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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打黑行动开始
苏警官到达营海市前,根据上级指示,营海市公安局“打黑除恶”专案组已经成立。公安局秦局长亲任组长,魏书林、赵铁民任副组长,并已研究制订出一套具体行动方案,待苏警官到达审批后立即实施。 但是,方案刚刚研究出来,情况就有了突变。专案组先期派出去监控刘济洲的几路“人马”纷纷报告:刘济洲不见了。 秦局长果断下令:“调动全市警力,秘密搜索刘济洲的下落,如有必要可以先行拘捕;同时调动武警配合,在各路口、边境口岸设卡拦截,防止刘济洲出逃。” 五洲度假村。 刘济洲已经先于营海市公安局得到马凤鸣绑架杨秀娟母女失败的消息,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马凤鸣虽然是个“街痞”出身靠打打杀杀称霸一方的家伙,但他粗中有细。今天凌晨,他对取录像带一事做了周密安排,可谓费尽心机,但他还是失败了。侥幸的是,他依靠他的狡猾暂时得以逃脱。凌晨行动时,他既不去接头地点,也不待在‘金鹿’大酒店,他坐在车里流动观察、指挥。他和白雪联系时,绝不用手机打电话,而是用街上的IC卡电话,打完就走。“电线杆”他们被捕时,他和他的小弟吴化江躲在远处都看见了,这使他肝胆俱裂。他们什么也顾不上了,钻进奥迪A-6,指挥司机朝营海市方向死命奔逃。稍一定神,他忘不了给他的主子报信。 刘济洲听完他的话,脑子“嗡嗡”直响,思维一度陷于混乱状态。这次行动失败,他有思想准备——他知道,给王建设伸冤报仇的女人一定是铁了心肠的,黑道上惯用的手段用在这样的人身上就会显得软弱无力。尽管如此,他听了马凤鸣的话还是如同挨了当头一棒。不过,刘济洲既然能在黑白两道混得八面威风,自然有他的过人胆识,短暂的慌乱之后,刘济洲恢复了他的沉稳老练。他必须让他的得力助手马凤鸣安全地回来,帮助他做最后一搏。 “他们会在各路口设卡堵截你。你告诉吴化江,你得去机场坐飞机到沈阳,让他带奥迪-A6回来。你呢,打出租车悄悄跟在后面,待警察的注意力转到吴化江身上,你可以得到一点时间脱身。回来后和我会合。”电话里,刘济洲不但没有责骂马凤鸣,还为马凤鸣能安全地逃回来,安排部署一番,的的确确又一次感动了马凤鸣。 合上手机,他又掏出另一部只有和重要人物通话才使用的所谓“内线”手机,一遍又一遍拨打魏书林的手机,但是魏书林执意不接。这使他非常恼火。再一想,这就是说嘛:出事了,接听电话不方便,快自己逃命吧! 逃命?往哪里逃?他苦心经营起来的总资产几个亿,数十个大大小小的企业、店铺能带走吗?在营海市他刘济洲呼风唤雨左右逢源前呼后拥趾高气扬的人生境界能带走吗?如果不是政界的哥们奉劝他低调,他现在早就堂而皇之地成了营海市企业界的“大哥大”,名副其实的“济洲实业”的大老板了,甚至还可以到政协、人大捞个头衔。也正因为他的低调,因为他自认为固若金汤的关系网,所以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逃亡,他坚信高悬于空中的正义利剑永远不会落到他的头上。然而,命运之神可真会捉弄人,她慷慨地满足了他的欲望,弹指间,又要剥夺了他的一切,甚至生命。 他认为,这都是王建设给他带来的厄运!如果不是王建设从中作梗,他就可以踏踏实实地把石泉公司二百万元的货款占为己有,也就不会让徐娘半老却忸怩作态的张淑萍窃走他贩来的毒品,更不会发生命案。“王建设,你让我死,我也不能让你好过,我不但让你失去老婆,我还得让你失去女儿,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 曾几何时,崔浩对他的所作所为表示不理解。有一天他见刘济洲心情特好,便委婉地问他:你堂堂一个大老板,拥有偌大一份产业,为什么那么渴望把石泉公司区区二百万货款占为己有呢?你身边美女如云为什么单单对张淑萍感兴趣呢?你为什么非得和王建设过不去呢?刘济洲笑眯眯地开导他说:“不是我和王建设过不去,是他跟我过不去。想当年,石泉公司的供和销两大项几乎被我包圆儿。高粱我供,包装材料我供,煤炭我供……生产出来的酒呢,我来总经销——简单得很——我派人在酒厂转卖一下发货单就挣大钱。嘿嘿!酒厂就是我的造币厂,大把的钞票源源不断地进了我的腰包。姜德旺这只老狐狸也曾想甩开我。对付他我可有心得体会,简单!让马凤鸣带领着几个人去他办公室,把刀子往他桌子上一插;我呢,随后摆酒赔礼,献上个小姐,送上捆钞票。双管齐下,拿下!后来王建设当了销售公司经理,再后来又当了总经理,姜德旺顺水推舟地把这些让他头疼的烂事统统推给了王建设。结果呢,王建设这小子还他妈的真的软硬不吃,执意断了老子的财路。弟兄们不甘心,想自己制造些石泉白酒销售,结果被王建设带人打了假,连窝都端了。他娘的!我恨不得让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二百万我能给他吗?不要小看二百万,大钱小钱都得去争去抢,这不叫贪婪,这叫积累财富!” 他气急败坏地想着,两只细小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突然,他的手机响起“上海滩”歌曲“彩铃”。这是刘济洲平时最喜欢的手机“彩铃”。他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就崇拜许文强,现在他希望自己是活着的成功的许文强。 电话是崔浩的,他接了起来。 “刘哥,忙啊?我有事要跟你汇报。”崔浩说。 “什么事?是不是关于王建设的?”刘济洲问。 王建设早些时候的推测没错儿,崔浩早就成了刘济洲的秘密法律顾问,瞒着他供职的律师事务所拿着刘济洲的黑钱,为刘济洲所用。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帮助刘济洲对付王建设。崔浩为人油滑,很会来事儿,满世界都是朋友。每当他被当事人委托代理民事诉讼时,如果发现对方聘请的律师面熟,那么用不了几天,这两位本应在法庭上唇枪舌战各为其“主”的律师就会先在酒桌上觥筹交错一番,然后两人私下里达成谅解,各自回去利用当事人对自己的信任,巧舌如簧,连哄带吓,使自己的当事人不得不放弃一些应当得到保护的合法权益。结果呢?那自然是顺利结案,功德圆满,甚至两头刮油,完全把当事人当作手中的玩偶。像这样一些不讲职业道德的律师被人们骂作“驴屎”。 电话里,崔浩有些神秘地说:“刘哥,我有个同学在D市某律师事务所工作。他最近准备为一个出售毒品的南方女子提供法律帮助。刘哥,你知道那女人的毒品是从哪里搞来的吗?” “哪里来的?”刘济洲对“毒品”二字非常敏感,急忙问。他的右手食指把手机紧紧地压在耳朵上。 “是张淑萍死前留给她的!” “什么?”刘济洲大吃一惊,“她还交待了什么?” “别的,我还不大清楚。这样的贩毒案件一般都会一查到底,反正,公检法打击涉及毒品的刑事犯罪历来都会从严从重从快。不过,张淑萍死了,毒品来源就不好查了。” “张淑萍死了,可王建设还活着,她女儿还活着!”刘济洲恶狠狠的话刚一出口就自觉不妥,便强压心中的烦躁,换了种事不关己的口气轻描淡写地说:“公安机关应该顺藤摸瓜抓毒枭嘛!” “暗里说不定警察正在进一步调查呢。” 刘济洲听了这话后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窒息且四肢麻木。他捂着左胸,强迫自己镇定,然后假惺惺地说:“应该调查。说不定张淑萍是被利用了或者被杀人灭口了,王建设被判刑是受了冤枉。你说呢?” “我早觉得……这事不好说,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崔浩说。 “但愿王建设是受了冤枉,你看他女儿没爹没妈的多可怜。对了,咱们和王建设朋友一场,虽然闹了些不愉快,可那都是公事公办,个人之间还是彼此敬慕的。王建设正直、机智、热情、豪爽,投我的脾气!这样好不好?你陪我去看望一下儿他女儿,送点钱,让人看看,她不孤单,叔叔大爷们心疼着呢,怎么样?” 电话的另一端,崔浩眨巴眨巴眼睛乐了,没想到自己把毒品的事儿这么敲山震虎地随便一说,竟然敲诈出了刘济洲的油水!他觉得这对王建设来说是个大好事儿,自己也落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他知道,刘济洲只要出手就不是千儿八百的小意思。刘济洲赖掉人家二百万,他出点血也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事情。正好,崔浩为这二百万一直很愧疚——虽然这钱是石泉公司的,不是王建设个人的,但大家(包括姜德旺)都得了好处,只把王建设一人架在火上烤了个焦黑,他这个老同学老朋友真真的对不起他。想到这里,他连忙表示赞成:“太好了,刘哥够义气!啥时候去?” “现在就去!她在哪个学校?” “营海一中。” “叫什么来着?王……” “王小萍!” “好!你到一中门口等我,我一会就到。” “对了,刘哥!上课时间直接到学校找王小萍有点不大好吧?” “你一个大老爷儿们如果晚上去找不是更不好吗?就这样,马上去!” 刘济洲关上手机,打开保险柜,把这几天准备好的几百多万现金装到一个手提箱里,然后拿出一把手枪检查了一下儿,上好子弹掖进后腰。这把手枪是云南的一个毒贩特意送他的礼物,他只用它打死过几条狗试了试,还从来没用它对付过人呢,今天看来要把它派上用场了。他好后悔,早知今日多搞几把枪发给那几个亡命徒弟兄就好了,今天完全可以带着他们,必要时和警察拼个你死我活。现在呢,如果带着只有砍刀匕首的弟兄去明目张胆地和警察对阵,结果只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简直是小儿科了。他好后悔,他满以为这营海市巴掌大一块小地方,几十个人几十把刀几句威胁的大话就能把方方面面摆得四平八稳,用不着像电视剧里描写的那样枪林弹雨搞地方武装似的。他所以成立黑社会组织,就是为了用一切手段“搞活经济”,用一切手段使自己和自己的组织威震四方,用一切手段使自己真正处于“食物链”的顶端。他无意杀人越货,更无意推翻政府,所以他不赞成搞进来枪只弹药,弄出太大动静。 一切都晚了,早知会搞成今天的局面,自己深沉个鸟! 他急匆匆地出了门。来到他的“奔驰”车旁,他犹豫了一下儿,是不是该换一辆车呢?他四处瞧瞧,好车都不在身边。他决定继续用“奔驰”车——为了一个“快”字。但是他卸下了汽车牌照。这数字全是8的牌照在营海市上流社会几乎无人不知。 一个将要亡命天涯甚至将要赴死的人总有嘱咐不完的话嘱托不完的事。刘济洲虽是有勇有谋而且城府很深的黑道头子,大限来临仍免不了一反常态,变得婆婆妈妈,牵肠挂肚。他下了车就藏头露尾慌里慌张跌跌撞撞,上了车便东一头西一头躲着交警乱窜,他要忙他早该忙完的身后事,进一步安顿他的企业和家人。 此时此刻,他平时根本无暇顾及的一对女儿以及他型同虚设的老婆突然间似乎变得无限可亲无限可爱。可是他不敢见他们,他知道他们的周围一定布满警察,他不能去自投罗网,好在他对他们的生活早早作了安排。 他朝自己家的方向望了好大一阵子,想想孩子们小时候挥舞小手蹦蹦跳跳向他扑来,想想妻子低眉顺眼,对他百依百顺的样子,他的两眼滚出泪水。自刘济洲的父母辞世后,他这是第一次流泪。曾几何时,他怀疑自己没有了泪腺,有的只是贪婪和恶毒。他几次三番看看擦下来的泪水,他总觉得眼里流出的液体不是泪而是血。 “上海滩”歌曲“彩铃”忽又响起。刘济洲看看是马凤鸣的电话,赶忙接起来。 “大哥,我快到营海了。果然不出你所料,吴化江被扣住了。”马凤鸣在电话里说。 “好!回来就好,到了营海地界要换一辆出租车,一定要避开大路上盘查的哨卡,最好不走大路走街串巷回来,好在你路熟!见面再说。”刘济洲说。 两人见了面。 马凤鸣打发出租车走后,急急忙忙钻进刘济洲的“奔驰”。人未坐稳便先检讨起来:“刘哥,我真没用,省城的事情办砸了。” “你尽力了。关键是现在怎么办!”刘济洲盯着马凤鸣说。 “怎么办?我听刘哥的,大不了和他们拼了。”马凤鸣本身就是一个亡命徒,现在又对“恩重如山”的刘济洲心中愧疚,听了刘济洲的话,急忙表忠心。 此时的刘济洲在部下面前努力维持他运筹帷幄的神情,说:“凤鸣,我们目前只能出去躲一阵子,我带够了足够的钱。” “那,家里这一大滩子怎么办?” “我已安排好弟兄们打理。你的家人我也安顿好了。只不过让你跟我浪迹天涯,我……” “刘哥,你这是哪里话!光跟你享福那算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没啥了不起,大不了一死!” “不能死,过了这个坎,还得好好儿活。咱们这样……”刘济洲把绑架王小萍作人质驾车逃亡的计划说给马凤鸣听。 “没问题,干!”马凤鸣一拍大腿,立刻响应。 于是,刘济洲、马凤鸣两人驾车来到营海市第一中学。到了校门口,他们看见了崔浩。马凤鸣落下车窗玻璃,招呼崔浩上了车。 “兄弟,你去把王小萍叫出来,我得安慰孩子两句,亲手把钱给她。抓紧时间,我在这里等着!”刘济洲见了崔浩,也顾不上寒暄,直奔主题。时间对他来说,真的就是生命。 崔浩不敢再多说什么,接着下了车,悻悻地向教学楼走去。 “同志,你找谁?”门卫值班的老大爷从屋里探出头问。 “找你们校长!”崔浩没好气地说。 老大爷看看车再看看人,缩回了头。 “把钱给我,我送去不就行了,小气!”崔浩嘟囔着。崔浩知道王小萍所在教室。事情也凑巧,他刚刚在昨天晚上顶替王建设来王小萍的班级参加了家长会。王小萍自尊,不愿让老师和同学们知道她家里发生的不幸,每次家长会都请杨秀娟来充当家长。昨天学校开家长会,她找不到杨秀娟,只好请来了崔浩。 崔浩来到王小萍所在教室门外,伸出手想敲门,却在半空停住了。教室内传出一位女教师抑扬顿挫的讲课声。他不愿意厚着脸皮打断人家的讲课,否则连王小萍都会觉得难堪。他看看手表,离下课还有不到十分钟。他决定等等,还关掉了手机——在这里同样不能接电话,以免影响人家上课。 就这十分钟,决定了很多人的命运。 校门外。 门卫大爷见门口的轿车停了好大一会儿了还不走,怕影响人员车辆出入,执意要求刘济洲把车开进大门内停车场,否则快走人。 马凤鸣刚要发作,被刘济洲制止。现在可不是惹事生非的时候!他们只好把车开进去停放好。刘济洲掏出手机给崔浩打电话,可崔浩的手机关机。刘济洲又气又急,可又没有办法,只好再等等。 这么一来,给警察抓捕他赢得了宝贵时间。 |