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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雪夜惨案
王建设开车将女儿小萍送来杨秀娟家,他坐在车里,目送女儿敲开杨秀娟的家门。 杨秀娟、白雪一起迎出来。白雪和小萍用英语打招呼;杨秀娟向王建设招手:“来!一起吃饭!” 王建设摆摆手,“不啦!我还有事,待会儿我来接她!” 车起步后,她们在大雪中目送他离去;王建设回头望望,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寒假期间,让白雪做小萍的英语家教,王建设还有另外的目的。他要让她们三个人加深感情,以便将来能互相接受容纳。他和张淑萍离婚的决心已定,只等过了春节就和张淑萍挑明。家产随她要,他只要一纸离婚证。他要去追求新的生活,去追求他也许从来就没有体验过的幸福。女儿王小萍是会理解的,即使现在不理解,以后总会理解。 风似乎小了许多,雪却越下越大,整个城市已经是银装素裹了。今冬,这个地区遭遇了百年不遇的雪灾。 王建设小心翼翼地驾驶着汽车,来到姜德旺家。保姆已经炒好菜,只等他一到便开席——只有两个人的宴席。姜德旺唯一的儿子结婚单过了。夫人原来是市总工会干部,现在病休离岗,大部分时间住在儿子家伺候上小学的孙子,夫妻之间的关系冷冷淡淡、若即若离。姜德旺的家一直由六十多岁的保姆打理、照管着。在王建设的印象中,这位姓郑的老保姆好象没有丈夫儿女等亲人,来到姜家已有好几个年头了。她待人诚恳、热情,王建设尊称她郑姨。 王建设进门后把手中两盒包装精美的铁观音茶递给老保姆:“郑姨你好,这是给您的!” 老保姆脸上笑开了花:“谢谢王总惦记着!来来,快进来!你们聊,我端菜去。” 王建设看见姜德旺在餐厅向他招手,连忙来到姜德旺对面坐下。姜德旺似乎很高兴的样子,用小手指头向后疏理着斑白的头发,微笑着说:“下大雪,路好走吧?” “没事儿。”王建设端着姜德旺的茶杯递到饮水机前,帮他续上开水,又给自己沏了一杯茶。见郑姨已经摆好碗筷,他又轻车熟路地从酒柜里拿出一瓶他们俩人都爱喝的石泉牌“原浆”酒,放进郑姨端来的一盆热水里烫上,然后,他静静地坐好听姜德旺讲话。王建设这么做很得体,既有礼貌又实在。他的举动是他内心世界的自然流露,他的心里确实充满了对这位师长的尊爱之情。 “建设啊,公司明天就要放假了,都安排妥当了吗?” “正好跟您汇报一下儿,根据您的指示,春节期间安排了包括我在内的中层以上干部轮流值班,确保防火防盗防跑冒滴漏工作不出任何问题;对春节期间不能中断工作的岗位也安排了专职人员坚守;明天安排了十辆大型客车专送家在各乡镇的青工和农民工回家过年;九点钟各单位正式放假,由您亲自率领公司领导班子在公司门口列队欢送员工们离厂,届时将燃放五十挂鞭炮。鱼、虾、肉、酒等年货和每人1000元的春节补助金今天也发放完毕,员工们反应良好。”王建设看着姜德旺说,“董事长,您看……” “好好!今天请你来,还有其它事情要和你商量。去年工作的总结,来年的工作规划和人事安排咱俩年前先通个气,过了年再一块儿研究。”姜德旺知道王建设不会吸烟,也不谦让,自顾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王建设赶忙抓起桌上的打火机替他点燃。老保姆此时也上齐了菜,对王建设说:“王总,别客气,啊!” 王建设知道她谦卑,从来不肯和姜德旺一桌吃饭,但他出于礼貌仍邀请她一块儿吃。老保姆说不影响他们谈正事,自己到厨房吃了。王建设转过身来,把两只小酒杯倒满酒,静静地等着姜德旺发话。 餐厅里立刻弥漫开来“原浆”酒的香味儿。姜德旺举起杯:“来!建设,要过年了,预祝新年愉快,干!” 对于眼前这位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总经理,他的内心深处有着别样的情愫。既有上级领导对下属的关爱之情又有师傅对徒弟的体贴之意;既有父辈对晚辈的疼爱之感又有朋友之间的情投意合。但是,眼下国有企业的体制改革,却把王建设作为竞争对手推到了他的对立面。他听政界一些朋友提醒说,这次国有企业体制改革,也并非一刀切,对石泉公司这个利税大户,市政府迟迟不愿出台一个具体改革方案,但迫于上级命令还是有必要动一动的。 动什么?动谁?姜德旺苦心经营多少年的关系网如今很难说管不管用,倒是听说王建设很受某些领导人的青睐和器重,难怪他授意工会上交的一份“职工民意测验报告”至今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呢!这几个月他专心致志地到处活动,钱没少花,可是事情一直没有什么结果。这让他心急如焚,这年怎么过!老婆儿子离开他不算什么,丢了“乌纱帽”可等于要了他的命。所以今天约了王建设来,他想探探他的口气——也许王建设早已心中有数了。 姜德旺为人处世很是圆滑,他做什么说什么不像王建设那样直来直去、开门见山,他喜欢绕来转去,迂回侧击。这一点,性格直率的王建设怎么也学不会。现在,他想谈的事他不急于和盘托出,而是拿起“原浆”酒瓶把玩,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建设啊!咱们的‘原浆’酒越来越香了,市场价格也一路攀升。这都是你的功劳啊,当年你提议开发69度‘原浆’酒,很多人不以为然:人们习惯了30度至45度之间的白酒,这69度的白酒能适应市场的需求吗?结果呢,你成功了!市里的主要领导对它非常喜爱,每次宴会喝酒都点它,对它那是赞不绝口,几次表示要当面嘉奖你呢!对了,最近市里领导和你有过接触吗?” 听了他的话,王建设吃了一惊,筷子上的猪蹄凉粉滑落到餐桌上。他眨巴一下眼睛,笑着说:“去年五一劳动节在全市劳模表彰会上我见过书记、市长。其它领导人……没有哪位领导跟我有个人交往;至于工作上的接触,您都知道。再说了,开发‘原浆’酒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关键是您的决策英明果断!” “来,再干一杯!建设啊,别谦虚。你说说看,我们的产业是传统型产业还是科技型产业?依我看什么产业也离不开科技,传统产业也需要新知识新科技加以充实、改良、发展。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大有可为!别的不说,就说这商标吧,当年酒厂公开有奖征求白酒新商标的时候,你还是个业务员,可你设计的‘石泉’商标却一举夺魁。‘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美!我们这些人,老了,不中用啦。建设啊,好好儿干,我已经向上级推荐你了,不久就会让你来主持大局,我退二线……”姜德旺说话的时候装得若无其事,其实他不断地窥视王建设的反应。 “我这个总经理其实是您给的,也多亏有您支持着支撑着,要不,还不定会怎么样呢。董事长,您要退二线,我恐怕是连这总经理也干不成了。”王建设说这些话的时候,样子还是那样诚恳、谦虚、老实,让姜德旺欢喜惬意。王建设不愿继续谈这件事,故意将话题岔开,转到了公司清欠工作上,“董事长,明年清欠办公室的管理办法是不是可以改革一下?” “有什么新思路吗?” “不成熟,供您决策时参考。”王建设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出一些他的想法。 他不愿意提出改革意见,改革意味着否定。以前的运行模式规章制度都是姜董事长提出或首肯的。随意提出改革意见,再宽宏大量的一把手也难免有点儿反感;遇到心胸狭窄的上级说不定一句话:就数你高明!从此怀恨在心。但是,面对大量国有财产被人侵吞的现状他作为总经理如果熟视无睹无动于衷的话,这跟犯罪有何区别!何况,不敢提出改革意见说不定是自作聪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权衡再三,责任感在他心中再次占了上风。他认为按照目前的现状,确实需要改革的应该向董事长和盘托出。 他的想法有五点:一、对清欠办公室主任和清欠业务员实行动态管理和末位淘汰办法,按工作业绩真正实现能者上、庸者下,防止公司财产在平庸者手中流失。二、成立第二清欠办公室,两个办公室互相制约互相促进,业务量平均分配,一定时间内不能清理回来的应收款,公司加大提成和奖励力度后交由另一个清欠办公室清理,其结果作为考核成绩的首要依据。三、对清欠业务员的劳动报酬实行回收货款百分比提成和“结案率”奖励相结合的办法,防止业务员“只吃肉不啃骨头”的现象发生。四、销售业务员实行货款回收责任终身制,今后发生的呆账和经济纠纷一律由本人负责到底,清欠业务员必须提供业务帮助和法律援助。以免销售业务员和清欠业务员相互之间推卸责任。五、不再聘请崔浩为石泉公司法律顾问。 说到这里,姜德旺抬头看着他,诧异地问道:“建设,崔律师不是你提议聘请的吗?何况他还是你要好的同学呢。怎么了?” “我对他的职业道德有些疑问。退一步讲,他对我公司的法律服务业绩平平。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建设,这事儿是不是再慎重一点儿?” “直觉上,我认为崔浩被刘济洲收买,只不过我还没有确切证据证明。” 姜德旺心里“咯噔”一下子,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这个王建设,是不是在敲山震虎?不行!还真得好好儿探探他的内心深处,看看他肚子里到底还有什么杂碎!王建设啊王建设,你是越来越不简单了,你成为我的心腹之患了!” 正当王建设和姜德旺把盏对饮“促膝谈心”的时候,他的妻子张淑萍已经引狼入室,大难临头了。 刘济洲好说歹说,软硬兼施企图使张淑萍就范,乖乖地交出海洛因。他本来认为,以他跺一脚整个营海市地界儿都得颤抖一阵子的虎威,说句话就能摆平的事儿,他亲自登门来办,吓不死她才怪。可是他想错了,张淑萍软硬不吃,死不承认。 张淑萍已经铁了心,绝不会还他海洛因!为了得到他的提携关照,她失去了丈夫的爱,失去了女儿的尊重,失去了家庭的温馨,可是这个衣冠禽兽却只想利用她、耍戏她,只想给王建设戴绿帽子,根本不管她的感受。她是过来人了,她才不会像纯情少女一样痴情犯傻呢!她要索赔,她要报复! 刘济洲终于恼羞成怒,“噌”地站起来,指着张淑萍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臭婊子,你他妈的敢跟我来这个!小心我废了你!你说你到底给不给?” 张淑萍哪里吃过这个气!见刘济洲翻脸骂人,也不示弱,站起来指着门口,道:“姓刘的,你别来我家撒野,滚!” “啪”地一声,张淑萍挨了一记耳光,脸上立时凸起五个手指印。张淑萍扑上前,伸手朝刘济洲脸上抓去,刘济洲歪头躲避过去,但脖子上却被抓出几条血印。刘济洲更加恼怒,挥拳朝张淑萍的肚子打去,打得张淑萍猛然跌进卧室摔倒在地。刘济洲跟进来,又劈头盖脸猛揍一气,然后拖起她,恶狠狠地威胁道:“说!你给还是不给?不给我就把你从窗户扔下去,摔死你!” “你敢!杀人偿命!”张淑萍双手抱着肚子,哭喊着,她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但仍不屈服。 “你他妈的看我敢不敢!”刘济洲拉开铝合金窗户,抓小鸡一样把张淑萍上半个身子窜出窗外,“说!给是不给?” 张淑萍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扬手砸碎了窗玻璃,意图引起邻居的注意。说也凑巧,楼群里不知道是谁突然燃响了鞭炮,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掩盖了玻璃破碎声。同时,玻璃破碎声和鞭炮声震得刘济洲心慌意乱,张淑萍宁死不屈出乎他意料之外。他突然间真的想杀人了,如其让她坏了大事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掉她杀人灭口算了。他不再犹豫,用力把她推了出去。 张淑萍惨叫一声从五楼窗口跌了下去。 刘济洲再也顾不上寻找什么海洛因了,收拾起他带来的东西,然后抓起一条枕巾,跑到门口换上自己的皮鞋,倒退着把门里门外有可能留下皮鞋脚印的地方擦了擦,慌里慌张跑下楼直奔他开来的“桑塔纳”,一溜烟逃走了。本来他想绕到楼前去看看张淑萍死没死,可他怕被人看见,犹豫了一下儿,到底没敢。 大雪纷飞,刘济洲的脚印和车辙很快就被大雪覆盖了。 这场大雪是王建设记忆中的最大一场雪。王建设本来很喜欢下雪,看到雪景精神就特别振奋,然而这场大雪却让他终身难忘。就在这个雪夜,他中年丧妻,只过两天又锒铛入狱。 晚八点半钟,他和姜德旺告别,又到杨秀娟家里接女儿王小萍回家。给杨秀娟母女放下一大堆大包小包的过年礼物后,王建设带着女儿小萍小心翼翼地驾车走了。 回到滨海小区,父女俩猛然看见他们楼下围着不少人,几辆警车闪着警灯,车大灯交叉照亮楼前被雪覆盖的水泥地面。几名警察有的在拍照;有的举着手灯,蹲在地上寻找什么;有两人拉着皮尺在丈量;还有名警察把守着楼梯口禁止外人出入。 “出事啦!”王建设预感到什么,急忙停好车,紧张兮兮地拉着小萍的手快步走上前,问把守楼梯口的警察道:“警察同志,出什么事啦?” 没等那位年轻警察回答,已有人拍拍他的肩膀。他扭头一看,是邻居小李。小李和王建设住同一单元,二楼。是他第一个发现倒在雪地上奄奄一息的张淑萍,然后报了警。 小李见了王建设,着急地对他说:“哥!你是不是刚回来呀?快到市人民医院照顾嫂子吧!今晚我在外面办事回来,看见嫂子倒在地上,嘴里喷出的血染红了一大片雪地。开始她还会说话,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建设’,然后就昏迷了。我赶紧报警,现在人已经送到人民医院了……” “哇”的一声,王小萍哭起来。她冲上前拽着小李的衣袖,颤声问:“我妈怎么了?叔叔!我妈怎么了?啊?” 小李叹口气,摇摇头,实在不忍心回答孩子。王小萍回过身来,抱着爸爸的胳膊使劲摇晃:“爸爸!我妈怎么了?啊?你说话呀……” 一时间,王建设大脑一片空白,耳朵嗡嗡响。今晚他和姜德旺喝了几小杯酒,依王建设的酒量应该没什么感觉,但此时他却像沉醉一样痴呆麻木,两眼发直,任凭女儿摇晃,就是没反应。 一名一级警司和小李耳语几句后走近王建设,举手敬礼,一字一句地说:“我是营海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赵铁民。请问您是此单元501户主吗?请问您的姓名?” 王建设反应过来,点点头:“是!我叫王建设。” “此单元501户有人坠楼,这位李先生证实伤者是你的爱人。” “坠楼?是自杀还是他杀?还是不慎坠落?不可能……窗户玻璃早已擦过了……”王建设紧张得变了声调,而且语无伦次。 “目前我们还无法做出结论。我们正在勘查现场,现在需要到你家里勘查,请你配合!”警官赵铁民回答。 王建设掏出家里的钥匙递给赵铁民:“你们自己开门尽管检查。我可以带女儿去医院吗?” “可以!”赵铁民转身招手,“小吴!你带王先生到医院看望伤者,小张小庞保护楼下现场,其它人跟我上楼!” 王建设和女儿王小萍被安排上了一辆警车。警车闪着警灯,向市人民医院驶去。 雪,还在下。 来到医院,刚进大厅,就有一名姓张的警察迎上来。两名警察低声交谈几句,然后带王建设父女来到一间临时停尸房——张淑萍因内脏伤势严重,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停止了呼吸。 那名警察上前揭开白床单,让王建设父女看望死者遗容。张淑萍的嘴边、脖子上、头发上、胸襟上沾满血迹。她的脸呈现灰白色,两眼半睁直视前方,嘴巴张着,像是在呼唤谁,呼唤什么! “妈——”王小萍撕心裂肺般惨叫一声,直扑张淑萍遗体。早有防备的警察急忙把她拽住,急得她直蹦高,“妈!你怎么了?你别吓唬女儿呀!妈!好妈妈!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快起来呀,妈——” 王建设把女儿搂在怀里,任凭她挣扎。 张警官擦擦眼角,对王建设说:“节哀吧!请带女孩儿到外面休息。尸体还需法医进一步检验,您不能靠近,请予配合!” 王建设搂抱着哭得让人揪心的女儿,在临时停尸房门外守着。他两眼呆呆地望着前方某一点,张淑萍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像放映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不断闪过。 尽管王建设和张淑萍的夫妻情分土崩瓦解,但是,从认识到现在风风雨雨二十年了,一个鲜活的生命突然消失,让王建设心里非常难过。他现在突然没有了一切抱怨和责怪,只有内疚和自责。如果早知道她的生命如此短暂,他一定好好儿待她,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其实,夫妻之间孰是孰非,永远说不清。王建设想起女儿王小萍还不到两岁那年发生的一件事情。 那天早上,不知是因为劳累还是因为年轻嗜睡,天大亮了,王建设还赖在床上迷糊。张淑萍很生气,喋喋不休地喊他起床:“快起来照看孩子,我去做早饭!听见没有!萍萍正玩着‘克咳敏’药瓶呢,你爱管不管!” 王建设迷迷糊糊,心想:那“克咳敏”药特别苦,大人喂她都不吃,孩子自己更不能吃了,再说,你张淑萍把药收起来不就完了,吓唬谁呀!他又睡着了。 也睡不了几分钟,王建设就醒了。他来到客厅,见小萍萍蹲在地上,兴致勃勃地拿着药瓶独自玩耍,地上还有几片被口水浸湿的药片。果然,她嫌药片苦吐出来了,不会咽下去的。王建设没有多想,抱起孩子上街玩耍。 下了楼,还不会说话的小萍萍指着楼梯出口哭了几声。王建设连忙哄她:“萍萍乖,是不是不愿上街玩儿,嗯?好好好,咱回家,回家找妈妈吃饭喽!”说着话,王建设见小萍萍的小脸蛋儿有些发红,以为是初升的太阳光映照的缘故,仍未在意。 回到家里给小萍萍吃饭时,王建设发现孩子抓不准食物,他这才如梦初醒,大声呼叫张淑萍:“快!萍萍吃药了,快上医院!” 张淑萍吓傻了,只顾跟着往楼下跑。王建设回头问她:“关液化气了吗?”她又掉头回去关液化气——厨房里还烧着饭! 王建设骑自行车,张淑萍抱着孩子坐在后边,向医院奔去。那个年代营海市没有出租车也没有120急救车。 两人抱着孩子慌里慌张闯进急诊室。王建设对一位年轻大夫说:“大夫!孩子吃了不少‘克咳敏’,快……” 那大夫慢条斯理地问:“你能确定?来,先量量体温!” 王建设强忍着气接过体温计,还没等放进萍萍腋下,萍萍突然吐出一大口白色药物,有些药片还未嚼碎。那位大夫见了,这才慌忙出去搬救兵。不一会儿,来了一帮大夫护士,手忙脚乱地把拼命挣扎的萍萍摁倒在急救床上洗胃,这一顿折腾!输液时,护士在小萍萍胖乎乎的小手上扎了几次也未能找到静脉血管,无奈从头上扎,弄得流了血。血流下来像蚯蚓似的挂在她的小脸上。 小萍萍总算不再挣扎哭闹,迷迷糊糊地睡着,时而惊厥抽搐几下,然后睁眼想看看怀抱她的妈妈,可是她的两只黑眼珠总向鼻梁靠近,形成对眼,无疑她什么也看不清。 王建设和张淑萍这个心疼啊!越心疼越看对方来气,要不是担心惊吓孩子,恐怕早动手打起来了。 想到这里,王建设轻轻地摇摇头。像这样说不清谁对谁错的事情在家庭生活中比比皆是。 “总之,我王建设不是一个好丈夫!”他狠狠地谴责自己。张淑萍走了,他突然间“大彻大悟”。有时候,女人唠叨谁说明她关心谁!张淑萍对他唠叨,那是因为她太在意他。甚至,妻子的蛮横不讲理,却是爱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比喻,前几年他们还同床而眠的时候,张淑萍总是强迫他整晚面向她睡觉,绝不允许背向她;到了深夜仍要求他和她说话聊天,他刚一迷糊立刻被推醒。久而久之,王建设非常恼火,两人无数次为此事吵架。到后来,两人分房间睡了,王建设这个痛快惬意啊!然而,两人的感情却越来越糟糕,发展到最后,张淑萍“红杏出墙”。王建设扪心自问:难道自己没有一点责任吗? 王建设又想起张淑萍曾经对他的讥讽甚至辱骂,想起她对他的瞧不起。这时候他也有了谅解她的理由:女人嘛,对丈夫总是恨铁不成钢。其实,铁已经很坚硬了,为什么还要“成钢”呢?假如真的成了钢,她还会“恨钢不成铜”,进而“恨铜不成金”。这就是人永不满足的本性,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怎么会脱俗呢?怎么会达到知足常乐的境界呢?相反,人的这种不满足也会成为前进的动力,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嘛!他,一个从穷山沟里走出来的穷小子,这些年来一步一个脚印,刚到不惑之年就已经成为国家中型企业的总经理,干事创业,不断进取,不就是明证吗!换个角度评价,张淑萍这些让他恼火的“瞧不起”,是不是一种对他的鞭策激励呢? 目前社会上有人戏称人生三大快事:升官、发财、死老婆。王建设对这话深恶痛绝,相反他对张淑萍的死非常自责非常悲痛。更重要的是,女儿失去了妈妈,对女儿的疼爱使他痛上加痛。 父女俩依偎着。王建设时而摇头时而揪紧自己的头发;王小萍两眼红肿,哭到大半夜已经没有力气再哭,只是不住地抽泣。 父女俩难过之余急切想弄清的事情就是:张淑萍究竟是怎么死的,什么原因导致了她的死亡。王建设嘴上安慰女儿,警察会弄清这一切的;他的心里却在分析,以张淑萍泼辣倔强的脾性,扔下小萍自杀,这决不可能!除了意外坠楼,就一定是他杀。如果是他杀,王建设首先想到刘济洲,但他又难以理解。如果为仇,他应该杀自己;如果为情,似乎更不可能。刘济洲不是社会上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小哥小弟,更不是随随便便杀人越货的亡命之徒,以他的身份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犯人命案子。 父女俩在医院守了一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