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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这些日子,勇明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什么东西抽空了一样,人变成了一个空洞的躯壳,整天介就是飘来浮去的感觉。为了让自己感觉到还真实地存在着,就每天晚上与安然作爱。然而,与安然做爱,好像自己也只是一个木偶在任凭安然摆布。怎么会有这样的一种感觉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他只知道这种感觉是从那个晚上开始的。那晚,他和安然从外面吃饭回家,下车,在关上车门的一刹那,心头同时响起一声沉闷的金属断裂般地声响。从那一刻起,他,这个人就成为了一个轻飘飘的躯壳。 日子三五天过去了。这天上午,他刚开完一个公司联席会议走出会议室,口袋里打到震动的手机剧烈地一遍一遍地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接通一听,是帆船队驾驶员小毛从海口基地打来的。小毛告诉他雅婷已经进手术室了。 他一时没明白小毛说雅婷进手术室的含义,重复了一句:“进手术室了?她干吗要进手术室?” “你是装傻还是糊涂了?她进手术室打胎呀。” “她真要这么做我也没办法。”勇明有气无力地回答。 小毛想到了什么,突然问:“我说老哥,前几天你碰到雅婷了没有?我听说她回过一趟省城。” “没有呀。” “那……可能是别人瞎传吧。不过,老哥,我劝你一句,男人嘛,喜欢玩,但也不能玩过头,你和雅婷是我们大家伙看着好起来的,是从大江大海闯过来的。现在看你们这个样子,我们几个很痛心。” “这还用你来教训我。好了,我挂电话了。拜拜!” 回到办公室,勇明痴呆呆地坐下,脑子里一直响着小毛刚才说的话,“我说老哥,前几天你碰到雅婷了吗?听说她回过省城一趟。”雅婷回来过?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就没碰上?她干吗要回来?一连串地问号盘旋在勇明的脑海,可就是找不到一个明确的解答。他想到一个人,想打个电话问问他。于是,从通讯录里翻出了他的电话号码。他打他宿舍的电话,没人接;他又打他手机,通了,可对方匆匆地对他说:“有事中午再打来好吗,我现在在海上,不方便与你通话。”说完就摁断了通话键。 他只能等到中午时间再和他通电话。 有员工敲门进来让他审阅公司房产二期工程的销售广告方案,他接过来,顺手将文件夹放到一边,“我要仔细看过,看好了,会让你来取的。” 员工点点头退了出去。 勇明依然呆呆坐着,脑子里乱得不得了,一会儿想,和雅婷就这么完了?一会儿想,我真的爱安然吗?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跟着雅婷上她们家的情景。从海口集训基地回省队基地,队伍在省城稍事休息,让那些难得来大本营的队员、教练回家会会自己的亲朋好友,于是,她带他回家见过父母亲。那天正好是星期天,雅婷父母都休息在家,但因为他们是突然回家,家里没准备什么好吃的,雅婷母亲在女儿和“毛脚女婿”进门后,就急急忙忙拎只篮子上农贸市场买菜去了。买菜回来又钻进厨房好一阵忙乎,然后端出来一桌丰盛的菜肴。雅婷父亲,一位职业军人,见到热爱女儿的妻子拿出了自己的好厨艺,便认真地说道:“好菜要好酒,就像好马配好鞍。快,老婆,把前几年我那老首长送的那瓶茅台给我打开,我要和这个运动员小伙子好好喝上几杯。”雅婷知道这瓶茅台的来历,劝老爸“还是换另一瓶酒吧。” 老爸摆摆手,坚持道:“我宝贝女儿的男朋友来了,这是天下的喜事,配喝这瓶酒。老婆,打开。” 雅婷告诉他:“这瓶茅台酒还是当年对越自卫反击战时,我老爸率部队上前线时,他的一位老首长送的。首长说,傅雄伟,你给老子怎么上去还得给老子怎么下来,不许你留一个零部件给小越南。这瓶酒是我给你的壮行酒,也是我提早送你的庆功酒。老爸上前线后,一直让他的警卫员替他保存着这瓶酒,回来时,部队过凯旋门,警卫员要开这瓶酒,我老爸不许,老爸说这瓶酒怎么能喝!我老爸酒量很好的,平时也喝两口,但直到现在,再重大节日,他都没舍得开这瓶酒。” 那天,未来的老泰山替他也替自己满满斟上一盅酒,端起来,道:“我知道我们小婷喜欢你,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就希望你能够好好待小婷。” “伯父我会的。”说完他一口饮下这盅酒。 “哈哈哈……”雅婷父亲满意地笑了,笑完,也一口将手中这盅酒饮了下去。 对那次回家,事后他回味了好久。他感谢雅婷父母对自己的器重,也感觉到了自己对雅婷肩负的责任。一位职业军人,将珍藏了许多年的壮行酒,平白无故地在一位年轻后生突然到来的时候开启了,如果不是父亲对女儿的那份深爱,他有何福份品尝此酒! 想到这里,他心痛了。他终于清醒地认识到,雅婷没有错,错的是自己,自己是真正错到底了。 这时,他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他瞄一眼电话机上的来电显示,是海口基地的电话号码,抓起来一听,是教练吕良回电过来了。吕良告诉他:“今天上午风力很好,运动队下海了,刚才我正在摩托艇上,没法跟你通话。怎么样,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听说雅婷今天上午到医院做手术了?” “我也是听葛领队说的。你们俩的事把我给弄糊涂了,一会儿说不练了要回家生孩子,一会儿又把孩子做了不走了。” “吕指导,你知道不知道,前几天听说雅婷回过省城了。” “不太清楚。但她请过几天假我是知道的,后来再回基地时,人像是失魂落魄的。” “吕指导,多替我照顾一下雅婷,既然她做了手术,让她多休息些日子,替我买些补品给她吃,钱,我寄给你。” “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雅婷是我的队员,我买东西给她吃还要你掏钱,你把我当吝啬鬼了。” “你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哩,老小子,告诉你,我心情不好,别骂了,拜托你了。” “好好好,我挂电话了。你小子真要有良心,过来看看她。” 尽管从吕指导这里没问出什么来,但他坚持认为雅婷回来过了,可能是发现了他什么,所以才痛下决心打掉了胎儿。想到这里,有一个感觉在他脑海里清晰起来:那晚他和安然回到家,走进卧室,似乎嗅到了一种异常熟悉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他感到很安慰很幸福,同时也让他忐忑不安。就是从那晚嗅到那种味道后,他的五脏六腑才像被抽空了一样。这么想起来,雅婷是真的回来过了,她见他不在家,就躲在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想他回来后突然窜出来下他一跳,也给他一个惊喜,然而,当她看到安然走进家门时…… 他终于明白那种五脏六腑被抽空了的感觉,其实是丢失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后的一种反应。不知这珍贵的东西还能不能失而复得,但他决心要努力去追回这一切。 有人推门进来了。是安然。安然在饭厅里一直没见到勇明进来吃饭,就特地替他打了一份送过来了。她将分别盛了饭和菜的两个饭盒放到勇明的办公桌上,轻声催促道:“发什么呆,赶快吃饭,等会儿饭菜凉了,吃到肚子里又要犯胃病。” 勇明从沉思默想中醒悟过来,瞅瞅安然,见这个女人在用一种探究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便歉意地一笑,“谢谢你安然,我肚子还不饿。” “不饿也得吃点。怎么会不饿,清早吃的饭,快五个小时了,怎么会不饿。” “那就放在这儿吧,我一会儿就吃。” “不要,我要看着你吃。”安然任性地回道,眼眶里竟涌出两泡泪水。 勇明知道任凭安然继续沉缅于这种感情中,两人会越来越无法挣脱出来,但天生就有的大男子气让他不忍心拒绝安然委屈安然。他妥协似地说道:“好好,我马上吃我马上吃,好了吧。”说着,他就打开饭盒大口吃了起来。安然见状,破涕为笑。 安然站在一旁看着他吃饭,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最近你是怎么啦?失魂落魄的样子,看了真让人难受。” 他咽下一口饭菜,摇摇头,“还好吧。精神正常。” “是不是和我在一起,你感到压力很大?” “怎么会!” “你言不由衷。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确,肯定是这样的,你妻子已经打掉你们的孩子了,这让你很气愤也很无奈。都是我的原因,那次她打电话来问,我只要稍微骗骗她,事情就不会是这个样子的。现在你打算怎么样,和她离婚?那我就嫁给你,替你生孩子。” 勇明抬起头来冲安然笑笑,道:“现在不是在办公室嘛。生孩子的事,咱们回家再说好吗?” 安然点点头,“我明白了。我走了。”说完,安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勇明的办公室。 勇明木然地依然顾自吃饭。 下午离下班时间还有十几分钟时,勇明约了营销策划部经理来谈二期工程销售广告方案,等到谈好方案,已经超出下班时间一个多小时。营销策划部经理离开后,勇明也夹起公文包,关上办公室门回家了。从地下车库开出车子,正要往回家的方向拐去,安然给他的手机发来一条短消息,催促他赶快回家,她已经准备好晚餐了。勇明一边开车一边很快思考了一下,拿定主意后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安然接电话后,他告诉安然:“我有点事要晚回家,你自己吃了饭,然后回自己家去,不要等我了。” 安然似乎怔了一下,然后迟疑地答应道:“好……吧。” 电话挂了。 他晚上并没有应酬。他只是在还没想好如何处理自己与两个女人的关系时,不想让安然对自己抱太多的希望,抑或说是还不想让自己陷得太深。所以,他打算暂时脱离安然掀起的感情漩涡,让自己的感情冷却下来,搞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是安然适合自己还是雅婷适合自己。他一路开车过去,眼光搜索着沿途的饭店,找到一家沿街还算干净的小饭馆,停好车,走进去吃饭。饭馆老板娘上前迎接勇明,将他安置到一个靠窗且比较安静的座位上,拿过菜单请他点菜。他随便点了三只小菜,又给自己要了一瓶啤酒,打算慢慢吃慢慢喝,稍微迟些回家。这个小饭馆看起来生意还不错,从勇明进来开始,又陆续进来好几拨食客,刚才还空着的不少座位都坐满了。看上去这几拨食客都是饭馆附近的居民,和老板娘也熟,老板娘和几位服务员一桌一桌替他们点好菜,然后轻声吩咐他们稍等,就重新坐进收银吧台。约摸十多分钟光景,几桌的菜陆续都端了上来,勇明要的也端来了。他让服务员打开啤酒瓶,倒了半杯在玻璃杯里,就着菜慢慢喝。他看到吧台上有份报纸,招呼服务员拿来看看。就这么边喝酒边看报,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半小时。酒足饭饱,招呼服务员来结帐,过来的是老板娘,“65元。要发票吗?”老板娘问。 勇明摇摇头,递过去一张百元。 老板娘收了钱,走到吧台找好零,折回来,将零钱递给勇明,附上一句话:“家庭有矛盾不能逃避的。” 勇明收下找回的零钱,回道:“谢谢。” 他起身离开小饭馆,从停车的地方开出自己的车子,因为喝了一瓶啤酒,怕有警察找麻烦,专门找僻静小路开。这么一绕二绕的,比原先开车回家时间足足多了一刻钟。当他在自家小区停好车往家走去时,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9点半多了。走在楼下,可以望到二楼自家的卧室,卧室里漆黑一团,心中暗忖,看来安然听话地回家去了。进了单元楼,走上二楼,掏出钥匙开门进去,随手锁好门,在门边玄关换好拖鞋进入内室。当他走到书房门口时,听到关着的门里似乎有人的呼吸声,他推开门,看到安然正在网上与人聊QQ.安然知道是勇明回来了,回头嫣然一笑,阴阳怪气道:“什么晚上有事,是想躲避我吧?我打电话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乖乖在家。蒋勇明同志,你这样对待一个深深爱着你的女人,太过分了吧。” “你不是没走嘛。我想躲都没地躲。” “那是我明察秋毫。如果换上个涉世不深的黄毛丫头,还不被你骗得团团转。” 勇明走出书房进卧室去换衣服,安然关了电脑跟了进来。她替他拿了家居衣服,又拉他到卫生间洗澡,替他调试好水温,出卫生间时顺手带出他脱下的外套。这一切她做得很自然,好像她已经做这家的女主人好长时间了。勇明听话地照着安然的意思去做。其实,各个男人,别看他们在外面呼风唤雨神气得不得了,一旦回到家,回到自己的私秘空间,非常享受有个女人管着他们。这个时候的他们,不是吒咤风云的英雄,不是威震一方的霸主,也不是激扬文字的豪杰,而只是一个想在充满母性的女人面前撒撒欢的孩童,一匹被母马千般呵护的小马驹……男人如勇明,理智上他很想拒绝安然,让自己回到以前单纯的日子里,但内心深处又非常渴望有个女人管着自己,替自己打理回家后的一切,妻子雅婷远在海口,一门心思为着心中的理想而奋斗着,安然又是如此渴望替代雅婷,令勇明处在一个极其为难的境地。此时此地,他就是在这矛盾心理的状态下漱洗好自己,披上安然替他准备好的家居衣服走出了卫生间,走进了卧室。卧室里,安然只开了一盏壁灯,穿着几近裸体的睡衣等候在床上。靠勇明一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杯牛奶,见勇明进屋,安然示意他赶紧把牛奶喝了,勇明却偎了过来,一把将安然搂入怀中,暧昧地说道:“还是先喝这杯甜牛奶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