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利强送完奶，回家就把这事跟莫亚茹说了。

　　莫亚茹一听就生气了，说，小四，你这三年兵不是白当了吗？咋这么没有头脑呢？咋这么没有毅力呢？才几天呀，你就打起退堂鼓？你当初是咋跟妈表态的？零下四十九度趴冰卧雪你都没怕，眼下这点困难你就怕了吗？

　　郑利强就被母亲说得脸红了，额头也冒汗了，急忙解释说，妈，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莫亚茹说，不是这个意思是啥意思？我看你就是怕苦怕累，不爱给妈送这个奶。

　　郑利强说，妈，你咋还这么想呢？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把郑南的户口迁过去，对两家都好，这是明摆着的事，叫谁都会这样做。

　　莫亚茹一听这话，更生气了，吼起来：你咋和老吴家一个鼻口出气呢？！你这不是成心拆妈的台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妈白把你养这么大啦！……吼着吼着竟呜呜地哭起来。

　　郑利强还是第一次看见母亲这样哭，一时手足无措，害怕的不行，低声说，妈，你别哭，你别哭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莫亚茹擦了一把眼泪说，你应该理解妈，妈就这一个孙子，郑南是老郑家的根，户口无论如何也不能迁到老吴家！妈就这一点小小的要求，不算过份吧？

　　郑利强说，妈，我懂了。

　　莫亚茹说，光懂不行，关键是你自己要有一个明确的立场和态度。

　　郑利强说，妈，我向你表态，愿意为郑南送奶，就是有天大的困难，我也不怕！这回行了吧。

　　莫亚茹听到这话，终于不哭了。

　　郑利强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好累好累。是心累呀！

　　第二早晨，王桂芹以为能在郑利强嘴里听到好消息，早早就等在门口。

　　吴雪问，妈，你不说让利强自己把奶放到窗台上吗？咋又去等着呢？

　　王桂芹说，今天我要听利强的回话。如果他说服他妈，同意他不送奶了，下个月郑南的户口就能迁回来。

　　正说着，郑利强就推门进来了。

　　王桂芹满脸堆笑，接过奶瓶问，利强，和你妈商量的怎么样？

　　郑利强叹了一口气说，我妈不想迁户口。她就这么一点心愿，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我还是接着送吧，没关系，我不怕麻烦，也不怕累。

　　王桂芹一听，脸色立刻变了，说，利强，看着你挺聪明的，咋这么死脑瓜骨呢？自己就没有一点主见？你妈是皇帝呀，说啥是啥？户口都跟妈，全国一个令，咋就你妈要搞特殊呢？你哥是警察就搞特殊化呀？……

　　郑利强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如坐针毯，想走又不敢走，只好低着头听着王桂芹把心里的火都发出来。

　　郑利强骑着自行车回到家，没敢跟母亲说这件事。他知道母亲的脾气，粘火就着，如果说了，就等于火上浇油，恶果还要自己来咽。

　　从这天起，吴家人对郑利强每天送奶都非常反感，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偶尔看到了，也是那种鄙视的眼光，连招呼都不打。三嫂吴雪都是这种眼光。郑利强很明智，也理解。他早晨给郑南送奶，总是轻轻地推开门，轻轻地走进去，轻轻地把奶瓶放在窗台上，又轻轻地离开，尽量回避见到吴家人。他就像吴家顾佣的仆人一样，大气都不敢出。这滋味是很难受的。好在郑利强工、农（知青）、兵都干过，吃过的苦很多，有极强的忍耐性。换了别人，早就不干了。

　　为了回敬郑家，吴家人答成了一个共识：从今开始，不让莫亚茹和郑天仁见孙子。用王桂芹的话讲：这叫找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