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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黑暗中间一张泛着蓝光的黑瞳在暗处洞视闯入的陌生人。 一箱腐烂霉味的棺木躺在靠内的位置,棺盖虚掩着看不清楚里面躺的是人还是一具空棺。 女人因为灰尘剧烈的咳嗽起来,那哮喘快要发作时似乎能把土地庙的顶上藏的几十上百年的灰尘都给吵了下来。 只有黑马安静的扬了扬蹄子,外面的雨很快的小了,逐渐的淡了,吵闹喧嚣声音渐渐细无声息,初夏的天气变幻无常,女人坐在一堆烂谷草堆上面伸手撩了撩湿发,浑身冰冷她试着用带出来的火种取火。 火星四射如光瞬间烧起的火苗让她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不寻常事。 “琼华!”最后一眼看见父王是在水晶殿角他伸出双手叫出多年不曾亲近丑女儿的乳名。乐师们或吹埙或捧笙,素姬撩筝,德阳宫内一派鲜研明媚。 水晶殿前的槐花满树素馨,香气馥郁缠蜷如发丝绕指,自己站在殿前阶下看那满脚的白色槐花还是王府里的德兰郡主,一班侍女穿红着绿站在殿前捧扇持拂等候德兰郡主上妆打扮就见她从未见过的未来郎君。德兰穿着苍青色素裙罗衣站在高高的露台上面,梳着双螺髻不戴任何首饰,迎着四月底最后的春风呵着初夏的温度站在那里,如果只看背影象朵翩跹的碧蝶,还以为是个坏春含情凝悌的娇女,王府里引人注目的风景。 满院的花香,“就让我在看看这院子里的老槐树,真舍不得。” “郡主,时候不早了,请沐浴更衣点香上妆去荣华殿等候将军府老夫人吧。” “西儿,你说女子为什么终有嫁人这天,就如同这满树的槐花终要落地凋谢一样。”女子的背影在风中因为这番话语而特地的显的孤清消瘦如同黄花。 “郡主,奴婢不知,只知这是几千年来女子的命,嫁夫生子天经地义。郡主,你又在哭了,你这般的好命,生在王府锦衣玉食,未来的夫婿又是人中美玉国之栋梁。”平时伶牙利齿的西儿低头惴惴的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西儿,你别哄我了,你明知道我是父王十个子女中最不受宠爱从小就受人白眼的郡主,那个什么武威将军听说实在是个多情种子,已经有个真心所爱美若天仙的幽兰美人做伴,我去算什么啊。” 露台上的德兰转过身,脖子上一道赫红色的胎记象枚印章在雪肤上分外的夺目,她一步一步拖着迟缓的步子走下来,眼里如同湖水一般苍茫,拉住下面的穿红衣平时爱出注意的贴身丫头的手说“西儿,你要帮我,我想逃走。”她压低声音央求着这个自来王府三年甚得人心的西儿。 “郡主,这真的让奴婢很为难。”西儿皱起眉头看着这个其实不知什么前因形同丫头地位一般的郡主摇了摇头。 风,从红墙碧瓦外面迅猛的吹了过来,杨柳折了腰,湖水吹皱了脸,槐花也纷纷夭折落了一地,大风中的女人因为疾风裙带飞扬走得摇摇晃晃。天空席卷来远方的风夹着金戈利器的金属碰撞之声。 水晶殿上躲进阁楼的侍女们开始还以为是雷电风暴来了,这个沿海的城市风暴并不少见。 那声音越来越近,有铁蹄,有金戈长枪还有如雷贯耳的砍杀声音。 不好了,金兵破城打进来了。快逃吧。“最先的声音掀起了一阵的混乱,哭喊跌倒号叫的声音伴着一路的鲜血。 她呆住了,这么早金兵就破城了,不是今早还有人来报金人答应议和退兵的吗? 从来没见过战争样子的德兰吓呆了,眼看最前面一个中了长箭扑地倒下的侍女锦儿,一双手拉住自己躲进 了假山山石中。 “郡主,金兵真的反了,我不该告诉你真相,你今天要见的不是什么武威将军,他早在三个月前因为所谓的叛国投敌罪被杀了,金人这次来求亲,王爷已经答应把你嫁过去。”西儿一字一字紧急快速的解释边走边说“郡主形势有变,你快逃吧,我知道后院五郡主养了匹黑马,她今天出城去了,你逃生去吧,被金人蛮夷抓住就惨了!” “西儿,我害怕,你和我一起走吧。”德兰拉住西儿的衣袖痛哭,突如其来的变故她只得任由这个勇敢的丫头一起逃往西院,果然有匹乌蹄黑马在那儿。 “郡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不走,我要去找我爹。”西儿她爹就是府里的喂马的王老汉,“来不及了!郡主你身上有大宋皇室的血统你要先走!”不由分说这个侍女解开缰绳把德兰送上马背,说“这马每次训练出城都往北走,出了城你先找个普通人家躲起来,郡主这是天意,你先去吧,西儿去找我爹娘去了。你一定记的我教过你的抓紧俯身别松缰绳啊!郡主保重!”猛的一挑簪子刺进马后腿,那马因为受疼飞也似的逃了。先是出了后院西厢,然后出了王府后门飞也似的撒开四蹄跑往旷野,谁叫从前它的主人五郡主人称“小辣椒”经常偷逃出城,马背上的德兰只有几次上马出游的经历,耳边风声如梭,马背上的女人冒着风雨低头随着马奔,不知行了多久,雷劈雨打中间来到这间破庙。 火堆旁的女人欲哭无泪,大惊大悲后竟然是一片死寂如同这破庙外面的旷野,行了多久?父王和姐妹们怎样?西儿说的都是真的? 金人已经破城,王府上下每人逃过好结果,被杀被辱,百姓流离失所,如果国不将国,家不成家,念头杂思连同刚刚的血腥的记忆和惊恐让她把火烧得更旺。 一口棺材停就停在那里吧,横竖是死,火边的女人脸色苍白,再大的心疼都被背叛所击溃,父王要将自己供手送给金人,这样的家再不要呆下去!梁上那只夜间憩息在梁上的夜枭扇动翅膀飞了出去如同一片灰烬消失在远方的天空。 站起身来看那外面依旧昏暗的天空,原来是旷野外的一个小土坡上,疏林荒草几点凄凉才知五姐的黑马日行千里过了半日怕是已经出了王城。天色将暮,目断山河将身去往何处? 第二日天将拂晓策马前行,一路穿穿掩掩,眼前的竟然是到了王陵。 马通灵性,真的知道主人的心意还是五姐平日来的是这里? 恢宏的神道貔貅怪兽石人石马,昏黑色的早晨,想到可能已经和过去的生活天人永别,跪倒在父亲为他自己所修造的空陵前失声痛苦,从小受了压抑,不公,直到昨天知道的真相变故,从今后自己是个普通人,就把王府的德兰郡主埋葬掉吧。 绞起青丝,怀里藏着准备以死反抗婚姻的小刀轻亮的扬了一下,一寸长落地随风乱舞,在这暮春尽头初夏的头颅上面飞舞如同乱絮,别了,过去! 拴好乌稚马走过神道到了刻书刚劲的墓碑面前,按下那几个只有王府为数不多人知道的秘密,碑石升起,起身下去,那里不仅有休憩的地方还有父王放置的珠宝密器还有食物。 德兰知道时间不多了,金兵迟早会找来这里,只有逃进传说中的深山,说不定还有神仙在那里等着呢。 走下冰冷的墓道石阶,她只是在采用十万劳工修筑王陵快要竣工的时候来过这里,这里将是父王天祚神灵的归息地连同万千的珠宝还有美姬陪伴继续地下阴间的王侯金玉生活。 墓道里居然听到了水声,悄步寻去墓壁上东海鲛人灯在荧荧酌酌的闪耀,冷澈心骨的阴暗中间果然看见一张巨大的锦塌连同生活起居的玉碗,金炉银壶,码瑙铜镜。 躺在上面摹挲着绸缎经络,绣梅花的硬度,只有空床还有巨大的坟墓。一滴冰凉的泪水,铁马快蹄声中的王城已经雨后天晴,雨水连同昨夜的血水在初夏的温度中间散发出腥人刺鼻的腐臭味道。城内一片狼藉,死伤无数,剥衣解带夺去身上的财物不只是金人,还有趁火打劫平日里蝇营苟苟见不得光人的人。 白花花的人肉堆中间一个女子从死人尸骸中间爬出,似乎是带了伤沾着伤口破处的鲜血在墙上颤抖的写上什么。 “哈哈,王城已破,擒住福王和他的美貌姬妾,不懂完颜大王为什么不继续北上扫荡中原。 “”大王他对孤城的荻将军还是有几分顾忌。“ “一路上宋人朽兵烂马我大金势如破竹还怕它作甚,就是那个狄将现在也是孤掌难鸣,他会来救福王吗?我看是不会。” 两个指挥宋人清城监管搬尸清路的金兵兵役听得那些死去亲属的人在路边痛哭哀号,一把白色纸钱散开了撒在前面的路面。 “喂,你干什么!”其中一个金人伸脚去踢一个蹲在地上头戴斗笠人的屁股,一张白色的钱纸在风中回旋飘落款款下落,只一下,金虹闪耀一下,两个金兵双双躺下不见一滴鲜血。 “别脏了我的剑!”男人低头疾步朝城东往昔热闹的黄石街上走去,一堵白色的墙壁上一行醒目的血字。 “更无一个是男儿”字迹拖到下面模糊变得虚软。下面躺的一具女尸。黑衣人紧张的掀开那女人的背后,倒吐了口冷气,不是她! 斗笠人脖子发红轻身掠走民间百姓那普通的瓦片屋脊站在高处,只见城门四周都已竖起金人旗帜。满目哀鸿,黑衣人像是寻人飞身站在一家已被占领的大院屋瓦上看着。 突然被路边上眼尖的金兵发现,呼喊声起,铁甲利器的金人如蜂涌出巢,将幸存者团团围住。黑衣人手起剑落,金人死伤数十人,黑衣人跳入墙内遍寻旧院片刻这家旧宅已被围得铁桶一般。墙上弓箭上手持弓弩静待主将命令一下可把那黑衣小子变成堆烂泥。 头插白羽金人主将下马立于后院门外喊“小子,放下手中剑主帅有令不伤害武艺高强这人。” 黑衣人冷笑道“金狗屠城烂杀无辜,今日落入你手要杀便杀有甚废话!” “我是完颜律,有心见识汉人的武功和你比试,如果我输了,放你走绝不食言。”说完喝退两旁士兵,手持钢刀立于门口。 “可怜我大宋百姓毁于你们手中,几百年物华天宝损毁你手就没有点天理良心吗?” “汉人!自古弱肉强食的道理原来是你们这些无病呻吟添置婉约温柔词调的汉人不明白的,福王只知享福作乐又怎知百姓疾苦,看好了,别可惜你的手艺。” 一刀砍去,黑衣人飞身错过,长剑如苍龙出海,彩凤吐花,剑光闪处钢花四溅,一场龙争虎斗的恶站看的人都呆了。 金将武功全无蛮夷北方屠狼驱虎的刚猛反而走的是阴柔一派,三招过后,黑衣人惊呼“你是武当派!” 武到烈处,两两跳将到远处空旷之地,剑起刀落金兵都在几丈外的地方完颜律已刀推剑的档口却偏头压低声音道“无双她没事,我会让她回武当山,你快走吧!”说完虚晃一刀被黑衣人一剑夺去头盔上的狼毛。 “你!” 完颜律持刀顿足道“放这为勇士走吧,我大金尊崇有德才武功的汉人,若是你愿意可以留下为大金共建帝国大业。” 黑衣人手回长剑道“完颜律我欠你个人情,你说话要算话。”他实是指院子中住的师妹无双而来,猜到完颜律的身份只是不知道他是武当那辈的弟子。 望着黑衣人远处马背上的身影,完颜律的心一下只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武当山。 那里茂林修竹,古柏苍松,道观绕云缠雾仙山老道皇帝曾在此寻仙问药,苍云岭顶端师傅的背影,脚下眼前汉人血流成河,杀人等同于野兽的欲望如同放缰绳的野兽嗜血肉的本性再次对自己身上金人的血液感到失望。可是又能怎样呢?一人之力最多放走他,更多的只能是阶下囚徒了。 阴冷潮湿的监狱里关的是福王和他的众多姬妾和子女,哭成一团分隔开,进城不到三天就病倒了好几个女人,完颜律这次走进地牢。 滴着水滴,因为脚步声而逃窜的老鼠蟑螂还是惹得昔日的贵族大声尖叫。 “我求求你了,别杀我们。我们是无辜的!”四郡主抱住囚笼的栅格哀求。 看见福王好像衰老了十岁。 “你知道吗你有个倒霉的名字,福,天赐洪福的福,命不好人千万别叫贵了。”完颜律一口地道的汉人口腔身上却是金人的服装看得福王呆了。 “你知道你们明朝福王的下场吗?被你们汉人农民军煮了吃啊,你们汉人对待俘虏不是一样很野蛮凶残。今天如果是金人的城池,你们还不是一样。你知道为什么吗?他让他领地的百姓母烹其女,夫妻相食,所以他该被人吃。而你呢,福王?” 面色苍白臃肿一张脸的福王坐在木椅上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号声音。哭泣呻吟被擒获的郡主驸马们止住了啜泣惊恐的看着不知道父王牢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双,无双。”阴暗潮湿的地牢里身穿锦衣美服的女人瘫软在地上如同一朵沧红色的花朵,她漠然反复念叨这个名字。躺了一天一夜担惊受怕的霉臭稻草堆上贵族们仿佛已经睡去。因为颜色鲜艳而异常引人注目单独被关押的郡主华兰惨白一张脸,始终反复的念叨一个名字“无双。” 走下地牢台阶的脚步声音在她面前停止。铁牢门打开来,金人监狱长官陪同完颜律站在门口,不明白将军为什么放弃折磨福王单独打开这个女囚的门。 “你抬起头来?”他冷冽的看着她轻裘便甲,对面昏暗光线中间一张在散发下面不愿转过来的脸鲜艳明媚。 “大人,你饶了她吧,无双是她的女儿,那日已经,已经被杀,小姐已经疯了,您就饶了她吧。”旁边矮监牢里关的是些和王府里的旧仆,乳母周氏含泪企求。 “她是那位郡主?放她上去。” “回大人的话,是华兰三郡主。她已经疯了你们行行好放了她吧。”乳母的声音在死寂的囚牢里如同回音突然引起了一阵哀鸣求饶声音,哭泣,呻吟,拍打铁监牢的声音。 打开的门,被拉出来的华兰被完颜律带了上去。 土红色的帐营中因为夜晚来的狂欢来得格外的明媚,城内汉人的尸首已经在三天内清理差不多干净,从天而降的暴雨把城市发生的血腥的悲剧仿佛在几天内变化无形。 “让我看看你的脸,美人?” 微熏的完颜律在清香带着淡淡苦涩的夜把完全不知反应的华兰放倒在锦塌上。 “真的有些象她,无双,无双。”灯下摸着美人的凝脂,大宋的郡主。他贪婪把脸埋进香软里,夜色掩埋掉离人的背影。他知道她和他永远也再不会有携手剪烛,松下论剑的一天了。 因为战争把那个女人和自己之间永远的隔离开来。 熟睡的帐营内因为一声男人的惨叫而惊喜沉醉在一夜缠绵裂锦夜风中的马匹,纷纷惊扰。 一个金兵冲进完颜律的帐营看着地上浑身赤裸的一具女尸,缺了只耳朵伤口还在滴着鲜血的将军目瞪口呆的说“将军,不好了,汉人狄将救兵来了,城外全是白,白色的旗帜,我们被包围了。”城外烧起的硝烟已经冲鼻堵喉让报探的金兵咳嗽不止。 滴着鲜血耳朵血肉模糊的完颜律喘着粗气从锦塌上爬了下来。 黎明前的夜晚因为破晓而分外的寒冷,而站在城楼上的金兵们惊恐的看着从天而降的白色大军。 “狄将来了,他真的从孤城来了。”一人穿两个,两个传十个,最后传到完颜律的面前,望着包扎伤口脸色难看的将军,沧青色城楼外面的飘着白色的海洋,注定一场血站,他站在高处轻轻的闭上眼睛,挥了挥手,弓弩手放出长箭如同炎夏秋凉的蝗虫四散开去,火光连同血灾再次降临到原本脆弱的城市,倒塌的土墙,复仇的宋兵和野蛮的靼子。 田埂陌上燕麦青青,墓穴里的德兰终于没有等到亲人。走出来的时候,黑色骏马依旧在原处安静的啃食地上的青草。天边残阳如血,只因为旁边黯淡的阴云而变得晦暗起来。 拍马望东南而去,听说狄将在孤城,找到他就有希望。 站在黄土垄中,暮色苍茫中一点白,微小的白色,可怜的德兰连方向也分不清楚,纵马往王城的方向而去。识途的老马因为归途而更外的加力。 王城中间激站从拂晓只到黄昏,德兰回来的时候,路上到处都是死尸,堆积成山的血肉模糊的分不清楚是宋兵还是金人。 “父王!母亲!阿姐!” 马上的德兰哭得几乎不能自持。 一个女人身背长剑轻快的从旁边骑马掠过,随同的还有那个戴斗笠神秘的男子。 “师哥,你到底是不肯留下助狄将北阀。”娇小的身影带着满身的暮色离去。 “无双,你忘了岳元帅的血恨了! 皇帝已经偏安杭州,大事已去矣,我这次下山只是为了找你。” 径马入城,昔日繁华烟尘的王城早就面目全非,德兰惊恐望着大地上的惨相,才离开三天。天地更改,物是人非,直到看到城楼 “人呢,人呢!”她惊恐的下马开始寻找生的痕迹。她那从来鄙视她生母身份卑微和自己瑕疵的亲人贵族家庭们。 墓穴里的梦原来都是真的,王城已经是座空城了。 留下的残弱的几个宋兵看着德兰说“将军已经带着福王和他的家眷去孤城了,姑娘你要找他们就从这里直走朝着落日的方向。” 从入城就开始躁动不安的黑马这时候突然撒腿朝外奔去不远处,一个女人满脸血污的女人站在王城的中轴线上望着黑马轻唤“小黑。” 近了,越来越近了。 “西儿,是你,你还活着。” “郡主,是我,我在死人堆里装死人一整天了,呜,死了好多人。”两主仆抱头相泣。 “我该怎么办,西儿?” “郡主,跟我去找狄将吧,听说他要安排贵族往南粤方向去,那里邻南苍岭,田园风光。” 城市因为风雨而洗刷掉血迹硝烟,历史因为年代久远而泛黄。 ——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 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 无据。和梦也、有时不做。“宋徽宗 被俘五国城中作”师哥,你千里迢迢来找我很感激,可是我还是要回去,去找荻帅他们。“ “无双!你不能这样,去送死!” “师哥,国仇家恨你怎么能轻易忘掉!”叉口路上马上稳健的黑衣女子拍马往东南方向去了。 “无双!你明明知道我会跟着你,永远跟着你,你!好吧,一起走吧海角天涯。” 空旷的街道,还能看见被搬移走死人的鞋子和帽子。浓烈的烟火和腥臭味道。回转身,猛的发现自己如同老鼠身陷牢笼。“逃!”字还未脱口,城楼上摇摆的金人旗子和小跑出来一列金人的士兵安静的包围住了德兰和西儿的马匹。 “是女人!”最先 发现的有人兴奋的叫了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西儿用手护住郡主连声音都是抖的。当先出来高头大马上领头巡城的正是完颜律,问“你是什么人?我看你华衣美服弱质纤纤倒是 很象福王的亲眷。” 索性甩手扔来缰绳,“不错,我是福王的女儿,德兰宗姬怎样!”她连自己也没想到那来这么大的声音说话。 “哈哈,只要你肯嫁给我,我就饶你不死。” “你休想!” 德兰一扭头往身后的高楼走去,那里是唯一可以结束这一切的地方。这座琉璃瓦底曾经象征和平富裕的城中楼共有七层。匆忙之中拐角处踢到了个蹲字地上的软物。 “饶了我吧,求求你们了,饶命啊!”只顾在地上磕头的男人正是昔日王府的五郡主宗马。 “你!”德兰气愤的看着他,只是他还不抬起头来。 “蝼蚁尚且偷身,郡主饶命啊,我还有妻儿老小不想死啊。”阮青郎哭得悲戚。 “完颜律要我作他的女人,哈哈,多好啊。你说得对,干嘛要去死呢。”她突然扭头往楼下走回去。 “郡主!”他站在她的身后,高高的孤城塔楼上,下面燃烧的大火带着皮肉们被燃烤炙烫皮臭的味道。砖在塌尘土带着飞灰飘扬。 “郡主这里危险,你真决定嫁给完颜律?” 她回过头看他一眼,他站了起来,满脸是伤。 “你以为这个时候我还能不出去吗?”她没有咄咄逼人。 “ 他要的是宗室之女。现在只有我这个资格。你闪开!”她轻捋绣履往塔楼下走去。 “ 琼华,我不能看你去受苦受折磨!”他突然扑倒在城墙上哀求。 “五宗马我不怪你,你记得我,过去的我,你就当我已经埋在王城的废墟了。”她走了,飘曳如落梅婉伤,塔下守侯的金兵们得得意的看着这个怕死的郡主,发出淫邪的哄笑声音。 “郡主!”一声凄厉的号叫伴随从塔楼顶布崩溃落下的碎石头和人的尸体。 夜晚因为白天的号角撕杀带来的疲惫得到暂时的舒缓。完颜律的大帐在雨后清新的空气中淡淡的夜色中间好象遥远家乡草原上白色蘑菇。不知道谁的羌笛声音在夜风中如丝般的顺滑飘荡带来死寂表面的忧郁。 “福王的七个女儿你长得最象她,她是我一生我所有对中原最美好的记忆。”完颜律垂下他高贵的头颅。 “你知道,自古多情空余恨。德兰,只要你真心追随于我,我会对你好的。” “我不是自愿!为什么?你们金人本在遥远水草丰同样丰美的地方,要来中原带来生灵涂炭,到处都是死亡和血腥。”她忍不住愤怒扬手指责。 “德兰,你不懂,战争不是你理解的那样单纯,上天给了大宋那么多的财富,可是你们的皇帝不知道弱肉强食的道理,以为穿上透薄的丝绸就能让人民填饱的肚子。你看,天上的星辰那么的美丽,可它们永远是属于大家的。” “可是,我求您了,能不能不让争夺流血而用和平的方式。”她跪倒在大宋中原的土地上。 “德兰,我不是金国的大王,就象你不能代表大宋的皇帝。” 宋军帐前。 “荻将,皇帝有令命你速回杭州,完颜律要带大宋的公主回去交差,皇上他已经同意。”帐营前面天边那抹曙光好象永远被埋葬在黑暗的鱼腹之中。荻将在站空城面前,不远处收拾残兵败戈已经退出王城的金人还是不肯远离。 “天要亡我大宋!”一声沉重的叹息。 今夜的月色如此的温柔。还忆当初水晶殿前未央池前的金莲花香,垂袖拂月影,一池清魂。白地黑花八方枕边冰簟无梦。 夜风刮面,和完颜律并肩站在被摧毁昔日繁华的王城面前。熬红的眼睛站在火光亮起的营帐前,撤走的荻将留下座空城给金人。 “可是你们已经战败了。”她面对空荡荡的王城好象对着巨大的坟墓。斜风冷月,一江秋水西流逝。 “郡主!”猛的听得不远处一声叫喊。 “是西儿。”暮地回头。 “郡主!小姐!” “西儿,”她怜惜的看着这个勇敢的丫头,看她满脸的伤痕是因为被擒住遭受的侮辱?不敢想象,离开了完颜律的保护两个女人会变成怎么。 “不要脸的贱婊子!亏你还是大宋的郡主,嫁给金狗不得好死。”帐下怒骂的认出竟然是也被俘虏的西儿的爹。 “爹爹,你不能这样咒骂小姐。”西儿想过去瞧被捆绑的爹无奈身上自己都是两条绑绳。 “西儿,你爹宁愿死也决不做金狗的俘虏,我死了你别把我收尸,就让我的尸骸在露天陪伴大宋吧。” 这个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老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骨气! 德兰惨然一笑,她的命运早就如同笼中鸟,死太容易了。 “大王,我只恳求你善待大宋的良民,不要在践踏的同时奸淫掳掠,百姓是政治的牺牲品,他们是无辜的。” 完颜律冷冷看着眼前的一暮说“我累了,你服侍我歇息吧,你放心,我的士卒严肃的律法下不会嚣张到那个地步。” 天亮的时候,完颜律终于心满意足的睡去,德兰在恍惚中发誓“就让自己成为最贱的妓女,只要牺牲能有价值。” 西儿黑着脸端来水看着正跪在羊毛地毡上对着镜子画两条长长妖眉的德兰。 “小姐,我已经不认识你了。我爹他已经咬舌自尽了。”西儿终于忍不住哭声道“你要想哭就哭吧,我从开始到现在都没见你哭过。” “西儿,从前我和你一样不懂,不懂自己的价值就象女人生来就是要嫁人生子的工具,如果命运安排你要做另外一种人,更坚强,在完颜律的身边至少还可以看他是否信守承诺。” 依据守着金盆哭泣的西儿说“小姐,其实从前我一直悄悄的嫉妒郡主们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我看你活成这样还不如去死的好。”说完用袖掩脸撩帐跑了出去。 再次走进来的是完颜律看着娇媚无比的德兰说“琼华,我已经收到大王的金令和传书,要我撤退回国,你们宋朝的皇帝皇后妃子们都已经去了五国城的路上。你和我一起回去吧,见见我的母亲。” 正对镜的德兰放下手中的玉梳舒眉展颜到是回答得轻巧“好。” 两个金人士兵在前面好象在谈论什么怪议的事情,因为语言不通了除了完颜律她不懂地他们在说什么。 “夫人,他们在说昨天夜里怪事情。”年轻的翻译官是汉人低着头好象看不清楚他的真实相貌。 “什么怪事情?”德兰见那几个金人见她也不避讳继续的说着什么。 “他们在说昨天夜里好象有鬼出现,总之这里杀气太重他们都在等待今天完颜大王搬军回朝的命令。 “哼,神神鬼鬼,老天爷若是有眼就不会眼看三万人没了性命。是冤魂吧,哈哈” 德兰拂了拂袖子还是种轻巧的笑声,浅淡带点戏噱。 转身却拉住翻译官的袖子说了些什么。 “酒痕血污石榴裙,琼华,我不希望看到一个醉酒的女人,无双她从来不喝酒。”他走了进来看见醉卧在地毡上仪态尽失的女人。没有反应他走过去蹲下温柔的翻过女人的香肩,散发歪髻的女人在纯白长绒的地毯上娇媚得让男人冲动,拔开微露玉颈的素帛单衣,他俯视看着她,空气有什么东西随着酒气在酝酿膨胀。“财宝,鬼魂,王陵。”最后两个字突然刺了下他的神经。 “对了,忘记了福王陵的事,听说福王为死后登极乐仙镜,在坟墓中间铺蓝田美玉床,架绝世金桥,地府更有一棵绝世摇千树,上缀珍珠玛瑙翡翠,美纶美焕。只有福王的家人才知道暗道的位置。他停下了剥衣抽茧的动作,金玉财宝大金国不缺这些,到是墓室中间那颗幽蓝妖姬到是件宝贝,尤其是对习武的人来说,早在武当山摹崖石经上知道有这件隐世的宝贝后在北国听说是在海边的王城福王手里。有了它,不仅仅能让人愚者灵台慧顶打开,而且能长生不老。传说只是传说,中原的传说太多,只是这件举手可得的宝贝如何能放弃? “琼华,王陵的暗道你知道吗?”他忍不住爬在她脸问了起来。烂醉的德兰嘴里不知在支吾些什么。 爬在地上的那张脸在想很小时候王城里住在水晶殿里一位美人,父亲最爱的兰姬。十多年过去了,她还记得那张在殿前芍药花开面前暗自落泪的美人,见过了那么多的父亲的美女,只知道身边的侍女们常常赞叹兰美人的美丽是倾国倾城堪比杨玉环和赵飞燕的,都是两个流传千古的红颜祸水。兰姬真是太美了,她的脸和芙蓉花一样的颜色,皮肤就象新剥的荔枝。 再后来她就难产死掉了,是第一位最先被送进王陵中的美人。 为此福王伤心了很久,把最好的陪葬品那颗深海沉船里无意发现的幽蓝妖姬送给了她,她的棺木一直在墓室里用青白砖密封好的西室里,上次进去看见墙壁无好无损可是凭空望了眼那墙壁上美人的画象。 对着地面的德兰突然想哭出声来,倒是不如先走的兰美人留得清净。 又是一天艰难的过去了,西儿牵来的那匹黑马到了浩荡的金兵队伍跟前。 为了墓室中的财宝没个疲惫的士兵都打起了精神,王陵的方向走去。 完颜律漠然的在马上跟着前面的女人走过平原到了依山傍水的黑子河。这里的地形前面是河后面有山。 完颜律笑出声来,“左青龙,右白虎,汉人这么聪明还不是金人的手下败将,哈哈。” 象个小馒头样的王陵其实地下的看不见的世界地型错综复杂,在墓室里呆了三天才熟悉里面的机关暗道,如果把金兵引入进去,就是上万人也奈何不了那断著名的斩龙闸。 “将军,这里面埋了位我父王最喜欢的女人,她的容貌美过天仙,我父王用幽蓝妖姬来为她陪葬只是一个男人表达对一个女人真爱的方式,就象我带你来到这里,”将军你要不要随我进去,墓室里的东西见风就会损坏,我父亲为她陪葬的不止这些,还有古代名家的字画。 “咳,让我想想,死人的东西,我还不进去了,只要你和士兵们进去取它出来交给我就可。”完颜律突然止步。 天空乌云密布,刹那间就风吹沙走晃动人不能骑在马上。 “大雨快来了,将军,你真的不进去吗?”德兰下马走在前面走进神道。双手紧握。如果完颜律不肯进去怎么办一路上她都在想这个关于生死的问题。 暴雨终于还是来了,沦为为金喂马的军师从前一直在父王面前一直夸张天下太平的军师那天在角落里递给她一张字条。 为王府献上最后一计,“引君入瓮,后日午时有大雷雨天气” 她伸手摸那首碑身上面铭文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有谁会知道暗道口会在这面和整个神道恢弘的石象石刻华表下不起眼的悼亡词上。 “两处茫茫皆不见。”见字后面就是暗道口处。 众人眼看地洞的裂开和倾盆的暴雨来临。躲雨,求材,寻宝的如蝼蚁样的进入地下的世界。 “墓室里有很多暗器机关,你们要小心看紧跟着她走。”完颜律终于走了进来用金文吩咐部下的先锋们。 “琼瑶,美器还有宝贝其实都比不上你父王对她的爱情。”完颜律端看着西室那张石榴红石头颜料画的美人像不无感慨的说。走在空洞的大厅墓穴里点燃的火把在鲸鱼人灯前面失去了点燃的意义。士兵们早已按奈不住搬起金鼎银炉,连张锦塌也躺上了几个好奇翻查珠宝踪影的金人。 “开墙!”完颜律警惕的看着身边侍从手中火把,在这不知多深多宽广的墓室里空气因为人多而稀薄,他命运一部分士兵退到了洞口把守。 德兰在黑暗中那半边脸冷笑“金人那里知道这里的奥秘,天罗地网整个山都是坟茔,地上已经全被挖空了。唯人的气空就是靠近入口处的斩龙前堑所隐匿的地方。 死亡的气息是当那扇尘封的墙壁被锹开露出里面墓室那瞬间,隔了十几年的时间仿佛因为主人的美貌阴冷霉臭的味道变得香甜起来。 兰美人据说死得很惨,死于难产还带那个久产不下的胎儿去了令外一个世界。外面的士兵在用手捧池里的珍珠海,惊讶,兴奋贪婪的声音因为这扇墙的打开温度渐渐的升高。 一口巨大的红漆黑花的棺材,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打开棺木里壁画上的美女还有那颗让人垂涎的幽蓝妖姬究竟是什么样子。德兰站在旁边,静静的看了最后几眼墓室里的四周,当初老马带自己来此地才知家族的秘密。 陶制的兵马佣的铜战车战马,她知道父王还为他自己编制了件举世无双的金缕玉衣,当然是瞒着当今的天子,有谁知道这里地下世界的秘密。 浓郁沉香木的香味飘散开了,从前,春暖花开的水晶殿角偷看兰美人的时候她总不忧郁的蓝,眉眼嘴角。浅蓝若白,深蓝染紫,美得那么清澈透明。 父王的爱埋葬了你的,连机关最厉害的道斩龙天堑都是在这里。德兰没有来过这里,只是知道家族逃生的秘密。“哎呀!”不知道谁惊呼了起来。棺材棺椁里最后出现不是一张尸体的脸,而是魔鬼,一个张牙伸抓的魔鬼,下身洞开令人羞涩的两腿之间的女尸,棺椁内里的锦布丝绸由于女人最后窒息前因为痛苦撕扯踢抓而纷纷破碎开来。 女人虽然貌美可是因为生前的痛苦而变得表情异常可怖。 “这就是兰美人吗?”她简直不敢相信差点放弃坚持已久的念头捂住呕吐的嘴。 躺在棺材里兰美人的美貌因为姿势的恐怖差点随风而逝。栩栩如生的表情太真实的写满了恐惧,晶莹而有弹性的皮肤,修长的腿之间一团血肉模糊荷叶状的东西,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德兰终于拉下了墓室的机关,一阵震动仿佛外面的惊雷雨电,数百金兵被贪婪引诱进死亡的墓穴再也出不去了。 翻转的石壁将自己带去了另外一条通道,她从未经过的道路。黑暗狭小的空间里,剧烈的揣息因为惊悸和恐惧让她在无边黑暗的尽头放声大哭起来。 不止是因为狠心的女人们把只是把产后昏厥过去的兰美人早早送进棺材封死在墓穴中,可怜的美人在临时前是怎样的挣扎号叫,这次一手埋葬数百金兵的性命爬出地府还是不知前路未知的恐惧。 出来,看见天空道路了。站在出口望着远方。见了太多的杀虏和丑恶的人性,大雨洗去尘埃让一切罪和善都变得那样的悲悯。 出来的时候,杂草丛中一条小道,那是生的方向,因为她看见了黄昏中夕阳反面的方向。扑面而来雨后天晴青色的空气,脱下束缚的华衣拔掉头上的金饰,向东走十里的人家就是安全的地方。 走出来,斜阳芳草,找到落脚处,家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逃生流亡的德兰郡主该去往何处?(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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