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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琼华掀开帘子望着不得不先行赶路的品福和其它王福郡主的马车遥遥而处的尾巴。车下焦急的小白和留下的两个侍卫左右想尽全力修补好那已经断了轱辘的马车。 初雨微霁,泥土粘着青草染满尘埃透过青帘扑鼻而来。 “郡主,你这样固执让臣下怎好离去!”都尉邓白黯然道。 车,突然停了。过了子午桥后行将走到日暮的队伍因为德兰郡主的马车坏了,等了片刻,为了品福帝姬和其他郡主的安全,都尉邓白只得含恨抛下德兰郡主的车子,因为品福帝姬的马车也已经出现了裂缝,为了一保万人,留下两个受了伤的侍卫和小白帮忙修补马车。因为只有一匹多余的马匹,小白的坐骑用于品福帝姬的马车备换,德兰郡主不愿意单独骑马随队伍南下,左劝右说无耐她心意已定,邓白只得带着大队先行而去。 “郡主,你的车就快修好了,你再等等。”他头也不抬钻身在车身下看那轴轮。 她跨下车来,望了望眼前的情景说“小白,别修了,看了我们要是要先在前面的镇集找到新的马车。 “我跟你走吧。”她朝他伸出双手,那身躯因为沾满金色的余光而越发显得高大,短短数日,当日年轻英俊的脸显的老了许多。 两个侍卫看着夕阳余辉下山坡下相对而视的两个年轻男女,当今的郡主居然违背礼数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 她伸出手象当初那样满含热泪的看着他。 黑马上惊魂那日,幽暗巨大的陵墓巢穴,荒村上的坟茔,死人堆里遇见的陌生男人,眼前第一次他的会移动的靴子。 “郡主,你们先走吧,我知道前面有个花红镇,前些年我还这里歇过脚,快走吧,这车还能走到前面的村子,我们随后到。” 受伤的老士兵忍不住打断了两人的沉默。 花红镇,因为盛产南方水果花红而得名,其实这只是一个隐藏在潞洲城边深山下的一个镇。 天黑十分,走进小镇。大雨突然袭来,推开一家竹篱,鸡走鸭跳,茅舍内出现一张白净俏丽的脸。原来是个身出靛蓝布衣白花衣裙年轻女子的家。 灯下,女子坐在角落里纺纱,琼华缩在床板上望了望外面的墨蓝的夜空,夏处雨后茅草内窜出点点亮绿闪亮的萤虫。 “ 听说金兵洗劫了罗鸿镇,原来你们是从那里逃出来的。我们这里几百年来还没闹过兵乱贼祸,因为这里是花红村,前面就是花红镇。我和我父母从小就住这里,你放心吧。”女子就点了盏微弱的油灯,隔壁她用临时门板搭的床铺上小白已经鼾声如雷了。 夜,暗蓝色的夜里,初夏雨后的山村,窗外原来说的结着青果的花红就是海棠果,透过灯光看那累累带着雨水滴露的果子。安静的夜,山风冷月枕入眠,也许明天会好的。 什么时候女子吹灭灯火挨着琼华睡下,屋子里埋最山峦夜岚中央一点点油灯柴火的气息,睡梦中一张如水的床,终于睡着了,没有醒来。 “小白,佛说有前世今生,来日黄泉路上我会不会遇见家姐们?”靠在门旁望着外面天水茫茫,大雨阻断了夕月丈夫回家的路,也让小白和琼华不得不暂住这里。 “你好傻,那里来的黄泉路,她们已经去了一个美好的地方,你闭上眼睛都能闻见那里的花香。” “真的?!”她回过来看着刚起床站在屋檐下看雨的小白,原来他还有温情的一面让她暂时忘记他那埋过死人,听那荒山大嫂说他做死人生意的手。 她站在那里,挺直腰一个堂堂郡主样子,用夕月的鱼形木梳梳好的双螺髻,早起沐浴后新换上的夕月的蓝底白花的布衣裳。 “郡主,请恕我的罪,你为什么想念姐妹而不是你的母亲,你的生母了,我听闻福王儿女众多。” 她转过脸去依旧看那外面白花花的雨,多么象是天空的滥情的泪滴。 “我只知道我还有个孪生的 妹妹,我母亲在我们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福王府,她逃走了还带走了妹妹,妹妹没有我脖子上难看的胎记。” “是这样。” 雨渐渐的小了,从前红墙碧瓦内的雨天青石板后泥泞路上总有几个侍女滑倒引来屋檐下郡主们的笑声。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宋 欧阳修 金人营帐中间,红毡连同从皇宫内掠夺过来的铜簋金器,侍女端上来一盘肉到食案边上来。他夹起一片肉朝旁边的西儿道“张嘴,我喂你,新鲜的猪心。王府的御厨果真是不一般。” 西月轻启丹唇皱眉吞下。 “我这次南下是为了替我大哥完颜律报仇!他死得多冤,不明不白,还是一个女人!”完颜拓轨重重放下手中的银筷搂住西月的的腰,一个饱咯打出满口的酒臭气,“我一定要找到德兰郡主替我哥哥报仇!” “大王,你放心,我认得她的样子,只要她还留在这片土地,我就会帮你认出她来,我在王府18年,她就是化成灰我也会认得她的。” 西月仰起脸窝在拓轨的怀里温柔的象只洁白的小绵羊。水晶殿外银吊子的篝火旁边映红夜的脸,锅肉的猪心飘着酒香四溢好象一个曾经辉煌灿烂的梦。 “让我尝尝,不错手艺有进步。”厨房里一个女人的身影在灯影里拉长,端出房门,走过长廊,十几长重新挂上灯笼的长廊把女人的影子变成细线蠕动如蚕。经过过重重士兵,“完颜大人的玲珑汤好了。”拦在面前的兵戈刀戟这才放行开来。 昔日的福王府已经成了完颜拓轨新扎的府邸。女人似乎很熟悉这里不简单的地理环境,穿过石阶长廊最后到了水晶殿。 “ 蛾姑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真鲜的汤。”西月起身拖着长长白羽毛细纱银披风拿起漆案上的一双錾金雕花的象牙勺先尝了口。 “汤好也要遇见懂得品尝的人才对,完颜大人不仅能说汉话懂得汉人的文化,真是难得。” 蛾姑眯着一双细长眼睛在悄悄的打量着因为混血在夜色烛光下长得更象汉人的拓轨。 “你下去吧。”他起身摆了摆手,伸手捞起那青瓷花缸中浮着荷花蕊的玲珑汤。 厨房里蛾姑在清理橱具上的血激,案板上那半边尤自滴血温热的猪心躺在那里,放入细白瓷盆中,蛾姑喃喃细语“完颜大人喜好猪心,你们畜生又多了几刀,什么世道,月正好,花正浓,旧时天气……今天的是头小猪。”蛾姑低着头清唱走音回到熟悉旧日王府里词调。 一个月过去了,完颜拓轨还没有找到真正的德兰郡主,倒是被下人带来的几个面容酷似德兰郡主的女子,只是都经过西月一一否认了。 天气开始变得炎热起来,金人很不习惯中原南边的酷热,空气里除了蝉鸣,一丝丝看不见的烦躁正围绕着整个福王府。 下午,终于一阵清雨透人心肺,他终于在辗转中睡去了。西月转身掉头去往后院,那里几棵榕树和海棠,白墙青黛,顺着目光游移的女墙。墙角边上没人注意的角落她紧张的翘土挖掘仿佛在寻找什么。 “雨终于停了,我要出去寻匹马车带你出去。” 小白大早起身出门赶往花红镇买马车。从他走后,琼华就开始觉得不舒服,先是来到这里后隐忍自己的不适,终于在 他刚出门就开始堂而皇之的呕吐起来。扶着墙壁整个身体摇摆得好象春风里多情的杨柳。 “姑娘,你是怎么了,是不是害喜呀!”夕月是过来人大胆的猜测让琼华羞得满脸通红。 捂住嘴角的秽物不敢相信的看着夕月,“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她突然朝夕月吼了起来,跑去屋去。 花红镇正是浓夏树木阴凉,小白徒步走到集市中央时候,这里果然是一派水井集市,小贩或三三两两,或星星点点一应杂物。突然映入眼前一亮,一只瘦弱高大的白马映入眼帘。 “马!” 小白疾步走上前去,那马早迎着旧时的主人扬起蹄子发出阵阵嘶鸣。 “卖马的!快说你从那里来得此马!”小白走上前去紧张的拽住那人的袖口。 “这位老爷,这马是我在路上捡的,眼看它夜夜宿在我家门口,日日早出外,我可没偷没骗!它还吃了我家的庄稼你说我该不该抓它!” 一下子围上来看热闹的人群。小白仔细看是个满脸黑膛的农人模样说“好吧,这马我是我的旧物,我买下了,只有这么多了。它还是跑回来找我,可惜我大宋大好河山……” “这样吧,我看你是个好人,马钱我就不收你的了,可它啃坏的庄稼钱可要你赔我。今年年头不好,这日头,哎,保不定又是个旱灾。” 听的围观人群纷纷摇头感叹,最后走得七零八落,小白领着白马回头来找夕月家寻德兰郡主。 青青庭院中,午睡而起的完颜拓轨手持钢刀在庭前挥刀洒脱如墨。水晶殿前老槐树旁露台高高石阶上西月挽着如意髻帖着纯金叶片戴着白玉水滴耳环的西月站在那里,手持皎白团扇,身穿蓝色散金翠羽长裙望着下面年轻英俊的完颜拓轨。 记忆如缝隙间的凉风把这被炎热笼罩得密实的王府透出穿心的清凉。两弯柳眉微拢。 “奴家本是宫中笛色部的云韶娘子,汴京城破之日城南落在此地,不想又被掳住,姑娘你再说说宗姬的事吧。”金人帐前被掳来的美人们被关在一间屋子,两个相近的女人就近坐地交谈起来。“最后一刀如雪落下,片刻收回,完颜拓轨坐在玉茗堂前喝起香茶来。西月见他练武完毕款款走下露台,近了。完颜拓轨得意道”西月,有那小贱人的消息了,我听说潞洲府外有神秘外地一男一女在花红镇里出现落脚。“ 西月绾舒袖就近捡凳坐下看着淌着汗水肩背上四溢汗水的完颜拓轨说“恭喜完颜大人,大仇指日可待,只是如何确定那对男女中女人是就是德兰宗姬?” “哈哈,那跟随帝姬宗姬南下的队伍中连同德兰还有两个受了伤的士兵,千真万确,五百两黄金求一人岂有不获之理哉!” “花红镇。”西月侧过脸去看那玉茗堂外浅池清塘内盛开繁华似梦的白色睡莲,随风舞动飘摇散尽清香。 花红镇上两个男女刚好赶到,一个头戴斗笠看不清楚具体多大年纪,女的相貌不是很出众不过眉尖眼梢满含秀色,两人双双下马步行而到这相比潞洲城热闹市井之外更多了很多恬淡朴素,乡野农妇卖水果的,竹篮里青红色的海棠果透出青亮。路边竹林秀色,两人拣了个路边的小摊坐下要了两碗茶水混沌。 “师哥,此地民风淳朴,不象过往市集的破败景象。” “无双,回南山的路从这里上官道不过几百华里,快了。见到师傅他老人家了。” 无双抬头看了看天,青色一如往常一样的高远,心里突然狠狠的想念的山上的终年的云雾和古松。马上看着花红村里雨后新润带着农家的茅舍竹篱,一个骑牛的牧童背后一大群大摇大摆的肥鹅,无双嘴角眉梢一抹浓甜。 正是这个时候迎面走来一个白衣牵马的男人走了过来,正是小白牵着回归的白马去找德兰。 擦声而过,无双忍不住偷看了眼那俊美的男人,竹林里飞出纷纷的野鸟。 “不好,有埋伏!” 戴斗笠的男人喊道, 金兵已经穿出了竹林,小白眼尖看见了那两个糟糕的士兵,两只飞镖先夺其命。金人的首领已经下令将三人团团围住。 天色暗了下来,竹林里随风而舞的竹叶青青,铺天盖地。 福王府, 正午。翠琅轩完颜拓轨在欣赏福王生前的收藏的玉器珠宝,摇头感叹道“汉人心思精巧,手艺绝伦。”看着一棵翠玉白菜满眼欣赏,那种天然的绿沁人心夺其日月精华,侍侯在侧的西月说“盛夏炎炎, 唐代就有杨贵妃含玉鱼在口解暑的功效,大人,此间风景正好。” 门外面低首捧汤的蛾姑道“翡翠白玉玲珑汤好了,大人,其间放有莲心解暑,此汤安神。” “罢了,罢了,蛾姑的手艺让我欲罢不能,只是最近恐食多猪心昨夜又梦见大哥,哎。” “大人,昨夜泪湿枕,梦中心痛不已,蛾姑,汤就赏给你喝吧。” 蛾姑抬起头来做礼道谢,一双如丝长眼看着面目清雅的西月掩不住的笑意抽身退下。 “蛾姑,她真让你把汤喝了,她起了疑心。她违背了我们诺言。”厨房阴暗一角混进王府的西儿拉住蛾姑把这些天的事问个详细。 “嘿嘿,小姑娘你太年轻不懂人心,我蛾姑日夜摸心剖心煮心还不懂心吗? 她是贪恋荣华该有她的报应,你放心,小猪还在长中我就下了毒,猪心之毒够他完颜下半辈子慢慢享受。” “蛾姑,我让她找的东西呢?”西儿天真的仰起脸,蛾姑站起身来站在门扉间透过来最刺眼的白光中间,脸上的皱纹如同行军的地图。 “西儿,你先走吧,离潞洲府外深山有个叫花红镇花红村的地方,完颜拓轨已经叫人去追捕德兰郡主了,你快去,他们会逃去一个叫朱颜村的地方,我是在那里长大的,花红村过去只有那一条路,如果还来得及,渡船就可以南下到安全的地方。” “蛾姑,我好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在蛾姑的帮助下离开福王府的西儿心怀忐忑赶往花红村。此时的那里已经是劫后的战场。夜晚中间还在门口等待的琼华好象预感到了什么, 夕月已经去外面的路上帮她打探消息。 一天一夜过去了,在茫茫碧波的海上终于扬起的风帆,一艘南下的海船在一望无际的蓝色,绿色,灰色地带的海上颠簸漂移, 在夏日的蓝天下留给陆上的人无限的惆怅和期望。那个地方是辽阔大陆最原始的尽头,永远看不见回头路, 岛上四季春阳明媚,在历史的轨迹中散发出绝处逢身的花香,被放逐的,流浪的,漂移的,绝望还有希望的花朵在这片阳光土地生根发芽。 一个叫琼华女子从此消失在中原的土地上。(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