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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梦,祭龙
小丽家都好几天没有开锅了,冷冷清清、浑浑噩噩,冰冻一般。 “爸爸,妈妈,我们煮饭吃,妈妈肚子肯定饿了!”小丽有力的说道。 “好,煮饭吃,妈妈最喜欢吃青椒洋芋丝、红豆汤。”杨韶光淡淡的笑了笑,笑中带着一股难于察觉的痛意。 悄然间,饭菜都熟了,杨芳依然拿了四套碗筷,四个方凳,但且只有三人。 杨韶光、杨芳、小丽都了挟好多菜到意林的碗中,可那碗中的菜饭都默默无语,平时,都是妈妈菜给挟爸爸、小丽、杨芳,可此时,桌子的一方却冷冷清清、空空荡荡。 饭菜在三个人的脖子中直打哽,此时的饭粒如沙子一般生硬,锁住了喉咙,每咽一口都划痛喉咙,痛进心里,但每个人都吃的那么开心,不时杨芳还会顽皮的笑一笑,相信那种开心源于爱,把那份苦涩、伤痛深深藏在心中那口井的最深处,任凭那酸痛泗溢的上升、蔓延,也淹没不了那口井。 痛定思痛,活着的人依然要顽强乐观的活着,这样生命才有活着的价值。他们也不在那么悲伤,因为妈妈仍活在他们心中,永远,永远,只是以另一种形式表现而已。 酷暑的太阳依然疯狂的烘烤着大地,刺目难堪,灼烧着村庄,灼烧着一切、一切。 井边干枯的裂开花纹,这些花纹如同椅子后面,水泥地板上开出无声无息寂寞的裂纹。走进田地间,好害怕,好陌生,玉米、稻子都干死了,稍不小心脚一下就会踏进宽宽深深的裂缝中,如同踏进黑暗中一样。 要命的太阳直射发肤,村民们都脱了上衣,但豆大的汗水又一次次布在泛黑的肌肤上。 王老汉扇着扇子心烦意乱的说道“钱村长,你想想办法呀,这样下去别说庄稼没了,人都早晚被晒成碳灰!” 钱村长无奈道“这也许是上天要亡我们,天大由天,我能杂办呢?” 王老汉的八字胡翘了翘,好象有什么办法似,抓了抓脑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我们找神婆啊,神婆能呼风唤雨,很灵的。” 钱村长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你看,我都老糊涂了,怎么就想不起来呢?”坦然的笑意在脸颊上摇曳着,如同风雨中的古树。 一群人走进神婆家,神婆家中极为简陋,一口锅,一双碗筷,一张床,四面黑壁,就再也无法看到什么了。 神婆边跳边摇着手中的神铃,嘴唇不停的上下翻滚着,没过多久,紧闭的双眼睁开,双眸一亮。大伙都目瞪口呆了。 王老汉的儿子说道“长大以后我也要学神法去。” 王老汉狠狠的捏了儿子一下,说道“小声点,你以为人人都可以学吗?好好的看着。” “刚才,我丈夫、儿子从西天托梦来,让我们准备一个猪头,八十八张桌子,九十九个菜,百十百个碗,于明天中午,太阳正中,将村边由东到西,从上往下第四家”早上四支腿,中午两支腿,晚上三支腿“的一类,扔进天南地北潭里,然后,全村人三拜九扣,方可请到龙来解救生灵。” “哇,西天托来的梦!” “龙要来救我们了!” 村上没有一分钱,钱村长急了一跳“村中那有八十八张桌子,九十九个菜,百十百个碗?” 大伙都惊讶的瞪大眼睛,就是全村的桌子、碗筷都拿来,也不够零头,更何况村边由东到西,从上到下的第四家……让村民们满头雾水。瞬间,屋内宁静无声,谁也不敢作声! 惟有神婆胸有成竹,“八十八张桌子,是指八张八仙桌,九十九个菜,是指九个韭菜,百十百个碗是指白生生的十个碗。”屋内所有人听后,松了一口气。 神婆搬了搬手指头道“村边由东到西,从上往下第四家,就是杨韶光家啊。早上四支腿,中午两支腿,晚上三支腿是指人,一类是小丽。” 屋内的人听了,更是赞叹道“神婆真神,真是我们的活菩萨。” 王老汉惊叹道“什么是天南地北潭?村子附近那有什么潭啊?” 神婆有些迷茫道“是啊,村边那有什么潭,这可如何是好?” 钱村长急道“赶快找人,向四面八方找潭,今晚一定要找到。” 夜色渐渐深了,璀璨的星光在黑色的河流中沐浴着,点缀着整个村庄,今晚村庄异常闪亮,如梭般的星光洒满在村民喜悦的脸上,村民们欢沁的笑声如同涧涧溪水,如满天招摇绚烂的烟花,蜡染上这一方,不在一切之内,也不在一切之外,飘逸的身影,悠然的谈笑,“太好了,总算村里有救了,总算有水喝了。” 极个别的叹道“哎,也太残忍了,小丽才八岁多,扔进寒潭里可活不成了……” 一个声音穿破黑夜飞来,“你懂个什么?小丽是村里的克星,她妈前几天就被她克死了,上次眼看庄稼快熟了,她说什么凶兆,可不!灵愿了。现在龙王都怕她!” 次日,大地很早就劈开酣睡的肌肤,利箭般的太阳一早就撕破脸蛋。 王老汉很早就拿着木棍、锅盖挨家挨户的敲打着,叫嚷着“起床了,今天午时要祭龙,龙王要下雨……” 不知不觉走到杨韶光家门口,将说了“起床了,今天要。”停住了口,把剩余的话咽了下去,转身将走,突然间,杨韶光推开门问道“王老汉,今天村里要做什么?” 王老汉目光摇晃,词不达意道“没什么,你才起来啊!” 杨韶光觉得王老汉异常古怪,平时在村里关系还算不错,还是家门关系,急道“我刚才很远就听到今天要祭龙下雨,是吗?” “哦,是啊。”每个字都摇晃着发出来,随后转身就跑,像一只逃窜的老鼠。 杨芳高兴的笑道“爸爸,是不是村里要请龙王下雨了,那太好了,太好了,你说是吧,姐姐。” “是啊,太好了。妹妹,我们今天可以看龙王了,爸爸,你见过龙王吗?” “没有。”杨韶光有几分不安,看到女儿们都好久没那么高兴,心中也淡淡有几分笑意,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始终战战兢兢,心跳的特别厉害,好像一个酝酿许久可怕的梦即将袭来,承载千秋。隐隐在心头作痛,从未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隐在内心最深的峡谷中,一触即发。 小丽、杨芳正高兴道“妈妈,今天村上要请龙王,要下雨了,太好了,我们可以看龙王去。” 正在这时,“唰”的一声,从木碑后面那棵万年青树上滴下一滴水,剔透、苍白带着寒气,落在意林的木碑上,摔碎,向四周飞溅而去,稍后,印在木碑上,深深渗进木碑内,向四周扩散、蔓延,成无规则形状,跟意林那天流在床上的血迹一样,杨韶光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看了一眼,眼皮一阵刺痛,那水迹猛插进心脏,脸色顿时苍白,眸子处,死灰般、茫然。那不是水,是妈妈流下的泪。“为什么,为什么死了还要流泪啊,苍天啊。”在心底默默道。 小丽牵着爸爸的手冲向坟前,“爸爸、妹妹,我们给妈妈拜拜。” 杨韶光怒道“不要,今天不要给妈妈拜。”声音极为有力,且胆怯,异常的口气,小丽与杨芳听了有些害怕,小丽还是没有听爸爸的话,冲到坟前,跪下磕了三个头。 “爸爸、妹妹,你们快来看啊,妈妈的木碑上有一滴水,一定是天要下雨了,太好了。”小丽指着雨滴高兴叫道。 杨芳跑了过去,跳着笑道“真的是一滴水,太好了,太好了。” 小丽的眼神异常摇晃的看着杨韶光,问道“爸爸,你怎么哭了?要下雨了,你不高兴吗?” “高兴,是我高兴,高兴的哭了。”杨韶光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尽管把内心深处那道伤和痛都埋藏起来,但全身的肉还是不停在抽痛、泗溢,心中的恐慌、害怕在眼角处雕刻的更加明显、清晰。 午时在不断逼近,悠悠乎,欢沁的一刻;呜呼唉哉,死灰的一刻。寒潭四周死静,承载着一个千秋之梦。 小丽垂死的在村民手中挣扎着,哭道“爸爸,我不要被扔进寒潭,我不要,救我……”但那残忍与无知的村民此时抓得更紧、更紧,如同一只小蚂蚁被大山沉压住,她怎能摆脱这无情的枷锁与封建迷信的摧残,这是丑恶的欲望,这是对人类良知的践踏,这是人性极端脆弱的一面…… 杨韶光被村民无情的阻挡着,尽管垂死的挣扎,但怎能逃脱那麻木的思想和欲望膨胀的恶魔,双脚狂乱的舞动,用尽力量,上气不接下气,只有那嘶哑的喉咙是最好的渲泄工具,“小丽,小丽……”这是灵魂发出铿锵的声音,任凭这有力的呼喊也打破不了那封建的铁链,因为少数的一点星光不可能闪亮整个夜晚。 这个村庄地理位置极为特别,四周群山环绕,无一条河流经过村庄,田里的水都是靠上天降雨,那口干枯的水井是全村生活用水的源泉…… 村庄极为封建和闭塞,上天是神、神是上天,神要你死你不得不死,命中注定,谁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命运,人的命运是由上天安排的,每个人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上天“爱”世人,这样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数年并向下一代滋生蔓延。 可怕的思想何时才能打破?这命运的气息在空中缓缓散发、流逝,只留下一个空旷无知的躯壳。 哭声、喊声在每个角落泗溢,周围的一切瞬间凋零许多,浑浑噩噩、萧萧瑟瑟。 “放了我,放了我,我不是克星,我不是……”任你撕破喉咙也无人理睬,小丽被几个村民毫不松懈的高高举起,一路冲向寒潭。 “你命中注定,你是克星,上天要超渡你,让你去西方极乐世界。”神婆高兴的念着咒语,作着法术一路走去。 村民们跟着神婆边走边跳,这丑陋的神态早已占据了那完美的一切,丑陋变成一种无法言语的“完美”。 “小丽,你命中注定,我们是在超渡你。” “你这个妖婆,我不相信命,我不是克星,放了我,放了我,我不是……” 山路上,村民们排了很长很长,抬桌子的抬桌子,拿碗的拿碗,最有面子的就是王老汉,他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猪头,高兴的快要疯了,双眼异常有神,金星泗溢。村中好几年没有杀猪了,更不要说提猪头这种美差了,就连猪都很少见到。王老汉走在最前面,多神气、多得意,小八子胡须如一朵盛放的花朵。 此刻间似乎看到了山顶苍白的日头,村民似一条河流,撕破大地绿色肌肤之后汩汩流淌的血液,这血液随着村民不停流动,穿梭在灵魂呐喊的最边缘,穿梭在丑陋欲望的最前缘,天地之间连绵不尽凸起与凹下交错,错落而从容,给村民一种欢沁的气息。 村民的欲望就像锅里的气泡,时间长了,就会因为燃烧火焰而拼命的膨胀、外溢,直到把整个锅都包裹住,多可怕的欲望,在不停的毁灭着他人的生命。生命啊,何时变得那么脆弱,那么丑陋,活着的人是踏在死去人的背上,为什么欢笑总是要建立在痛苦之上? 杨韶光被村民锁在屋内,他狂乱的呐喊,全身的肉绷的紧紧,仿佛快要鼓破衣服飞溅而出。 “你们这些坏人,放了我姐姐。”杨芳一路跟去,筋疲力尽叫道。 “放了小丽姐姐,放了小丽姐姐……”一群孩子也边哭边喊。 被欲望、喜悦冲昏头的村民那能顾得上这些,一路迅速冲向寒潭,无力的小丽再也无法挣扎,嗓子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太阳疯狂泗溢的照射大地,但寒潭四周寒气逼人,白雾向远方喷吐,裹着一个紫色的梦。 只是今天寒潭上空多了一道彩虹。从远处看去,彩虹好似从天而降,但走近一看好像是从寒潭上发出的。彩虹固然很美,寒潭有彩虹的装饰如天堂一般。彩虹顽强的穿透力把天空和寒潭连接在一起。村民个个惊讶无比,双眸一闪一闪,婉如夜空的星辰。 神婆在寒潭前念着咒语,几个村民把桌子放在寒潭前正中,白白的碗中盛满了翠绿的韭菜,大大的猪头上被洒上了香灰,三柱高香桌上点,承载着一切,青黑的香烟悬浮在空中、扩散、消失。 “小丽,这是你命中注定,我。”钱村长话还没有说完,恍惚的眼神苍老了许多。 小丽瞪大瞳孔,眸子处一道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直刺钱村长的双眼,钱村长吓得颤抖了一下,双眼更加摇曳、逃避。 太阳正空,午时已到。 杨韶光猛然破门而出,直冲寒潭。 “姐姐……” 神婆拿着神铃摇晃几下,“上天,请赐我们雨,解救苍生……” 四个村民举起小丽,手脚很同步的一前一后将小丽扔进寒潭,“我不是克星,你们会有报应的!”小丽仓促的叫尽生命中最后的力气。 此时此刻,心远从寒潭边悬崖上纵身而下,随后彩虹化为一对玉佩,剔透翠绿的玉佩直插寒潭。 寒潭表面且无任何一点水纹,死静、虚幻一般,只是此刻潭水蓝的发紫,紫的发青,青的恐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