俯着头,村民们丰收的喜悦一天比一天绝望了。从古至今,那汩汩流淌的井水也快干枯,这井是全村人生存的水,是全村人的生命,井水越来越小,排队接水的人却越来越多,接一桶水的时间越来越长,都让人坐在井边等了睡着。 天空万里无云,大大的太阳像个火球,快要掉到地面上似,那无数的太阳光子,几乎用肉眼可以看到。地面上的沙砾如黄金般直夺眼眶,不时在兹兹作响。 蛐蛐、虫子拼了命撕破沙哑的喉咙。 向周围一看,万物已褪了色,缩小成了一团。 山上看不见吃草的牛群、羊群,全都无力的躺在树下,鼻孔越鼓越大,在很远的地方就可以听到粗鲁沉重的喘气声,尾巴无力地像一条条快要死去的蛇。 村中没有行人,空旷许多,寂静许多,只剩下几条伸长舌头爬在地上的土狗,紊乱的狗毛如一蓬乱草。院子里,土鸡深深在地下挖了一个个土坑,土鸡的整个身子紧紧缩进去,不远处,一只母鸡沉沉的爬在地上,两只爪子拼命的在地上无规则胡乱抓了几下,地面上被狠狠烙上了几条痕迹,金黄色的灰尘无力的在空中翻滚了几圈,尽管这灰土并不薄,但那如利针般的太阳仍能很清晰的穿过灰土,直射下来,没有多久,灰土懒洋洋的坠落而下。 母鸡在地面上痛苦挣扎呻吟几声,凄惨的悲鸣声冲破了死静的空气,随后屁股无规则伸缩几下,一个雪白均匀光滑的蛋滚了下来,好白净、好有形,鹅卵石般。随后坠落到地面上,摔裂而碎,蛋黄、蛋白一下子涌了出来,仿佛世界就是这样碎了。黄白相间在地面上,透明的白、鲜艳的黄,母鸡的眼皮微弱的、慢慢地滑了下去,双腿绷紧,拼命挣扎,但,生命总是这样的脆弱,不可一挥,也许这就是命,命总是残酷与飘渺,两腿狠狠一蹲,一缕黄土飞溅升空,坚硬的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是那么的深、那么的有力。没过多久,摔碎的蛋黄、蛋白都鼓鼓的冒着气泡,像一锅粥在外溢,渐渐变干、变干、变干…… 小丽推开门,干燥的木门“咔嚓、咔嚓……”一声声作响,只见妈妈躺在床上,爸爸紧紧依偎在床边。整个屋内是死静的,让人难于喘气。 意林双眸暗淡且又呆滞,煞白的脸颊如一张白纸,干枯的双唇粗旷裂开,“韶光,我快要生了。”声音微弱、暗淡、无力,让人听了就觉得陌生。 此时,杨韶光眼神好无助,仓促咆叫道“小丽,你赶紧去请神婆来接生,杨芳来扶着妈妈,我去打水。” “韶光,让小丽去打水,你陪着我,好吗?” 小丽拿起水桶,飞快的向井奔去,杨芳也直冲神婆家。 排队接水的人如一条长龙,大家都等着接水煮饭。井边上生长的青苔已死去,岩石缝里的水害羞吝啬的滴答着。 “大伯、大妈,我家有急事,让我先接,可以吗?”惊慌仓促的双眼如风中的蜡烛在摇曳。 王老汉睚眦的双眼虎视眈眈,叫道“你家有事,我家还等着水煮树皮吃呢。” 七嘴八舌如箭一般刺来,“克星,把龙王都吓跑了!” “克星。” “你看她,就是个克星。” 小丽的妈妈临盆在即,微弱的声音在最边沿垂死挣扎、呻吟,黄豆般的汗珠在脸颊上纵横交错。杨韶光紧紧握住意林垂危的双手,无助的感觉已在眼角边勾勒的更加明显,岁月划过,留下了一幅沧桑、空旷的躯壳,任由时间的脚步践踏他瘦弱发黄的面孔,任由生命来捉弄他创伤未愈的伤口。 “水、水,水怎么还不来!”神婆心急如焚的叫道,徘徊在地面上,试图画出一些杂乱无章的生命轨迹。 炉子里已经点燃了火,燃烧的火焰拼命的撕破脸蛋,只差水,水,水啊,水啊。 “小丽,怎么了?”心远从人群后面追了上去,只见小丽提着水桶站在队边,一幅惊慌失措、无助的眼神在摇曳。 “你帮我在这里接水,我家有急用。”迅速塞过一只水桶,提着另一只奔向山的一边,匆忙离去的背影逐渐变小、变小、变小,变成一个点,消失。是山峰掩盖了她?还是她掩盖了山峰? 小路坎坷、曲曲窄窄,凸凹不平如大地上波浪起伏的山峰,在蔓延,杂草丛生处蔓延。 右脚拌到一个树桩,“嚓”一声剧响,身子向前一倾,猛烈扑进树林间,随后翻了无数个跟头,摔进山谷、芦苇深处。 小丽全身被草叶、树枝划了几遍,右腿已被树桩扭伤。小丽双手撑着地面,挣扎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冲向寒潭。 寒潭上面依旧笼罩着白雾,缭绕的白雾透着如冰一样的寒气,寒气向四周扩散,封住时光。 死静的潭面下是碧净寒冷的潭水,碧净的潭水下是惊涛骇浪,惊涛骇浪下是一个个惊世骇俗的足迹。 一瞬间,一股凛冽的寒意从桶底向桶柄攀延,从桶柄向手心向全身蔓延、扩散、渗透,吞噬着全身的热量。一下子,身子凉了许多,满脸的汗珠一下烟消云散,小丽平生素未感受过这样的寒意,寒意继续吞噬着她的身体、呼吸、心跳、灵魂。 徘徊、焦急、忧虑、挣扎塞满整个屋内,屋内浑浑噩噩,让人喘不过气来。 “水、水、水怎么还不来?” 卧床在即的意林使出浑身解数挣扎,“韶光,我要不行了。” 顿时屋子上空被冻上了一层霜,一层霜把屋子包裹的冷冷的,冷冷的连隐藏的余骸都是那么明显的,明显的让人害怕、畏惧、退缩。 “不,不会的,不会的,坚持住,小丽马上就来了?”杨韶光空旷的躯体真的支撑不了那残忍的离别。 “快要生了,水在不来,恐怕……”神婆徘徊焦急道。 岩石缝里面的水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赵大爷嘴角淡淡的笑了笑,排在赵大爷后面的王老汉像一团燃烧的烈火,心急如焚催促道“赵大爷,你接够了没有?”接着狠狠的瞪了瞪赵大爷桶里的水,剔透的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金鳞,把桶内映得是金光闪闪,真可谓甲光向日金鳞开呀! 王老汉疯狂的叫道“水,水没有了。”狰狞的面容好丑陋! 霎时,后面的人一涌而上,如同茶壶里沸腾的开水,如同乱泥似的,人人都抢着接水。 急了直跺脚的心远灵机一动,冲了上去,趁着前面的人打来打去,把赵大爷接好的水倒了一桶。 “哗啦”一声,水桶里冰凉的水泼洒到芦苇丛中,剔透的水一个劲的奔放在地面上。擦出血的双手,提起打翻的水桶,拼命的又冲向寒潭。 “韶光,我不行了,我死后把我葬在院子里那几棵万年青树下,我们一家永远在一起,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你说,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当年你从寒潭上面跳下去,有一天你也要从寒潭下爬上去!” 此刻间,生命散发出悲微的气息。 “嗯,我答应你。” “哇、哇、哇”大雁惨叫三声,在院子上空盘旋三圈。 悲被痛辗转过,痛被悲抽打过,深深在心底掘口井,让眼泪流在心底下面,踩在脚跟上面。 常野花,携村水,生命如何到尽头,谁能跃马常食肉?二女儿、一丈夫,饱后休; 佐国心,拿云手,命里无时无刚求,随时过遗休生爱。几颗树,一家人,暖后休; 常夜行,地里走,一天几次望家人,家人瘦了我消瘦。枕上忧,命里愁,死后休。 意林的手无力的从杨韶光紧握的双手中滑落下去。此时,门“咔嚓”一声被推开,心远与小丽提着水桶冲了进去。 “妈!”布满鲜血的双手散了开来,血红色的水洒满一地,向四周蔓延,蔓延在这曾经妈妈不知落下多少脚印的地上;蔓延在这此时充满凄凉阴阳的地上;蔓延在这无限悲痛无助的地上;蔓延在这麻木、无知、自私的地上…… 痛。即使迸发全身血液,痛会少么?痛会冰冻三尺吗? 夜已很深很深了,痛何时可休,这种爱怎能休,怎能? 夜已很沉很沉了,迸出来的不是热泪,而是冰一样的凉,好凉! 湖水寒潭清,且泪似冰。 夫妻情深,她没有离开,她只是睡着了,灵魂仍在。 母女情深,她没有离开,她只是睡着了,灵魂仍在。 此时此刻,市人民医院,昏迷几十天的心远,忽然眼眶里渗出一腔热泪,旁边为他输血的金芝高兴叫道“医生、医生,他醒了,他醒了。”声音仓促、欢沁、沸腾。 医生仔细观察了一下,说道“病人可能受到某种强烈的刺激,短暂性的情感宣泄,他求生意志很坚强,但仍处于昏迷状态,医学上称为”假死“。” 李总急道“像这样昏迷会持续多久?什么时候才会彻底醒来?” 医生坦然道“我们也说不准,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 “醒来时,记忆还会清晰吗?” “经过我们的大量的分析,他有可能会失忆,不知是短暂性还是长期性。” 第三天,是意林下葬的那天,天空依然出奇的火热。这天属龙,八星八紫,神婆说是好日子。 小丽家挤满了不少村民,熟知失去亲人的滋味,很多人是来看热闹的,赵大爷在人群后偷偷看了一眼,转身走开。此时,王老汉的八字胡须更有造型,在人群中恍惚一转,走开。 在下葬这时,苍白色的天空,突然布满浓云,把整个天空包裹的死死,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零星几个雨点打了下来,没过几分钟,浓云褪化的干干净净,酷热、刺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