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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公元1992年8月上旬的某天,整个世界都金灿灿热乎乎的,从上海同济大学毕业就职于成都国营无缝钢管厂设备制造供应分厂的周东卫在川东万县出差,对方单位是中国船舶总公司下属的某厂,东卫奉科长之命与之签定一项专用设备的加工合同。科室里每个人都想出差,出差好,出差每天有30元的定额补贴,节约归己,东卫正是需要钱的时候,欣喜地得到了这份差事。但川东八月的酷热是周东卫没有想象到的,他从这家船舶公司下属的工厂走回招待所的时候无法知道太阳究竟在哪里,只觉得前后左右到处都闪眼,头需要埋得低低的,仰脸便承受不起这太阳光辉灼烧般的抚弄。东卫的汗水似乎流完了,浑身布满的只是心里的烦闷和躁动。空气苦热而沉重,艰难地凝滞着,路旁的房屋被烤得肃杀瑟缩和周东卫一样愁苦地等侯着风。东卫直咒骂这川东的夏天,原以为这趟差事挨到万县这长江边上可以借机游览一番巫山有名的小三峡,可连续39℃以上的高温罩得他不到万不得已断不敢出门,一出门就得被炎热所压迫。呆到招待所的房间里也不过把直接的压迫变成了无声无息的折磨,房间里无处不燥热无处不烫手无处不憋闷,活脱象烧透了的砖窑和蒸得来劲的蒸笼,风扇旋出来的风只是表明有空气流通,带不来一丝凉意。周东卫直盼望快些结束这差事回到那荫荫凉凉的成都去。好在事情差不多已基本办完,跟这个厂的人谈妥了那专用设备——自动喷枪的制造事宜,明天把合同一签就可以离开这个令人抓耳搔腮坐卧难宁的地方。东卫心头一直挂念着托林文革在成都买的股票,股票是新生事物,上海深圳已经炒得热火朝天了,东卫坚信成都也即将步上海深圳的后尘掀起股票热来,资本主义的初期太多人靠买卖股票发迹,东卫在今年能不能雄起就指望它了,当然东卫还挂念他刚起步的钢管生意——虽然是中间串串。 次日东卫签了合同,在招待所结了帐,三下五除二收拾好简单的行李逃也似的离开了万县的这家工厂。沿着盘旋的山路晃荡了两个多小时的汽车来到梁平。梁平有一个在抗战时期修建的军用飞机场,现在开通了民航,每天有一班飞成都的飞机。一路上汽车走走停停,见人就载,司机态度异乎寻常的好,东卫很是纳闷想其中必有原因。果然听几个中途上来的搞贩运的个体户嘀咕怎么票价又涨了八角,那戴着墨镜脸色黝黑的司机大声说:“现在的油价都涨了,养路费也增加了,我们不涨点那不是喝西北风!”那几个长途贩运者虽然被东卫列为个体户范畴,但他们似乎并不是那种与财富划上等号过着舒适生活的个体户,个个穿得肮脏,为赶紧上车脸都挤得通红,皮肤全是那种晒多了太阳的古铜色,像科威特的石油泛着油光,背心因为站在太阳底下等车都湿透了,上了车来安顿好货物撩起衣襟就往脸上揩汗,这种个体户当得也真辛苦!他们歇定后点上劣质香烟抽起来,开开心心地议论起运输公司长途客运的承包利弊,结论是赶车方便了,但烟钱又贴到车票里去了,肥了的是那些掌盘子的。东卫听完他们议论才明白大巴司机的态度为什么这样好,多搭多载收入都是自己的。中国的司机从建国以来到1992年的现在都是吃香喝辣令人羡慕的角色,这个职业一经人提起就不由要联想到钞票和鸡鸭鱼肉。东卫记得小时候见到的那些司机腰里都别着一个类似现在中文传呼机那样的黑色皮质钱包,那钱包的扣一扣时就吧嗒发出一声清脆的响来,这是那个时候款爷款哥们的必备物件之一。现在大多数司机诸如开出租车、跑长途客运货运的仍然吃香,不过他们已不能算是最紧俏最闪光最受人爱戴的款爷了,取而代之的都是企业主和搞个体经营的boss们以及在三资企业或合资公司里担当要职的雅皮们。东卫很小的时候就有成就一番事业、出人头地、风光意气于人世的理想,到长大并念完大学,形势的发展变化已把这理想修正为拥有大笔财富、创建非凡企业,从而傲立于大变革大转型时期的当今中国社会。东卫渴望着能加入到款哥款爷的行列,能像小时候见到的那些司机们迈着横步吧嗒地把钱包打开肆意挥洒。不过到现在这仍然还只是已工作了三年的东卫的理想,这理想飘渺得东卫有时甚至不敢去想。卫东又不甘心,自己为什么不能够创造出一番事业、跻身于当今世界的款列?自己是有这个能力的。 大巴车到了梁平,这里的毒辣太阳和躁热天气并不减于万县。炎热在这个小县城又有其特有的表现方式,地下象烤热了待下油的铁锅锅面,滚烫滚烫的,空气中游荡着一些被太阳射透了尚兀自挣扎的灰气,街面上一些尘土、破烂棒冰纸片和果屑皮肆意地散列着。汽车开过便扬起一股股翻腾绞卷的灰雾,与天上苦候的灰气沉闷会师,连成一片猖狂恶毒的灰沙迷阵玷污着行人的脸面和衣饰。街上没多少行人,空旷火辣没有一点凉气。东卫从车上下来走了没几步便觉得脸上粘腻腻的,心里祷告着在县政府托人预定的明天的机票不要出问题。 东卫离开成都时,找原先在同一个车间实习过、现在厂设计所工作的哥们刘红野写了张条子。刘红野的父亲是梁平县政府的一个主任,东卫估计梁平飞成都的机票不好买,现在这个年头啥子事情都要讲关系,有了刘红野的条子,心头稳当多了。果然这张条子发挥了用途,梁平到成都的机票因为天气炎热乘客骤增已预定到东卫要离开日子的十天以后,到万县去之前东卫凭这张条子找到县政府的刘主任,刘主任很热情,招呼他的秘书小郎:“帮成都来的小周预定一张某日的机票。”郎秘书当然爽快从命。东卫挨到县政府,刘主任已下乡抗旱去了,郎秘书正在起草什么文稿,东卫恭敬地递上烟,把笑容尽量摆布得自然些好像没受这炎热的干扰。小郎吸着烟,极力声称购买这张机票的难度,卫东点头哈腰:“真是太麻烦你了,多亏郎秘书路子广,有办法,有办法!”小郎倒也不为难人,到第二支烟抽完就痛快的把定票单给了东卫:“你拿着定票单去窗口买票,那儿把票留着的。”东卫感激不尽,连声说:“感谢,感谢!到成都来郎师兄一定要来找我。”县府秘书,半个县长,可小郎在东卫这省城大厂来的、穿着洋气新潮、气质俊朗、明显有别于当地青年的年轻人面前显示得不那么傲慢,甚至还有几分羡慕和结交的成分,说:“到成都你给我当当向导就可以了,我还没去过成都呢!”卫东说:“没问题,没问题。” 正转身要走,门口进来一干瘪精瘦老头,进门劈头吩咐郎秘书:“小郎,后天李书记叫定的机票不要了,你想办法处理掉!”郎秘书诧然,谦恭地说:“两张都不要了?查主任,处理了要再定就麻烦了。”那精瘦的查主任口气雄伟:“先处理了再说,反正后天他们走不了。再定我去想办法。”郎秘书应道:“好好好。”每“好”一下他的头都朝查主任点一下,脸上同时浮出巴巴的笑,状如城市里养家了的宠物。小秘书的艰韧奴顺!东卫不忍目睹,连忙告辞出来。顶着烈日赶到机场,准备凭定票单交款取票,好了,终于明天就可以回到成都了。 想到成都东卫心头有一种奇怪的感受,喜爱和怨艾交织,这繁华的都市里还没有他周东卫呼风唤雨大显身手的位置,回去后仍是小科员紧巴巴的生活和寻找出头之路中无穷无尽的折腾挫折。自己还没有资格把成都当成乐园,那里对现在的周东卫来说布满了荆棘和迷茫。想到这个,卫东恨自己恨成都,怎么就没有成功之门对着自己开启呢?这里一直没有机缘给自己,活着是那么的无聊、浅薄和辛累。不过东卫别无选择,早已经无法保持平静的心态过安稳平淡的生活了。 面积不大的售票厅里竟有很多人,售票窗口前簇拥成一团,每个人都脸上油涔涔地焦急守望着,东卫定票单在手,心头无忧,悠然地望着这些排队购票的人,他们要买也只能买到七八天以后的票了,这鬼天气,再呆七八天,人都要给烤扁了。开口要了一张购票单,挨到一个角落摸笔出来填写,忽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哎,师兄,成都来的啊?” 东卫抬头,见是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妇人,皮肤白皙,不怕酷热仍然画着浓妆,体态甚是丰盈,一身城市打扮,她脸上正谄着笑,气质介于正邪之间。东卫感觉她是一个做生意的,口音倒是地道的成都口音。 “对呀,成都的。有啥子事?” “都是成都的,终于遇到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哎,师兄,你的机票是那天的?是不是明天的?” “是明天的,你问这做啥子?” “哎哟,你真有办法!我们都等了两天了,也没弄到票,急死人了,又有事情非得明天赶回成都不可!哎,师兄,能不能把你这张票退给我们?——你是出差吧,晚一两天回成都没关系吧?价钱你开!”这妇人焦急中透出欣喜和希冀。 东卫觉得莫名其妙,票给了你我怎么办?我又凭什么要把票给你?真是岂有此理!但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一闪亮,郎秘书那儿不是还有两张后天的机票吗?“价钱你开”,——说明可以加价把手中这张票转给眼前的妇人,自己呆在这儿只不过热一点而已,晚回去一天还可以多30元的出差补贴,这样至少会有百多元的进账。这生意倒是做得!内心拔着如意算盘,卫东的脸色便由惊诧缓转下来,没有计较这妇人的唐突,倒像是老熟人似的偏头笑哈哈地问:“噢,……噢,是这样啊!——啥子事这么着急要回成都哟!你们几个人?我这张票可是好不容易才搞到的。太热了,这儿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那妇人听出他的缓和,知道事情有商量,说:“我们两个人,到万县市联系业务,三峡不是要开发吗,来摸摸情况!不料这鬼天气这么热,像蒸笼,人日妈都蒸熟了!噢,对不起,说脏话了。我们铺子上,洛阳来了个老板,明天晚上就走,我和小琴非得回去一个跟他见见面,不然这笔生意就要洗白,邓大爷说的,时间就是金钱,你说我们急不急?梁平这地方又没有熟人和关系,昨天从万县过来就到机场来吊票,一万个人都来坐飞机也没有来退票的。哎,师兄你贵姓?——噢,周师兄,大家都是成都的,帮我们这个忙怎么样? “我票给了你,我怎么办?一个人呆在这么热的地方?再说这张票我也是花了几包塔山托熟人才搞到的。” “你在这有熟人,那你更应该让给我了!帮姐姐这个忙,一定要帮!” 东卫沉吟:“嗯,这个……” “周师兄,这样子,你这张票我加价100元要了,我托你的福先赶回成都。你和小琴在这儿继续吊票,你不是有熟人吗?吃住有我们小琴负责,——实在走不成你们俩这两天也有个伴,我们小琴很好耍的!怎么样?你是出差,晚回去不是多一些出差的补助吗?划得来,周师兄又帮人忙,又增加收入,你肯定会帮的,是不是?一看你就是那种古道上的热肠肠!”她说话像过年放鞭炮,劈哩啪啦,热情奔放,尤其是那加价100元,闹得东卫心里暖融融的——差不多一个月的工资了!有钱进帐再热也不热了,何况还有一个小琴,——听名字不错,人说不定也有几分。他对那妇人道:“你等一等,我去打一个电话,看想不想得到办法。” 这售票厅里没有公用电话,东卫奔出来,在旁边一间办公室里借打了一个电话,找到郎秘书声明自己要那两张后天的机票,谢天谢地,郎秘书嫌天热,准备明天上午去处理它们,东卫心头高喊乌啦,对着话筒说:“郎秘书,为我留着,我马上来取,感谢你呀!” 回到售票厅,那妇人正眼巴巴、忐忑中带希望地等着他。东卫压抑住声色,在她面前站定,伸手去兜里摸烟,那妇人看他样子,知是摸烟,立即从手提包里摸出一包万宝路,递给东卫:“来,周师兄,抽这个!怎么样,电话打通了?票能不能帮忙让给我?” 东卫从万宝路中抽出一支,把烟盒还给妇人,妇人推给他:“你拿去抽,拿去抽。”东卫不置可否地停住了推送,把烟盒捏在手里:“哎,——你贵姓?” “免贵姓黄,黄荣珍。”妇人凑身为东卫点上火,这张机票看来对她的确很重要。 “你倒会想办法,一眼就看中了我。”东卫吸一口烟,做痛下决心状:“黄大姐,你这么急,大家都是成都的,我就帮你这一回!——不过,你晓得这几天梁平到成都的机票很难搞的,你还有一个伙计,两张就更难了,你看……” “这样这样,我总共多给150元,算是你搞票的活动费,另外等票这两天的吃住由我们小琴管你,你也照应一下她,她头回离开成都出来跑世界。怎么样,可以吧?“黄荣珍边说边从手提包里往外摸钱,东卫瞟眼一看,厚厚的一大叠青蛙皮,心头本还有些惶恐自己并非古道热肠的行为,现在见她既然有这么多钱,先走一天,自然要付出代价罗!于是便没有了羞愧之感,大方地接过黄荣珍递来的钱,——刘红野的条子已使他轻而易举地增加了150元的意外收入。 黄荣珍接过东卫的订票单,长长地吐了口气,转身朝售票窗口处喊:“小琴,小琴,过来!” 嗒嗒嗒,高跟鞋载着小琴来到他们这边,东卫定睛一看,这小琴并不小,三十四五年纪,穿了一件大胆的黑色举重衫,胸脯高高鼓起,性感兮兮,人长得白里透黑,满身的大方磊落倒又不乏温柔妩媚,标标准准的少妇胚子。这小琴用手绢扇着风,脸上的白粉红唇透着油汗像融了些许的苹果冰淇淋。 黄荣珍对小琴说:“我从周师兄这里抢下了一张票,明天先走。周师兄有办法搞到——”她望一眼东卫,东卫笑说:“后天。”于是她接着说:“——搞到后天的机票,你们两个一起走。明天我先赶回成都去,去碰碰那洛阳的王二蛋,这笔生意不能飞!周师兄也是成都的,多亏他肯帮我们这个忙,虽只多呆一天,这么热的天也恼火!这两天周师兄就交给你了,整巴适点!” 那小琴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你硬是有办法!”转向东卫:“周师兄,真是太感激你了!” “出门在外,别这么说,大家又都是成都出来的,让一张票不算什么。”东卫觉小琴的眼光明媚辣烈,勾勾地有些撩心。以他的年龄和经历,一时间竟有些发怵,这超浓度的纯女人风味薰得他眼冒金星,手心兴奋得直发汗。 两个妇人变得愉快起来,周师兄长周师兄短猛捧一阵东卫。售票厅里的人都朝东卫望,两大少妇雀跃在侧笑颜相向,东卫的感觉有些轻飘起来,尤其是那小琴,既性感可人又娇媚柔滴,想到明天和她有一天的相处,还要被“整巴适点”,心头滋滋冒油。 问明她们住的是空军招待所,东卫背了行李包赶回县政府找到郎秘书,两支万宝路加一番感激话语轻松地拿到了后天的两张机票预定单。把预定费付给郎秘书,东卫走出来心头惬意极了。空军招待所就在机场旁边,黄荣珍和小琴住在三楼,卫东到服务台去登记,三楼已没了房间,只好住到二楼的一个双人间里。要到吃晚饭时,黄荣珍和小琴来喊了他,东卫告诉这两个换了一套装束的女人,后天的机票已经搞到,大家算是放了一个心,高高兴兴地到街上找了一个饭馆吃饭,饭钱自然是黄老板买的单。是夜,三人到城里一家有冷气的舞厅跳了一场舞。东卫无端地从天上掉下两个明艳阔绰的商业姐姐,年纪虽然大自己一些,女人味却是十足,意外的温柔乡里他顿时忘却了困扰的心事,放开心胸,殷勤备至,轮换着请两个女人跳舞,很快与两个妇人厮混已熟。通过交谈,知道她们在成都做的是装饰材料和电缆、小机电等生意,在西门生资市场开了好几间铺子,黄荣珍是老板,小琴是副老板,两人是从小的冒根朋友。两人到万县来收一笔货款顺便考察万县的装饰市场,她们有一个新品种彩绘玻璃想在万县寻求代理商。虽然她们自称做的是“小生意”,但她俩穿金戴银和用钱的气度东卫觉得非寻常之被辈可比,在这小县城的一流舞厅里就更显突出,心头暗羡不已。相比之下东卫倒显得有些知识青年的寒酸,不过东卫相貌俊朗,气质儒雅,加之风度翩翩,谈吐风趣,两个妇人被他伺弄得心花怒放,也甚是欢愉。黄荣珍笑嘻嘻地对东卫说:“小周你倒很懂人的心意,讨人喜欢,又会跳,又会说,太好耍了!——弄得我也想留下来跟你后天回成都了。”脚底下暗暗地踢了一下小琴:“小琴,你好有运气哟!明天一整天小周都陪着你。”小琴笑着拍打她。东卫下一曲跟小琴跳舞时,她贴得他很紧,竟有些投怀送抱的嫌疑。这个夜晚对三个人来说都是愉快而美好的。 从舞厅回到招待所,东卫与她们道晚安,黄老板说:“这么热你睡得着?”她似乎有些意犹未尽,邀东卫到她们房间去坐坐,摆龙门阵,东卫说:“这么热,不大方便吧。”黄荣珍笑着说:“没关系,只要你不脱光就行。”这两个女人惯走江湖,少了许多女性的顾忌与羞怯,爽直放浪,倒别有一番趣味和吸引力,东卫便也不扭捏,随她们上到三楼进到她们房里,小琴叫服务员去拿了几瓶啤酒,三人猜拳喝酒,烟雾腾腾当中一直闹到凌晨一点。 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东卫脱得象条光溜溜的干鱼,被刺激得兴奋起来的神经怎么也难以平静。刚才虽与那两个妇人说得热闹投机,但她们所描述的跌宕起伏的商场生活,所经历的尔虞我诈,所享受的纸醉金迷自己连边都没沾上,自己这么一个人物竟然没融汇进当今社会生活的主潮流,象今天为了一百多元钱竟耍这等龌龊无耻的鬼心眼,定让那两个女人瞧不起和笑话!嗟叹烦闷不已,躺在床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离开成都这么些天,明天回去后应当把哪几件事先接上茬?首先是找林文革问股票买到没有,有没有升值迹象,然后是给李工打电话,问她手头上有什么新货,还应当和一些串友们联系上,尽量争取做成几笔钢管生意,再有就是刘晓这妞了,可能她已经提前返校了,不能让她再来缠扰自己,每月自己两百出头的工资,她还以外是个款哥在陪她拍拖,何况自己对她还远不是那么回事。这一夜卫东翻来覆去,一点都没睡好,未来象一个巨大的问号晃在眼前,怎么去解开它把辉煌和成功握在手中? 第二天上午,东卫和小琴一并到机场送走了黄荣珍。黄老板一再对东卫道谢,并把成都的传呼号码给了他:“小周,回到成都,一定跟我联系。”对小琴眨眨眼:“小琴,好生关照小周哦!成都那边放心,难得在外边遇到这么帅的帅哥,在这想咋个耍就咋个耍不会有事的,明天安心回来就是了。”后面这几句话东卫听得纳闷,似乎话中有话,看小琴含笑不语,两颊微红。他对黄荣珍挥挥手,祝她一路顺风,生意发财。 飞机在金色阳光中轰轰轰地昂然起飞,小琴似乎漫不经心地说:“好了,好了,终于走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是啊,就我和你了,整整二十四小时。” “小周,我对面房间的客人好象也乘的是这架飞机。” “你的意思是——让我搬到你对面去住?”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哟!——不愿意?可以免得你跑上跑下的,我也好关照你啊!” “说到关照,你们好象挺重视,哎,琴姐,你准备咋个关照我?” “咋个关照啊,你是我们的恩人,又是个贾宝玉,当然是管吃、管喝、管睡,管到你满意为止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这样子我岂不是太幸福了!我是男的,应当照顾你这个女同胞才是。” “哈哈哈,随时没忘了你们男子汉的臭风度,其实有啥子嘛!不过,——要你照顾时自然也忘不了你的,愿意吗?” “随时听候招唤。” 小琴今天穿了一件翠绿色的T恤衫,东卫惊诧她在旅途中居然还有这么多套行头,V型领开得较低,一片肥沃的胸脯展露出来,丰腴四溢,东卫正眼不敢瞧,只在斜视侧视时瞟了几眼,又做贼似地溜走。小琴和他说话当中似乎很随意地挽住了他的胳膊,东卫便顺势揽住她的肩,两人都觉得关系贴近了许多,来历不明地生出些亲热感,逆着万丈阳光到售票厅把机票买了。 回到空军招待所,东卫便到服务台去要求换房,那本地小姑娘很好说话,同意给他换房, 小琴站在旁边,打开钱袋为东卫付房钱:“这房间今晚别再安排人了,他包了。” 天气仍然炎热,太阳的儿子仿佛也来上班了,万道骄阳把整个大地照得金灿灿的,天空湛蓝,万里无云。东卫的房间朝东,上午正好晒着,小琴说:“你那边晒,到我这边来吧。”东卫便到她房里厮混吹牛。小琴脱了鞋,盘着裙子靠在床上一边磕瓜子一边饶有兴趣地和东卫聊天。屋里虽然开着风扇,不一会儿东卫浑身就变得湿粘粘的,满脸腻热,谈兴不时因去水房擦汗受阻。小琴笑嘻嘻地关切地说:“这么热,就别穿得周武郑王的,该脱就脱了嘛,有啥子关系嘛。” 东卫便脱了衬衣,裸了上身,下面是一条宽松的沙滩裤,光溜精悍地坐在小琴对面。“哎,小周,你身体很结实嘛,不像有的成都伙子,瘦得跟搓衣板一样。你是不是练过健美?”小琴两眼放光,兴致高涨地欣赏东卫健硕的身体。 东卫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没……没有,天然长成的。” “你肯定力气有点大,尽是肌肉。” 卫东正在得意地腼腆,小琴的话把他吓了一跳:“过来我摸一下怎么样?”他慌忙摇手:“这……这怎么可以!这……这有什么好摸的!” “咯咯咯,看把你紧张成啥子样子!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东卫突然大胆:“那我……也摸你一下怎么样?”迎接他的是小琴火辣辣热舒舒娇滴滴的首肯目光,他知道艳运要兑现了,便立起身来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这大白天的互摸过程是提心掉胆的,尤其是初次直面坦陈的女人身体的周东卫,他假装老练却汗流浃背。他有些不解小琴的放肆,问:“你出来这样子跑生意,你家里人愿意、放心?” “离了。”小琴的注意力全在他结实的躯体上,回答十分简捷。 吃了午饭,太阳的孙子也出来了,房间里无处不是温烫,东卫和小琴真像是热锅里的蚂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龟缩在东卫的房间好不容易捱到太阳西落。东卫直诅咒这可怕的天气,对小琴说:“我做好事,幸福了你们的生意,我这个雷锋可要中暑了。”小琴一点也不同情他:“这是你自己愿意的呀!珍珍又没用刀子逼着你让票,何况……” “晚上你怎么管我呀?”卫东怕她说破了底,面子难堪,忙岔开话题,心头却一阵酸痛和恨恨然:是啊,谁也没逼着你为150元把飞机票让给别人呀,谁让你这么看重这150元的! 结果小琴是这样管他的:两人吃罢晚饭,又到昨夜去过的舞厅里偎贴了两个小时,然后牵手搭肩,信步踱到机场坝子中的草地里躺下乘凉。月光泻地,遍目银辉,小琴舒展身体躺在东卫身旁,东卫双手抱膝,象尊雕像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天空中悬挂着的大半轮明月。 “这月亮不圆。”过了半天他轻笑着说。 “我这圆不圆?”小琴把他的手拉到她的胸脯上。 “圆,比圆规划的还圆。”东卫把脸俯贴在那两个圆上,那圆是汽球,有弹性,软绵绵地正托着他的脸起伏。东卫把手伸进她衣衫里去:“白天紧张兮兮的,效果不好。”手臂顺着她丰腴的肌体下滑:“你这样子管我,我一张机票岂不是赚得太多了。” “你是一个小坏蛋,会勾女人魂,我只有亏了。”小琴两手揽住他的脖子,热唇款款送了上来,东卫用力吮吸,两手拨弄那两个圆上的宝石:“它们咋个会这样,真是奇妙!”女人的身体对东卫来说的确是一个既不知其然也不知其所以然的新课题,但这课题又早就向往和想象过,更觉得早已游刃有余地破解过。 小琴以微微的呻吟应答着他,她两眼微闭,嘴里吐着娇细的喘息,这一切无疑鼓励了东卫,他撩起她的T恤衫,轮流吮咬那两枚坚硬而又肉感的宝石,不愿停歇的手同时摸过她锦缎般的腹肌来到一片温暖的领地,他的手指突了进去,小琴立即咿呀、啊哇起来。月光照着草丛里绞结在一起的两个放浪形骸的身体,他们翻滚腾挪和上下易位。草间的野虫轻声而脆丽地欢鸣。东卫仰望皓月,茫然四顾,恍惚间飞到月宫见着嫦娥了,小琴正如人们常形容的那个年龄段的女人,力量无比,凶狠快意地吞食着猎物。两人最后都大汗淋漓,筋疲力尽,小琴拍拍东卫的脸颊:“小伙子到底是小伙子。” “什么意思?” “勇猛有余,技巧不足。” “那要请你原谅了。”东卫脸红,自己的确太稚嫩生疏了,游刃有余只是想象中的纸上谈兵,但这不能怪他,不熟不生巧。 往回走的路上,东卫感觉天空正在变脸,月色渐渐暗淡,乌云团团,隆隆的天上直响闷雷,噢,终于要下雨了。护卫着小琴回到招待所,小琴倦了,进了房间重重地打个呵欠,嘟咙道:“要走了才开始下雨。我困了,明天还要乘飞机,睡了吧!”东卫本打算在这雷雨之夜和她把关系再深入一次,回到成都好歹自己也可多一条可靠的红颜路子,何况自己的那个技巧也需要再次实践才能有所提升,但见她这样也只好打消念头,道晚安后回到自己房里。 直到东卫上床入睡也没有起风,这雷雨前的气温比白天闷得还历害。东卫回味了一通刚才在草地里的荒唐,居然有这种事,和小琴昨天才认识啊!再检讨了一番自己的不足之处,只可惜今夜已没有改进的机会了,苦笑着甜甜地摇头,辗转睡去。 天快亮时,东卫迷迷糊糊地被一阵雷声震醒,爬将起来抬眼望望窗外,天乌沉沉的,感觉得到是堆了云才压乌的,空气里似乎有了一丝风,摸摸身上的汗水正在慢慢地消失。要下雨了,东卫舒了一口气正要倒头再睡,陡然一下一声炸雷,天空一瞬间被一条长短莫测、张牙舞爪的火蛇窜了进来,这火蛇扭扭曲曲地用一阵使人目眩的惨白的光,把满世界照得雪亮。天空刚才还似一个乌色的帐篷,现在被这火蛇被这亮光撕得粉碎,不停的雷声炸起,轰隆隆,轰隆隆,震耳发聩!随后被挡在篷外边已流连整整一个月的风象刚冲上高速赛道的万宝路赛车,加大马力,胡——胡——胡地扑面而来!周东卫只觉精神一爽,身上像挂圆剥落了外面那层疙疙瘩瘩的壳一样滋润滑腻起来。还来不及感受这份凉爽,刷刷刷窗外已大雨滂沱,窗前布满的是急雨的密网,那网线和着雷声闪电横飞斜舞极不规矩,有几粒胆大的雨点甚至愣头愣脑地飞溅到东卫的床上,东卫忙起身把窗户关了,正欲爬上床,忽听到轻轻的清晰的叩门声:“小周,小周,开开门,我是小琴!”东卫心跳起来,又可以回到实践了!他扑到门边,窗外同时炸了一个响雷,门开处小琴披头散发,她战战兢兢地拥进他怀里,颤抖着的双乳贴到东卫胸膛上:“我好怕,……”天凉气爽,这一次是比较正式的消魂,东卫觉得提高了许多,的确,宝剑锋从磨砺出。 到东卫和小琴结完帐离开旅馆那雨都还没来得急停下,它被禁锢了好几十天,十分不易地窜出来哗啦啦自是下得不可住手,不过它已欢快沸腾了两个多小时,现在减慢了速度变得淅淅沥沥起来。东卫和小琴浪漫地撑着一把雨伞,卿卿我我地踏着满地的雨水漫步赶到几百米外的机场候机室。东卫心头的感受非常奇怪,小琴大他近十岁,这速成的忘年恋竟也使他短时间内心神荡漾,激情满怀,幸福得脉脉含情,直骂:邪门! “小周,回到成都,你会跟我联系吗?” “你方便吗?” “我会把你带坏的,你这么年轻。” 东卫嘿嘿笑了:“带坏?不,这一天一夜我只觉得学到不少,胜读十年书呀!”继而他又有些困惑:“只是……我觉得太快了,我原以为你会有所顾忌的,不料——”他挠挠头:“搞不懂。” “你搞不懂的事情还多。” “那是,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