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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终于决定去做人流了。 怕施行手术时因为疼痛带来恶心呕吐,雅婷早餐吃了很少一点。早餐后她在宿舍等候,8点钟的时候,帆船队支部书记刘琴芳和队医陆毅前往陪着去医院。 雅婷一到医院,就被人领进了门诊手术室。雅婷在推开手术室门的同时,回过头来瞅了一眼刘琴芳,正碰上刘琴芳关切的目光。雅婷眼中流露出来的如小羊羔被拖上屠宰场一般的痛苦和绝望,深深刺痛了刘琴芳的心。随即,她的心仿佛跟随着进入手术室,心的周遭被痛苦和绝望一层一层包围住了。 此时此刻,早已为母亲的刘琴芳,深刻地体会到了充满人生的太多的无奈和迫不得已! 再说雅婷。尽管两年多前有过一次人流的经历,但两次经历,心境完全不一样。前一次,虽然也是舍掉亲生骨肉,但心中有股为事业做贡献的豪情在。这一次,心痛甚于身体上的痛,还有对爱情被背叛后的心灰意冷。在手术室,当医生让她褪下一只裤管躺到手术台上时,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和这手术室的四壁一样苍白。敏感体质做人流很痛,但她麻木到了不知道痛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当手术进行到最后一吸来临时,她感到内心有样东西被同时吸出了体外,这东西在她过去一直视为珍宝。 结束手术后,医生让她起来到一边房间的床上再躺一会儿。医生说:“胎儿发育得这么好,做掉真是可惜了。” 雅婷木然地笑笑,“以后还会有的。只要土地肥沃,不愁长不出好庄稼来。” 医生说:“不能这么说。女人不要事业心太强,错过了生育期,年龄大了,再要怀孕会比较困难的。再说,人流做多了,万一感染炎症就麻烦了。” 雅婷苦笑笑,没再接话。她走下手术台,四处看了一下,发现手术室内另有三个女人在接受手术,其中两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年轻。 “不管怎么样,在感情上,遭受痛苦最深重的总是女人。”雅婷感叹道。 这时,一阵宫缩袭来,小腹处真空般地痛,雅婷嘴里不由自主“咝”了一声,弯下腰,双手轻轻按抚住小腹。她走进一边的房间,在一张空床上躺下,微微合起双眼。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去想。就这样躺了将近半个小时,等到宫缩减轻了些,她从床上起来,慢慢挪着步子走出手术室。她看见刘书记和陆毅双双跑过来搀住她,半搀半抱着把她带出医院大门,将她扶进小车内,她们自己也随后坐了进去。刘琴芳见雅婷微微皱了皱眉,便关切地问:“是不是很痛?” 雅婷低声答道:“再痛也比不上心痛。好健康的一个胎儿,连医生都惋惜。”说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扑朔扑朔”往下掉。 刘琴芳拍拍她的胳膊,“别哭别哭,刚做完手术,太伤感容易落下病根。” “我现在的心空落落的,好象有什么东西落在手术室里永远也找不到了。” “别想太多了。”刘书记安慰了一句,然后对司机小毛说:“回去吧。住到我那儿去,这些日子让我来照顾你。” 司机小毛一声不吭,启动了油门后,车子开出医院大门,朝着来时的路往回开。一路上,车上的人全都沉默不语,只有刘玉琴给那个替雅婷做手术的专家打了一个致谢电话。 进了基地,车子开到教练员宿舍楼下停住。刘芳琴和陆毅先下车,接着将雅婷扶出车,搀扶着她走进刘琴芳住的房间。房间里,刘玉琴早就在原先自己睡的大床上替她换上洗干净的被褥和毯子,连枕头套和枕巾都是新换上去的,还散发着太阳光的香味。将雅婷扶上床,雅婷说想靠着垫子坐一会儿,陆毅就找来垫子衬在她背后让她坐舒服了。在陆毅找坐垫的时间里,刘琴芳已在临时弄起来的厨房里替雅婷冲泡了一杯热巧克力,让雅婷喝下去以补充能量,接着吩咐陆毅陪雅婷坐一会儿,自己先到队里去转转,然后去附近农民家买只本鸡回来熬汤给雅婷喝。 刘琴芳走了,房间里剩下陆毅和雅婷。两人相对,陆毅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安慰才好。失去腹中胎儿之痛,不是三言两语安慰得了的。虽说她现在连个男朋友还没有,但女孩子于生俱有的母性让她能够体会到雅婷此刻的痛苦心情。“这段时间尽量不要碰冷水,听老人说,小产也和坐月子差不多,养不好,要落下病根的。” 雅婷笑了。今天上午她是第一次笑。她回道:“我有过一次经验了,用不着你这个大姑娘来吩咐。” 陆毅也笑了,“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我是队医呀。” “有鲁敏的消息吗?”雅婷知道陆毅与鲁敏关系好。 “哦,有,她明天要回来了。好像这回相亲挺顺利的,那男的不错,鲁敏说他要哪来看看我们是怎么训练的。” “鲁敏不要再步我的后尘,一定要坚持打完全运会结婚,然后退役回家。”雅婷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陆毅说。 陆毅点点头,“像你这样的确太不容易了。” “年轻不懂事,让我重新再选择,我不会这样做了。” “说心里话,雅婷,我还是挺佩服你的,换了别的女人,早就哭鼻子掉眼泪了,可你,选择了坚强面对。”陆毅终究脱不了她固有的书生气。 听了她的话,雅婷苦笑笑,道:“不坚强又能怎么样?” 雅婷感到这样坐着有些累,就将背上垫着的垫子取了出来,脱去外衣躺了下去。陆毅见了,替她压好被角,站起身,道:“你睡吧,我得上医务室看看,中午还约好给队员做理疗的。” “你去吧。陆医生,你有事别过来了,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手术,养几天就缓过来了。” “那行,我先走,有空过来看你。好好休息。”陆毅说着走出了房间,随手关上门。 没有睡意。陆毅离开后,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雅婷就想自己的心事。她想起前一次做人流那回。那回是勇明陪她去的医院。她进手术室后,勇明一直候在门外。因为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手术,尽管有为事业做贡献的豪情壮志,但进手术室前,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手术室进进出出,心里还是免不了有点紧张。勇明宽慰她:“没事的,当运动员这么多年,又不是第一次与医生打交道,原先是腿啊腰啊不行找医生,现在是在肚子里,位置不一样而已。”“可那是打掉我们的孩子呀。”“没事,我不正年轻嘛,以后还会有的,只要国家政策允许,像我俩这样,可以生上十七八个。”“美的你,生这么多,谁来养!”她终于笑了。一笑,紧张的心理就得到了松弛。 第一次人流后,几个闺中死党劝过她,让她打完全运会后赶紧退役,然后抓紧生个孩子。她们说,现在的世界,人与人之间少有长久的真情,夫妻也是这样,人家夫妻长年厮守在一起,也是说变就变,何况你们两地分居,再加上勇明很帅,把他单独放在省城哪有不变的道理。那时她真傻,她回答“我们的感情是经过大风大浪考验的,勇明也会变,那世界上真没有男人可以相信了”。然而,事情被几个死党不言而中。怎么说呢?是怪自己全运会后没有听从死党的话从帆船队全身而退,还是怪勇明太善变?抑或是怪这世界太复杂,太肮脏?似乎都不是,似乎也都是。不知道!现在怎么办?放勇明一条生路。他不是不爱自己了吗?他不是已经有了安然了吗?那就让他去寻找他的真爱。她雅婷虽是个微不足道的运动员,也没有多少钱,但她有自尊,当一段感情已经变味或者失去,她不想再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纸婚书)。想到这里,她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走到外间去找纸和笔,她要写离婚协议书,然后邮寄回去让勇明签字。 这时,刘琴芳拎着装满菜的网兜开门进来了。她看到雅婷从床上下来了,急忙过来扶住雅婷。她说:“你要什么,等我回来给你拿,怎么能自己下来了。” 雅婷拂开刘琴芳扶住自己的手,道:“没事,我哪有这么虚弱的。” “快,上床去,要什么。我替你拿。”刘琴芳带了命令的口气。 雅婷乖乖走回床上去。 刘琴芳跟进来,问:“要什么?” “我想要纸和笔。” “要这干什么,费心费神的,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卧床休息。” “我想……” 刘琴芳摆摆手,“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把身体养好了,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再强留也没用,顺其自然,听到吗?” 雅婷点点头。接着听话地睡了下去。刘琴芳走出卧室,又替她带上卧室门,自己到厨房替雅婷煲鸡汤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